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日本汤次了荣著:大乘起信论新释(二)

       

发布时间:2010年09月05日
来源:不详   作者:日本汤次了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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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以上说明,非无所本。今当先说明实相论和缘起论。须知实相和缘起二论,在佛教中是说明宇宙人生的二大系统。实相论者,是所谓万有本体论,直接抓住现存的色心万有的现象界,毫不探究其本末的关系,认为这便是阐明本体的真相。换言之,是采取从现象界到达本体界的形式。依照此方式,万有的现象中已有善恶二用,故具足本体的真如和善恶的二性。天台教义便是属于此的。具有这真如之性的,叫做性善性恶;属于真如之用的,叫做修善修恶。故可说性善性恶相当于相大,修善修恶相当于用大。缘起论者,是所谓宇宙开发论,主要是说明宇宙人生所缘起的原因和事情。因此必须讨究本末的关系,以心为本,以色为末。换言之,是采取从本体界到达现象界的形式。依照此方式,是以唯心为根底,因此极端地立论于自重、自治、策修的主观方面。确定第一原理:一心真如的自性是清净的,妄法是无体的。因此真如的用中没有恶的妄法,何况真如的性中,更无具有恶之理。华严教义便是属于此的。本论既以唯心缘起论的形式为准则,故相大用大都不认为恶法。因此说无量的性功德,说善的因果,仅举善的一面,可说是竭尽了真如本体中所具有的相和用的全面。

  更进一步,从华严教义的骨髓法界缘起即性起论来,则完全是佛果上出现的法相。宇宙万有之间,秋毫的妄法也不认识。倘认识其妄法而以为有恶法,乃是吾人认识上的错误。何况在真如,岂有恶性存在。因此法藏贤首大师的“探玄记”中,举性净性恶的问答,决定真如唯清净。又,澄观清凉大师的“大疏演义钞”中,作横竖的两面观,横论,即站在实相的立场上,认识性恶说。这是因为适值天台流行的时代,故融会之,认为是自家药笼中之物,决不是超越华严教义的本领的。竖论,即站在缘起的立场上,明明是鼓吹真如唯清净说,故关于本论的相大中的性功德,也一概肯定,因为贤首大师本来否定性恶,清凉大师是天台融会的。然凤潭师从华天合糅的见地上,论述性恶说是圆教必要不可缺的条件,倘没有这个,就不是圆教。今起信论是终教位,不谈圆教,因此主张性功德中决没有性恶。清凉大师说性功德中具有性恶,乃误谬之极,应加指斥。然本论如师所说,不仅是缘教位之谈,贤首清凉皆认为正是终教位。但顿教圆教相通,又清凉的性恶说,要之,是融会的方便说,加之师之所谓性恶说,是华天皆不容认的一家的私见,焉能为关于性功德说明的正鹄。

  最后,关于用大尚须加以说明。即论文中说,用大是世出世的善的因果。“义记”中说,这是报化二身。但倘把用大仅仅看作世出世的善的因果,则成为从真如直接发生世间有漏的善法,真如自性清净说末免不相一致。倘仅说报化二身,则应受把论文置之度外的非难。所以现在从真如相大中显现报化二身,可说是报化二身之用能使诸众生始成世善,终成出世善。故可决定两者都是用大。

  一切诸佛本所乘故,一切菩萨皆乘此法到如来地故。

  【字义】所谓本所乘,本是因本之义,是说因位的时乘物。所谓此法,是众生所具有的一心。

  【要义】关于大乘之义,前文曾举三大来释大字,现在再来释乘字。为什么把吾等众生所具有的一心称为乘?因为此一心具有三大,体、相、用都是无限的。策励修养此一心,能脱离迷的境界,而入于悟的境界。故古来一切佛,在因位时皆乘此一心,既已成佛在未来,一切菩萨皆乘此一心,以到达佛果如来的地位。除此一心之外,无到达佛果之道。因此名之为大。此一心更有运载之功,故用比喻之义,名之为乘。

  第七章 解释分

  已说立义分,次说解释分。解释有三种。云何为三?一者显示正义,二者对治邪执,三者分别发趣道相。

  【字义】所谓显示正义,即显示大乘法义的正确的义理。所谓对治邪执,即斥破并治疗邪解异说。所谓分别发趣道相,道,梵语为菩提,新译为觉,即智慧,即佛果。发是发心,趣是趣向,即正确的方向。相是相状,言菩萨中有利钝,故趣向佛果时有种种相状。分别即说明,即向佛果之道而发心,说明进趋的相状之意。故所谓分别发趣道相,可解作分别发趣于道之相。

  【要义】前已说毕立义分,今续说解释分,说时须分三段。

  在立义分中,已揭示本论的大纲,用以说明一心二门三大的要义。今举解释分,欲更详细地说明此等法义。前文是略释略论,现在是广释广论。广释须分三段,一是显示正义,即就大乘的法义详细指示一心二门三大的正义。二是对治邪执,即就显示正义,而驱除所生的邪解异说,愈益淫挥真正的义理。三是分别发趣道相,使正解分明,更应如何,才能进趣于佛果菩提之道,乃说明其顺序过程。前二者是理论的,后一者是实践的。又,前二者的理论中,多数依照破邪显正的顺序,现在则依照显正破邪的次第。因为这是承接前面的立义分的,所以先提出正义的说明。

  一、真如和生灭

  显示正义者,依一心法有二种门。云何为二?一者心真如门,二者心生灭门。是二种门皆各总摄一切法。此义云何?以是二门不相离故。

  【字义】所谓依一心法,如立义分中已出,意思是在众生所具有的一心之法上。一心者,前已反复说过,所谓一决不是与二三相对的数字之意,如“笔削记”中所说,为欲显示不二,强名为一,但并非数字之一,乃显示绝对之意,即指绝对惟一的本体。以此托付吾等众生,故曰众生的一心。

  所谓心真如门、心生灭门,二者都有心字,乃表示一体的两面观。即从真如绝对的方面观看一心,和从生灭现象的方面观看一心,乃一体的两义。所谓真如者,真实如常之意,表示非虚伪,非变化之物,可名为绝对实体。所谓生灭者,乃有因缘则生,缺因缘则灭之意,表示宇宙万象的变化,可名为相对万有。门字有区别和通人两义,真如绝对一味平等方面,区别于生灭相对现象差别方面。又,真如和生灭互相通入,出真如入生灭,变成流转;由生灭入真如,变成还灭。出入自在,故名为门。各总摄一切法者,一切法是指宇宙森罗万有;总摄者,一尘一毛不遗地摄取全部。真如门中也悉数摄尽一切万有,生灭门中也悉数摄尽万有,因此曰各摄。二门不相离者,乃言真如门不离生灭门,生灭门不离真如门。故摄生灭门于真如门,摄真如门于生灭门,即互摄之义。

  【要义】在一心之法上开真如和生灭二门,更指示其关系,为显示正义的总标。

  首先,显示正义时,揭示总标之文,即就大乘法体的众生的一心观察,打开两面,其一是从绝对方面观看一心的真如门,其二是从相对方面观看一心的生灭门。无论从那一方面观看,都摄尽一切万有,无所缺少。盖就真如的通相方面观看,真如是宇宙万有的本体,故万有无不悉数融摄于真如中,犹如说到土时,摄尽土瓶、饭碗、磁壶、磁盆等一切土器。又就生灭的别相方面观看,生灭统领宇宙万象的因缘差别法,故万象无不悉数该摄于生灭之中,犹如说到陶器时,摄尽土瓶、饭碗、茶壶、磁盆。如此摄尽一切诸法于二门中,实因真如和生灭二门不相离之故。即真如为体,生灭为相。举真如之体时,不离生灭之相;举生灭之相时,不离真如之体。犹如土和陶器,离土即无陶器,离陶器即无土也。

  【详义】关于真如和生灭的关系论,虽然可作种种方面的研究,但古来最多用的,是不一不异的说明法。所谓不一,是把真如和生灭分别说明的形式,真如是宇宙的本体,生灭是宇宙的现象。就真如本体而言,是绝对平等,不变独立的,是不和合、不生灭的。从时间说,是无穷的;从空间说,是无边的,完全是超绝吾人的认识的。就生灭现象而言,是相对差别,是变易依立、和合生灭。从时间说,生灭不止;从空间说,差别无限。然而不能说完全超绝吾人的认识。如此将真如和生灭划然区别而观察,叫做不一门。好比把大海分别为水和波,又好比站在陶器店的门前,把一切物件看成土,又看成磁瓶、饭碗等器皿。其次,所谓不异,虽然也把真如和生灭分开,其实并非真如本体之外还有生灭现象,生灭现象之外还有真如本体。真如即生灭,生灭即真如。水之外无波,波之外无水;离土无陶器,离陶器无土。把真如和生灭作为同体无别而观察,叫做不异门。更把不一和不异约言之,用真如不变之义和生灭起动之义来说明不一。又,用真如不变之义和生灭体空之义来说明真如之外无生灭;用真如随缘之义生灭表象之义来说明生灭之外无真如,即不异。又,不一和不异,其言虽如冲突,但不一是就义而说有别,不异是就体而说无别,故毫无矛盾之处。今揭示义记中所载关于不一不异的说明如左:

  ┌真如────不和合┐

  ┌┤ ├义记上卷 三十六丁

  │└生灭────和合─┘

  │┌真如────不起─┐

  ├┤ ├义记上卷 三十九丁

  │└生灭────起动─┘

  不一门┤

  │┌真如────约体绝相┐

  ├┤ ├义记中本 一丁

  │└生灭────随缘起动┘

  │┌真如────泯相显实┐

  └┤ ├义记中本 二丁

  └生灭────揽理成事┘

  ┌真如────体────┐

  ┌┤ ├义记上卷 二丁

  │└生灭────相────┘

  │┌真如────实────┐

  ├┤ ├义记上卷 三丁

  │└生灭────相────┘

  不异门┤

  │┌真如────通和───┐

  ├┤ ├义记中本 二丁

  │└生灭────别相───┘

  │┌真如────静────┐

  └┤ ├义记中本 三丁

  └生灭────动────┘

  二、离言真如

  以下,是把真生二门分开,而说其中的真如门。又把这真如门分开,成为离言真如和依言真如二者。其中所谓离言真如,是说真如之为物,乃宇宙之本体,故是不可知不可该说之物,实为离言绝虑的境界。这是消极的说明。实在,真理的极致,是不能用口说、不能用笔写的,是完全超越言说思想的东西。“如有人问真如为何物,答言墨绘中松风之音。”不能形容,其终极不外乎沉默耳。有人问维摩居士“不二法门即真如乎?”默然杜口,可谓意味甚深。因为这不是三寸口舌的境界,乃严肃的修养所能达到的范域。

  心真如者,即是一法界大总相法门体。所谓心性不生不灭。

  【字义】所谓心真如者,是承接立义分中“是心真如相即示摩诃衍体故”之文,以下广释真如门。

  所谓一法界,一是说无二,是绝对。法是说宇宙间的万象。界字有体性、差别、原因的三义,现在是原因之义。要之,意思是说绝对无二的一心是一切诸法的第一原因,所谓一法界,毕竟就是一心。所谓大总相,总相是异于生灭的别相,真如限于通一切诸法方面,故曰总相。然此总相尽摄别相,故加一大字,曰大总相。所谓法门体,因为一法界,即一心,全体是生灭门,全体是真如门,故为一切万法之体。所谓心性不生不灭,乃言一心的相中可有变化,但其体性无论怎样悟,也不是新生之物,无论怎样迷,也不是灭没之物。

  【要义】今为说明离言真如,先述真如之大要。

  所谓真如,是怎样的东西呢?有总相平等和别相差别两方面,今属于总相平等方面,但此总相摄尽一切别相,故特加一大字,叫做大总相。然此真如乃真如绝对界和生灭相对界的一切法门的实体。然则从何处求这真如呢?答曰,不须求之于高处,不须求之于远处,吾等众坐所具有的一心,即是此物。可知这一心中的体性是不生不灭的,故悟亦不增,迷亦不灭。

  一切诸法惟依妄念而有差别。若离心念,校者按:心念,大正藏所据丽藏作妄念。则无一切境界之相。

  【字义】妄念即虚妄的心念,即吾等众生日日夜夜生起的分别心。所谓心念,即虚妄的念头。所谓一切境界之相,是宇宙间的诸现象,即心的对象物。

  【要义】就前文的心性不生不灭,解说惑的妄见。

  前文说,心性是不生不灭的,绝对平等的。然纵观宇宙间森罗万象,杂然纷陈,毫无绝对平等之状。试看,空间中有山川草木禽兽虫鱼杂然存在,时间中有春夏秋冬四时的变迁,一刻也不停止。宇宙间没有一物是不生不灭绝对平等的。于是有人怀疑地问:然则何以说绝对平等呢?答曰:“一切诸法惟依妄念而有差别。”即如惑者所论,一切万有的现象,只是吾等众生的妄念妄情所造出来的幻影而已。犹如戴蓝眼镜看时,天地间事物尽呈蓝色。吾人戴了妄念妄情的眼镜而观春宇宙万有,因此不能捕捉其真相,而所见的尽是杂然纷然的差别相。

  然犹有不能无疑者:现在吾等一般地认识差别的相状,谁也不怀疑它。然则宇宙之相,究竟是绝对不二的,还是有差别的?尚有不明白之处。若说不能无疑,则答曰:“若离心念,则无一切境界之相。”若离虚妄的心念,则以前,映于我心的幻影的一切差别相,便隐然地灭没其影迹。犹似除去蓝眼镜,则天地间一切事物尽皆失去蓝色的影迹,其理一也。况诸圣者已离妄念妄情,故看不见一切差别的境界,是差别的境界,而欲成为真相,故圣者愈多认识差别的相状。可知没有此事,差别相便非宇宙的真相。因此可说,真如乃极度的绝对平等之物,其体性是不生不灭的。

  是故一切法从本已来,离言说相,离名字相,离心缘相,毕竟平等,无有变异,不可破坏,惟是一心,故名真如。

  【字义】离言说相者,用无论怎样的言说声音都不适当。离名字相者,用无论怎样的文句名目都不能形容。离心缘相者,用无论怎样的思考形式.都不能捕捉。毕竟平等者,无论何处,一味平等;真如在佛并不增多,在众生并不减少。无有变异者,从时间上说来,没有变异生灭之事。不可破坏者,和有为生灭法的可破坏者不同。

  【要义】更说真如的离绝妄念分别。

  如上所说,为一切诸法的本体的真如之中,无有差别相状。是故一切诸法的本体,本来无论怎样说述,无论怎样命名,无论怎样思索,都不适用。绝言说,离名字,超越思虑,所谓言亡虑绝者也。这三句坷说是解释真如的真字的何则?言说、名字、心缘三者,都是虚妄的,离此虚妄,即为真实故也。故真如之为物,言亡虑绝,不得用口,不得用笔,毕竟一味平等,无有生灭变化,因此不能和可破坏的有为生灭法同日而论。此三句显示常住不变之意,相当于如常之义,故可说是解释真如的如字的。要之,宇宙万有的一切诸法的体是何物?不外此一心耳。此一心如此真实而如常,故名为真如。

  以一切言说,假名无实,但随妄念,不可得故,言真如者亦无有相。

  【字义】假名无实者,是假设的名目,决不是实体之意。随妄念者,即由虚妄分别付设的名目。不可得者,不可能获得其实体也。

  无有相者,相有名相和相状二义。说名相时,乃仅说其名。例如说家,说仓,都是假设之名。真如亦然,也是假设之名。说相状时,乃言宇宙的本体的真如之中,丝毫没有如吾等妄念别上所浮现的相。故此时当然连真如这名字也除去。

  【要义】此文乃解释对前文之疑。前文说,真如不可说不可知,是言亡虑绝的。然而也名之为真如,甚是矛盾,因有此疑虑,故今重说。吾人现在所用的言语或说明,都是假设的名目,非有实体的。因为这只是随看吾人的虚伪的妄念妄情而付设的名目,故决不能捕捉其实体,例如说水,说火,原是假设的。说火,不能烧,说水,不能解渴。今说真如,也不过是假设的名相,毫无吾人所想那样的相状。然则在言亡虑绝的言下命名为真如,也决不足前后矛盾的。

  谓言说之极,因言遗言。

  【要义】再行切实说明可名为真如之理。

  宇宙的本体是不可知不可说的,是亡言绝虑的极致,无论用何名目,都不能捕捉其真相,则勉强名之为真如。虽说用其他名称亦无不可,但决不然,真如二字实为许多名称中最适当者,除此以外别无可用的名称,故可称之为言语的极致。真字表示除去虚妄,如字表示不变,适于标榜本体也。

  虽然,既是无论何种适当含致的名称也决不能捕捉其真相,则当初就完全不付名称可也,何苦付名称呢?但若不付名称,则或言甲,或言乙,或言某某,无有底止了。在剧场中,观客说东说西,喧嚣不止之时,发一柝声,或叫一声“静!”便全场肃静无声。于今亦然,宣言一声真如,可使群盲之喧声静止。故曰,用真如这一言来排除其他一切言。但用真如这一言来否定了一切言,而获得宇宙本体的真相,则真如这一言也不可不否定。若再执著此言,则不如没有此言。好比剧场中众声已止,剧已开幕,何必还要连发柝声,连喊“静”呢。又好比用手指指点月亮,及既看到了玲珑的月亮,手指便无用了。至此便达到离言的极致。

  此真如体无有可遣,以一切法悉皆真故。亦无可立,以一切法皆同如故。

  【要义】这一段示名相和本体的关系,以说明离言真如。

  看见前文中说真如的名和相都要除去,因而以为连真如的礼也是虚无的,这便陷于空见,是决不然的。因此现在要加以解释,说明虚妄分别的名和相虽然要除去,但真如的本体原是隐然地实在的,所以决不可除去。何则?因为从无漏清净的妙智观察起来存宙万有的一切法悉皆真实故也。然而听说真如的本体是实在的,因而以为完全是别的存在,当然是不可以的。无有以妄情固执者,因为一切诸法都是离妄情的“如”。这便是观心释,是从实践方面说的。

  又可从真生二门的关系上观看。即不可用真如平等之体来否定生灭差别的一切法。因为生灭差别的一切法,毕竟没有自性,犹如千波万浪只是一种海水,悉皆是真如故也。由此可知真如之外无生灭,亦无站在生灭法之外的真如。因为一切生灭差别之法,都同是真如故也。即上两句确定真如之外无生灭,下两句确定生灭之外无真如。结局是指示真如、生灭二门的不异,可说是显现绝对的真如本恒性。

  当知一切法不可说不可念,故名为真如。

  【要义】结束以前所说离言绝虑,指示离言真如。

  重复说明,为一切诸法的本体的真如,是不可说的,故为离言;是不可念的,故为绝虑。这是心思和言语都决绝的不可知的境界,只是勉强名之为真如而已。

  问曰:如是义者,诸众生等,云何随顺而能得入?答曰:若知一切法虽说无有能说可说,虽念亦无能念可念,是名随顺。若离于念,名为得入。

  【字义】随顺得入者,随顺是方便观,得入是正观。所谓正观,是说用无漏清净的智慧来体达于真如。这是地上菩萨的能离分别而行真修之处。所谓方便观,是达到正观的豫备的加行,是说有几分近于真如之本体。这是地前三贤的菩萨的尚未离去分别的缘修。能说可说者,与能说所说相同,能说是指说明方面的言语文字等,可说是指被说明之物的品质。能念可念者,与能念所念相同,能念是主观的知识分别,可念是客观的对象。

  【要义】是离言真如,则已超越言语思考,既如此,如何实践躬行而礼达之呢?不能无疑,故用问答解决之。

  问:倘是离言说、绝分别之物,则有言语、有分别心的诸众生等,如何能随顺接近这真如,更进而能得入证真呢?答曰:所谓离言说、绝分别者,是说远离吾等众生的我他彼此的情执。因此,虽终日说述万法,但没有情执所能说的言语文字,也没有被说明之物的品质;虽终夜想念万法,但情执的主观和客观都没有。这就是方便观,名为随顺于真如。如此渐渐积集修养功夫,终于舍去一切情执,而达于真如之域。这就是正观,得入于真如。所谓离言真如,毕竟不外乎此。故离言绝虑,乃体达的方法,是俨然地存在的。

  三、依言真如

  真如门中的离言真如,既已说明完毕。其次,为什么要说依言真如?是因为真如虽然本来是离言绝虑之物,但倘认为是不可知不可说之物,杜口默默,则吾等众生无由知之,终无信解之期,不能发挥自己所有的珍宝。于是有假借言说来作积极的说明的必要。有此说明,才能了解真如为何物。勉强用言语来说明不可说的真如,便是依言真如。要在一张白纸上画一只白路鹭,或一片雪景,因为无法表出而就此作罢,决不是好办法。于是用墨汁巧妙地烘托,白鹭或雪景就活现于纸上。现在也是如此,巧妙地借用言语来说明,真如就仿佛出现在眼前。但当然是不可执著于言语的。

  复次,此真如者,依言说分别,有二种义。云何为二?一者,如实空,以能究竟显实故。二者,如实不空,以有自体具足无漏性功德故。

  【要义】说明依言真如,分为如实空和如实不空二种。 真如本来是不可知不可说的,是离言绝虑的,但假借言语来说明,可有二种义相。其一是如实空。所谓如实,即真如。所谓空,是使妄染成空。不是说真如的本体空无,乃言真如上毫无虚妄分别,故能将妄染尽行除去,使之光明赫赫,毫无黑暗存在的真如的实体就显现出来。这样,真如中就没有妄染,故名为如实空。其二是如实不空,真如之中,与空同时有不空之义。即除去妄染,真如的本体就活跃地显现,然亦是真如本来的性质及属性,具足大智慧光明等的功德,故名为如实不空。

  如实空,如实不空,又名为空真如,不空真如。然如实空因为倾向否定妄染的方面,故可说是消极的说明;如实不空因为倾向有自体有属性的方面,故可说是积极的说明。禅宗用本来无一物来说明空之义,同时又说无一物处无尽藏,有花有月有楼台,用以表示不空之义。现在所说的空不空,可说恰当于此。

  所言空者,从本已来一切染法不相应故。谓离一切法差别之相,以无虚妄心念故。

  【要义】在广泛说述空真如中,先略示空的意味。

  此处所谓空,是如何意味?真如超绝一切妄染不相应,故名为空。详言之,妄法之为物,根基于能分别的妄心和所分别的妄境,换言之,根基于区别主观和客观的两方面。然真如之为物,是除弃分别、超绝主观客观的,故这无分别无主客的方面称为空。即从客观方面看来,真如也是平等无差别的,更无一切妄染的差别相;从主观方面看来,也毫无像吾等众生的妄念分别,故名为空。又,若从另一方面解释,一切妄法,其体如何呢?毕竟是无体的。然真如是有体的。无体之物对有体之物,焉有相应之义?即一切差别的妄境,都是浮现于虚要的心念上的相状。然此虚妄的心念,本来不是实际存在,故妄境亦无存在之理。因此妄法之物,不相应于真如。如上所述,妄法没有能所主客,也没有体,不能相应于真如,其理自明。因此名为空。

  当知真如自性,非有相,非无相。非非有相,非非无相。非有无俱相。非一相,非异相。非非一相,非非异相。非一异俱相。乃至总说,依一切众生以有妄心,念念分别,皆不相应,故说为空。若离妄心,实无可空故。

  【要义】更广泛地说述真如的离去差别相。即吾等的思考是妄,真如离妄,用妄念来思考,无论如何皆非。以此意结合空字之义。

  须知真如自已的体性,是离妄的,故无论如何运用思考,也毫无合致。吾人思考的形式虽然千差万别,毕竟只是有无即实在不实在的见统,和一异即平等差别的见解。故用此形式来对付真如时,把真如想作有相(实在,)非也;想作无相(不实在,)亦非也;分别为非有相非无相(否定实在,同时否定不实在,)亦非也;认为亦有相亦无相(肯定实在,同时肯定不实在,)亦非也。又次,认为一相平等,非也;认为异相差别,亦非也,分别为非一非异,亦非也;亦一亦异,亦非也。如此,有无双非双亦,一异双非双亦。即使用吾人思考上所有一切形式来思考,没有一种可适合的。即使累积千言万语,从积极方面或从消极方面,皆非也。何则?因为吾等众生的思考分别,都不外乎虚妄的迷心。戴了这妄心的有色眼镜,二六时中常常逞分别,焉能契合于真如的真相呢?即在真如面前无论怎样的思考分别都无用,完全是空的,无的。故就此离妄而说真如之空。然若离去妄心的分别时,真如自己的体性本来是无可空的。

  所言不空者,已显法体空无妄故,即是真心。常恒不变,净法满足,则名不空,亦无有相可取,以离念境界,惟论证相应故。

  【字义】常恒不变净法满足者,据“义记”说,分为常、恒、不变、净法四者。有二释,一释根据“宝性论”顺次配合不生、不死、不老、不病四者。二释顺次配合常乐我净的四德。又,根据“笔削记”第三七丁之意,在过去不生,故为常;在未来不灭,故为恒;在现在不衰变,故为不变。在时间方面,表示真如的体性亘三世常恒不变;在空间方面,足净法满足,在真如中,显示大智慧光明等的净法圆满具足。

  【要义】既说空真如,次说不空真如。在这里,不空的意义如何?答曰:在空真如的一节中,已曾说明,真如的法体,扫除一切妄法,完全是离妄的。如此扫除妄法的密云,真心的本来面目便活跃,如天中皓月玲珑显现。然其德相是常,是恒,是不变,是净法圆满具足。因此积极地名为不空。虽因净法满足故名为不空,但也决不是吾人妄情分别上浮现的相状。何则?超绝吾人的妄情分别的真如离念的境界,是只能和积集策修之功、完全打破迷妄的无分别智(即证智)相应的境界。

  【详义】把一心分为真生二门,真如门为绝对界,生灭门为相对界。说明真如绝对界时,分为离言和依言二者。这离言和依言二者,其体本来是一心真如, 并非别物,只是一物的两面观,不过是同一真如的说明。然则如何异其说明呢?前文已略述其大要,今且比较对照,可分为理论和观行。就理论方面说,离言真如完全离去言说,故可说是实说。又因真妄不相对,净染不相对,直接说明实体,故可说是绝对的说明。又因如此直接举示实体,故可说是真如的出体释。反之,依言真如依靠言说,故可说是假说。又因真妄相对,染净相对,说真说净,故可说是相对的说明。又因如此说明妄空之理,说明净法满足之旨,故可说是真如义相释。其次,就观行说,义记中以离言为观智之境,依言为生信之境。即离言为真如的实况实说,非妄念的分别之所,只有完全扫除妄念的无漏清净的智慧能够体达,故称为观智之境。又,依言是说妄空之理,发起灭妄之心,便能立行,显示净法满足之旨,发生爱乐之心,便能起信,以诱导众生为主眼,故名为生信之境。

  四、阿黎耶识

  既已说毕宇宙绝对无差别的本体又实体的真如门,现在更进一步,续说宇宙的相对差别的现象生灭门,此生灭门中,主要地阐明的,第一是生灭之心,第二是生灭的因缘,第三是生灭之相,第四是熏习之义,第五是三大的说明。此中前四者,相当于立义分中的所谓法,后一者相当于立义分中的所谓义。然在生灭之心的一节中,已示明生灭心之体和相,并举示阿黎耶识之名,其次说此识中有觉和不觉两义,其次说觉分为本觉和始觉,其次说不觉中分为根本和枝末,最后说明觉不觉的同异。故今说述阿黎耶识。

  心生灭者,依如来藏故有生灭心,所谓不生不灭,与生灭和合,非一非异名为阿黎耶识。

  【字义】所谓心生灭者,承接立义分中“是心生灭因缘相能示摩诃衍自体相用故”之文,广泛地解释生灭门。所谓如来藏者,立义分中已说明其大要,乃存在于吾等众生的妄心中的真如,即生灭现象的本体。因此如来藏之名,只在立义分中出现一次,在真如门中完全没有,惟限用于生灭门中。所谓生灭心,即生灭现象,分别八识时相当于前七识。不生不灭者,即真如,即如来藏。所谓和合非一非异,和合并非两别体相合之意,乃言和与一相异的一方相和合。非一,乃言其义相别。非异,乃言其体不相别所。谓阿黎耶识,是真如一转而为生灭心的名称。阿黎耶是梵语,真谛三藏直译之为无没,新译家玄奘三藏意译之为藏。无没和藏,意味同一。种子,即开发宇宙万有的势力,悉数藏在此识中,毫无没失。分别八识时相当于第八识。

  【要义】以下将广泛地说明生灭门,先指示生灭心的体和相和名。

  在真如门中,既已指示,吾等众生的一心上,具有绝对平等之相。以下就说在生灭门中,其一心上具有相对差别之相。先论其大体:生灭心之体,是如来藏真如,就是说,因于如来藏真如,故有生灭心的现象差别界。此处所谓因,并非说真如有不生灭心和生灭心两别体。我们说因父母而有子,因地而有草木时,二者虽有别体,但现在好比是说因水而有波,如来藏真如不生不灭心自己活动而出现,成为现象差别的生灭心。详言之,静的真如不生灭心,被无明的缘所动,于是成为动的生灭心。好比湛湛的水,由于风的缘,卷起千波万浪,不生灭和生灭心,水和波,决不是别体。静止和活动,只是其义相异。因此说到其相,不生灭和生灭相和合,具有非一非异的关系。即不生灭真如的本体,自己活动而出现,成为生灭差别的现象。所以真如本体之外,没有生灭现象;生灭现象之外,没有真如本体。好比水之外无波,波之外无水,完全是非异的关系。这是就体而论的。然水和波,与静和动相异,不生灭是千古万古不易的真如本体,生灭是时时刻刻变化不止的差别现象界,故完全是非一的关系。这是就义而论的,如此不生灭和生灭,因有一和异的关系,故名为和合。并非二物相合之意。如此不生灭和生灭相和合,发生非一非异的关系,名为出发点,名为阿黎耶识,即不生灭的真如一转的地位。此识二转,三转,四转,五转,千变万化,而呈宇宙的诸现。以上所述,略言之,如来藏真如一转,成为阿黎耶识;阿黎耶识二转三转,渐渐由细变成粗,显出生灭差别的现相。这就是起信论名为真如缘起论、或如来藏缘起论的恨本起点。

  【详义】如上所述,如来藏真如一转而成为阿黎耶识,阿黎耶识二转,三转,千变万化而呈生灭差别的现相。这其实是竖的时间的缘起的看法。此时如来藏是阿黎耶识的体,阿黎耶识是如来藏的相。阿黎耶识是生灭现象的体,生灭现象是阿黎耶识的相。如此,如来藏和黎耶和生灭法,次第别立,称之为别的黎耶。但从横的,空间的、实相的方面看来,生灭现象界无一不是阿黎耶识,即阿黎耶中包含著如来藏和生灭法。好比大海是黎耶,此大海中有水有波,水好比如来藏,波好比生灭法。如此,如来藏和生灭法并不别立,皆藏于黎耶识中,称之为总黎耶。如此,别的黎耶和总的黎耶,即缘起论和实相论的两面看法。何以言之?著眼于依如来藏的依字,则为依他起的法,可说完全是缘起论。倘著眼于藏字,则可说实相论。若教天台家解释此文,必然说道:圆教的行者著眼于藏之一字,由此可达实相性具的生灭;别教的行者著眼于依之一字,以为法中有能依所依,故可看作但理随缘的缘起。如此,虽然竖的缘起论与横的实相论共存,二者当然丝毫不能相离,但现在起信论的主要点,在于竖的缘起论,是显然的事。其次,旧译家把阿黎耶的原语译为无没,新译家的玄奖三藏则用阿赖耶的原语,或译为藏字,此事前文已曾说明。现在把他比较一下,首先,起信论的阿黎耶识是真妄和合,非唯真,亦非唯妄。菩提流支译的“世亲十地经论”,以阿黎耶为唯真;玄奘的“成唯识论”,以阿赖耶为唯妄。故更详细地说,唯识的阿赖耶是依他起性的生灭法。虽可说是根据圆成贯性的真如的,但不说从真如缘起,即毫不带有不生灭真如的性质,全然作为有为生灭法中之物。因此“成唯识论”中说,恒转如暴流,这就是说有为生灭法像急流那样时时刻刻流动,恒常不止。这是限于有为生灭法的一方面,故不出生灭差别的相对界的范围。即使提唱万法唯识,以阿赖耶为宇宙开发的第一原因,但因没有不生灭绝对的性质,毕竟是各自门户的唯识,可说是相对的唯心论。反之,起信论的阿黎耶,是真妄和合的识,故宇宙开发的第一原因是如来藏,阿黎耶为第二原因,此识中具有不生灭绝对的性质和生灭相对的性质,故在生灭相对的一方面,虽然像是相对的唯心论,但论其根柢时,具有不生灭绝对的性质,故可说是绝对的唯心论。起信论之所以为彻底的缘起论,原因实存于此。讲到其由来的理由如何,则因为起信论在真如上建立不变、随缘二义,由于真如随缘之义,建立真如随缘为作诸法。虽说宇宙万有的开发,但唯识论不认识真如中有随缘之义,只从不理的一方面说,真如成为凝然不作诸法,不作为万有开发的第一原因。虽然如此,至于阿赖耶在生灭相对界中的详细的说明,则以唯识论为可珍。

  五、觉不觉

  阿黎耶识是不生灭与生灭相和合,有非一非异的关系,是真妄和合的识。因此在时间上 是不生灭,在空间上具有绝对的真的方面。同时,在时间上是生灭,在空间上具有相对的妄的方面。因此在此识中,具有觉、不觉的两义。即所谓觉者,是不生灭绝对的真如清净之义,所谓不觉者,是生灭相对的无明妄法之义。然则何以不说此识中有真如、生灭的两义,而说有觉、不觉的两义呢?因为真如和觉,在品质上并无何等差异,只是置在绝对界时和置在相对界时,因其位置而异其名称耳。详言之,真如元来和一心同是绝对界的名称,故主要地限用于真如门;反之,现在是论述左灭相对界,故对于具有迷或暗的意味的相对的名称,用觉这个相对的名称。故可知所谓觉者,是表明生灭相对界中的本体的意味的用语。

  此识有二种义,能摄一切法,生一切法,云何为二?一者觉义,二者不觉义。

  【要义】开示阿黎耶识中有觉和不觉两义。

  这阿黎耶识中,具有觉和不觉两种义相。所谓觉者,是觉照、觉察、觉明,乃明的智慧之用,即毕竟真如是也。所谓不觉者,与之相反,是隐覆明的智慧的暗之用,即毕竟无明是也。其实无论何物,都有觉的明了的作用和不觉的黑暗的作用。而譬如灯火,有明的方面,同时有暗的方面。今阿黎耶识中也具有觉和不觉的两义。阿黎耶中何故具有觉之义?如前所说,不生灭之法与生灭相和合,具有非一非异的关系,此实为阿黎耶识,故此识当然是由真如不生灭而显现的,因此具有觉之义。好比由土制成的陶器,具有土的性质;由黄金制成的器具,具有黄金的性质。同理,阿黎耶识虽然是生灭的迷心,但论其本体,不外乎具有大智慧光明等的功德。但今乃生灭相对界中之物,故不用真如之名,而言具有觉之义。又,所谓阿黎耶识中具有不觉之义者,如前所说,阿黎耶识是不生灭的真如被生灭的妄法所动而发生的,故当然具有不觉之义。虽具有此两义,但是生灭的迷心,故不觉的黑暗面显现于外表,而觉的光明面隐没于内部。阿黎耶识中具有觉和不觉的两义,故可用觉之义摄取真如本体的绝对界,用不觉之义摄取生灭现象的相对界,因此能摄取一切法。但前文说明真生二门各总摄一切法,与此大不相同,不可轻轻看过。即在真生二门,真如门中也尽摄绝对相对,生灭门中也尽摄绝对相对,但现在不同,觉中摄绝对,不觉中摄相对也。这是什么理由呢?乃因现在单说生灭法中存在的两义,故对于真生二门其意义甚狭故也。

  阿黎耶识中有能摄之义,又有能生一切法的能生之义。原来在真如中,有能摄之义,而无能生之义,真如被无明妄法所动而成为阿黎耶识。其中具有开始发生万有之义。何则?因为此识中,具有觉和不觉的两义,故生出迷悟染净向上向下流转还灭的诸法。这就是说,如果觉的力强大,则清净的觉的气息熏陶于不觉中,消灭不觉的忘成为悟界清净的向上的发展从声闻缘觉菩萨更进,遂至显现无上涅槃的佛果,还归于一心的本源。故名之为还灭门。又,如果不觉之力强大,则不清净的不觉的气息熏陶于觉,成为迷界染污的向下的堕落,出现地狱饿鬼畜生修罗人天的境界,遂至六道轮回。故名之为流转门。如此出生悟界生灭的现象,和迷界生灭的象,开发缘起宇宙万有。说明根本的起点,如何山一心真如开发宇宙万有,对真如缘起即如来藏缘起作根本的说明,都可根据阿黎耶识中具有觉不觉两义之理。

  六、本觉始觉

  阿黎耶识中有觉和不觉两义。其中的觉分为本觉和始觉。所谓本觉,是作为吾人本来的自性而具有的觉体。所谓始觉,乃由于策励修养之功而显现大智慧光明等的功德的本觉。然则始和本,原来是不二的,不外乎一体的两义。故可以说,本觉之外无始觉,始觉之外无本觉。然就义而区别起来,本觉是体,始觉是用;本觉是先天的固有的性德,始觉是后天的人为的修德;本觉生始觉,故是能生方面,始觉是所生方面;本觉由于始觉而显现,故是所显方面,始觉是能显方面。倘就位置而论,在迷界称为本觉,在悟界称为始觉。即本觉是在缠的真如,始觉走出缠的真如。始觉原是从初发心到究竟位的总称,但现在且限于究竟位,作为悟界的、出缠的而论。

  所言觉义者,谓心体离念。离念相者,等虚空界,无所不遍,法界一相,即是如来平等法身。依此法身说名本觉。

  【字义】所谓心体,是生灭心即阿黎耶识的本体的真如。所谓虚空界,是指空间。此中有周遍和无差别二义。所谓法界一相,是绝业平等无差别之义。所谓如来平等法身,是如来所证的平等无差别的法身。法身是说理智不二的觉体,一言以蔽之,是出缠的真如。

  【要义】觉有本觉和始觉,今说本觉。阿黎耶识中有觉和不觉。觉之义如何?乃言生灭黎耶的本体的真如本觉,虽存于生灭心,但完全脱离妄念。即虽然日日夜夜生起妄念分别,但其心体毫不沾污。故说明心体离念的义相时,可说等于虚空界。虚空有两义:一是周遍之义,言虚空无不到之所。现在的本觉也是十方三世的凡圣无不遍在。二是无差别之义,言虚空在无论何处无不同一。现在的本觉也是法界平等一味之相,迷悟染净在缠出缠都无何等差异,此体此相即是如来所证平等无差别的法身觉体。此法身觉体并非到达如来方始发生的,迷界的吾等众生也本来有之。因此名之为本觉。

  【详义】如来所证的平等无差别的法身觉体,迷界的吾等众生也一样具s月。如此说来,难道吾等众生都具有可成如来的因德,而指此因德为如来法身么?或者,出缠的如来法身就是吾等众生的迷心中所存在之物么?于此不能无疑。答曰:如前者指为因德,乃终教位的说法;如后者指为果相,乃圆教位的说法。贤首大师的“探玄记”十九丁中说:终教中只有因性,没有果相;圆教中说众生心中的果相,即此是也。今起信论虽含有两义,但其主要面是终教位的因德说,即对本觉说始觉,指示策修之义。这是可以首肯的。

  其次,与此相关联,古来有本觉断、始觉断的两说。本觉断之说是这样:本觉本来断妄法,本来成佛,更无可断的妄法,也不需要修养。始觉断之说是这样:虽有本觉,但因已被妄法所隐覆,故非更积集修养之功以断妄法不可。关于这点,海东元晓的“疏”中两说并举;贤首大师的“义记”中提出始觉断之说;清凉大师说本觉断。这华严的贤、凉二祖,何故其说相异呢?这完全是因为,贤首大师依据缘起建立的法相,且表示终教位;清凉大师则欲对抗禅宗,故依据性起起入的行相,表示顿教位。即在华严的根本义的圆教中,圆满具足缘起性起二门。此中抽出缘起的一门,降下一段而说述的,是终教;抽出性起的一门,降下一段而说述的,是顿教。故贤、凉二祖的说法,外表虽然似乎相异,其根本义毫不相异。只是由于时代思潮的要求和化道的风格,其方面相异而已。今从起信论的立场上看来,是终教位的始觉断,可以无疑。

  何以故?本觉义者,对始觉义说,以始觉者,即同本觉。

  【要义】前文中冒头说觉,末了结束为本觉,今示其理由。

  若问何以故,这问中含有两种疑义:一者,前文冒头说觉,末了结束为本觉,何以故?回答的便是上一句:“本觉之义乃对始觉之义而说。”即在同是觉,其中也有发心修行、改过迁善、终于到达大智慧光明之域的始觉之义。这意思是,作为本来自性而具有的觉体,名之为本觉。二者,是质问:冒头说的觉,何不当初就称为本觉呢?回答的便是下一句:“因为始觉与本觉相同。”盖欲发心修行,洗涤诸尘垢,到达大智慧光明的始觉,全在显现本觉固有的性德,始觉本觉完全融合,成为平等一相的始本不二的觉体。因此冒头处标榜觉。

  始觉义者,依本觉故而有不觉,依不觉故说有始觉。

  【要义】已略说本觉,其次略说始觉。

  本觉之义,已尽述其大要。然则始觉之义如何?所以有始觉者,真如本觉随无明之缘而动出,于是成为不觉的妄念而出现。正为了有本觉,所以产生不觉。若无本觉,不觉的妄念无由出生。所以说“依本觉,故而有不觉。”譬如水触寒气而成冰,因有水,故生冰,若无水则冰无由生。故可同样地说:依水故而有冰。

  然本觉非死物,乃活物。所谓内熏力,即具有由内部打破不觉的妄念的作。故有微觉,厌生死,求涅槃,加强策励修养,扫除不觉的妄念,渐渐接近于光明界,到底还归,与本觉合同。这完全景为了有不觉,才发生对治这不觉的始觉。若无不觉,便无发生对治它的始觉的作用之理。故曰:“依不觉,故说有始觉。”好比冰融化为水,冰的本性本来是水,所以自有欲融的性质,即内熏力,终于融叱而成为原来的水。

  要之,由于本觉,故发生不觉的妄念,遂呈迷界流转的的现象。由于有不觉,故发生打破它的始觉,遂呈悟界还灭的现象。不觉的妄念全部对治完毕之后,始觉便停止其作用,还归于本觉之体,成为始末不二,成为始本不二则不但本觉始觉的名称废止,连相对的觉的名称也废止,终于显现惟一绝对的无上涅槃的境界。

  七、始觉的四位

  始觉是由本觉之体生起的作,渐渐扫除不觉的妄法,显出没有一点阴云的本觉之德。则其间必有无量的阶级差等。今大致把它分别为究竟觉和非究竟觉二者。所谓究竟觉,犹似玲珑的满月,即所谓全分的觉。反之,所谓非究竟觉,犹似未曾圆满的初三月或半月,即所谓部分的觉。此非究竟更分之为三,合成内凡觉、相似觉、随分觉、究竟觉的四者。(参照序论中的法数配当图)。

  又以心源故,名究竟觉。不觉心源故,非究竟觉。

  【字义】所谓心源,“义记”中有二释:一者,真妄相对,心是妄心,源是真如,即所谓心源者,乃妄心的本源的真如。二者,粗细相对,心是粗,源是细。此所谓粗细,乃下文的三细六粗,以业识为细,其他二细六粗尽皆为粗。即所谓心源者,乃妄心的本源的阿黎耶识。“笔削记”中更设别释,说心是一心,即一切诸法的本源,故心源即真如。

  【要义】始觉大别为二,即究竟觉与非究竟觉。

  始觉中虽有无量的阶级等差,但大别之,不外乎究竟觉和非究竟觉二者。此二者用什么来区别呢?依据对心源的觉否而异,即觉心源的名为究竟觉,不觉心源的名为非究竟觉。心源是吾等众生的迷心所由起的本源,此本源要之不外乎真如或阿黎耶识。倘是真如,则觉之,为能证的智慧;倘是阿黎耶识,则觉之,为能断的智慧。无论其为何者,都是断破不觉的迷心,觉悟迷心的本源,因满,果成,既已毫无可断破的迷心,成为始末不二,便是究竟觉。这是如来佛陀的境界。然发心修行,渐次断破不觉的迷心,若存一点迷心,即元品的无明,即是末觉本源,故为非究竟觉。这是等觉金刚喻定以下的境界。

  此义云何?如凡夫人觉知前念起恶故,能止后念令其不起。虽复名觉,即是不觉故。

  【要义】始觉的四位中,第一位说内凡觉。内凡觉之名,论文中虽无之,但今为便宜,就能观之人而命名。

  依据对心源的觉与否,而区别为究竟觉与非究竟觉二种。既已分定,还须详说:第一位凡夫人,即十信位内凡之位,如吾等众生,尚末入十信位的外凡,不信善恶因果的道理,自造恶业,虽不觉察然到了十信内凡之位,知恶为恶,知恶业必有恶报,故鉴既往,慎将来,其后念中已止灭恶业,不使新起,这是觉灭相。因其已止灭恶业,对以前的外凡是觉,但未知恶业无性之理,又因仅灭恶业,尚未觉知恶业之因的烦恼,故对觉仍为不觉。盖所谓不觉,即烦恼也。对后位也是不觉。其次的第二位亦然,对第一位虽是觉,但对第二位是不觉。第三位亦然。第四位的金刚心亦然,对第三位虽是觉,但对佛果是不觉。

  如二乘观智、初发意菩萨等,觉于念异,念无异相,以舍粗分别执著相故,名相似觉。

  【要义】始觉的四位中,今说第二位的相似觉。

  第二位是二乘三贤之位。详言之,声闻、缘觉的二乘,是用小乘的观法的智慧的。又,所谓初发意,是十住的初位;所谓等,是十住、十行、十回向,总称地前三贤的菩萨。菩萨的阶级,以十信以前为外凡,此为邪定聚;以十信内为内凡,此为不定聚。以十住、十行、十回向为三贤,以十地为十圣,以初住以上为正定聚,而将十地的满位第十地的最后心的金刚心别用,作为等觉位;以究竟位为妙觉。天台家设等觉位;华严家则以不别开等觉位为通规,然往往有说述等觉位之处,这是依据他家的一般的释义。

  在二乘三贤的位中,觉乃染妄念中的异相,即觉察到没有妄念自性,故脱离执看于事事物物的我他彼此的我执的异相。即完全脱离粗分别,即粗的转化彼此的我执,以及执著相,即从我执产生的名相等,能蒙陇地觉得真如,故名相似觉。

  如法身菩萨等,觉于念住,念无住相,以离分别粗念相故,名随分觉。

  【要义】始觉的四位,今说第三位随分觉。

  第三位是从初地到九地的菩萨。所谓法身菩萨者,因十地的菩萨尽皆按分证得法身真如之理,故曰法身菩萨。今此法身限于初地,用等字包摄二地以上。地上的菩萨觉到妄念中的住相,故脱离心外有实法的法执,念中无有住相。这便脱离分别粗念相,即法执,故名为随分觉。所谓随分觉,因为每一地更深证得真如的真相,故名。

  如菩萨地尽,满足方便,一念相应,觉心初起,心无初相,以远离微细念故,得见心性。心即常住,名究竟觉。

  【要义】始觉四位中,今说第四位究竟觉。

  到达了菩萨的因地尽头的第十地的满心,即金刚心所谓等觉之位,已圆满具足到达佛果的因位的方便阶梯,始觉最后的一念能与本觉相应,根本无明动摇真如本觉,觉到成为阿黎耶识的初起,心中没有初相,即生相,即迷妄之相。这是灭却生相,远离细微的初起的妄念,故得见心性,即一心真如的本性。动全归于静,始觉全归于本觉,成为动静一如,始本不二,心性完全常住不变,故名之为究竟觉。

  【详义】把始觉的四位配合在生住异灭的四相上。如前已述,原来所谓生住异灭的四相,是说明俱舍唯识的性相家所常谈的、有为法变迁、暂不止住的无常转变之相。但现在不用此意义,只是说断绝不觉的妄法时,为欲标明从粗到细的顺序,当作一种记号应用而已。即以灭相为最粗,次第经过异相、住相,以生相为最细。然断灭妄法烦恼时,粗强的烦恼是劣弱的智慧,细微的烦恼,在优胜的智慧上断灭。这是佛教断惑的常规,那么,现在也是粗强的灭相在内凡的劣弱的智慧上断破,异相在二乘三贤的智慧上断破,住相在地上菩萨的智慧上断破,最细微的根本无明的生相在金刚心的最胜的智慧上断破的。

  是故修多罗说:若有众生能视无念者,则为向佛智故。

  【要义】引证经语,总结证明始觉的四位。

  所谓修多罗,“净影疏”中说是“楞伽经”。真如毫不存妄念,故为无念。然众生是有念的,有念动乱起来,宛如卷起千波万浪,峰峦没影,不能捕捉事物之真相。无念之境则不然,宛如海神镇怒,涟波不起,一碧湛然,倒影清皙,万有的真相毕现。众生本来是有念的,虽然不得无念,但得观无念。观无念的智,是随顺佛果的无念,即到达佛果的智。这也是举示因人能观的无念,使证知佛陀果上的无念。

  又心起者,无有初相可知,而言知初相者,即谓无念。

  【要义】前文说究竟觉时,曾释觉心初起之文。“净影疏”中以此一段为经说。

  始觉的智慧渐渐增进,而达其极点,在等觉金刚心上觉到心的初起,决不是能觉知心初动出时的初相,即生相,而言觉到心的初起,是什么缘故呢?答曰:“言知初相,即为无念”。所谓知初相,非谓有可知的初相而知觉之。知道没有初相的妄念,叫做知初相。既知没有初相的妄念,则已毫无妄念,即无念也。好比暗夜看到有狼蹲踞而感恐怖,东方既白,方知是一木桩时,狼的妄念已不存在,就完全变成无念。

  是故一切众生不名为觉,以从本来念念相续,未曾离念故,说无始无明。

  【要义】指示只有佛是觉,等觉金刚心以下,皆有不觉之失。

  如前所说,觉到妄心初起时,始成无念。这是佛陀的境界,因此之故,除佛以外的一切众生,即等觉金刚心以下,尽是不觉,不知何时开始,念念相绩不绝,未曾暂离妄念,完全是有念的境界。而此妄念与不觉,是不能说何时开始的,故名为无始的无名。关于无始,“义记”中有二释:一释,关于粗细,无明是最细的,故没有从这无明开始之物,所以名为无始。二释,关于真妄,真如是本来存在的,是无始的。无明的妄法是依据真如的,故无明亦无始,故曰无始。

  若得无念者,则知心相生住异灭,以无念等故。

  【要义】前文指示不觉之失,此处说觉之得。

  若到佛陀的境界,毫无妄念,成为无念,则浮于一切众生的妄心有念之上,能明了地知觉生住异灭的相状,有如诸相映于镜。这无念的佛陀得知众生有念之相状,其理如何?若非无念与有念完全乖异,则不能无疑。答曰:众生之有念,从法体上看来,本来是无念,只是众生误认其为有念而已。佛陀则不然,把有念的妄法达观地看作无体,故有念即无念也。有念与无念本来平等。故由佛陀的眼光看来,知有念为有念,得见四相宛然。

  而实无有始觉之异,以四相俱时而有,皆无自立,本来平等,同一觉故。

  【要义】以上详说始觉,至此则指示始本不二,只有一觉,以结束始觉的一段。

  以上指示始觉的四相。但若真欲达到无念之境,则须知始觉与本觉相一致。故始觉中无有四相之差异。在迷的期间,认知四相划然存在,但四相本是不觉之妄法,毕竟是无体,只是浮现于静的本体上的动的作用。然则动就是静,四相都是时有时无,因是别体,故无自立之理。本来动静平等,始本无差别,只有绝对同等的始觉本体,则始觉又有何异。

  “圆觉经”中说:“众生本来成佛,生死涅槃犹如昨梦”。盖从悟界无念的见地上达观起来,众生本来成佛并非始成。始本完全同体一如。人们至今尚在迷界有念之境,说生死,说涅槃,发生厌离欣求之念,悟迷差别,这些人都无异于昨夜之梦。众生有念的境界,其实可说完全与处在梦中相等。其策励修行以期佛果者,好比梦中溺水,掉动手足,欲达彼岸。梦醒之后,始知是梦,在梦中安能知其为梦。如今亦然,长夜梦醒,始知昨夜之梦。于是真正悟得本来成佛、生死即涅槃、始本不二,及绝对无差别的觉体。则在因位的迷界中策修的人,究有何等意义呢?策修岂非全属徒劳吗?答曰:不然,梦中欲达彼岸而掉动手足,大喊救命,终于得到梦醒。与此相同:迷界中的策修,其结果终于觉到本来成佛、动静一如、生死即涅槃、始本不二。可知策修不可忽视。观始觉的四相,达迷于无念,知此与始觉无异。但吾等众生在迷的境界中,四相本来隐然存在。故用勤勉努力来打破不觉的妄法,是必要的。岂宜玩弄悠闲日月哉。

  八、随染本觉

  觉的义中,分为始觉和本觉。关于始觉的说明已毕。以后当说明本觉。本觉可分为二,一者随染本觉,二者性净本觉是也。所谓随染本觉,是从作用的点上说明本觉。换言之,是就始觉的智慧打破妄染的作用上显示本觉的体相。故对妄染加以说明,因为真如本觉是绝对平等清净的本体,非言语纸笔所能及,故只能对妄染加以说明也。好比欲显示明月的皓皓,须借一片云来作陪,说到绝无一点纤云时,方始能说出明月的真相。今对妄染说,其势不得不依据始觉而说。故虽然似乎与始觉无区别,但必须记住,其主意实乃在于本觉。

  复次,本觉随染分别,生二种相,与彼本站不相舍离。云何为二?一者,智净相,二者,不思议业相。

  【要义】说明随染本觉时,须分智净相及不思议业相二者。

  复次,本觉的体相随妄染而分别时,发生二种相。所谓生,并非新生,不外乎本觉的显复次,本觉的体相随妄染而分别时,发生二种相。所谓生,并非新生,不外乎本觉的显现,暂将显之义称为生耳。然止二种相,全无异于始觉的作用。始觉不离本觉,故此二种相与本觉不相离舍。此二种相如何?一曰智净相,二曰不思议业相是也。所谓智净相,智即始觉的智慧,净是本觉的自清净心。即向来被不觉的妄染所掩覆的本觉,今因始觉的智慧而扫除其妄染,恢复其本来清净之相。所谓不思议业相,乃言始觉达于极点,妄染全部扫除,发挥本觉固有的性德,适应万机的感见,显现利他的大用。譬如被黑云掩覆的三五之夜的明月,今将黑云渐渐扫除,发挥玲珑皓月的本来面目,正好比作智净相。如此,发散朗朗的光辉,河海山谷大地无不照明,万水无不映出其影,普利万物,正好比作不思议业相。

  智净相者,谓依法力熏习,如实修行,满足方便故,破和合识相,灭相续心相,显现法身,智淳净故。

  【要义】说智净相时,初明因位修行的次第,后示果中的智断二德。

  所谓智净相者,详言之,先在地前三位上作法力熏习。所谓法力熏习,乃真如本觉从内激发的内熏、和从佛菩萨等的教法教化引导的外熏是也。由于此内外二熏而从事修养,积集功德;其次,至于地上位,作如实修行,作适当于真如之理的修行;最后,至于等觉金刚心,满足了因位修行的方便,于是愈益到达于果位,断破真妄和合的阿黎耶识中的生灭的妄相,此时又能断灭无始以来相续的业转现等染心的妄相,即破除阿黎耶识中的生灭相,因而显现不生灭法身的本觉,灭却业转现等染心相续的妄相,因此报身始觉的智慧淳一不杂,获得离垢清净。要之,随染本觉之体,终于还归于一心的本源,成为淳净的圆智,显现报身始觉之义。说果位时虽有断智二德,但主要是限于智德,名为智净相。

  此义云何?以一切心识之相,皆是无明,无明之相,不离觉性,非可坏,非不可坏。

  如大海水因风波动,水相风相不相舍离,而水非动性,若风止灭,动相则灭,湿性不坏故。

  如是,众生自性清净心,因无明风动。心与无明俱无形相,不相舍离。而心非动性,若无明灭,相续则灭,智性不坏故。

  【要义】对真妄的关系有疑问。解答中用法和喻,分三段说明。

  前文陈述不生灭真如全体起动而成为生灭心。然对于生灭心灭时不生灭的真如心亦灭之理,即真妄同体的一点,尚有怀疑,故解答之曰“一切心识之相,皆是无明”。一切心识之相,换言之,即业转现等三细六粗的染心,尽皆是从不觉无明显现的,虽可以灭,然不生灭真如的觉体是不可灭的。这是用非一门之义来解答。再问:识相皆是无明,故可灭,然真如觉体不灭,则离真如觉体,另有无明存在么?这是在真妄别体的点上怀疑。解答之曰“无明之相,不离性觉”。即此等诸识无明之相,不是离开随染本觉的体性而另行存在的。这是依据非异门之体而作解答。其次,加以结束,就非异门之体而言,倘没有无明别体,则非可坏;关于非一门之义,则用真妄差别来说明无明非不可坏。

  用譬喻来说,好比水波的关系:大海之水因风而动,而成为波(好比真如因无明而成为诸识),此时水相(湿性)和风相(波)毫不舍乱(好比真妄相依之体的非异),而水的本性是静的,决非动的(好比真如不变),因此风的缘倘止灭了,波动之相即灭。然水的湿性隐然存在,毫不可坏(好比妄止真显)。

  前文中法和喻分别而言,今合说之。众生本来具有的自性清净心,即真如本觉的海水,遇到了不觉无明的风,变成一切诸识妄染的波。自性清净心和无明的关系如何呢?自性清净心活动起来,完全显示无明之相,故自性清净心之外没有无明的形相,无明之外没有自性清净心的形相。二者完全不相舍离,是非异的。这宛如水和波的关系。然心体要求水的静止状态,非可动的性质,故虽然根本无明的风止息了,同时业转现等的妄染相续之波消灭了,但自性清净心即本觉的智性毫不破坏。这宛如怒涛狂澜虽已静止了,但水的湿性毫无何等变化。

  不坏 止灭 可坏

  │ │ │

  (法) ……心(智性)……无明 诸识─┬智性──不坏

  ║ ║ ║ └相续性─可坏

  (喻) ……水(湿性)……风………波动─┬湿性──不坏

  └动相──可坏

  不思议业相者,以依智净,能作一切胜妙境界。所谓无且功德之相,常无断绝,随众生根,自然相应,种种而现,得利益故。

  【要义】随染本觉中有二种相,其中的智净相已经说毕,今续说不思议相所谓不思议相。所谓不思议相者,以前述的智净相为体给与众生摄化的大益。即依于智净相而断破无明,显现法身,能为众生变成六根所缘的境界。应眼根而示现三十二相、八十种好等微妙之色,对耳根而出现四辩八音的妙音声,为鼻根而使嗅得清净的妙香,为舌根而赋与甚妙的法味,为身根使感到三昧的妙触,为意根而使知解微妙的深法等,变出一切胜妙的境界。换言之,即变出众生信仰的对象。这信仰的对象,不外乎报化二身。这报化二身在横的方面圆满具足无量功德之相,在竖的方面贯穿三世,无始无终,永不断绝。何以故?因为众生无尽,故报化二身的化益也无断绝,随众生的根机,而或成报身,或成化身,示现种种变化,赋与根机相应的利益。

  【详义】佛陀利他的化用,无有断绝,无始无终,--关于这点有疑问。即因智净相而显现法身,方始现示报化二身,发生众生化益的大用,尽未来际无有断色则可说无终,但不可说无始,此意云何?关于这点,“义记”中有二释:初义与“海东疏”同一,其意是说,佛陀现在的一念,贯通过现末三世,具有化益过去无始以来的众生的业用。后义是贤首大师的自义,其意是说,本觉是无始以来的实在,但同时发生真如内熏的业用,故可说始觉的智用实为无姑。且始本完全不二,不外乎如来佛陀。故言报化二身的化用无始,有何不可?

  复次,把以上说明的智净相和不思议业相比较起来,可见种种的区别关系。贤首大师的“别记”中,最简单地立五重区别而说明,一篇为用别,二为二利别,三为二智别,四为本末别,五为因缘别是也。此种意义,读者想必都能了解,故不另加说明,只有图表如下。今在此五重之外,又附加三身别的一义。关于□报身佛,分为自受用和他受用二者,乃唯识法相宗之义。在起信论的终教,是不分的,但为便宜起见,暂且分之。

  (一) 体用别(二)二利别(三)二智别(四)本末别(五)因缘别(六)三身别

  ┌因(本觉内熏) ┐

  (智净相)……体……自利……根本智(实智) ……本┼缘(佛菩萨外熏)┼法身、自受用身

  └果(始本不二) ┘

  ┌因(智净相) ┐

  (不思议业相)……用……利他……后得智(权智) ……末┼缘(众生机感) ┼他受用、应身

  └果(说法度生)┘

  九、性净本觉

  说明本觉时,分随染本觉和性净本觉二者。随染本觉已说明完毕,今续说性净本觉。所谓性净本觉,妄染不相对,直接表示真如本觉的体相。即其体相本来自性清净,有无限业用。比方作虚空和净镜,从四种方面说明,一者空镜,二者不空镜,三者净镜,四者受用镜是也。

  复次,觉体相者,有四种大义,与虚空等,犹如净镜。

  【要义】说性净本觉时,须先述四种义相。

  性净本觉的性乃自性,净乃清净。即所谓性净本觉,是本来自性清净的。说此义时,有四种大义相。原来真如本觉的觉体是离言绝虑的,故不能说明。但虚空和净镜的两比喻中,各有四义,故取此比喻,使知真如本觉中有四种义相。今在进入本文之前,当先说明其大要。

  (一) 实如空镜(空镜)。虚空之中,元来一物也不存在,净镜之中,元来形影也无。与此相等,真如本觉之中,一点妄染也没有。

  (二) 因熏习镜(不空镜)。虚空之中一物也没有,故能显现万象。净镜之中形影也没有,故净秽悉能映现。与此相等,真如本觉之中,一点妄染也没有,故能受无明的妄熏,而显现一切诸法的幻影,又给无明以净熏,具有显现无漏清净功德的内熏力。

  (三) 法出离镜(净镜)。扫除充塞在虚空中的事物,则虚空之为虚空愈益显明。磨去净镜中存在的尘垢,则镜之为镜愈益显明。与此相等,真如本觉扫除一切无明妄染,则八面玲珑,发挥本来的大智慧光明。

  (四) 缘熏习镜(受用镜)。虚空中若无一点纤云,则日月悬于天空,普照山河大地。净镜中不存秋毫尘垢,则可普遍映现万象。与此相等,真如本觉也欲发挥大智慧光明等之德,遂起利他的大用,普照一切众生,成为外缘,发起大菩提心,以救济之。

  比较虚空和净镜二喻,说明真如本觉的四义。然论文中何以专就净镜的一喻而论,则因净镜便于显义故也。

  云何为四?一者如实空镜,远离一切心境界相,无法可现,非觉照义故。

  【要义】第一,说如实空镜。所谓如实,即真如也。在这真如本觉中,无明的妄法本来一点也没有,全是空无。即真如本觉的自体中,喜怒哀乐等能缘的心相,青黄赤白长短方圆等所缘的镜相,以及一切主观客观的相,尽皆远离。如此远离能所主客的妄法,故此等妄法一点也不显现于真如本觉之上。因非觉照之义故也。怎么叫做非觉照之义呢?“义记”中有二义:一者,以妄念看望真如本觉,情执远离真理,故妄念没有觉照真如本觉的功能,因此真如本觉中无有显现妄念的可能。二者,以真如本觉看望妄法,妄法本是无体之物,不是可觉照的物体。盖真智可觉照真境,龟毛兔角那样的妄法,非能觉照真智者。好比主华映于病眼之前,但不能映于健全的眼中。如此从消极的妄空的煞上说明真如本觉,即为如实空镜。

  二者因熏习镜,谓如实不空,一切世间境界,悉于中现,不出不入,不失不坏,常住一心,以一切法即真实性故。

  又一切染法所不能染,智体不动,具足无漏熏众生故。

  【要义】次说因熏习镜。所谓因,乃显现万有的原因。所谓熏习,乃言真如本觉存在吾等众生,从内熏发。所谓镜,是比喻,一点妄染也没有,故能映现一切万有。真如本觉因无一点妄染,故为空。然其体觉俨然存在,具有本来无漏的性功德,故为不空。真如本觉中虽无妄染,但并非没有体觉,故一切世间森罗万象,悉显现于匮如本觉之中,宛如净镜之映现万象。然万象的显现,有待于真如本觉自性的无明的熏习,没有无明之缘,不能出现,故曰不出。又,无明在真如本觉之外没有体,不是从外而入的,故曰不入。既不是从内出,又不是从外入,然而缘起的万象显现,并不是无,故曰不失。如此显现的缘起的诸法,无异于真如,其体非别有存在。好比镜中的影像,全无异于镜,故刃不能伤。分毫不可破坏,故曰不坏。如此宛然显现的万象缘起的诸法,要之,不离真如本觉。从这点上观察起来,本来常住,可说是绝对平等的一心。因为一切缘起的诸法,其体全然不外乎真如本觉,更无别体的存在也。

  真如本觉中,有因之义和熏习之义。起初是万象之因,后来是内熏的因。既已陈述真如本觉为万象之因,其次再须陈述真如本觉有熏习之义。

  真如本觉显现万象,既如上述,能现出一切世间妄染诸法,但真如本觉的自体,绝不因此等一切染法而受污染。宛如净镜能映现秽物,但不因秽物而污损镜台。映现秽物越是清楚,反而显示净镜之所以为净镜。何则?智体不动,即真如本觉的自体,古往今来,常住不变。加之无垢清净而具足无漏的性功德,常能为内熏之因,从内面熏发众生,厌生死,求涅槃故也。要之,真如本觉,不但不为万象染污法而受污,反而成为内熏之因,成为熏净的源泉。

  三者,法出离境,谓不空法。出烦恼碍、智碍,离和合相,淳净明故。

  【要义】第三,说法出离镜。所谓法,乃言真如本觉的法体。所谓出离,乃言脱离烦恼、所知二障。所谓镜,乃言为尘垢掩覆,磨冶洗涤后依旧光彩陆离。这是说真如不空的法体,虽为从来的无明妄法所掩覆,但由于始觉的策勘修养,两脱出烦恼碍三细六组的染心,即烦恼障和智碍三细六粗的所依的无明,即所知障,离去和合相,不生灭和生灭相和合的阿黎耶识的杂相,叫做法出离镜。因为离去和合的杂相,故曰淳:因无染心,故曰净:无无明,故曰明。

  四者,缘熏习镜,谓依法出离故,遍照众生之心,令修善根,随念示现故。

  【要义】第四,说缘熏习镜。所谓缘,乃言众生发心修行的外缘。所谓熏习,乃外熏习,即成为信仰的对象,使从外面熏发。所谓镜,比方净镜悬于高台,万象无不尽照。由于前面的法出离,离去了三细六粗的染心及无明,故能遍照众生的心,适应并亿念众生万差的根机,因而显现种种的身和种种的法。使一切众生修习善根功德。如此,众生成为可以生起发心修行的始觉的智,即所谓缘熏习也。

  【详义】性净本觉的义,要之,第一,真如本觉,其自体是不可言、绝思虑的,是消极的说明,即能言乃妄法空无。第二,真如本觉,假言说来说明,自体隐然实在,成为诸法缘起之因。是积极的说明,即使吾等众生开悟的内因。第三,真如本觉若离无明妄法,到达悟界,是自利的说明,即八面玲珑、光彩陆离,发放崇高清丽的光辉。第四,真如本觉达到玲珑如玉的悟界,尽行映现万差的根机。于是发起救济的大悲,成为信仰的对象,成为使一切众生发起善根功德的外因,是利他的说明。更概括地比较此四义:第一是妄空,是消极的说明;第二是不空,是积极的说明;第三是体,是自利的说明;第四是用,是利他的说明。而第一与第三比较,第一是性德,是先天的;第三是修显,是后天的。又,第二与第四比较,第二是内熏,是个人的;第四是外熏,是万人的。又,第一第二是体,是自性的;第三第四是相,是离垢净。贤首大师称前二义为在缠的有垢真如,后二义为出缠的无垢真如。今图表之如下:

  ┌如实空境(自性因)…妄空…消极的…性德(先天的)┐

  │ ├体……自性的…在缠有垢真如(因)

  ├因熏习镜(内熏因)…不空…积极的…内熏(个人的)┘

  性净本觉 │

  ├法出离境(退冶熏)…体……自利的…修显(后天的)┐

  │ ├用……离垢的…出缠无垢真如(果)

  └缘熏习镜(外缘熏)…用……利他的…外万(万人的)┘

  其次,前随染本觉中所说智净相与不思议业,和现在所说吆出离与缘熏习相似。即智净相仿佛是法出离,不思议业相仿佛是缘熏习。其间有何等区别呢?“义记”中曾有详细说明,即前二者限于随染,乃就始觉而言;此二者限于自性,乃就法体而言。换言之,前江者限于能证的智,此二者限于所证的境。所以前者说智,说业;今者说法,说缘。虽有如此之差别,但其体只是始觉,即本觉,绝对平等的真如觉体。

  智净相──┐ ┌智┐

  ├限随染…就始觉…能证智…┤ │

  不思议业相┘ └业┤

  ├始本不二…真如觉体

  法出离──┐ ┌法┤

  ├限自性…就法体…所证境…┤ │

  缘熏习──┘ └缘┘

  一0、根本不觉

  生灭心的阿黎耶识中,有觉和不觉两义。觉之义已说毕,以下续说不觉之义。此处所谓不觉,即无明,即没有把真如看作真如的明智,却执著于妄法的不明的心。犹如觉有本觉和始觉,今不觉无明也分为根本不觉和枝末不觉。换言之,即根本无明与枝末无明是也。根本和枝末的分别如何?答曰:所谓根本不觉,是迷真的无明,是对于真而言的。所谓枝末不觉,是执妄的无明,乃执著于妄。所谓迷真的无明,是不知真如为真如的迷,好比不知东方为东方。所谓执妄的无明,乃言不知倾如为真如的根本无明之心起动之时,成为阿黎耶识的迷心,随著渐渐惹起几多的迷妄执著,因此发生种种烦恼,造成业障,招致生死的苦果。约言之,是执妄以为实,犹如执东以为西,执南以为北。根本与枝末虽有如此之差别,但犹如始觉与本觉暂时差别而本来不二,此二者并非其体别。故“义记”中末九丁中说:“因无明而成妄心(根本无明),因妄心而起无明(根本无明) 。”同中末十五丁又说:“因似生迷(枝末无明),因迷起似(枝末无明),二义一时,说有前后。”因此二者不但有别,乃一念同时起动,不前不后,只是说时有前后耳。盖无明妄法虽然本来无体,但今欲暂且假借体相关系而论述,使其理可以判明。即根本无明为体,枝末无明为相,有体之处必有相,有相之处必有体,乃必然之理。体相须臾不可离,本上垂下末来,末归结于本。此无异于说明迷界缘起之时区别之为粗细前后。

  所言不觉义者,谓不如实知真如法一故,不觉心起而有其念。念无自相,不离本觉。

  【要义】说根本不劈即根本无明时先示其义次说枝末之相后述离觉无不觉

  所谓不觉之义,乃言不知如实真如的法一。盖真如之理法,乃绝对平等的惟一相,而非差别相对之法。因此倘不了解真如平等惟一,相则为无明智,此即根本无明。好比不知东之为东,迷于方向。故不失真如之为真如,即不觉无明,此实为根本无明。还须知道,有不知真如者,却非发起根本无明者。其次,所谓相,乃起妄,由于不了解真如的理法绝对平等惟一相,于是发生不觉无明的妄念,以至引起业相、见相等三细六粗的念相。好比不知东之为东,因而执著于西、南、北的邪方向。此实为枝末无明。但现在是要说明根本无明,何以又说枝末无明呢?答曰:迷真起妄,乃一体的两用。虽然同是妄念,但由于对真或对妄,暂时分别为根本与枝末耳。有了迷真,起妄必然随从。故说明迷真的根本无明时,为欲指示其义的究竟,须述起妄的枝末无明。主要是欲使知道迷真的根本无明。然而妄念本来无体,故无有自己的体相。因此离本觉无不觉的妄念,好比离正方无有邪方,离水无有波。

  犹如迷人,依方故迷。若离于方,则无有迷。众生亦尔,依觉故迷。若离觉性,则无不觉。

  【要义】就离觉无不觉之义,作法喻合说。前文言妄念无自相,不离本觉。因此今举比喻。正因为有了东南西北的方向,于是便那些旅人误解东方为西方,而迷失路途。若离东的方向,便决无误解为西之理。又,因水而有波,若离水,便无波。今众生亦然,正因为有真如本觉,于是发生不知真如为真如的不觉之迷。若离真如本觉的体性,不觉之迷便无发生之理。

  以有不觉妄想心,故能知名义,为说真觉。若离不觉之心,则无真觉自相可说。

  【要义】因有不觉,故知真觉的存在。真觉具有等待不觉之义。吾等众生皆有情,故有不觉的妄想心。然因有此心,故能知道所谓真如的名目,又知道体相用三大的义理。为此欲辨别真如本觉之为何物,欲用策励修行来显现它。但那些木石一般的非情物,因为本来没有不觉的妄想心,故无论怎样说述,也不知真如本觉的名义,没有显现它的由因。“义记”中说明这一点,言“妄中有起净之功”其次真如本觉是绝对平等惟一相,若不借用相对差别的不觉妄想之心,无法说明真如本觉的自相。故“义记”中说:“真有待妄之义”实因真和妄的关系,犹美和丑的关系。有丑故显美,美因有丑而更美。

  一一、枝末不觉

  前言根本不觉乃迷真的无明,是对真的迷心;枝末不觉乃执妄的无明,是对妄的迷心。然二者非有别体,并非一念同时具足而可分前后的,只是说述时有前后而已。虽然,欲说明迷界缘起的现象,决不能没有粗细前后的区别。此粗细前后的区别,实乃说明缘起开发宇宙万有的过程顺序。盖欲说述迷界流转的开发的过程如何,必先发生不知真如为真如的根本无明,冲动真如本觉时,真如本觉微动,先成为三细,由此渐渐缘起开展,发生名为六粗的粗动,惹起几多迷妄执著,终至于罗列现在的现象。此为枝末无明,此枝末无明的三细六粗的九相,说明迷界流转的开发。此乃起信论特有的法相,叩尽真如缘起的玄底。以下当详细地顺次说明三细六粗(参照序论中所揭法数配当图)。

  复次,依不觉故生三种相,与彼不觉相应不离。云何为三?一者,无明业相。以依不觉故。心动说名为业。觉则不动。动助则有苦。果不离因故。二者,能见相。以依动故能见。不动则无见。三者,境界相。以依能见,故境界妄现。离见则无境界。

  【要义】初示根本无明与三细之关系,次一一说明三细。

  真如之理法,乃绝对平等惟一相。不知道真如之理法乃绝对平等惟一相,则为根本不觉。因有此根本不觉,故真如本觉感到动摇,以致惹起枝末不觉的三细六粗之相。故根本不觉是本,枝末不觉是末。根本不觉是体,枝末不觉是体上的相。因此根本不觉和枝末不免常常相应,因根本不觉而发生枝末不觉,因枝末不觉而发生根本不觉。无明与妄心交互相应,有须臾不可相离的关系。那么枝末不觉的微细的三细是什么呢?即无明业相、能见相、境界相是也。

  第一,无明业相,略称业相。关于业,“义记”中提出动作和业因二义。所谓动作之义,乃事物活动、动摇之意。由于有根本不觉,故在静止状态中的真如本觉即一心,遂呈动的状态。此初动之相名为业相。然尚无能所或主观客观的分别,完全是迷界中的原始状态。因此前文说这是心的初起或初相。既如此迷,何故又动呢?因为必须获得始觉而达至佛陀涅槃的境界,方能成为涅槃寂静而秋毫不动故也。其次,所谓业因之义,乃因果的关系。同于此发生动摇之因,故必然依照因果的理法,有因必有果,果不离因,遂至感到迷界生死的苦果。如此,动必有苦,所以对于苦果,初动为业因,故称初动为业相。

  第二,能见相,略称见相,又称转相。真如本觉既已动摇而有业相,遂一转而发生能见照的能缘的主观的作用。倘从开始时心不动摇便,无发生主观的见照作用之理。

  第三,境界相,略称现相。倘有主观的见照的作用,则能见照,于妄中显现客观的对象的境界相。倘离开了主观的见相,则客观的境界相随之而无。若用镜比喻业转现约三细,则镜面是业相;镜面有照物的作用,是见相;因有能照的作用,故映现万象,是现相。若把三细配合“唯识论”的四分,则业相为自体分,是能所不分、主客不对立的位置,见相是见分,现相是相分。

  以有境界缘故,复生六种相。云何为六?一者,智相依于境界,心起分别,爱与不爱故。二者,相续相,依于智故,生其苦乐,觉心起念,相应不断故。三者,执取相,依于相续,缘念境界,住持苦乐,心起著故。四者,计名字相,依于妄执,分别假名言相故。五者,起业相,依于名字,寻名取著,造种种业故。六者,业系苦相,以依业受果,不自在故。当知无明能生一切染法,以一切染法,皆是不觉相故。

  【要义】前已说毕三细,今续说六粗,最后结束三细六粗的枝末无明,归于根本无明。

  有根本无明,动摇真如本觉,于是发生三细之相,至于分别主观客观。既有了客观对象的境界相,便惹起对此的妄念分别,以至呈现六种相,即智相、相续相、执取相、计名字相、起业相、业系苦相是也。

  一者,智相。所谓智,乃分别之意。即不觉察以前的境界相为心内所现之法,而执著为心外的实在。若和以前的境界相相比较,境界相是心内所现之法,属于依他起的相分。虽说是境界相,不过是心内主观之物。但现在的智相,执著心内所现的相分,而实际是实在于心外之物,名为遍计所执。好比境界相是映于镜面的物,智相则小知此物象之为虚影,反而执之以为实在,此乃细的俱生起的法执。

  二者,相续相。前面的智相中发生的爱憎等妄分别,是一时的,虽执迷未深,但一度生起的爱憎等的妄情分别,一念一刹那也不中止,故终于对于自己所爱好的境,觉得乐感,而对于自己所憎恶的境,觉得苦感。对爱憎的苦乐的妄念分别,相应不绝,相续出现,故名曰相续相。此乃粗的分别起的法执。

  三者,执取相。由于前文的相续相,缘念苦乐的境界,经常住持固执于苦乐之境,故执著益深,终至于发生我执,此名为执取相,乃细的俱生起的我执。

  四者,计名字相。前述的虚妄执看愈益加深时,便在其上建立种种名字言句,设置美丑、怨亲等种种名称。加之在这些假设的名称之上,分别各种相。对美的假名发生爱念,对丑的假名发生憎念。此名为计名字相。是粗的分别起的我执。以上四种相皆为意业,在惑业苦的三道中,这是惑,乃我法二执的烦恼。

  五者,起业相。由于前文的计名相,建立美丑、怨亲、爱憎、苦乐等名称。寻问名称,听说是美,便起爱念;听说是怨,便起憎念。听说是梅子,便感到酸。取著愈烈,终于发动身口二业,至于造作善恶二业。此名为起业相,在惑业苦三道中相当于业。

  六者,业系苦相。这是被前文的业因所系,于是得到苦乐的相。即既已造业,则依照因果必然的理法,必然受到相当的果报而轮回于生死中,把吾人束缚,使处在不自在的境界中。可知这在惑业苦三道中相当于苦。前文中三细六粗的枝末无明,是总摄一切染法的。然一切根本无明,都是由于不了解真如为真如而起的。如结合多种不同的枝末,归于惟一的根本,是何理由呢?因染法虽然多种不同,皆是无明中状态,无异于不觉中的差别相。犹如在暗夜中,一切物件尽皆呈黑暗相。

  【详义】上文已将三细六粗的九相说毕。今概括地陈述其要旨。所谓三细,是阿黎耶识;所谓六粗,是分别事识,相当于第六意识。把阿黎耶识的心的状态解剖起来,实不外乎业转现的三细。显示现在吾人陷于迷的竟界的心的状态的过程、顺序的,实为六粗。真如本觉绝对平等。乃宇宙的精神;阿黎耶识则为相对差别,乃个体的精神。宇宙精神怎样会变成个体精神呢?乃由于不了解真如绝对为真如绝对的根本无明之故。由于这根本无明,绝对平等的真如生起,发生微动,成为三细。既已发生微动,即离绝对平等,变成相对差别。因此三细的阿黎耶识完全变成了相对差别的个体的精神,形成上现在生存的一有情的主体。这个体的精神即一有情既已成立,便认识自我,迷界差别的现象愈益开发,呈现六粗的粗动的状态,变成分别事识的六识,以至生死流转,轮回无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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