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都,佛都:永远的那空琅勃拉邦
王都,佛都:永远的那空琅勃拉邦
孙吉
琅勃拉邦见证了老挝在当代以前国运的跌宕兴衰,漫长历史的层累积淀使得它在老挝人心中具有一种特别的意义,象征逝去的荣耀,永远的骄傲。直到今天,老挝人在谈起琅勃拉邦时,仍然将之亲切地称为“王都”,以与作为首都的万象并列区分。
普西山下的梦幻小城
苏克(Souk)站在普西山(Mt.Phou si)上,凝望着晨色中云雾缭绕的大地。
几缕朦胧恬淡的阳光渗透薄雾斜斜地洒向西萨万旺(Street Sisavangvong)大街,悄然无声地聚光于葱茏花木掩映下的金碧佛寺与法式别墅之间,用自己渐次明媚的身影,摇曳着殿堂屋檐下黝黑的风铃。铃声悠远空灵,像极了韵律的曲线,仿佛在与僧人列队乞食的脚步相和,沙沙、沙沙、沙沙沙沙……把最恬淡的节奏谱写于虚空。金黄的光线映亮了橘黄的僧袍,仿若未暗将明时刻的萤火,一路辗转向前,淌过溢满露香的蔬菜瓜果摊,流过游人睡意正酣的湄公河畔,铺展出新的黎明。
苏克转过头来,微笑着用不太流利的汉语小声地对我说:“看,这就是琅勃拉邦。”
顺着他的目光望去,是的,琅勃拉邦(Luang Prabang),这座梦幻般的精致小城,就在不断蒸腾四散的云雾中悄然呈现在我的面前。
若即若离,亦真亦幻,散发着无以言说的魅力,宛若它若隐若现的传奇历史。
历史回荡在亘古的江河莽谷之间。发源于青藏高原雪域净地的湄公河(Mekong)一路穿越艰险,流淌缤纷,连绵在整个中南半岛,浑浊的江水巨浪翻滚,愈显醇厚悠长。这条滋润着六个国家数亿人口的巨川,把将近1900公里的身段留给了东南亚唯一的内陆国家老挝,而最精彩翩翩的一个辗转身影,留在了与南康河(Nam Khane)汇合处一个状似“L”形半岛之上。
这里群山环绕,林木深茂,这里人文繁盛,梵音缭绕,这里是老挝的历史荣耀与记忆象征,这里是无与伦比的琅勃拉邦。
国土狭长的老挝自古分为上寮,中寮和下寮三大文化地理区域,以琅勃拉邦为中心的上寮地区展现着这个国家最异彩纷呈的一面。这块老挝地势最高的地区,占据了近51%的国土面积,更聚居了三十多种少数民族,早在几万年前,海拔2000到2800米的川圹查尔平原出现了至今神秘难解的巨石文化,成为老挝文明的薪火渊源。
文明的开篇扑朔迷离,而历史的进程跌宕起伏。从有记载的年代开始,老挝境内相继建立起许多小国,它们之间对峙征战,更随着强邻真腊(今柬埔寨境内)的兴衰而命运起伏,却从未拥有自己对历史的发言权。直到公元8世纪中叶,一个新的王国建立起来,创始者坤洛定将湄公河畔的孟沙瓦(琅勃拉邦的古称)定为旺都,并易名香通,意为“金城”。这个史载名为澜沧国(Lane Xang,亦译南掌国)的小国开始逐渐改写着老挝,甚至整个中南半岛的历史轨迹。1353年,激昂的国家乐章达到高潮。雄才大略的新国王法昂统一了老挝,经过不断攻伐,把澜沧政权的版图扩张到东界安南(今越南北部),东南连占婆(今越南中部),南接真腊(今柬埔寨),西邻暹罗(今泰国),北与今缅甸和中国接壤的广袤区域,盛极一时。在这段老挝最辉煌最光荣的岁月中,琅勃拉邦一直是首都所在,从这里出发,历史上积贫积弱的小国一跃占据历史舞台的前沿,湄公河畔的小山城则成为国家强盛与民族骄傲的渊薮。
所以尽管公元1560年,塞塔提拉王在位时将首都迁至万象,琅勃拉邦的地位并未因此削弱,它仍然是一个重要的国家中心。1694年澜沧国分裂成3个小国,琅勃拉邦立即成为其中一个小国的首都。甚至在1893年老挝沦为法国的“保护国”以后,国王的王宫依然设在琅勃拉邦,直到1975年君主制被废黜。
琅勃拉邦见证了老挝在当代以前国运的跌宕兴衰,漫长历史的层累积淀使得它在老挝人心具有一种特别的象征意义,象征逝去的荣耀,永远的骄傲。直到今天,老挝人在谈起琅勃拉邦时,仍然将之亲切地称为“王都”,以与作为首都的万象并列区分。
“你在想什么?”苏克轻轻碰了一下我的胳膊,打断了我对这段历史的回思。
我笑着回答他:“中国人一登高,就喜欢发所谓思古之幽情,酸的很,就不说了。”看着他疑惑的眼神,我赶紧用英语简单解释了一遍。
王都亦佛都
当琅勃拉邦晨雾散去,我与苏克已经走在下山的路上。
晨露未尽,脚下的路仍然湿漉漉的,一路翠绿的枝蔓勾连,染湿了苏克的红色僧袍。
他是普西山下宠西(Wat Chomsi)寺的一个年轻和尚,来自老挝北方的琅南塔山区。在山顶偶遇的时候,他挥手向我招呼,僧人特有的微笑让我瞬间感到一股莫名的亲切。几句寒暄之后,得知我来自中国,苏克有点兴奋,他急急忙忙掏出怀里的一个小本递给我,我翻看一看,上面整齐地写满了汉字和蝌蚪般的老挝文字。“我在学习汉语。”他指着上面的词汇,有些羞涩的说道。说完,他开始请教我每一个汉字的读音,态度认真而严肃,直到琅勃拉邦天空破晓的那一刻。
下山的途中,苏克让我一定去逛逛国家博物馆,他说:那里有琅勃拉邦的历史,更有老挝的精神。
国家博物馆就在普西山对面的西萨万旺大街,大街是琅勃拉邦的精华和中心所在,鲜花繁茂的街道两侧均是法式精巧洋楼与古朴寺院的交错,洋楼大多是旅舍和餐馆,寺院却依然自成宁静一隅,行人来来往往,喧嚣而充满活力,这样的场景让人感觉有些突兀又有些和谐。
苏克说,博物馆即是曾经的王宫所在,现存建筑物的风格集老挝古典与法国情调于一身,历史并不悠久,但它的特殊收藏,却是将琅勃拉邦及其别具一格的特质艺术性地写入历史的见证。
博物馆收藏着一尊小佛像,高83厘米,重约50公斤。据说是在公元1世纪制造于锡兰(今斯里兰卡)。公元11世纪,佛像一直保存在吴哥(柬埔寨的古都)。直到14世纪,老挝国王法昂娶了高棉国的公主之后,将其岳父柬埔寨国王所赠的这尊金佛一并带到了琅勃拉邦,并把这尊佛像视为“王国的保护者”,作为国宝珍藏在一座古老、精美的宝塔中。
从此这尊小佛像成为琅勃拉邦,甚至老挝精神世界焕然一新的象征。随着金佛而来的还有精通巴利文《三藏》的佛学家和20名僧侣,一部《三藏》和一棵菩提树苗。法昂王不仅为高棉高僧修建了佛寺,把菩提树苗种于寺内,还大力支持僧侣们前往老挝各地讲经说法,于是上座部佛教很快就在老挝传扬开来。不仅如此,随同僧侣前来的还有包括铁匠、炼钢匠、金匠等在内的手工艺人,这些人的到来,再次印证了信仰的传播往往伴随着文明的交流。
1527年,澜沧王国的波提萨拉腊王下令禁止人民信奉鬼神,强行拆毁供奉鬼神的祭坛和其他有关建筑,从此佛教真正取代了本地的原始宗教,开始深刻影响着老挝社会、文化和人民生活。老挝逐渐成为中南半岛一个重要的佛教中心,加之临近的暹罗、缅甸、高棉等国家尊崇佛教已久,佛教的般若莲花从此灿烂绽放在湄公河畔广袤的土地。
不仅如此,这尊被称作勃拉邦(意为“薄金佛”) 的小佛像更赋予了琅勃拉邦在时空谱系中的命名。1560年,塞塔提拉王迁都万象后,将勃拉邦佛留在旧都作为镇城之宝,同时将城市更名为琅勃拉邦(Luang Prabang),意为“勃拉邦佛之都”。再细解之,Luang是 capital(首都)的意思, Pra(勃拉)是 holy(神圣)的意思。这样,Luang Prabang(琅勃拉邦)正好可以翻译成为“Capital of Holy Bang”(圣邦首都)。
在苏克的解说中,我终于一步步地亲近着琅勃拉邦。恍然大悟中,我想异文化的隔阂构成了一种旅行的吸引,也容易成为一种理解的障碍。于是旅行往往就成了一种浮浅的阅读。倘若今天没有苏克,我也许根本无从知道琅勃拉邦精神的源泉。
如今,面积不到10平方公里的琅勃拉邦,拥有超过50座的庙宇,人口5万的小城,和尚有几百名,全城679座有保存价值的古老建筑物中,绝大多数是佛教寺院(联合国教科文组织专家语),而全城的居民都是虔诚的佛教信徒。玄通寺(Wat Xieng Tong)、撒恩寺(Wat Saen)、斯普塔巴寺(Wat Siphoutthabath)、香通寺(Wat Xieng Thong)……佛塔、佛“足迹”、佛“手印”…… 全城遍布着佛的身影。平和宽容的佛教从这里生根发芽,并最终绽放在曾经巫魅流行的老挝,也许正是如此浓郁的佛教氛围,如此灵性的佛国乐土,让父母将最宠爱的苏克送进了寺院。
也许正是如千万个如苏克一样的家庭,让琅勃拉邦的另外一个中文译名——“銮佛邦”更显名副其实。
历史王都琅勃拉邦,亦是梵音阵阵的千年“佛都”。
新的冠冕
当肃穆的佛教寺院与精致的法式小楼逐渐隐入夜幕,同样在西萨万旺大街,面具、纱巾、民族服饰……各种手工艺品被整齐的摆放开去,灯火辉煌的夜市如期开始了。
人潮涌动,沸沸扬扬的音乐声与吆喝声,淹没了湄公河的阵阵涛声……
1995年12月,琅勃拉邦被联合国教科文组织列入世界文化遗产名录。
从此以后,如同绝大多数的世界遗产地,琅勃拉邦的大街小巷开始熙熙攘攘,不同肤色,不同国籍的人们穿梭其间,寻找着属于各自的韵味,宁静的佛都逐渐人声鼎沸……
不仅是夜市如火如荼,许多人家开始将自己的小楼粉刷装修,改成客栈(guesthouse)或者餐厅、酒吧,湄公河上穿梭着愈来愈多的游船,街边开了愈来愈多的旅行社……在来自四面八方的涌动人潮中,琅勃拉邦逐渐开启了新的繁荣。
“东南亚最具风情的小城”,“亚洲最具魅力的小城”……新的冠冕开始叠加在琅勃拉邦之前。
我想起在普西山问苏克的那个问题:“为什么想到学习汉语?”他回答说:“现在琅勃拉邦的中国人越来越多,他们告诉我许多关于中国的事情。我也终想有一天去到中国,去到西藏,听说那里有更为神秘复杂的藏传佛教。”
是的,琅勃拉邦从来就不是湄公河畔的世外遗珠,只能供我们回味与消遣,它从来就包含着交流与学习的激情,然而历史却很少给它和平的机会:在这个城镇的漫长历史过程中,它经常被征服,被洗劫,被夷为平地。它的富庶与繁华经常成为有敌意的邻国,甚至西方人侵掠的目标,它的历史包含着辉煌与苦难的两重性。于是,联合国专家对其赞誉道:“传统的老挝建筑容纳于欧洲殖民者留下的欧洲城市中,琅勃拉邦彻底保留其独特的城镇风貌,是两种截然不同的文化传统间相互融合的突出体现。”在我看来,这种充满西方主宰视角的评语并非突出,而是消解着琅勃拉邦应有记忆的另一面,隐隐有种为殖民者辩护甚至讴歌的味道。
琅勃拉邦真正的与众不同之处在于,“坚韧的当地居民将战争毁坏的许多建筑结构重新建设,其中有一些建筑一再被重建,重建成跟入侵前大致一样的建筑外貌。尽管有些建筑已经不复存在,但是经历过许多世纪的古建筑还是在悄悄改变着这个城镇的面貌,展现着琅勃拉邦的独特魅力。”
这才是属于琅勃拉邦的特有景象,像是一场梦幻的结束,同时也是一场梦幻的开始。
那空琅勃拉邦,勃拉部佛镇守的圣城,让湄公河的涛声悠长,伴你宁静入梦,去开启新的黎明。
出自: 《先锋国家历史 》 2009年9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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