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近泰国四面佛

　　走近泰国四面佛
　　吴圣扬
　　四面佛崇拜在泰国相当兴盛，无论是热闹的商业地带还是幽静的学术地域，大大小小的四面佛坛随处可见。仅从中文称谓上看，未到过泰国的人会以为四面佛就是佛像的一种造型。即使是到过泰国的人，由于泰国是一个佛教国家，一般的香客特别是华人也会把他当佛来膜拜。其实泰国四面佛，是地地道道的印度教神只。四面佛，泰语名phra phrom。pbom即梵天，phra是名词前缀，加在帝王、神佛，崇敬物之前表示尊称。四面佛即梵天，是印度教三大天神之一的创造神。
　　泰国各地四面佛的造型不固定。从脸和手的数量来看，多数为四面八手。3—6世纪时，印度梵天的造型已经出现四面四手了，但中南半岛的古文物显示，直至6—11世纪的堕罗钵底时期，当地人信仰的梵天仍是一面二手，12—13世纪时才多为四面四手。所以现在泰国的梵天神像除了四面八手的外，还能见到四面四手和一面二手的造型。偶尔也能见到五面八手的，这是采用印度传说中五面梵天的造型，即四个连体头上还有一头。传说梵天分身创造出女儿萨度芭后，就迷恋上萨度芭，萨度芭觉得不妥，于是经常转到梵神的左面、右面、后面或飞到上面，为了方便看住萨度芭，原本一张脸的梵天才多长出另外这四张脸来。后来梵天冒犯了印度教的另一大天神——毁灭神湿婆，湿婆用额头上的第三只眼放射出来的火苗把梵天顶部的头烧毁，于是梵天只剩下了四张脸。再看四面佛手中的圣物，也是不固定的。各手分执不同的圣物，如经书、拐杖、海螺、三叉戟、水壶、勺子、法轮、莲花、套索或刺棍等等。坐姿则基本半跏趺坐姿即单腿盘坐，通常盘右腿，偶尔也会看到盘左腿的。
　　泰人崇拜和向往梵天的观念由来已久。泰语phrom likhid指天数，借自梵语，直译是梵天刻痕。自古泰人认为，人出生后第六天梵天刻命数在其额上。在泰民族传统文化——佛教文化中也有梵天崇拜的根基。在接受佛教思想前，在泰人的信仰中，梵天地位最高。泰民族第一个王朝素可泰王朝(1238-1438)的五世王立泰根据30部佛经和本土信仰，创作了被后世誉为佛教教科书的《三界论》，以通俗的方式向泰人诠释佛教的世界观。三界指欲界、色界和无色界。欲界有11个疆域，包括恶生界和善生界，恶生界指地狱中的生物、饿鬼、罗刹和妖魔等的四个疆域，善生界指人类界和从低到高的神仙居住的6层天界。色界16个疆域和无色界4个疆域均为梵天所在地。梵天有很多种。色界中的梵天比神仙还幸福，不用吃喝、无须排泄，形状椭圆，像窝在蛋壳中的未孵化的小鸡。五色界中的梵天没有形状，是一个个魂灵或叫精神，在绘画艺术中通常被描绘成一团团火，置于宝座上。虽然梵天也逃不出三界轮回之苦，但为梵天者快活过神仙。
　　印度梵天信仰曾在中南半岛流传并对当地文化产生深刻的影响，但后来消退了，700多年来，泰人更热衷于崇拜印度教中的另一尊神只因陀罗。因陀罗神是雷神、战神，在泰人的三界思想中，地位不及梵天，仅处于欲界中高于人类和四天王的第二层天——忉利天。因陀罗是吠陀教的主神之一。印度吠陀教后来发展成婆罗门教或现在西方人称的印度教，创造神梵天，保护神毗湿奴和毁灭神湿婆为其三大主神，因陀罗神则逐渐被印度人淡忘。然而，在泰国，因陀罗神崇拜至今不减。素可泰建国时，开国国君自诩。珀昆西因塔拉缇。，其中。因塔拉。意指“因陀罗神。：现在的曼谷王朝京都名称含有因陀罗居住的仙城的意思：现今在位的九世王普密蓬居住的王宫所在地吉拉达园用因陀罗神居住的园子的名称命名：曼谷市政徽图案是因陀罗骑神象爱侣湾(Elavan)。关于梵天，未见被历史上的国王引用为名号，毗湿奴和湿婆反倒多见于大城王朝(1350-1767)国王的名号中。梵天只在一些印度流传过来的佛史故事中出现。如：当佛主还是菩萨的时候，有一次在苦行修炼时心灰意冷，梵天祈求并鼓励佛祖不要放弃。最为著名的是佛史故事中另一个情节，释迦牟尼悟道后，上忉利天为其母讲解大法，回程时，天空出现奇景，在佛祖脚下出现三道天梯，中间为宝石梯，两边分别为银梯和金梯。佛祖走在中间，梵天与因陀罗走两边护驾。这个场景在泰国佛教圣地或博物馆经常见到，或为雕刻艺术，或为绘画艺术，但梵天在其中，明显被用于衬托佛祖的尊威，所以有人将梵天与因陀罗一起看作佛教的护法神。
　　现在泰国的四面佛崇拜，我们可以把它看成是印度梵天崇拜在泰国的复兴，始于曼谷市中心爱侣湾酒店门前四面佛的建立。1951年爱侣湾酒店开始兴建，施工期间经常发生事故，4年过去了仍未完工。酒店管理委员会多次开会探讨解决问题的办法，仍然束手无策，最后有人提出向銮素威参佩少将求助，据说他有天眼明。銮素威参佩少将受托后前来视察，得出结论，问题在于酒店的名字“爱侣湾。太．过霸气，破土动工时也未作法事征求地方神的同意和保护。爱侣湾神象虽是因陀罗的坐骑，但它的地位却与后者相当。鉴于今后该地将成为世界各国人等来往频繁之地，少将建议恭请比因陀罗神威更高的神明梵天坐镇。酒店方依照少将的指示举行法事，1956年，酒店顺利完工。开业后，随即铸造梵天神像安置在门前神坛上。
　　爱侣湾酒店梵天神坛的建立带动泰国梵天崇拜的复兴，在此次复兴潮流中，泰人传统梵天崇拜的思想发生变化，不再相信天数—梵天的刻痕，而是希望梵天相帮，给自己带来好运。泰人传说梵天是水中的一颗金蛋裂开后产生的，自己分为男女两半然后开始创造人类。由于梵天从水中来，所以性情温和，有慈、悲、喜、舍四梵心，人们向其祈求任何事物，均会如愿以偿。爱侣湾酒店的建造史，使得门前这尊梵天的灵验轰动全国，泰人趋之若鹜，前来膜拜求助。资料显示，在爱侣湾朝拜梵天的香客中外国人占六成。越来越多香客的造访，带动了爱侣湾酒店四面佛经济的发展。爱侣湾酒店周围的大商场、酒店，特别是与祭拜!四面佛有关的行当——香烛、花环、还愿舞蹈团生意红火起来，爱侣湾酒店四面佛慈善基金会更是财源滚滚，每年能收到香客上亿铢的捐款。几十年间，巨大的精神安慰和经济效益促使梵天神坛如雨后春笋般在泰国各地兴建起来，现在我们在泰国各地随处看到的梵天神像，基本上是近五、六十年来建造的。泰国四面佛崇拜的影响还波及境外，香港、台湾、洛杉矶也建造四面佛供人膜拜。
　　从某种层面上看，泰国许多人对四面佛的精神寄托超过了佛教。2006年3月21日凌晨，一位有精神病的男青年爬上爱侣湾酒店四面佛坛，用铁锤把四面佛砸碎，随后他被愤怒的民众殴打致死。事件轰动泰国，并引起国际上广泛的关注。四面佛被毁给人们带来精神上的严重打击。有传言说这是一个不好的兆头，国家政局可能会动荡。神学造诣较高的副总理奇差·挽那萨缇则反驳说，这尊四面佛是牺牲自己为国家消灾的。四面佛被毁后人心惶惶。当人们从悲痛与不安中缓和过来后，随即投入到重建活动中。有的捐款，有的捐赠黄金和其它金属材料，最后负责铸造的单位收到的款物远远超过铸造新四面佛所需。
　　从四面佛崇拜兴盛的由来、信众膜拜的动机和行为，可以看出泰国四面佛信仰本质上与佛教不相干，然而在其几十年发展的历程中，已和佛教扯上了关系。佛教与印度教本来就有渊源关系。佛教文化中，梵天不止一尊。三藏经中说，父母就是子女们的梵天，因为他们为子女创造了生命和世界：而且如果每人都有慈、悲、喜、舍四梵心，也都可以成为梵天。銮素威参佩少将说，英明的曼谷王朝四世王的弟弟帕宾告王驾崩后转世为梵天，灵魂就附在爱侣湾四面佛身上。因此，许多人从佛教的角度去审视泰国四面佛，认为它的四个面代表佛教的四无量心，也就是四梵心。再者，由于四面佛崇拜没有自己的教条，任何信仰的人只要不作出藐视的举动，以什么方式膜拜都可以。香客中，信佛的人占绝大多数，据泰国学者尼缇·耀希翁的研究，虽然四面佛为印度教中的神，但信仰印度教的人前去朝拜却不多见。前往朝拜四面佛的人士多数是泰国人和来自新加坡、香港、台湾和中国大陆的华人，他们大多信仰佛教。这些人多数对佛教教义并无多深的理解，在他们的观念中，拜佛就是拜神，拜梵天就是拜佛的一种。因此梵天更多时候是被香客以拜佛的方式在膜拜。所以说泰国的四面佛确实溶人了佛教文化成分。2006年四面佛坛的修茸仪式、新四面佛的铸造、安置仪式上，除了举行婆罗门教仪式为主外，还有佛教僧人参与的佛教仪式，就是一个有力的证明。（摘自《世界宗教文化》2009.1）