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岱山泗洲堂与吴越王宝塔

       

发布时间:2010年10月26日
来源:不详   作者:王自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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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岱山泗洲堂与吴越王宝塔

  作者: 王自夫

  一千多年前,岱山有座佛寺名叫泗洲堂,内有吴越王送来的两尊阿育王宝塔。笔者最初在舟山现存最早的地方志———元《大德昌国州图志》中看到这一记载,有点惊讶,由此一直在寻找史料考证其事。

  吴越王仿铸阿育王宝塔

  《大德昌国州图志》载:“普明寺,在蓬莱乡古泗洲堂。窣堵波二,以铁为之。世传阿育王所铸,钱氏忠懿王置之于此。往宋大中祥符中赐今额。 ”

  窣堵波,印度梵文的音译,意指佛塔。阿育王是两千多年前印度的君主,据说他派遣僧侣到各地造了八万四千座宝塔,每座塔中均藏释迦牟尼的真身舍利。

  佛教传说,阿育王“令羽飞鬼,各随一光尽处,安立一塔。 ”据说在中国共建造了19座舍利塔。这19座塔保存下来的唯一一座就是西晋会稽贸阝县塔,即今宁波鄞州阿育王寺舍利宝塔。

  岱山泗洲堂显然不可能会有两尊阿育王塔,因此古史家也用宝塔“世传阿育王所铸”来表达将信将疑的感觉。

  但古史家称,此宝物是“钱氏忠懿王置之于此”,这倒给后人提供了一个弄清真相的方向。因为这位吴越王效仿阿育王也造过八万四千座宝塔。这说明古史家所记不是空穴来风。

  钱氏忠懿王,即五代十国时期吴越国最后一任国王钱俶(929-988年)。他一生信奉佛教,刻印了大量的佛经,前后曾建造了许多佛寺、佛塔。

  钱俶与佛塔关系密切。杭州的雷峰塔据说就是钱俶为庆祝宠妃得子而建。西湖边还有座保俶塔,据说钱俶被北宋皇帝赵匡胤召到汴梁,其舅为保佑其平安归来而建此塔。

  钱俶崇佛最著名的事例就是效仿印度阿育王造八万四千座宝塔。浙江博物馆收藏有其中17座银、铜、铁塔出土实物。

  浙江博物馆介绍,钱俶造塔均为金属小塔,藏经卷或瘗舍利之用,又称“宝箧印经塔”。出土实物以铜塔为多,铁塔略少。铜塔塔身内壁铸“吴越国王/钱俶敬造/八万四千宝塔/乙卯岁记”,铁塔底部封板上铸“吴越国王俶/敬造宝塔八万/四千所永充供/养时乙丑岁记”。由塔上铸铭可知,钱俶分两次集中造八万四千座阿育王塔,相隔10年。

  吴越国乙卯岁,即公元955年,钱俶造铜塔。乙丑岁为公元965年,钱俶在这一年造铁塔。因此,送到泗洲堂的两尊阿育王铁塔,应是钱俶仿铸宝塔,时间不会早于公元965年。

  南宋时泗洲堂两尊宝塔犹在

  吴越王仿铸宝塔同样是稀世珍宝。宁波历代地方志中,笔者没有找到过其他寺院曾得到过吴越王送宝塔的记载。

  舟山地方志中,定海的翠萝寺闪现过这一荣耀。《大德昌国州图志》说:“翠萝寺在金塘乡之海西,成于唐开成,废于会昌。往宋建隆中锡以铜钟。吴越国受封奉国,又镇以铁塔。寺一名金钟。”但书中没直接把寺中铁塔与阿育王相关连。

  翠萝寺曾是佛教天台宗一大名寺。《佛祖统纪》一书介绍,天台宗高僧宗晓(1151-1214年)年轻时“掌四明昌国翠萝寺,学者云集”。他所编成的《乐邦文类》《四明尊者教行录》是研究中国佛教史的重要著作。《大德昌国州图志》记载钱俶送泗洲堂铁塔,其史料来自比其成书要早70年的南宋《宝庆四明志》。它几乎是照录了后者这一内容。

  《宝庆四明志》(成书于1227年)记载昌国县寺院有:“普明院,县西北海中,古泗洲堂也。窣堵波二,以铁为之,世传阿育王所铸,钱氏忠懿王置之于此。皇朝大中祥符中赐院额。绍兴十八年,僧昙解、侈大之高丽入贡,候风于此。”

  从《宝庆四明志》的叙述口吻来看,两宋时期古泗洲堂里这两尊宝塔犹在,因此还非常出名,北宋大中祥符年间,皇帝给它赐了院额。笔者由此认为,宁波、舟山地方志中有关钱俶送泗洲堂铁塔的记载应是可信的。

  大中祥符(1008—1016年)是宋真宗的年号,距钱俶造铁塔年代约半个世纪。岱山泗洲堂此时就获朝廷赐额普明院,这比普陀山寺院获赐额要早约70年。

  这就更令人惊讶,岱山泗洲堂究竟是怎么样的一座寺院,能得到如此青睐?

  北宋日僧目击岱山泗洲堂

  我们今天对吴越国时期舟山历史所知甚少,岱山泗洲堂的史料更少。 2004年,笔者发现日本古籍《参天台五台山记》,里面有北宋日僧成寻目击岱山泗洲堂的记录,因此倍感兴奋。

  北宋熙宁五年(1072年),一艘中国商船从日本航行到明州(今宁波),途经舟山海域。船上有一位62岁的日本天台宗高僧,名叫成寻。后来,他把自己在华见闻写成《参天台五台山记》一书。这部十万余字的日记体著作,为后人了解当时中日海路交通、宋代佛教概况、北宋政治制度及社会风俗提供了珍贵的原始资料。

  《参天台五台山记》记载了商船从日本航行到明州路线的详细过程。成寻所乘的商船在舟山海域逗留了9天。但他只登陆了一个岛屿——东茹山。

  这位高僧记载,东茹山上面有一个香火旺盛的佛教寺院——泗洲大师堂。书中写道:四月二日,“辰时,出船,依潮满,以橹进船。午时,到东茹山。船头等下陆,参泗洲大师堂。山顶有堂,以石为四面壁,僧伽和尚木像数体坐,往还船人常参拜处也。 ”“山南面上下有二井,水极清净也。 ”“福州商人来出荔子,唐果子,味如干枣,大似枣,离去上皮食之。”

  商船船主径直上东茹山岛拜佛,说明这里是当时东亚航线上船主时常光临的地方。岛上有福州商人出售水果等商品。船主看来还在这里补给淡水等物。

  航海者在舟山佛寺祈求平安,国内古籍记载最早出现在北宋《宣和奉使高丽图经》一书,作者是1123年出使高丽的徐兢。祈福的地点在梅岑山,今普陀山。

  成寻的记载比徐兢早半个世纪,而登陆的地方是另一座岛屿。

  成寻看到舟山小岛多有人家。其中小均山(应为今天的衢山海域某岛),“有四浦,多人家。一浦有十一家,此中二宇瓦葺大家,余皆萱屋。有十余头羊,或白或黒斑也。”

  萱屋,指草屋。瓦葺大家,即瓦屋大房,主人恐怕不是一般人家。有资料说,直到解放初期,舟山渔村仍多草屋。但900多年前,小岛小均山已有瓦葺大家。这与东茹山有福州商人做生意的信息一样令人鼓舞:当时的岱山已经颇有财富效应。

  公元1072年,舟山还属鄞县管辖。第二年,皇帝才同意设昌国县。远离京城的岱山诸岛,却已经显得人气旺盛。

  岱山泗洲堂在今东沙

  笔者在《北宋日僧眼中的东岱山》一文中写道:结合中日古代史料来分析,东茹山就是东岱山,泗洲堂在今岱山东沙。

  成寻详细记录了商船航行于舟山诸岛方位等情况,使得后人只需打开舟山地图便可大致确定,东茹山应位于嵊泗列岛到舟山本岛之间的今岱山区域。

  书中说:商船自徐翁山(即嵊泗徐公岛)南下,经过一些小岛,抵达东茹山。“东茹山相邻袋山,东南有栏山。 ”以后又从东茹山出海,“向西行,上帆,驰(驶)船,南见烈港山(沥港)金塘乡。 ”

  古代,岱山岛还分为东岱山、西岱山两个姐妹岛,中隔一浦(即水道),两头通海,自北浦(今东沙镇桥头)至南浦(今岱中南浦)间,可通船舶。

  东茹山就是东岱山,而相邻的“袋山”即是西岱山,东南的“栏山”应是兰秀山。从商船离开东沙到烈港山的航行时间不长来看,它有可能就是取这条水道捷径而行。《参天台五台山记》记载从今嵊泗列岛到金塘岛众多岛屿的名称,其中许多与后来的南宋《乾道四明图经》《宝庆四明志》相一致。比如书中说,商船三月廿五日“至苏州大七山宿”。大七山,即今嵊泗大戢山。《乾道四明图经》就称为大七山,其后《宝庆四明志》改称大碛山,指出昌国县“北五潮至大碛山与平江府分界”,平江府即苏州。

  舟山地方志史料显示,岱山区域仅有一处古泗洲堂遗址,地点在东沙。

  成寻指出东茹山上的佛教寺院叫“泗洲大师堂”。《大德昌国州图志》记载,吴越王时蓬莱乡有泗洲堂。又记舟山有六大渡口,泗洲堂渡为其一。泗洲堂渡即在东沙。《岱山镇志》:“泗洲堂渡船,在东沙角山嘴头,往来定城宁郡等处。 ”

  由此可见,吴越王时蓬莱乡泗洲堂在东茹山(东岱山),即今岱山东沙。

  当时可能比普陀山还要有名

  那么,泗洲堂又是怎么样一座寺院呢?东茹山“泗洲大师堂”供奉的僧伽和尚是谁呢?这里为何会成为当时东亚航线“往还船人常参拜处”?

  僧伽和尚(617-710年)原是一位唐初的高僧,据说当年泗洲(在今安徽盱眙)屡闹水患,他施用功法降伏了妖魔水母,使得泗洲永绝水患。唐末五代被视为观音化身,尊为泗洲大圣。到北宋时期,僧伽信奉达到顶点。宋太宗重盖泗洲大圣塔,泗洲普照寺名闻天下。成寻去开封途中,就亲眼看到盱眙祭拜泗洲大圣塔盛况:“途中十万人满路敢无隙,买卖食物如杭州市。 ”

  当时,全国各地都建泗洲塔、泗洲堂、泗洲庙、泗洲寺。北宋诗人黄庭坚说:“僧伽本起于盱眙,于今宝祠遍天下。 ”到了北宋末年,金人入侵,泗洲大圣塔被焚。禅宗开始在南宋各地大行其道。杭州的天竺观音寺、普陀山观音道场兴起,僧伽大师的影响力渐渐消退,泗洲堂以后大都成了历史遗迹。

  一千多年前,舟山各地同样建起众多泗洲堂。其后,岱山、嵊山、金塘、东极等地还有与泗洲堂有关的地名遗存,就是有力的证据。

  东茹山“泗洲大师堂”成为“往还船人常参拜处”,这应与东亚海上丝绸之路异常活跃有很大关系。

  吴越国继承唐代传统,积极开展海外政治、经济、文化交流。《旧五代史·钱镠传》云:钱镠“自称吴越王,行册封,加封爵于新罗、渤海、海中夷落,亦皆遣使行封册焉。”

  吴越王还通过商人从高丽、日本求得中原已失传的佛教天台宗经典回国。北宋杨亿在《谈苑》中说:“吴越钱氏,多因海舶通信。天台智者教五百余卷,有录而多缺,贾人言日本有之。钱俶寓书于其国王,送黄金五百两,求写其本,尽得之。”

  吴越商人频繁往来于东亚航线之间,当时的浙江成为中国与高丽、日本交往最多的地区。明州成为全中国最重要的海上航运中心。

  帆船时代,航行于东亚航线之间非常危险。亲历惊涛骇浪的成寻对此有十分生动的记述。宋神宗问他:“日本自来为甚不通中国,入唐进奉?”成寻说:“沧波万里,人皆固辞,因之久绝也。”因此,航海者在东亚海上丝绸之路的重要站点东茹山参拜“泗洲大师堂”,一点也不令人称奇。

  “泗洲大师堂”就像后来兴起的妈祖庙、天后宫一样,成为航海者顶礼膜拜的祈福地,并且名气越来越大。《宝庆四明志》说:“绍兴十八年,僧昙解、侈大之高丽入贡,候风于此。”这说明直到南宋初年,这里还是中国与高丽、日本航线上“往还船人常参拜处”。

  吴越王送佛塔给东茹山佛寺,只能是出于这么一个历史背景。

  普陀山曾是当时航海者必到的地方。普陀山有高丽道头、新罗礁古地名,日本高僧慧锷在此开山更是在唐朝晚期。但在北宋初期,普陀山还没有成名,影响还十分有限。《参天台五台山记》一书提醒我们,至少到公元1072年,东茹山比普陀山还要有名。

  日本也有吴越王宝塔

  岱山泗洲堂内有吴越王送来的宝塔,但是成寻没有提到他在这里看到宝塔。此事也引起了笔者的注意。那么,这又是什么原因?

  成寻知道吴越王仿铸阿育王宝塔事。《参天台五台山记》就记载有日本和尚日延带着钱俶赐送的铜塔回国一事。日本史料说,当年日延受日本天台座高僧委派,将中国已散佚的天台教籍送至吴越国。钱俶大喜,在朝廷上面见日延。公元958年,日延携归钱俶之“宝箧印经塔”回国。公元965年,日本僧人道喜在《宝箧印经记》中,对此事有详尽的叙述。成寻应是看到过这篇文章。他如果在岱山泗洲堂见到吴越王宝塔,一定知道其来龙去脉,不会不记载此事。

  但是,笔者认为,综合考证古代史料,可以认定岱山泗洲堂内有吴越王宝塔。成寻当时没能见到此物,其中有一些客观原因。

  首先,钱俶所铸宝塔,不是像阿育王那样造坐落在地面的大型砖塔,而是用金属铸造的小塔。因此,吴越王宝塔不像阿育王大型砖塔那样引人注目。

  见过吴越王宝塔的日本僧人道喜写道,宝塔高九寸余(约30厘米)。这能够与国内的考古发现相印证:杭州雷峰塔地宫出土钱俶所造的宝箧印塔,塔高35厘米。另一座则是1957年在宁波天封塔塔顶上发现的青铜舍利塔,高只十几厘米。安徽博物馆藏金涂塔,高仅32厘米,出土于塔下地宫。

  从国内近年来一些发现吴越王宝塔的情况来看,这些小型金属塔大多被安置在寺院塔顶或者地宫中,作为镇寺之宝。如此说来,外人不是那么容易见到这一佛门圣物,也就可以理解了。

  据专家研究,现存日本的“宝箧印经塔”共有五座,从中可见在吴越国时期流向日本的吴越王宝塔之多,更可见吴越国与日本文化交流之繁盛。

  那么,一千多年过去了,岱山泗洲堂内的吴越王宝塔又在何处呢?它会不会还静静隐藏在古泗洲堂遗址地宫中呢?这又是一个让人倍感兴趣的话题了。

  来源: 舟山日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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