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为绝学的梵学研究
作为绝学的梵学研究
周广荣
绝学是指既体现民族特色、具有重要文化传承意义,又面临着失传危险、从事研究的学者人数较少的学问。绝学作为人类文明的一个重要组成部分,对其给予特殊关注和大力扶持,对于延续传统、弘扬文明具有重大意义。中国社会科学院从2008年开始启动的特殊学科建设工作,其重点之一便是进行绝学学科立项。截至目前,中国社会科学院共有包括梵文、甲骨学、纳西东巴文、因明学等在内的15个绝学学科获得立项扶持。近两年来,通过诸多专家学者锥心泣血的努力,这些绝学学科获得了前所未有的发展;但随着研究的深入,在此过程中也暴露出绝学研究中的众多问题。有鉴于此,本报从11月29日开始开设“抢救和保护绝学系列报道”专栏,陆续刊发了数篇有关绝学传承的通讯,引发了众多读者对这一问题的关注。今天的学术版选登三位相关绝学学科负责人的文章,希望通过他们的阐述和呼吁,进一步唤起社会各界对于绝学研究的高度重视,合力推动人类文明薪火相传。
不绝如缕的梵学
如实而言,现代学术意义上的“梵学”研究与胡适、陈寅恪、汤用彤、许地山等自欧美留学归来的学者的积极尝试与倡导密不可分。不过,就现代学科建制而言,梵学研究学科的成立应以1946年北京大学东方语言文学系设立梵巴专业为始。这一年,季羡林自德国留学归来,担任北京大学东方语言文学系教授与系主任。不久,金克木也从武汉大学调入东语系,与季羡林一起成为新中国梵学学科的创建者。季先生在德国留学十年,其研究风格与路径深受近现代欧美印度学研究的影响,金先生在印度游学六载,接受的是印度传统的梵学教育,他们在教学与科研中各有所长、风格迥异,起到了很好的互补作用。在近半个世纪的时间里,季、金二先生在人才培养、科学研究、经典翻译等多个方面都取得了显著的成绩,为我国的梵学研究奠定了坚实的基础。从人才培养方面来看,1960—1965年的梵文本科班,1978—1998年的几届研究生,即是季、金二先生着力培养的梵学人才,也是当前中国梵学研究的主力军。
上世纪50年代末,从作为中国社会科学院前身的中国科学院哲学社会学部成立起,社科院就聚集了数位非常优秀的梵学研究者,如通晓梵、巴、藏、日、英等多种语言,在佛学研究领域成就卓著的吕澄;精通梵、藏、英,于藏传佛教及佛教因明研究颇有成就的王森;译介印度古典戏剧如《龙喜记》、《小泥车》的吴晓铃。1965年,北京大学东语系梵巴专业的八位毕业生分配至有关研究所,成为社科院梵学研究的生力军。1978年以后,侨居印度30余年,于中、西、印哲学与宗教颇有心得的徐梵澄,毕业于印度蒲纳大学主治印度哲学的巫白慧又相继调入社科院,为社科院的梵学研究注入了新的力量。同样是在近半个世纪的时间里,中国社会科学院的梵学研究者分别在古代印度哲学与宗教、古典文学、佛教哲学、佛典文献等学科领域,以及梵文经典的翻译方面,取得了令人赞叹的成绩。其中,最值得称道的莫过于黃宝生等人历时十余年共同翻译的印度史诗《摩诃婆罗多》。该书篇帙浩繁,内容广博,是一部“百科全书式”的史诗,它的面世堪称现代梵文经典翻译史上的一座丰碑,是中国当代梵学研究的一面镜子。
回顾梵学在中国的传习史,以及半个世纪的梵学研究,准确地说,它其实是一门不绝如缕、相沿未断的学问或学科门类。
梵学研究中的困境
我国几代学人都在梵学研究领域中取得了骄人的成绩,完成了一些具有国际影响的成果,但相对于欧、美、日、印等地区或国家的梵学研究而言,我国的梵学研究在文献资料建设、学术梯队培养、研究范围及国际前沿性诸方面,都还有不少缺失及有待提高的空间。
中华文明古国号称文献之邦,历来注重对各类文献的收集与庋藏,但近代以来,因国力衰微,学术文献的收藏相对滞后,这种状况在梵学研究领域尤为明显。不管是原始的写本或抄本,还是新出的研究著作,都得之匪易,不少学者都经历过辗转搜求急需文献的艰辛,以及求而不得的慨叹与焦虑。因此,大部分梵学研究者也只能像季羨林先生那样,抱着“有多大碗,就吃多少饭”的理念,在力所能及的情况下,尽力将自己的研究工作推进。
从学术梯队建设或人才培养方面来看,过去50年既有成功的经验,也有不少教训。在经验方面,值得称许的是,1978年由北京大学与中国社会科学院联合成立南亚研究所,培养与印度学研究相关的研究生,同时创办《南亚研究》。通过这种强强联合的方式,既培养了人才,也推出了新的成果,使中国的梵学研究一度出现非常红火的局面。就其教训方面言之,最显著的一点即是忽略了学术梯队的建设,这在社科院尤为突出。除了哲学所巫白慧、孙晶师生外,其余的宗教所、外文所、亚太所的第一、二、三代梵学研究者,都没有指导过从事梵学研究的学生,由此出现当前社科院梵学研究后继乏人的现象。近年来,黄宝生通过举办梵文学习班与梵典研读班,着力培养本所的青年学者。最近,其工作又得到院科研局及国家社科基金的支持,联合全院的梵学人才,成立了旨在推进梵学研究与人才培养的梵语研究中心。与社科院相比,北京大学东语系的梵学研究人才及梯队建设相对合理,不过,就全国范围内来看,梵学研究人才的匮乏,短期内仍是难以改变的事实。
受制于文献资料及人才缺乏,我国梵学研究的广度及深度都有待推进。从另一角度来说,虽然在过去的50年里,几代梵学研究者在语言、宗教、文学、律法、礼仪、历史等人文社科领域为我们提供了诸多可资利用的研究成果,但较之梵学自身的博大精深,较之其他学科领域对梵学研究的期待,仍有不少空白点。比如,在梵语声明学研究领域,虽已有段晴的《波你尼语法入门》,但仍有许多在中国产生影响的声明学著作还未被涉及。奠定印度传统文化的四吠陀,也只有很少的篇章被翻译成汉语,其完整意义与价值仍不能为国人所理解、领受。另外,与大乘佛教兴起关系颇为密切的往世书文献,也是中国梵学研究界未曾触及的领域。
作为绝妙之学的梵学
梵学源远流长,广博深奥,文献宏富,思理精深,既具古典魅力,又有现代价值。不管是着眼于中印两国间过去、现在与未来各个领域、各个层面的友好往来,还是本着吸收外来文化,建设本民族文化的长远目标,这个领域都值得我们的政府与文教主管部门给予更多的倡导与支持,尤其值得研究者为之奉献更多的精力及智慧。
如实而言,梵学研究工作是一项艰辛、寂寞、清贫的事业,需要研究者耐心细致、长时间、全身心地投入,凡此种种,都与当前国內稍嫌浮躁、急功近利的整体学术环境不合拍,由此也造成梵学研究领域曲高和寡、后继乏人的窘迫景况。在我们为时不算长的梵学研究学科发展史上,有两件颇令人感慨的事情:其一,1965年分配至中国社会科学院工作的8位梵巴本科班毕业生中,有4位英年早逝。其二,1984年招收的梵文本科班几乎全军覆没,绝大部分改行从事其他工作。在这种状况下,政府与文教主管部门对梵学研究给予更多地关注与支持,吸引更多青年学者参与其事,乃是促进梵学研究的首要举措。
对梵学研究者而言,充分认识这门学科的价值与意义,进而激发起对这项工作的虔敬感与自信心,才能真正深入其中,乐而忘疲,成为这门学科的传承者、守护者与发展者。从徐梵澄、季羡林等人到新中国培养的首批梵学研究者如黄宝生、蒋忠新等人,再到改革开放以后培养的王邦维、段晴等人,每一代学人都具有强烈的使命感与责任心,把梵学研究当作至高无上的神圣事业,潜心向学,超然物外,在不同的领域中取得了显著的成就。新一代的梵学研究者只有继承前代学者的严正学风,不慕浮华,才能在新的领域有所突破。
全球化与信息化的来临,为梵学研究提供了诸多便利,也带来新的挑战。立足国内梵学研究的实际,为国人提供更多、更好的梵学研究成果,同时积极开展与国外梵学研究机构的交流与合作,积极参与国际梵学研究界的学术活动,让中国的梵学研究走向世界,则是推进或提升我国梵学研究整体水平与实力的另一重要途径。 (信息来源:光明日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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