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弼之“无”与僧肇之“空”的本体浅析
王弼之“无”与僧肇之“空”的本体浅析
张颖
摘要:魏晋时期涌现出两个具有代表性的思潮,一为玄学的开创与兴起,一为佛学的传入与流行。王弼建立了以“无”为本的玄学体系,僧肇则开创了中国化的般若学,建立了以“空”为本的般若学体系。本文主要从“元”和“空”作为本体意义的内涵上进行了分析比较,兼论其诠释方法以及两者对人生的关照。
关键词:空 无 有 境界
一、学术方法
汤用彤先生曾指出:“新学术之兴起,虽因于时风环境,然无新眼光新方法,则亦只有支离片断之言论,而不能有组织完备之新学。故学术,新时代之托始,恒依赖新方法之发现。”可见,学术方法在新的思想体系的建立中占据着举足轻重的作用。
“老子之书,其几乎可以一言以蔽之,噫!崇本息末而已矣。观其所由,寻其所归,言不远宗,事不失主”(《老子指略》)。“崇本息末”是王弼所理解的《老子》的核心观念,也是王弼玄学的基本观念和根本方法。“本”指宇宙本体,即道、无,“末”指天地万物、即有。“祟本”就要“贵无”,“息末”就要不拘束于现象末节。王弼以意逆志,通过崇本息末的方法,以“无”为桥梁,重新挖掘其蕴含的本体论思想,贯通了名教和自然,在中国哲学史上产生了广泛的影响,真正意义上开创了魏晋玄学体系。
魏晋时期是大乘般若学在中国传播的早期阶段,僧肇批判了深受玄学思想影响而以“无”解“空”的六家七宗,用中道空观的方法,创建了“不真空”的思想体系。中观思想从中道缘起来剖析现象的本质,诸法因缘和合而成,故不无;但其有待而无自性,故不有。总之,诸法是“非有非无”的,要把有、无统一起来才是中道第一义谛。龙树在《中论·观四谛品》中说的“众因缘生法,我说即是空,亦为是假名,亦是中道义”,就是大乘中观佛学思想的集中体现。僧肇用中观的方法使般若学最终摆脱了对玄学的依附地位,散发出独特的思想魅力,在中国哲学史上占据了不可忽视的地位。
魏晋时期,残酷的社会现实对人们原有的价值观产生了剧烈的冲击。为了寻找思想的归依,王弼和僧肇面临着相似的任务,即如何真正意义上建立一种新的哲学体系。两人在前人的基础上,分别采用崇本息末和大乘中观的方法,成功的完成了这一历史使命。
二、“无”和“空”的本体义及其异同
(一)无及其本体意
1、王弼的“无”是在诠释老子的“道”时提出的,“道者,无之称也”,“道”只是“无”的一个称谓。汤用彤先生认为:“王弼之无,非谓有无之无。因其为道之全,故超乎言象,无名无形。”所谓“道之全”,即指世界本原。“以无为本”是王弼玄学的核心,王弼认为,无“深远不可得而见,然而万物由之其(而)可得见以定其真”,“物反夯冥,则真精之极得,万物之性定。”无虽然感觉不到,但万物最终却因它而确立自己的本性。在万物之后。还有一个比具体的现象更根本的东西存在,这就是本体“无”。
王弼的著作中,多次表述了“以无为本”的思想。在他的代表作《老子注》、《老子指略》的第一章,就开宗明义地指出:“凡有皆始于‘无’,故未形无名之时,则为万物之始;及其有形有名之时,则长之育之,亭之毒之,为其母也。”;“夫物之所以生,功之所以成,必生乎无形,由乎无名,无形无名者,万物之宗也。”
2、无本论下的有无关系
《老子》四十二章说:“道生一,一生二,二生三,三生万物。万物负阴而抱阳,冲气以为和。”王弼一改以往宇宙生成论的诠释路线,用本体论的思路解读了它。“万物万形,其归一也。何由致一?由于无也。……故万物之生,吾知其主,虽有万形,、冲气一焉。”
王弼把老子的“有生于无”的命题转化成“以无为本”,强调了本体与现象之间相互区分又紧密联系。王弼作为玄学的开创人物,从思想发展的逻辑来看,为了树立“无”的本体地位,必然强调现象和本体的区别,树立本体比现象更为根本的观点。“故虽盛业大富而有万物,就各得其德,虽贵以无为用,不能舍无以为体也”。万物尽管丰富多彩,各得其特征,但仍然都是以无为体,表现为“无”的作用。
另一方面,作为儒家的继承者,王弼承接传统的天人之学的精神,明于本数,系于末度,把有和无密切地联系起来。“夫无不可以无明,必因于有”,“无”虽为“体”,也必须通过“有”来表现。并且“必有之用极而无之功显”(《周易·系辞上》韩康伯注引王弼《大衍义》),“无”的作用只有在“有”发挥到极致时才能表现出来。
(二)空及其本体意
1、《不真空论》开宗明义地指出:“夫至虚无生者,盖是般若玄鉴之妙趣,有物之宗极者也。”一切虚无,没有实体,这是般若深远的神妙宗旨,是万物的最高原则。僧肇以空为“物之宗极者也”,以空为本,是僧肇思想的核心,也是佛教大乘空宗的宗旨和原则。
2、空本论下的有无关系
僧肇从中道空观出发解释有无关系,客观世界就其本质而言是虚幻不实的,这虚幻不实的客观世界同时又表现为种种现象,这些现象是“有”,但这种“有”无自性,故为“假有”。“有”和“无”并不是对立的存在,它们是事物的两个不同方面,是现象和本体的有机结合,故不能偏执一方,“言有是为假有以明非无,借无以辩非有,此事一称二,其文有似不同,苟颁其所同,则无异而不同。”只是为了说明、显现对方,才将两者分开来讲,事实上,他们“有无称异。其致一也”。僧肇既不偏向无,也不偏向有,而是有无双遣,不落两边,在体用观上达到了圆融无碍的境界。
(三)僧肇和王弼本体思想的异同
1、二者的相似之处
首先,王弼和僧肇都强调突出了本体的概念。王弼以“无”为本。以“有”为现象,僧肇以“空”为本,以“相”为现象,二者超越了两汉以来的宇宙生成论思想,达到了本体的层面。
其次,本体不可言说。关于这个本体,他们都认为言不尽意、不可描述。王弼说:“名之不能当,称之不能既。”僧肇“然不能杜默。聊复厝言以拟之而试论之尔”。事实上,王弼和僧肇主张的本体,都关乎人生境界,是对宇宙人生的回应,而这种境界,只能通过体悟而不能诉诸言语。
再次,从体用角度把握世界。汤用彤先生说:“魏晋以讫南北朝。中华学术界异说繁兴,争论杂出,其表面上虽然复杂,但其所争论实不离体用观念。而玄学、佛学同主贵无贱有,以无为本,以万有为末,本末即谓体用……。”汤先生认为魏晋学术思想的核心就是体用观念,本末有无是体用观念的具体表达。传统观点认为,“体用”作为一对哲学范畴运用于思想正是王弼开始的。王弼致力于本末有无之间关系的探讨,从体用的角度把握本体与现象的关系。僧肇借鉴了王弼以来从体用关系把握世界的方法,运用中道空观,从而完善了体用之间的统一,“肇公之思想,一言以蔽之,即体即用而已矣,”王弼和僧肇以体用关系为基础,通过对本末有无关系的探讨,建立了他们自己的本体论哲学。
2、但王弼和僧肇毕竟分属不同的流派,他们的思想事实上有着很大的差异。
首先。王弼的本体“无”“是一个承认实在世界存在的概念,”……它所面对的世界是一个无限定的实在的世界,万物皆作为自 然而从总体上得到了肯定”。可见,“无”虽然不是有形有象的具体事物,但它仍是一种存在。而僧肇依据大乘中观的观点指出,万法无自性为假有。假有即性空。站在佛学立场上,僧肇认为,不存在一个客观存在的世界。这不仅是对之前玄学化佛学的批判,也是对王弼玄学以“无”为实有的批判。
其次。虽然王弼主张体用一如,但由于崇本息末方法的运用,其结果是将“有无”分为两截,贵无贱有,不讲有即无,无即有的有无一如之说。僧肇的“不真空”论以“空”统一有无,批判了分有无为两边、体用不一的各家学说。他认为那种只见事物的“空无”而不见“假有”的学说是邪说,而那种视万物为实有而不见“空无”的思想,则是世俗之见,这两种思想都是不正确的,这在某种程度上也是对王弼“贵无”思想的批判。
三、“无”和“空”的智慧
一种哲学体系的建立,不仅是理论创新的需要,还是一种对现实人生的关照。在中国更是如此,对人生的反思历来是中国哲学重视的焦点。
(一)王弼的“无”,不仅是其哲学体系的基石,还是一种思想境界所在。“无”的境界是“用智不及,无知”的,人的认知之心无法认识“无”的境界
“圣人体无”,所谓“体无”就是“与无同体”,体会到“无”的自然无为,它是圣人无适无奠、无为无适,与“道”为一的境界。牟宗三先生这样认为:“道为万物之宗主,万物由之以生以成,其为宗主,其为由之以生以成之本。亦须通过冲应之心境而关照其为如此者。以冲虚之止起观,‘不塞其源,不禁其性’,而畅万物自生、自长、自相治理之源,此即为主为本之意。”可见,“体无”的精神境界,是心灵的冲虚自然之境,是一种盛灵不昧,与道体合一的超越境界。
(二)在僧肇的思想中,“空”的境界便是涅桨的境界
“……涅槃者,秦言无为,亦名灭度。无为者,取乎虚无寂突,妙绝于有为;灭度者,言其大患永灭,超度四流。斯盖镜象之所归,绝称之幽宅也,……夫涅槃之为道也,寂寥许旷,不可以形名得,微妙无相,不可以有心知。超群有以幽升,量太虚而永久……然则有无绝于内,称谓沦于外……众圣于是乎冥会。”
涅槃是不可认知的,“不可以形名得,不可以有心知,”,“涅槃之道,本乎妙契,妙契之致,本乎冥一。”涅槃是一个人生体证的境界。是一个“众圣于是乎冥会”的境界。所谓“冥会”、“冥一”,即“与虚空合其德”,要“于外无数,于内无心。彼此寂灭,物我为一,泊尔无联,乃日涅槃”,主体内不执于心,外不执于物,从而达到内外寂灭、物我为一的“空”的境界。
出自: 《新疆石油教育学院学报 》 2009年6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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