京北古刹红螺寺
京北古刹红螺寺
作者:柴福善
红螺寺,京北第一古刹。
曾闻说“南有普陀,北有红螺”。可十多年前我第一次来时,却发觉早毁作了一片废墟,即使残存几间屋宇,也面目全非了。想红螺寺,建于东晋,历经一千六百余年。相传玉皇大帝两位公主,耐不得天宫寂寞,便下凡于此。白天化作人身,与僧人一道礼佛诵经;夜晚化作红螺,在红螺泉中放万道红光。他们运用神力保一方风调雨顺,百姓安居乐业。寺庙由此而得名,流传至今,倒把“大明寺”原名忽略了。过去香火很旺,有庙产三百六十五顷土地,寺僧每天享用一顷。享用过去,便成了废墟。废墟上,我想像也来不及,况且,不愿用想像,填充心灵空洞的慰藉。
过去的永远过去了,而消逝的却不会永远消逝。今日再来,天王殿、大雄宝殿、三圣殿、观音殿、伽蓝殿、祖师殿、监院、塔院、方丈院、延寿堂等,依山而建,布局严谨,气势雄伟;雕梁画栋,富丽堂皇。这个十方常住寺,顿时使我惊异于重现的昔日辉煌了,大概昔日也没有这般辉煌!尤其山门前红螺泉旁,塑两只大红螺,更为寺院增几分美丽,为游人添几分遐想。
其实,作为我国北方最大的佛教从林,自有其不同凡响之处,不仅是净土宗十三祖中有两位师祖出自本寺,而且“红螺三绝”作为千年古刹见证,令人叹为观止。
紫藤寄松。一株松树,九条枝杈,平展地伸向四方,故为平顶松。顶平,身却如醉酒一般离拉歪斜,以至根须半裸着崛起。由于太倾倒,不知那年月谁撑上一根柁似的“支柱”。终究是松,不因支柱而稀奇。松旁两条紫藤,海碗口粗细,藤蔓虬龙般爬满松顶,绿蓊蓊一座凉棚。每到四月下旬,藤萝花盛开,一串串紫红,缀满藤架,香溢寺院。古时每到花开时节,寺内住持便邀请附近寺院长老,一来赏花,二来论道。本来松也不奇,藤也不奇,可这两不相干者攀援一起,就攀援出了奇迹,前人名为“紫藤寄松”。总觉“寄”字不妥,很有“依赖”、“寄生”之嫌,也许藤无此意,是命名人所想而施之于物了。如今,松以藤而繁茂,藤以松而长青,二者相互依存,融为一体。多少人松藤下流连,又悟出多少人生启迪。连老舍夫人至此,也禁不住思如泉涌,画家之笔竟写出画般诗句:
怀柔渺渺一古刹,老松红萝坠万花。
绚丽奇观少人迹,春游寻幽待开花。
看来,夫人只是想到红萝万花,并没有见到,若真的置身于万花之间,闻着万缕芳芬,眼中景,心中情,当会挥毫泼墨,天成一幅杰作了。
公孙树。据说原有一白杨,好几人合抱不来,可惜毁于十年“文革”。独这两棵公孙树,不知为什么没人敢动,也是不幸中万幸了。看公孙树一雌一雄,雌者清秀,雄者挺拔。雄者只开花不结果,雌者不开花却果实累累,本来对于物的世界,着实不能以人的思维去理喻。而雄者以根部丛生出十棵小公孙,与主干一般高大。穿凿附会之人,道是世上每更换一个朝代,公孙树就生出一棵。就算公孙树植于建寺之初,也不过东晋,怎么屈指,也数不十个朝代。历史终归是历史,何必非与自然之物一一对应!其实,这两棵公孙树,倒不如看作一对恩爱夫妻,共有十三棵小公孙树,意谓十三个子孙,可谓儿孙满堂了。而这夫妻,愈老情愈弥笃,一千多岁高龄,绝非银婚、金婚、珍珠婚所可比拟的了。
御竹林。山门前一片修竹。本是南方之物,不曾想竟在北方这山圈中生根了。初以为是板桥画上之竹呢,近前再看且摸,原是真的。当年也可隔篁竹闻水声,如鸣佩环,因为竹那边有石潭。尽管不是柳宗元笔下的,而水却一般清冽,阳光一般下澈,鱼也自由往来。可惜鱼不能与我相戏了,潭不知什么年月早已枯干。潭已不潭,竹却依旧。元代云山禅师所植,历经战火与天灾,竹艰难且幸运地生存下来。康熙大帝来此,曾命侍臣一数再数,直至记下六百余株乃去,竹旁有亭,没有“御坐”,备皇上赏竹所用。皮之不存,毛将焉附。皇皇寺宇全毁了,区区小亭怎能独存?这是十年前的情景。而今,竹远不止六百之数了。自身繁衍与人工再植,已达数十万竿,简直一片竹海,中国北方实属罕见。山亭修复了,依然那般小,不因皇帝坐过而夸大。亭中我着实小坐一番,不为过把皇帝瘾,只是静静地独自一人品一品竹韵。
那潭已称红螺潭,有水,也有鱼了。水很清澈,鱼很殷勤,我潭边探身,下眺一眼,算是向鱼儿礼节性地打个招呼。天不早,等着赶路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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