龟兹语考
龟兹语考
烈维 著 冯承钧 译
近二十余年,德、英、法、俄诸国探考家,在新疆发见无数古书写本;携归之后,分由各语言专家整理。其中有数种语言,为从来未研究之古语,经欧洲学者据一突厥文写本,而暂统名之曰吐火罗语(tokharien )者也。其中有数字,如三之为trai ,八之为okdh ,父为pacar ,母为macar ,与印度欧罗巴系之语言又颇相类,遂断定其为属印度欧罗巴系之语言。此种语言不止一种,德人由吐鲁番携归之文件甚多;经谢额(Sieg )谢额凌(SiegIing )二氏之考订,又别此吐火罗语为A ,B ,二种。兹译为甲乙二种吐火罗语;甲种语言流行较古,柏林((Berlin )所藏文件多属之;伯希和(Pelliot )自库车之Douldour-Aqour 地方及敦煌二处所携归者,皆属乙种语言。斯坦(Stein )第一次自和阗携归之文件中,亦有一属乙种语言之残片。据其发见之地带,考其语言分配之区域,甲种吐火罗语流行于天山之北,乙种吐火罗语流行于新疆中部及南部。后法国烈维(Sylvain L évi )教授又改名甲种吐火罗语为焉耆语,乙种吐火罗语为龟兹语。此文即其研究龟兹语残片所得之结果也。
自库车赴拜城及赛里木(Sairam )高原之途中,西北距库车约十六公里,即为山峡;层峰夹峙,一线中通,峡口有一卡伦(qaraoul ),今名夏德郎(Sald?rang )者是也。在此卡伦小岩之上,有一古垒,伯希和君于一九○七年初,即于是处雪中发见多数婆罗门(brahmi )字木简,泰半已经损缺不完,仅有数简尚保存未毁。其简为长方形,宽在八至十六公分之间,高在四至十公分之间。简之四面中间,刻有V 形缺口,盖为以绳编连之处也。
兹将此未损之简文译出,最完之简,宽十三公分,高七公分,除右方缺损二字及墨迹褪色之处外,大致可以辨识。其文如下:
ywarttas 书于……在盐关。汝自适用此符,现自……来,偕行者共十人,马共五匹,牛一头,放行勿诘;汝亦不得有所留存。Ksum 二十年七月十四,Yo 。(署名)
右简ywarttas 一字未详其义,大约非人名即职守。其他诸简常有sletas pinkan 二字;sletas 与ywarttas 应为相等之名。盐关之原名,为Salyinsai yonyai ,应为伯希和君发见木简古垒吐火罗语之名称,盖各简中缴简之地皆有此关名也。至收简之人,此简已漫灭不可辨,他简大致为Sknatatte ,亦有名Putatatte 者。此二名明显为梵文Sanghadatta ,Buddhadatta 二名之变音,盖吐火罗语无响音(sonores )也。简末之Yo ,必为ywarttas 之花押。证以Douldour-Aqour 地方所得之簿记,如Wiryamitre 即梵文之Viryamitra ,省署作Wi ;又如Waryasene 即梵文之Viryasene ,省署作Wrya ;又如Ynanasene 省署作Na ;又如Moksacandre 省署作Ma 。其中O 与W 互用之例亦多;如onolme 等若wnolme ,华言人也,orocce 等若wrocce ,华言大也。则Ywarttas 省署为Yo 。亦属当然也。
观右简之文,其性质不难明了,盖为一种队商出入关津之通行证。诸简中人畜之数,常列举之,可以见当时中亚道途之生涯,及交易之活动。队商由此垒赴彼垒,须领此证。到垒即缴,另领新证,赴下站之垒。此垒存简之多,亦不足异矣。此种木简官称为or-sacakare 、or 华言木也。sacakare 即梵文satyakara 巴利文saccakaro 之转,华言证也。此字系借用印度官厅之用语,抑为佛教之语流行于龟兹官厅者,此时尚未能断言。总之,此字在佛教中为一种誓愿用语,其效甚著也。
由此种文件所见之要点;在语言方面,米莱君(Muller )暂名此种语言为乙种吐火罗语(tokharien B. )。吾人就其来源而定其名曰龟兹语,盖此语文件几尽出于库车一带。此种语言不惟Donldour-Aqour 之寺观(疑即丁谷山之千佛洞)用之,官厅通行证中亦用之。故吾人定名为龟兹语。
其中有一不明之点,即龟兹语流行之时代是也,读伯希和之木简,可以解决此问题。前译之简,年月为二十ksum 七月十四,其他诸简为一、五、六、十九、二十、二十一、ksum 诸年。此ksum 一字,别于法句经Dharmapadas 残片中见之。
Douldour-Aqour 寺中之簿记,亦有一、四、五、六、诸ksum 年之记载。簿记中有二残卷,长四公尺十公分,内载关系寺中之事。其记年为二十二、二十三ksum ,后为三ksum 。此ksum 一字似非年名。盖十二月之年名,别有单数之pikul 复数之pikwala 字也。
余以为此ksum 或为当时中国式之年号。右记之ksum ,年号为二十三年。中国纪元初千年中,年号为二十三年者,惟唐太宗之贞观。此种文件,疑为七世纪物也。
右之假说,不难变为事实。诸简中有一简,其背面左方有skanatatti 一字,右方有klasle 一字;左一字为守垒长官之名,右一字义即缴还也。正面可辨之文如下:
一行○四、牛四、放行勿诘
二行○二十一、ksum 十一月
三行○二十八、swarnata 、(pi-ksu )、木上证明
四行○宣示
第三行swarnata 后一字不明。兹于别一残简补足其义。此简有字二行,译义如下:
一行○三、Swarnate 大王写
二行○………………木上证明
由是观之,第三简不明之字为pinkam “写,”Swarnate 盖为写简大王之名。此外数残简亦有Swarnate 大王之名,如知此王为何时代之人,即不难考诸简为何时代之物。
考唐书西域列传龟兹传,龟兹有王名苏伐勃叠,唐太宗同时之人也。即位于六一八至六三○年间,殁于六四四至六四七年间,为前王苏伐勃駃 之子,后王诃黎布失毕之兄。考苏伐二字之原音为su-var ,其为suvarna 之译音无疑。其义华言金也。中国译音常省略原名之音,故译Suvarnate 为苏伐叠。设纪元六三○年龟兹王为Suvarnate ,玄奘经过屈支(龟兹)时,应已识之。但玄奘未举其名,西域记中惟言其王“智谋寡昧,迫于强臣。”读玄奘法师传,即不难明了玄奘评断此王过于严苛之理由。缘玄奘至屈支时“王与群臣等来迎。明日王请过宫,备陈供养,而食有三净,法师不受,”盖为教戒问题,有嫌于王,故不举其名也。但于前王,则颇为称扬。西域记又曰:“近代有王,号曰金花;政教明察,感龙驭乘。”夫“苏伐”既得为“金”之译音,则金花原文应为Suvarnapuspa 。唐书中之苏伐勃駃 ,应即此王。駃 字应为驶字之讹。此王之二子,即分名其父之名;长名Suvarnate 、即唐书之苏伐叠,次名Haripuspa ,即唐书之诃黎布失毕也。
人名考订既明,兹再就其年代考之。ksum 之年号,吾人初假定其合于中国年号,而Suvarnate 之二十二ksum ,即为贞观二十一年,亦即纪元六四七年也。但苏伐叠应殁于贞观二十年之前,盖唐书云:“苏伐叠死,弟诃黎布失毕立,二十一年两遣使朝贡。”又据太宗本纪,亦志有龟兹使臣于贞观二十一年正月来朝之事。顾Suvarnate 之木简为三月五月十一月之物。前之假说,似难成立。此ksum 应为Suvarnate 之在位年号;其在位期间,至少应有二十三年也。按唐书云:“高祖受禅,王苏伐勃駃 遣使入朝。会死,子苏伐叠立,号时健英贺俟利发。贞观四年(六三○)献马。”会死者,不久即死也。苏伐叠立时,应在六一八至六二七年之间。自是至贞观二十年(六四六,)其数为十九至二十八年。Ksum 之年号,应位置于此诸年之间。
兹更欲详者,此龟兹语为此国固有之语欤,抑为外来侵略种族之语,如泥婆罗(N épal )之parbatya 语与土人之n évari 并行之例欤。此节玄奘西域记曾明言“其王屈支种也。”则为土著之语无疑。且据中国史书所载;龟兹王自纪元一世纪以来,皆白氏一姓相承,尤足以证明其事。则古有亚利安(Aryenne )种族一支,移民于新疆,自立一国之事,是不可不考究其历史也。兹将中国史书所记龟兹之事,及余参考他书所得之文,汇译于下,以资参考。
中国国势之发展,始于汉武帝时(纪元前一四○至八七年。)当时龟兹已与中国相接触。据前汉书西域传龟兹传云:“龟兹王治延城,去长安七千四百八十里,户六千九百七十,口八万一千三百一十七,胜兵二万一千七十六人。大都尉丞、辅国侯、安国侯、击胡侯、却胡都尉、击车师都尉、左右将、左右都尉、左右骑君、左右力辅君、各一人,东西南北部千长各一人,却胡君三人,译长四人,南与精绝,东南与且末,西南与扜 弥,北与乌孙,西与姑墨接;能铸冶,有 。”
又据前汉书西域传渠犁传云:“初贰师将军李广利击大宛还,(时在纪元前一○二年)过扜 弥( K ériya ),扜 弥遣太子赖丹为质于龟兹。广利责龟兹曰:外国皆臣属于汉,龟兹何以得受扜 弥质,即将赖丹入至京师。昭帝乃用桑弘羊议,以扜 弥太子赖丹为校尉将军。田轮台(Bougour );轮台与渠犁地皆相连也。龟兹贵人姑翼谓其王曰:赖丹本臣属吾国,今佩汉印绶,来迫吾国而田,必为害。王即杀赖丹,而上书谢汉。汉未能征。宣帝时(纪元前七三至四九年,)长罗侯常惠使乌孙还,便宜发诸国兵,合五万人,攻龟兹;责以前杀校尉赖丹。龟兹王谢曰:迺 我先王时为贵人姑翼所误,我无罪;执姑翼诣惠,惠斩之。时乌孙公主遣女来至京师,学鼓琴。汉遣侍郎乐奉送主女过龟兹,龟兹前遣人至乌孙求公主女未还。会女过龟兹,龟兹王留不遣,复使使报公主,主许之。后公主上书愿令女比宗室入朝,而龟兹王绛宾亦爱其夫人,上书言得尚汉外孙为昆弟,愿与公主女俱入朝。元康元年(前六五年)遂来朝贺,王及夫人皆赐印绶,夫人号称公主,赐以车骑旗鼓歌吹数十人,绮绣杂缯琦珍凡数千万。留且一年,厚赠送之。后数来朝贺。乐汉衣服制度。归其国,治宫室,作徼道周卫,出入传呼撞钟鼓,如汉家仪。外国胡人皆曰:驴非驴,马非马,若龟兹王所谓赢也。绛宾死,其子丞德自谓汉外孙。成哀帝时,(前三十二至一年)往来尤数,汉遇之亦甚亲密。”
当时汉与西城交易往来,颇有利于龟兹。汉时至西域有两道:自玉门经车师(Tourfan )龟兹至疏勒(Kachgar )葱岭(Pamirs )为北道;纪元前二年时又于北道之北,新辟一道,沿天山南麓行,至龟兹与旧北道合。(见魏略西戎传)
前汉既亡,后汉继兴。初因内乱,国势不能远及西域。西域诸小国又互相攻伐,遂为匈奴所并。考后汉书西域传莎车传(Yarkand )略云:“建武十七年(纪元四十一年)诏书收还都护印绶,更赐(莎车王)贤汉大将军印绶,贤由是怨恨。二十二年(纪元四十六年)冬,贤攻杀龟兹王,遂兼其国,立其子则罗为龟兹王。贤以则罗年少,乃分龟兹为乌垒国,(Bougour )徙驷 为乌垒王。数岁龟兹国人共杀则罗驷鞬 ,而遣使匈奴,更请立王。匈奴立龟兹贵人身毒为龟兹王。龟兹由是属匈奴。”
嗣后汉之名将班超经略西域,中国国威遂又及于中亚。据后汉书班超传略云:“时(七十三年)龟兹王建为匈奴所立。倚恃虏威,据有北道;攻破疏勒,杀其王而立龟兹人兜题为王。明年(七十四年)春,超从间道至疏勒,遣吏田虑劫缚兜题,悉召疏勒将吏,说以龟兹无道之状,因立其故王兄子忠为王。疏勒由是与龟兹结怨。十八年(七十五年)帝崩,焉耆(Karachar )以中国大丧,遂攻没都护陈睦。超孤立无援,而龟兹姑墨(Aksou )数发兵攻疏勒。肃宗(七六至八八年)初立,恐超单危,不能自立,诏徵超,超还至于阗(Khotan )。王侯以下皆号泣曰:依汉使如父母,诚不可去,互抱超马脚不得行。超乃更还疏勒。疏勒两城自超去后,复降龟兹。建初三年(七十八年)超率疏勒、康居(Sogdiane )、于阗、拘弥兵一万人,攻姑墨(Aksou ),石城(Ouch-Tourfan )破之。乃上书请兵曰:今拘弥、莎车、疏勒、月支、乌孙、康居、复愿归附,欲共并力破灭龟兹,平通汉道;若得龟兹,则西域未服者百分之一耳。今西域诸国莫不化向,唯焉耆龟兹独未服从。臣自孤守疏勒,于今五载;胡夷情数,臣颇识之。问其城郭小大,皆言倚汉与依天等,以是效之,则葱岭可通;葱岭通,则龟兹可伐。今宜拜龟兹侍子白霸为其国王,以步骑数百送之,与诸国连兵,岁月之间,龟兹可禽,以夷狄攻夷狄,计之善者也。且姑墨(Aksou )温宿(Ouch-Tourfan )二王,特为龟兹所置;既非其种,更相厌苦,其执必有降反。若二国来降,则龟兹自破。书奏,帝给之兵。五年(八十年)超欲进攻龟兹,以乌孙兵疆,宜因其力,乃上言遣使招慰,帝纳之。八年(八十三年)龟兹攻疏勒,超恐惧不敢前,乃使使多齐锦帛遗月支王,令晓康居王。八十七年超发于阗诸国兵二万五千人,复击莎车,而龟兹王遣左将军发温宿姑墨尉头合五万人救之。超以计破之。(八十八年)自是威震西域。初月氏尝助汉击车师有功,是岁(八十八年)贡奉珍宝符拔师子,因求汉公主。超拒还其使,由是怨恨。永元二年,(九十年)月支遣其副王谢(Sahi ),将兵七万攻超。超度其粮将尽,必从龟兹求救,乃遣兵数百于东界要之。谢果遣骑齐金银珠玉以赂龟兹,超伏兵遮击,尽杀之。持其使头以示谢,谢大惊,即遣使请罪,愿得生归,超纵遣之。明年,(九十一年)龟兹姑墨温宿皆降,乃以超为都护,拜白霸为龟兹王,遣司马姚光送之。超与光共协龟兹 废其王尤利多,而立白霸,使光将尤利多还诣京师。超居龟兹它乾城。”
班超于一○二年还洛阳后,其事业几尽瓦解。据后汉书梁 传云:“延平元年(一○六年)西域诸国反叛,攻都护任尚于疏勒、会得解,徵尚还,以骑都尉段禧为都护。西域长史赵博为骑都尉,禧博守它乾城。它乾城小, (时为西域副校尉)以为不可固,乃谲说龟兹王白霸,欲人共保其城。白霸许之。吏人固谏,白霸不听。 既入,遣将急迎禧博合军八九千人;龟兹吏人并叛其王,而与温宿姑墨数万兵反,共围城。 等出战大破之。连兵数月,胡众败走,龟兹乃定。”
平和以上述之方法取得,故惟以兵力方能持久。班超之少子勇,欲继父业,乃赴西域。据后汉书勇传云:“延光二年(一二三年,)复以勇为西域长史。明年(一二四年)正月,勇至楼兰,”盖欲以“西当焉耆龟兹径路,南疆鄯善于阗心胆,北 匈奴,东近敦煌”也。“龟兹王白英犹自疑未下。勇开以恩信。白英乃率姑墨温宿自缚诣勇降。因发其兵击走匈奴,于是车师六国悉平。”
自是以后,百年之间,龟兹之名不见于中国史书之记载;惟波宁(Bonin )在新疆拜城,见一永寿四年(一五八年)立龟兹左将军刘平国残碑(按原译文作Lieou P ’ing-kouo ,général de gauche 亦可译为左都尉刘平国也。未见此碑文,容再考之。)而已。尤可异者,后汉书不为龟兹立传,其事仅附见于右引诸传而已。
三国魏时,(二二○至二六五年)龟兹之名始又见于史书。据三国志魏文帝本纪曰:“黄初三年(二二二年)二月,鄯善、龟兹、于阗王各遣使来奉献。诏曰:西戎即叙,氏羌来王,诗书美之。顷者西域外夷并款塞内附,其遣使者抚劳之。是后西域遂通,置戊己校尉。”又据三国志引魏略西戎传:是时“姑墨国(Aksou )、温宿国(Ouch-Tourfan )、尉头国(Safyr Bay )背属龟兹也。”
西晋(二六五至三一六年)统一中国,据晋书武帝本纪,泰康六年(二八五年)十月、“龟兹焉耆国遣子入侍。”又据晋书四夷传龟兹传曰:惠(二九○至三○六年)怀(三○六至三一二年)末,以中国乱,遣使贡方物于张重华。据晋书焉耆国传,盖欲结连张凉,共御焉耆也。传曰:“其(焉耆)王龙安病笃,谓世子会曰:我尝为龟兹王白山所辱,不忘于心,汝能雪之,乃吾子也。及会立,袭灭白山,遂据其国;遣子熙归本国为王。会有胆气筹略,遂霸西胡,葱岭以东,莫不率服。然恃勇轻率,尝出宿于外,为龟兹国人罗云所杀。”又据晋书龟兹伟传所记龟兹国之国情有云:“西去洛阳八千二百八十里,俗有城郭,其城三重,中有佛塔庙千所,人以田种畜牧为业,男女皆翦发垂项;王宫壮丽;焕若神居。”
嗣后西晋南迁,长安为前秦(三五○至三九四年)所据。秦王苻坚“遣其将吕光(后光亦建北凉国,三九七年立国,至四三九年亡。)率众七万伐之(龟兹。)其王白纯距境不降,光进军讨平之。”其事已见晋书龟兹传也。又据晋书载记所记此役之详情云:“吕光进兵(据高僧传,时鄯善王车师王亦从军行。)至于焉耆,其王泥流率其旁国请降。龟兹王帛(载记作帛,龟兹传作白)纯距光。光军其城南五里为一营,深沟高垒,广设疑兵;以木为人,被之以甲,罗之垒上。纯驱徙城外人入于城中,附庸侯王,各婴城自守。”时有预兆示光必胜,中有“夜梦金象飞越城外”之兆。“光曰:此谓佛神去之,胡必亡矣。光攻城既急,纯乃倾国财货,请救狯胡,狯胡弟呐龙侯将馗,率骑二十余万,并引温宿尉头等国王合七十余万以救之。”光惟有“兵七万,铁骑五千,”“战于城西,大败之。帛纯收其珍宝而走,王侯降者三十余国。光入其城,大飨将士;赋诗言志。见其宫室壮丽;命参军京兆段业著龟兹宫赋以讥之。诸国惮光威名,贡款属路,乃立帛纯弟震为王以安之。”据出三藏记集云:“时建元十九年也。”秦建元十九年,为纪元三八三年。
读鸠摩罗什(Kumarajiva )传,既可以知四世纪时龟兹之一僧人学识之宏博,又可以见中亚学者如何修养磨练至于成立也。鸠摩罗什事迹,各书记载者不少;最古者为五一九年刊之高僧传,五二○年刊之出三藏记集。两书所记,大致相同。鸠摩罗什之生亡年代,据伯希和之考订,生于三四四年,殁于四一三年。据二书本传略云:鸠摩罗什,天竺人也。家世国相,祖父达多,倜傥不群,名重于国;父鸠摩炎,(本传原文作炎应作罗)聪明有懿节,将嗣相位,乃辞避出家,东度葱岭。龟兹王闻其弃荣,甚敬慕之,自出郊迎,请为国师(rajaguru )。王有妹年始二十,才悟明敏,诸国娉之,并不肯行;及见摩炎,心欲当之,乃逼以妻焉。既而怀什。什在胎时,其母慧解倍常,闻雀梨大寺名德既多,又有得道之僧,即弥日设供,请齐德法。什母忽自通天竺语,(按郦道元水经注引释氏西域纪,亦云:“龟兹北四十里有雀离大寺,”此雀离大寺,显系模仿白沙威(P échavar )迦腻色迦(Kaniska )王所建著名之惊雀寺。)什生之后,什母乐欲出家,夫未之许,遂更产一男,名弗沙提婆,(按鸠摩罗什之命名,乃从父之姓鸠摩罗(Kumara ),又连以母之姓耆婆(Jiva ),兼取以为名焉。)后定求离俗,夫乃许焉。什年七岁,亦俱出家,从师受经(sutras )。日诵千偈(gatha ),偈有三十二字,凡三万二千言。又诵毗昙(按即abhidharma 之省称。)什年九岁,随母渡辛头河(Sindhu ),至罽 宾(Kasmir ),遇名德法师盘头达多(Bandhudatta )。什从受杂藏中长二含(Madhyama Agama ,Dirgha Agama )。达多每称什神俊,遂声彻于王,入宫论挫外道。至年十二,其母携还龟兹。什母将什至月氏北山,有一罗汉(Arhat ),见而异之,谓其母曰:若至年三十五不破戒者,当大兴佛法,度无数人,与优波毱 多(Upagupta )无异。什进到沙勒国(Kachgar ),顶载佛钵(patra )。停沙勒一年,其冬诵阿毗昙(Abhidharma )。沙勒国有三藏沙门(sramana )喜见,劝王尊之。什以说法之暇,寻访外道经书,博览四韦陀(V édas )典,及五明诸论;阳阴星算,莫不毕尽。时有莎车(Yarkand )王子兄弟二人,委国请从,而为沙门。兄字须利耶跋陀(Surya-bhadra ),弟字须利耶苏摩(Suryasoma ),苏摩专以大乘(Mahayana )为化,什亦宗而奉之。苏摩后为什说阿耨达经(Anavatapta sutra ),什遂专务方等,因广求义要,受诵中百二论及十二门(Madhyamaka sastra ,……satasastra )等。顷之随母进到温宿国(Ouch-Tourfan ),即龟兹之北界。时温宿有一道士,神辩英秀,什论胜之,于是声满葱左。龟兹王躬往温宿,迎什还国。时王女为尼,字阿竭耶末帝,闻法喜踊,迺 更设大集,请开方等经(Mahasamnipata , Vaipulya-sutras )奥。至年二十,受戒于王宫,从卑摩罗叉(Vimalaksa )学十颂律。(说一切有部(Sarvastivadina )之律(Vinaya ),按卑摩罗叉,罽 宾人,后亦至中国。)有顷,什母辞往天竺。后什于新寺得放光经(Pancavimsatika Prajnaparamitra )。吕光破龟兹,见什年齿尚少,乃凡人戏之,强妻以龟兹王女,旋随光还凉州。弘始三年(四○一年),后秦王姚兴迎什入关。其年十二月,至于长安。三十年中,译经论九十八部,凡四百二十一卷。(一作四百二十五卷。)
据开元释教录,天宝九载(七五○年,)鸠译经论尚存者五十二部,凡三百○二卷。
五二○年刊之出三藏记集,载有鸠摩罗什时代龟兹佛教信行之事。所载国名为“拘夷。”按以所记之事,及所述之人,皆属龟兹,则当时之龟兹亦名拘夷也。八六○年刊酉阳杂俎,亦志有拘夷国名。国之北山有驼便水,服之发落,此事与魏书所载龟兹国故事,又略相合,故知拘夷为龟兹也。此北山疑即新唐书龟兹传之白山。山在王居伊逻庐城之北。由此拘夷国名,吾人又忆及纪元四百年时法显所经之 彝。考佛国记,法显等从鄯善“西北行十五日到 彝国,又西南行,路中无居民;涉行艰难。在道一月五日,得到于阗国。”考其行程, 彝决为今之库车,昔之龟兹。(慧琳一切经音义卷一百,以 彝为焉夷,则为今之焉耆矣。但由焉耆不能“直进西南行,”到今之和阗,古之于阗也。)法显又述 彝之情况云:“僧亦有四千余人,皆小乘学,法则齐整。秦土沙门至彼,都不预其僧例。住二月余日,于是还与实云等共,为 彝国人不修礼义,遇客甚薄。”设 彝确为龟兹,当吕光远征十七年后,亦无怪其不礼遇秦土沙门也。
约二十年后,罽 宾国天竺沙门昙摩蜜多(Dharmamitra )东赴中国,路经龟兹,所受之待遇,则又非法显等所能 及者也。考高僧传昙摩蜜多传云:周历诸国,遂适龟兹。未至一日,王梦神告王曰,有大福德人明当入国,汝应供养。明旦即敕外司,若有异人入境,必驰奏闻。俄而蜜多果至,王自出郊迎,乃请入宫,遂从禀戒,尽四事之礼。居数载,蜜有去心,君臣固留,莫之能止。遂度流沙,进到敦煌。元嘉元年,(四二四年)至于京师。
今之库车,中国史书固名龟兹,但佛经中亦有作丘慈或归兹者。梵汉字汇中有一书,名“梵语杂名,”于八五○年为一日本沙门携归日本,今尚存在。此书即为归兹翻经大德礼言所撰,其归兹之对音即为Kucina 。可见当时龟兹人已任传流佛经之责也。又考宋高僧传卷三,论引彦琮法师之言曰:“如天竺经律传到龟兹,龟兹不解天竺语,呼天竺为印特伽国者,因而译之。若易解者,犹存梵语。如此胡梵俱有者是。”由是观之,龟兹就宗教言,为语言之瓯脱。龟兹以西,人读梵文,龟兹以东,人习汉语,多藉龟兹之从中介绍,其间不少专门名词,用龟兹语转贩而东。关于此节,吾人后此别有说明也。
五世纪时,北魏(三八六至五三四年)入据中国,崇重佛教,与中亚自亦不乏关系。考魏书太武帝本纪曰:“太延三年(四三七年)三月,龟兹国遣使朝贡。”又“太延五年(四三九年)四月,龟兹国遣使朝贡。”此种臣服,系属外表,非军力不能使成实际也。故太武帝本纪又曰:“太平真君九年(四四八年)十二月,诏成周公万度归,自焉耆西讨龟兹。”魏书龟兹传记述此役云:“其东关城戍,寇 窃非一,太武诏万度归,率骑一千以击之。龟兹遣乌羯目提等领兵三千距战,度归击走之,斩二百余级,大获驼马而还。”次年十一月,龟兹又遣使朝贡。此外魏书本纪载有孝文帝延兴五年(四七五)四月,太和元年(四七七)十月,太和二年(四七八)七月(献名驼龙马珍宝甚众,)太和三年(四七九)九月,宣武帝永平三年(五一○)十月,孝明帝神龟元年(五一八)七月,正元元年(五二二)七月,龟兹贡使来朝之事。
魏书龟兹传记述其国之事云:“其王姓白,即后凉吕光所立白震之后。其王头系彩带,垂之于后;坐金狮子床。所居城方五六里。其刑法杀人者死,劫贼则断其一臂,并刖一足。赋税准地徵租,无田者则税银。风倘婚姻丧葬物产,与焉耆同,唯气候少温为异。又出细毡,饶铜、铁、铅、麖 皮、氍毹、沙盐、绿雄黄、胡粉、安息香、良马、犎 牛等。东有轮台,即汉贰师将军李广利所屠者。其南二百里有大河,东流号计戍水,即黄河也。东去焉耆九百里,南去于阗一千四百里,北去突厥牙六百余里,东南去瓜州三百里。俗性多淫,置女市,收男子钱以入官。土多孔雀,群孳飞山谷间,人取而食之,孳 乳如鸡鹜。其国西北大山中,有如膏者,流出成川,行数里入地,状如 餬 ,甚臭;服之发齿已落者能令更生,疠人服之皆愈。”
据释氏西域记,亦志有屈茨(龟兹)北二百里有一山,夜有火,日有烟,产煤铁。
六世纪之初,梁朝(五○二至五五六)虽建国于金陵,与龟兹亦不乏关系。据梁书所记,梁武帝天监十年(五一一,)龟兹遣使朝贡。普通二年(五二一,)龟兹王名尼瑞摩珠 胜。
北周(五五七至五八一)武帝初立,宝定元年(五六一)四月,龟兹遣使朝贡。天和三年(五六八,)有龟兹乐人曰苏祗婆,随突厥皇后阿史那氏至中国。
隋(五八一至六一七)书所载龟兹贡使,惟炀帝大业十一年(六一五)一次来朝。隋书龟兹传所志,大致与前史同,惟增“其王姓白字苏尼咥 (北史作 )”一条耳。
隋朝初年达摩笈多(Dharmagupta )行经龟兹之时,(五八四)此国已信奉大乘,据续高僧传达摩笈多传曰:“又至龟兹国,亦停王寺,又住二年,仍为彼僧讲释前论。(破论如实论)其王无笃好大乘,多所开悟,留引之心,旦夕相造。笈多系心东夏,无志潜停,密将一僧间行至乌耆国(Karachar )。”
中国与龟兹,除外交及宗教关系外,更有音乐之关系。读姑郎(Courant )之中国旧乐史试编(Essai historique sur la musique classique des Chinois )可以见其进步矣。中国有龟兹乐,起自吕光灭龟兹,(三八三)因得其声。吕氏亡,其乐分散。后魏平中原,复获之,其声后多变易。婆罗门人曹姓世习其乐,北齐曹妙达,尤为著名。周武帝娉突厥可汗女,得其所获康国龟兹等乐。隋时有西国龟兹、齐朝龟兹、土龟兹乐三部。开皇中(五八一至六○五)其器大盛于闾 。曹妙达等持其音技,估衒 公王之间。隋高祖病之,然竟不能救焉。炀 帝时(六○五至六一八)令乐正白明达造新声,曾语明达云:齐氏偏隅,曹妙达犹自封王,我今天下大同,欲贵汝,宜自修谨。白明达所制诸曲名,见隋书音乐志。时有五狮舞或太平乐者,即由龟兹乐人输入。开皇初,定令置七部乐:一曰国伎;二曰清商伎;三曰高丽伎;四曰天竺伎;五曰安国伎;六曰龟兹伎;七曰文康伎;又杂有疏勒、扶桑、康国、百济、突厥、新罗、倭国等伎。及大业中,炀帝乃定清乐、西凉、龟兹、天竺、康国、疏勒、安国、高丽、礼毕以为九部。晚至宋时,(九七七年时)宫中宴饮,尚有用龟兹乐者也。
考郑樵通志,龟兹乐曲二十,其名为万岁、藏钩、七夕相逢、神仙留客、掷砖续命、投壶、舞席、同心髻、泛龙舟、 鸡子、 百草、善善还旧宫、长乐花、十二时、摩尼解、婆伽儿舞、小天舞、圣明乐、疏勒盐等乐。
旧唐书音乐志,述龟兹乐工之服饰乐器云:“龟兹乐工人皂丝布头巾,绯丝布袍、绵袖、绯布袴 。舞者四人;红抹旋、绯袄、白布袴 、乌皮靴、竖箜篌一、琵琶一、五弦琵琶一、笙一、笛一、横笛一、箫一、筚篥一、毛员鼓一,都昙鼓一、答腊鼓一、腰鼓一、羯鼓一、鸡娄鼓一、铜拔一、贝一、毛员鼓今亡。”
又据隋书音乐志云:“又诏求知音之士,集尚书参定音乐。柱国沛公郑译云:考寻乐府钟石律品,皆有宫商角徵羽变宫变徵之名;七声之内,三声乖应,每恒求访,终莫能通。先是周武帝时(五六○至五七八)有龟兹人苏祗婆(Sujiva )从突厥皇后入国,善胡琵琶,听其所奏,一均之中,间有七声。因而问之。答云,父在西域,称为知音,代相传习,调有七种,以其七调,勘校七声,冥若合符“一曰娑駞 力,华言平声,即宫声也;二曰鸡识,华言长声,即南吕声也;三曰沙识,华言质直,即角声也;四曰沙侯加滥,华言应声,即变徵声也;五曰沙腊,华言应和声,即徵声也;六曰般赡,华言五声,即羽声也;七曰俟利 ,华言斛牛声,即变宫声也。译因习而弹之,始得七声之正。”
细考右述诸声之名,不难不知三声之为sadja ,六声之为pancama ,七声之为vrsa ,四声之为sahagrama ,皆梵文乐律专名,足证龟兹之已取法于印度矣。
唐代建国,高祖时(六一八至六二七,)龟兹王苏伐勃 即遣使入期。会死,子苏伐叠立,号时健莫贺俟利发。贞观四年(六三○)献马,太宗赐玺书,抚慰加等(见新唐书二二一上。)同年春季,玄奘行经龟兹;今读其所撰之西域记,参以近代之发见,愈足以证明此著名法师记述之真确也。按西域记卷一云:“屈支国(旧曰龟兹)东西千余里,南北六百余里。国大都城,周十七八里,宜糜麦,有粳稻,出葡萄石榴,多梨柰桃杏,土产黄金铜铁铅锡。气序和,风俗质;文字取则印度,粗有改变,管弦伎乐,特善诸国;服饰锦毼 ,断发巾帽;货用金银钱小铜钱。王屈支种也,智谋寡昧,迫于强臣,其俗生子,以木捭头,欲其匾 也。”
“伽蓝百余所,僧徒五千余人,习学小乘教说一切有部(Sarvastivadina )。经教律仪,取则印度。其习读者,即本文矣。尚拘渐教食杂三净,洁清耽 ,人以功竞。”
“国东境城北天祠前,有大龙池;诸龙易形,交合牝马,遂生龙驹。龙戾难驭。龙驹之子,方乃驯驾,所以此国多出善马。闻诸先志曰,近代有王,号曰金花;政教胆察。感龙驭乘,王欲终没,鞭触其耳,因即潜隐,以至于今。城中无井,取汲池水。龙变为人,与诸妇会;生子饶勇,走及奔马。如是渐染,人皆龙种。恃力作威,不恭王命。王乃引搆 突厥,杀此城人;少长俱戮,略无噍类。城今荒芜,人烟断绝。”
玄奘所述之神话,流行中国之后,酉阳杂俎所集故事神话,关于此事,又有所增益矣,据云:“古龟兹国王阿主儿者,有神异力,能降伏毒龙。时有贾人买市人金银宝货,夜半钱并化为灰,境内数百家皆失金宝。王有男先出家成阿罗汉果,王问之。罗汉曰,此龙所为。龙居山北,其头若虎,今在某处眠耳。王乃易衣持剑,默出至龙所,见龙卧,将欲斩之。因曰,吾斩寐龙,谁知吾有神力。遂叱龙,龙惊起,化为狮子,王即乘其上。龙怒作雷声,腾空至城北二十里。王谓龙曰,尔不降,当断尔头。龙惧王神力,乃作人语曰,勿杀我,我当为王乘;欲有所向,随心即至。王许之,后常乘龙而行。”
吾未详酉阳杂俎所述龟兹王阿主儿(Atchour )之名何所本,似非出于臆造,或为与突厥语“莫贺”“俟利发”相类之官号,亦未可知。自五世纪中叶以后,龟兹常附丽其强邻突厥。隋初虽稍阻制突厥之强梁,然隋炀唐高之世,中国数受其制。当时西突厥可汗,即建庭于龟兹北之三弥山,玉门以西诸国皆役属之。
又据西域记云:“荒城北四十余里,接山河,隔一河水,有二伽蓝,同名昭怙厘。而东西随称;佛像装饰,殆越人工,僧徒清肃,诚为勤励。东昭怙厘佛堂中有玉石,面广二尺余,色带黄白,状如海蛤。其上有佛足履之迹,长尺有八寸,广余八寸。每遇有齐日,照烛光明。”
“大城西门外,路左右各有立佛像,高九十余尺。于此像前建五年一大会处。每岁秋分数十日间,举国僧徒皆来会集;上自君王,下至士庶,损废俗务,奉持斋,戒,受经听法,渴日忘疲。”
“诸伽蓝壮严佛像,莹以珍宝,饰之绵绮,载诸辇与,谓之行像,动以千数,云集会所。常以月之十五日、晦日,国王大臣谋议国事;访及高僧,然后宣布。”
“会场西北渡河至阿奢理贰伽蓝,(唐言奇特)庭字显敞,佛像工饰,僧徒肃穆,精勤匪怠。并是耆艾宿德,博学高才,远方俊彦,慕义至止。国王大臣,士庶豪右,四事供养,久而弥敬。”
“闻诸先志曰:昔此国先王,崇敬三宝;将欲游方,观礼圣迹,乃命母弟,摄知留事。其弟受命,窃自游势,防未萌也。封之金函,持以上王。王曰,斯何谓也?对曰,回驾之日,乃可开发。即付执事,随军掌护。王之还也,果有构祸者曰,王令监国, 乱中宫。王闻震怒,欲置严刑。弟曰,不敢逃责,愿开金函。王遂发而视之,乃断势也。曰,斯何异物,欲何发明。对曰,王昔游方,命知留事,惧有谗祸,割势自明。今果有徵,愿垂照览。王深敬异,情爱弥隆,出入后庭,无所禁碍。王弟于后行遇一夫,榷五百牛,欲事刑腐,见而惟念,引类增怀,我今形亏,岂非宿业,即以财宝,赎此群牛,以慈善力,男形渐具。以形具故,遂不入宫。王怪而问之,乃陈其始末,王以为奇特也。遂建伽蓝,式旌美迹,传芳后叶。”
按右述之故事,与阿毗达摩大昆婆沙论(Abhidharma Maha-Vibhasa sastra )所志之一故事相类。此论相传为迦腻色迦王召集五百罗汉之结集,曾经玄奘于六五六至六五九年间译成唐言者也。右述之故事,与此不无关系。兹据法苑珠林卷五十(日本刊大藏经本)转录于下:
“新婆沙论云:昔揵 驮罗国(Gandhara )迦腻色迦王(Kaniska )有一黄门,恒监内事。暂出城外,见有群牛,数盈五百,来入城内。问驱牛者,此是何牛?答言此牛将去其种。于是黄门即自思忖,我宿恶业,受不男身,今应以财,救此牛难。遂偿其价,悉令得脱。善业力故,令此黄门,即复男身,深生庆悦。寻还城内, 伫立宫门,附使启王,请入奉现。王令唤入,怪问所由。于是黄门具奏上事。王闻惊喜,厚赐珍财,转授高官,令知外事。”
又据玄奘法师传所述龟兹之事云:“前渡一大河,入屈支国界。将近王都,王与群臣大德僧木叉毱 多(Moksagupta )等来迎。自外诸僧数千,皆于城东门外张浮幔,安行像,作乐而住。法师至,诸德起来相慰讫,各还就坐。使一僧擎鲜华一盘,来授法师。法师受已,至佛前散华礼拜讫,就木叉毱 多下坐。坐已,复行华。行华已,行蒲桃浆。于初一寺受华受浆已,次受余寺亦尔。如是展转,日晏方讫,僧徒始散。”
“有高昌人数十,于屈支出家,别居一寺。寺在城东南,以法师从家乡来,先请过宿,因就之。王共诸德各还。明日王请过宫,备陈供养,而食有三净,法师不受。王深怪,法师报此渐教所开,而玄奘所学者大乘不尔也。受余别食。”
“食讫过城西北阿奢理儿寺,是木叉毱 多所住寺也。 多理识闲敏,彼所宗归,游学印度二十余载,虽涉众经,而声明最善。王及国人,咸所尊重,号称独步。见法师至,徒以客礼待之,未以知法为许。谓法师曰,此土杂心(Samyukta-hrdaya )俱舍(Abhidharma :Kosa )毗婆沙(Vibhasa )等,一切皆有,学之足得,不烦西涉,受艰辛也。法师报曰,此有瑜伽论(Yogacaryabhumi sastra ?)不?毱 多曰,何用问是邪见书乎?真佛弟子者,不学是也。”
“法师初深敬之,及闻此言,视之犹士。报曰,婆沙俱舍,本国已有,恨其理 疏言浅,非究竟说。所以故来,欲学大乘瑜伽论耳。又瑜伽者,是后身菩萨弥勒(Maitreya )所说。今谓邪书,岂不惧无底枉坑乎?彼曰,婆沙等汝所未解,何谓非深?法师报曰,师今解不?曰,我尽解。法师即引俱舍初文问,发端即谬。因更穷之,色遂变动,云汝更问余处。又示一文,亦不通,曰论无此言。时王叔智月(Jnanasoma )(按此名于新发见寺中簿记中重见之)出家,亦解经论,时在傍坐,即证言论有此语。乃取本对读之。毱 多极惭云:老忘耳,又问余部,亦无好释。”
“时为凌山(col Betel )雪路未开,不得进发。淹停六十余日。观眺之外,时往就言。相见不复踞坐,或立或避。私谓人曰,此支那僧非易酬对,若往印度,彼少年之俦未必有也。其畏叹如是。”
“至发日,王给手力驼马,与道俗等倾都送出。从此西行二日,逢突厥贼二千余骑,其贼乃预共分张行众资财;县诤不平,白 而散。”
龟兹当时虽尚小乘,然赴印度之龟兹沙门,仍往来不绝。而所藏之经文亦富,故十四年后,玄奘渡信度河失经;一到于阗,即使人往屈支疏勒访本也。龟兹与于阗之交际,亦不始于是时。读西域于阗国夹紵 佛像一事,可以知之。据云:“王城西南十余里有地迦 缚那(Dirghabhavana )伽蓝,有夹紵 (按夹紵 为乾漆造像,伯希和别有考,)立佛像,本从屈支国而来至此。昔此国中有臣被谴,寓居屈支,恒礼此像。后蒙还国,倾心遥敬,夜分之后,像忽自至,其人舍宅,建此伽蓝。”
新唐书龟兹传所志当时龟兹国事甚详。今录其文于下:
“龟兹一曰丘兹,二曰屈兹。东距京师七千里而赢。自焉耆西南,步一百里,度小山,经大河二,又步七百里乃至。横千里,纵六百里,土宜麻麦 粳稻蒲陶。出黄金。俗善歌乐。旁行书。贵浮图法。产子以木压首。俗断发齐项,惟君不剪发。姓白氏。居伊逻卢城。北倚阿羯田山,亦曰白山,常有火,王以锦冒顶,锦袍宝带。岁朔 羊马 它,七日,观胜负,以卜岁盈耗云。葱岭以东,俗喜淫,龟兹于阗置女肆,征其钱。”
“高祖受禅,(六一八)王苏伐勃駃 遣使入朝。会死,子苏伐叠立,号时健莫贺俟利发。贞观四年(六三○)献马。太宗赐玺书,抚慰加等。后臣西突厥,郭孝恪伐焉耆(六四四)乃遣兵与焉耆影援。自是不朝贡。”
“苏伐叠死,弟诃黎布失毕立。二十一年(六四七)两遣使朝贡。然帝怒其佐焉耆叛,议讨之,乃以阿史那社尔为昆丘道行军大总管,契苾 何力副之。率安西都护郭孝恪,司农卿杨弘礼,左武卫将军李海岸等,发铁勒(T?l?s )十三部兵十万讨之。社尔分五军掠其北,执焉耆王阿那支。龟兹大恐,酋长皆弃城走,社尔次碛石,去王城三百里。先遣伊州刺史韩威以千骑居前,右骁卫将军曹继叔次之。至多褐,与王遇,其将羯猎颠(Kereptanne )兵五万合战,威伪北。王见威兵少,麾而进。威退与继叔合,还战大破之,追奔八十里。”
“王婴城,社尔将围之。王引突骑西走,城遂拔。孝恪居守。沙州刺史苏海政,行军长史薛万备以精骑穷 六百里。王计穷 ,保拨换城(按即大食人所名之Barkhouan )。社尔围之。阅月,执王及羯猎颠。其相那利夜逸,以西突厥并国人万余来战,孝恪及子死之,王师扰,仓部郎中崔义起募兵战城中,继叔与威助击之,斩首三千级。那利败,衰亡散,复振,还袭王师,继叔乘之,斩八千级。那利走,或执以诣军。”
“社尔凡破五大城,男女数万,遣使者谕降小城七百余,西域震惧,突厥安西两国归军馕焉。社尔立王弟叶护(Jabgou )王其国,勒石纪功。”
“初孝恪之击焉耆也(六四四),龟兹有浮屠善数,欢曰,唐家终有西域,不数年吾国亦亡。”
“社尔执诃黎布失毕、那利、羯猎颠献太庙,帝受俘紫微殿。帝责谓群臣皆顿首伏诏赦罪;改馆鸿胪寺,拜布失毕左武卫中郎将,始徙安西都护于其都,统于阗、碎叶、疏勒,号四镇。”(按安西之徙,在六五八年)
“高宗复封诃黎布失毕为龟兹王,与那利、羯猎颠还国。久之,王来朝,那利 其妻阿史那,(按此可见龟兹与突厥联姻也,)王不能禁,左右请杀之。由是更猜忌。使者言状,帝并召至京师囚那利,护遣王还。羯猎颠拒不内,遣使降贺鲁,王不敢进,悒悒死。”
“诏左屯卫大将军杨胄发兵禽羯猎颠, 穷诛部党(六五八。)以其地为龟兹都督府,更立子素稽为王,授右骁卫大将军为都督。是岁(六五八)徙安西都护府于其国。”
“上元中(六七四至六七五)素稽献银颇罗名马。(按册府元龟作六七四年十二月。)天授三年(六九二,)王延田跌来朝。殆仪凤时(六七六至六七八,)吐蕃攻焉耆,以西四镇皆没。长寿元年(六九三,)武威道总管王希杰破吐蕃,复四镇地,置安西都护府于龟兹,以兵三万镇守。于是沙碛荒绝,民供赀粮,苦甚。议者请弃之,武后不听。”〔按册府元龟补志景龙三年(七○九)正月龟兹来朝一事〕
“开元七年(七一九,)王白莫苾 死,子多布立,改名孝节。十八年(七三○)遣弟孝义来朝。”
据册府元龟,十九年(七三一)正月龟兹遣使朝贡。
唐代史书之记载止于八世纪上半叶,读圆照撰悟空行状,又可略知八世纪下半叶龟兹之历史。行状略曰:悟空于七五一年随唐使臣赴健驮罗国,凡往来经四十年。归途经行疏勒。于七八七年或七八八年至安西(龟兹。)时郭昕为四镇留后,白环为龟兹王。城西门外有莲华寺,有三岁法师勿提提羼鱼,华言莲花精进,善于传译。空因将十力经(Dasabala sutra )来,请翻之。师允之,遂为译出,可用东纸三幅成一卷。师善四镇方语,印度唐言,安西境内有前践山,下有前践寺,又有耶婆瑟鸡山,有水滴滴成音。彼人每岁一时采缀其声,以成曲调。是以建立耶婆瑟鸡寺,寺东西有拓厥寺阿遮哩贰寺。悟空留此城年余。
如前所述,八世纪末年龟兹尚保其旧风,佛教学术音乐尚昌盛也。并有继承鸠摩罗什之事业翻译梵文经典者。勿提提羼鱼所译十力经,尚存高丽本大藏经中。此经梵文原本,近已在敦煌石室发见。其一部份为伯希和所得,一部分为斯坦所得。勿提提羼鱼,宋高僧传有传,传记多同圆照悟空行状。未段云:“安西境内有前践山,山下有伽蓝,其水滴滴成音可爱。彼人每岁一时采缀其声,以成曲调,故耶婆瑟鸡开元中用为羯鼓曲名,乐工最难其 撩之术,进(莲花精进省称)寺近其滴水也。”
此后二百余年,龟兹之历史又沦入黑暗时代。至一○○一年,龟兹之名重见于中国史书之时,中亚与东亚情状已变矣。唐室已亡于藩镇,其强敌突厥、吐蕃、回鹘,已次第瓦解。宋朝定都于开封,中国北方弃于契丹,回教信徒已侵取西域于佛教僧徒之手。据宋(九六○至一一二七年)史真宗本纪云:“咸平四年(一○○一)十一月龟兹来朝贡。”又别有一贡使“于大中祥符三年(一○一○)来朝。”此贡使之来朝,附见于回鹘列传。传云:“龟兹王可汗遣使李廷福翟进贡方物。”传又载“大中祥符六年(一○一三,)龟兹遣使李延庆等三十六人贡方物。”“天禧元年(一○一七)六月,遣使张复延贡方物。”天禧四年(一○二○)十二月,天圣二年(一○二四、)天圣七年(一○二九、)天圣九年(一○三一、)景佑四年(一○三七、)入贡者五次。最后赐以佛经一藏。神宗熙宁四年,其贡使仍为李延庆,又有使名曹福。(前有曹妙达,似曹姓为龟兹之著姓)次年(一○七二)二月,其使为都督卢大明。哲宗绍圣三年(一○九六)为末次贡使朝宋之年。据史载“绍圣三年,使大首领阿连撒罗等二个,以表章及玉佛至洮西,熙河经略使以其罕通,请令于熙秦等州博买,而估所 物价答赐遣还。从之。
又据宋史所志龟兹国事云:“龟兹为回鹘之一种,其国主自称师子王,衣黄衣宝冠,与宰相九人同治国事。土产稻麦瓜果。其国西至大食国六十日行,东至夏州九十日行,或称西回鹘,或称西州龟兹,或称龟兹回鹘。”
龟兹城过去亚利安之历史,至是遂完全告终。印度欧罗巴语之国民,至是已为回鹘所吸收。古白氏王朝已亡。其新国主有可汗(Kagan )及师子王(Arslan )之号,显已完全遵从突厥风习。然佛教固未全灭,如一○三七年赐藏经,一○九六年之贡玉佛,二事可以证之。但距消灭之期亦不远矣。观其国距大食之近,可知其信心之改。昔之佛教西域,至是一变而为回教之土耳其斯坦(Turkestan )。盖自一○四三年以来,八拉沙衮(Balassagoun )及喀什噶尔(Kachgar )之突厥,信回教者约有万帐。此后古龟兹之名,遂复重见于史书。
纪元初一千年间,龟兹之国运,略如前述。近年中学家又增加不少史料。究竟印度欧罗巴语系种族何自来,吾人不知。至其语言之关联,据迈埃(Meillet )之研究,特近类义大利色特(Italoceltes )斯拉夫(Slaves )、希腊(Hellenes )诸语,实难归纳于一类语言。尤奇者,此种亚洲亚利安语,与印度伊兰语(Indo-Iranien )又不相类。此龟兹人为吐火罗人(Tokharirns ),诚如米莱之考定,谢额、谢额凌二氏之是认者 。前引之龟兹史传,无有能参证此说者也。假定月支即吐火罗人,其为龟兹之与国,仅偶见于纪元前九十年一次。龟兹虽仿白沙威之雀寺,亦建雀离寺,玄奘西域记述阿奢理儿寺之原来,虽有类迦腻色迦王时结集 婆沙经中之故事,此种宗教的假借,不 能认为种族之关联也。当纪元前二世纪,龟兹见入历史之时,已为一文明灿烂之国。最古国王,其名可知者,为妻乌孙公主女之绛宾(约在纪元前六十五年。)乌孙者,据前汉书云,碧眼赤 之胡也。自绛宾效法汉仪之后,外国胡人以非驴非马讥之。绛宾死,丞德立,与汉往来尤数,汉遇之亦甚亲密。纪元四十六年时,莎车王取龟兹,以其子则罗为龟兹王。匈奴逐则罗,而以龟兹贵人身毒代之。此人名与印度当时古国同也。七十三年时,其王建附于匈奴。继传至八世纪,或八世纪以后之白姓王朝,即建立于是时也。班超至西域,废龟兹伪王尤利多,立龟兹侍子白霸为龟兹王。嗣后龟兹王即以白为氏。一二四年其王名白英。三世纪末年龟兹为佛教大城之一,有佛寺千所。三八四年时,其王白纯即为笃信佛教之一人。吕光破龟兹,立白纯之弟白震,并携鸠摩罗什以俱东。但龟兹仍保其独立之精神也。四四八年时,北魏又伐龟兹,击走龟兹将乌羯目提。百年之后,龟兹以其饱受印度化之音乐,传布于中国。五二一年这尼瑞摩珠 胜,五八一年至六一五年间之白苏尼咥 ,六一八至六二七年间之白苏勃駃 诸王,处中国突厥两大之间。虽亦臣属中国,然仅尽朝贡之职而已。白苏伐叠且受有突厥之时健莫贺俟利发官号,与焉耆连结,不朝中国。其继王诃黎布失布毕,于六四八年为服役中国之突厥军将阿史那社尔所执。复位之后,悒悒以死。子素稽继为王(六五八。)素稽之后数王,惟知其名延田跌、白莫苾 、白多币、白环而已。龟兹一地,不特为中国所争,七世纪末之吐蕃,八九世间之回鹘,亦觊觎之。但龟兹终能保其遗风,庙寺兴盛,颂读传译梵文经典。四世纪输入之大乘,虽亦有时信奉,迄未重视。但亦不乏龟兹语之译文也。龟兹于佛教感奋之天下,文学发达。其输入之印度经文,并不拘泥原文,到处具见其独立精神。尝考此种文学运动之始期,不无线索可供寻究。夫中国佛经之初译,在纪元二世纪时。其间有佛教所用之语,非印度之原字所能对照;惟用龟兹语始能解其译音。如沙门梵文为sramana ,龟兹语为samane 。中国之译音与前者译远,与后者近也。又如沙弥,梵文作sramenera ,龟兹语作sanmir ;波逸提,梵文作payantika 龟兹语作payti 之类,皆可证明二世纪之汉译,本于龟兹语,非直译梵文也。此单就音之一方面言也。再就义之方面言;如梵文之pravrajya ……,此言前进,而汉译为出家,龟兹语为ost memlalne ,义亦犹出家也。梵文之mithydresti ,此言谬见,汉译为外道;龟兹语为parnanne ,犹言外也。梵文之sama ,santi 此言和也,汉译为灭;龟兹语为kos ,义犹息也。
由是推之,龟兹语为佛教传布中国之媒介,龟兹文学应始于纪元一世纪时也。龟兹久已与好战之突厥相接,故于突厥语亦有假借。如龟兹语之kaun ,此言日也,似即突厥语之kün (甲种吐火罗语或焉耆语作kon ),至突厥语亦有假借龟兹语者,如突厥语之tuman ,此言万也;显为龟兹语tumane ,tmane 之转。(焉耆语作tman )。足证龟兹文化,影响不知大数目之民族之事。
虽然,文化不高之突厥,终战胜文明之龟兹。纪元一千年时,土著王朝已亡,其国主自称可汗,加之中亚变乱不绝,古龟兹之最后遗迹,遂以沦灭;但过去之历史,从未完全绝迹也。今之库车居民,尚以俗尚音乐语言著名,犹存有古龟兹之遗风。兹引一书以证之。哈特曼(Martin Hartmann )之中国土耳其斯坦(Chinesisch Turkestan )一书中有云:“莎车土人言,库车之语言清纯;语言用诗,其语言多为吾人所不能。”哈特曼疑“其语言或为回鹘语言之所遗,盖其地虽亚于哈喇和卓(Qarakhodja )附近之高昌故都(Idikut )然亦为一大都会也。”今日吾人可更进一步曰,今库车语或存有古龟兹语之遗迹,此今人所当寻究者也。
摘自《亚洲报》1913 年9 、10 月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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