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旺塔上的停留

　　大旺塔上的停留

　　文 / 你在我梦里

　　眉山东南有山，曰：大旺山，又名白塔山。山上一塔，叫大旺塔，又叫白塔。塔乃此山一景，高四十多米，岷江河东数十里可见。塔为唐人所建，可谓历史悠久。塔有传奇：某一夜晚，塔顶突现一朵巨型金花，光耀四宇；而后由塔顶至塔基缓缓而行，渐渐伏地而逝。据说能见到这一奇观之人，总能大富大贵，苏东坡即为一例。传说他去京城参加科举考试之前，曾在大旺山读书，正巧目睹了这样的奇观。考中之后，他专程回来拜塔，后人因此建有拜塔亭。

　　我前后去过两次大旺山，两次都在拜塔亭停留。亭中一碑，记载了东坡拜塔之传说。但是最近一次去，碑文已经被人弄花了一部分。呆在亭中的感觉并不好。亭与塔之间全成了水泥地面，且有游人嬉玩，而且有摩托与轿车停放，甚至有人骑摩托绕塔而鸣，使人仿佛在游乐场中。我并不指望自己能在亭中与塔下沾染一点东坡的灵气，但我还是想静静地呆在亭中，或者在塔下走一走，结果我发现，我已经“走不动”了。

　　同行的人邀我上塔，我没有动。我在亭前呆立。只见三三两两的人掏钱进塔。我能想像塔中的热闹景象。我看见他们在塔中赶集一样直奔塔顶，也看见了几年前独自登塔的我，在空无一人的塔中缓缓攀行，且更清晰地看见我在塔顶一层独处的亲切时光。

　　那时几乎没有游人。我站在塔下，已然了无游趣。静穆高伫之塔，把人心逼向净地。这样，当我小心翼翼地攀爬之时，心无比静。当我终于来到最高一层，似有大欢喜，更有大沉静。我或坐或站，或望或想，半个小时的时光定格在生命之中。

　　在塔上我看到数不清的字，全是游人们或情侣们留下的印记。在别的地方我也见过无数这样的字。他们想要表明自己的存在，想要某种东西不朽，但是他们匆匆的步履也许再没回头，他们的心迹也许比字迹还要消失得快。于是人们有了这样的体验：到处走啊，走啊，只要是能去的地方，都想烙上自己的脚印，但是到头来，发现什么也留不住。何以留不住？皆因行色匆匆！

　　行色匆匆源于一种游玩之趣。这种趣味将人变为游人，总是将所见一切沦为过眼云烟。再美丽的风景，再快乐的旅程，再难忘的相遇，再坚定的誓言，都容易随着匆匆背影的消失而消失。游玩之趣造就了漫不经心，大大咧咧，极易导致健忘症；神圣与纯净之物为之遁迹。即便他们也曾流连，也曾缠绵，也曾想要留下不朽，最终仍被匆匆忙忙的脚步声击碎，最后留下的，依然只能是那顽劣不变的游玩之趣。

　　一个人尽可以呆在塔上不思不想，或让思潮漫无边际。一种停留，看起来痴痴呆呆的停留，却可以在灵魂深处萌芽，扎根。这样一种停留，即使只有一分钟，一秒钟，也会胜过无数冗长的匆匆。

　　大旺塔上，有我灵魂驻足的地方。但是，大旺塔，当我再一次站在你面前，是什么让我寸步难行？我依然仰望，但灵魂却难以靠岸啊……

　　2007.3.21于心远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