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康图库仁波切:伏虎—无明烦恼对治法 悲心
阿康图库仁波切:伏虎—无明烦恼对治法 悲心
为了协助所有似乎陷于无可避免之苦的众生,我们披上温柔的悲心甲胄,协助的对象不仅是人,也是可见与不可见的一切众生。
——第十六世大宝法王嘉旺噶玛巴
对我们的幸福和精神发展而言,慈悲是不可或缺的。我们的朋友、家人所面临的问题,以及那些影响我们环境和整个世界的问题,都能藉慈悲之助而获得解决。
我们的悲心愈广、愈深,其影响范围与效果就愈大。因此,只要有真正遍及一切的悲心,即可适当地照顾每一众生和每一事物。我们自己的快乐增加,我们的家庭生活便会随之而变得更有意义、更有益处,同时也会有愈来愈多的人变得更加快乐。悲心的不断增长与扩展,会令世界逐渐改善,使得个人的贪、嗔减轻,使得国际间与团体间的冲突与战争减少。
现今,人人都有一些悲心。不管是多么自私的人,也常会照顾自己的父母、子女、情人或朋友;即使是惯于杀生的动物,如蛇及鳄鱼,也会爱护其子。不过,悲心若以自己的亲近或同类为对象,那就是舍大取小,比起我们皆能起发的无量大悲,褊狭得太多了。
我们虽可想像自己有发无量大悲的能力,但实际上我们还没到达那种地步。在现阶段,光是把自己照顾好,不给他人带来伤害,或不成为他人的负担,就需要相当大的努力;但是若能做到这一点,我们便是已经获得很有价值的成就了。这使我们自己未来的发展有了良好的基础,因为对自己都没有悲心的人,很难对他人生起悲心。
初修时即了解自己与他人皆有成正觉之潜能,是很有帮助的。心之觉境是慈、悲、喜、舍的心态;我们都具此种心态,但为无明和累积的不善所障。错误的认知和不善的行为,也同样使得我们看不见、发不出成正觉之潜能。然而,这些障碍和烦恼一除,我们便能超越各自分立的妄见,而了知一切事物的相互依存。如是即可明显看出;伤害别人就是伤害自己,照顾别人就是照顾自己。一旦能够看清无论敌友都具有成正觉之潜能,我们便会以同等的悲心对待每一个人。
基本上,人人都像我们一样想要快乐、需要乐因。即使是自讨苦吃的人,也是由于无明所致,因为没有一人真想不乐。他们只是不知唯有道德才能产生快乐,才能产生那激励我们行善的愉快心情。
是故,我们首先必须分清什么是善行,什么是恶行。一旦学会明辩是非,我们即可将此是非之心应用在日常生活。〈正业〉那一篇,提供我们一些善行的简单规范,同时也警告我们谨防恶行。总括起来,可以这么说:为善能产生快乐及乐因,为恶只能产生更多的痛苦。除非我们能了解此一区别乃是悲心成长之所依,否则我们便会有意或无意地给自己和他人制造痛苦。
慈悲可以一步一步地笔直成长,但我们自己非要很有耐心地下功夫不可。必须先彻底修心,然后慈悲才能够深、够强,不致为逆境所动。
首先,我们必须了知,我们全都在受某种痛苦,无一例外。不管贫、富、智、愚,我们都不能不受生、老、病、死之苦;只要未得解脱,我们就像地牢中的死囚一般,无处可以逃避那必会到来的无常和死亡。没人想要受苦,但却都在以不同的方式受苦,而且无论怎样努力,全都不能逃脱此苦。
富人尽管有钱,还是受苦——他们会因害怕丧失财富而生活在恐惧之中,会因钱多而变得腐化、毁了友谊,或导致亲人彼此互不信任;穷人会吃不饱饭、无处可居,或经常为养育子女而发愁。聪明的人能力强强,依然受苦,甚至会因能力强而受苦;能力差的人,则有连简单的问题都无法解决之苦。
虽然有人表面上以令自己或他人痛苦为乐,其实他们还是苦。他们常因无明或习气,或兼具二者,而不能自拔。蛇也许不想用毒牙咬在草地玩耍的婴儿,但它还是因恐惧或无明而咬了——尽管它并不饥饿,同时亦非在危险中。对蛇来说,用毒是它生活方式的一部分;对人而言,就无此必要了。如果有人骚扰我们,或做我们不喜欢的事,我们会生气;但若是责备或想要惩罚他们,那便是毫无悲心。我们必须学习避免对他人起有害或不良的反应,谨防自己像动物或蛇那样发动攻击。在受到骚扰之类的情况下,适当的反应是生起悲心,而不是发怒。
我们大多易于无情或自私,很难体恤和关怀他人。为了增长慈悲,我们要设身处地为他人着想,从他人的观点来看事情,这样才不会伤害到他人,才不会将自己所不欲施之于人。我们所应做的,是永远尽力把自己想要的快乐施于他人,最后,我们将可达到希望他人快乐一如希望自己快乐的地步。在社会上,我们将能彼此配合,像拼图一样,合为一体。显然,要想有此成就,我们必须对他人的感受有相当的了解。
一切众生都在受苦,无论知不知苦,无论肯不肯承认。如此了知之后,下一步就是培养强烈的愿望——愿一切众生皆离苦因。我们的目标就是不将任何一个众生排除在我们的悲心之外。
这种无量大悲难以说明,但可比作母子之间那种强烈深厚感情的延伸——平等扩及各处众生。
在西方社会,父母与子女的关系较东方冷淡。西方人的理想是尽快让子女独立自主;婴儿常用奶瓶吃奶,幼童不跟妈妈睡,而且在还没有充分准备的时期就要负起责任了。父母出外工作时,可能把儿童单独留在家里。有时,十几岁的孩子因太早进入社会而有了不良的经验——太早寻求自由,犹如岩燕太早跳出巢去而摔落地上。这种情形平凡无奇,一般人都视之为正常,但孩子因太早获得过多自由而犯法入狱的事例,为数不少。
然而,在东方的很多地区,家庭仍旧遵循传统,一起工作,睡在同一处。母亲亲自哺乳,与子女分享食物和快乐,以致母亲与子女之间充满亲密感和安全感。这种互爱的关系,在西方虽较少见,但平等地用之于一切众生,确实是我们所追求的。在这方面,另一发展悲心的方法,是想想自己的母亲若遭受某种折磨或伤害,我们会觉得怎样。我们的感觉可能是:“只要她能脱离痛苦就好了。”此一方法之目的,在于对一切众生产生像对母亲那样深厚的感情,热望他们皆能离苦。所以在开始时,我们先对母亲、情人、密友等亲近的人修行慈心,然后将此慈心毫无分别地扩及一切众生。
这并非说我们的悲心仅以人类为对象,动物也受大苦;很多动物在不必要的情况下,甚至常在无需以它们为食物时,被宰杀了。世界各地都有残酷流血的消遗,到处都有动物遭受人类无情的剥削,遭受其他动物的迫害,然而它们仍不得不为自己及其子女寻找食物和楼息之所。从水中被钓出的鱼或被猎杀的狐,我们很难想像它们有什么感觉,但可以确定自己不愿有那种经验。拔根头发,我们都会抱怨叫痛,可是羊却在寒冷的天气里被强行剪毛。在这些方面,我们虽对世人的作法不能有太大的影响,但自已可以随时随地对一切有情尽量亲切、和蔼、照顾。
发展悲心的下一步,是致力于解救一切众生,令其脱离苦海。我们要提醒自己,他人是如何受苦,并在心理上设身处地,这样会有助于我们发起悲心、扩大悲心。
我们自己的经验,是帮助他人的起点,因为我们若无法面对和处理那些令自己痛苦和不安的情况,便没有利益他人所必须的信心和技巧。
在这方面,重要的是,我们必须了解,当我们从暴力和不安的观点来看世间和自己的处境时,我们之所见乃是自己之所造、乃是我们自心之不善的投影。企图逃离现实,想要另找一个较佳的世界或天堂之类的地方,显然是白费心机。然而,只要我们有正确的知见,我们便能当下跟世间发生良好的有益的关系。
自心清净时,这种清净会使我们所见之一切全是光明的。正如视力好的人,无论看什么,都能如实看清;视觉若有毛病,则所见模糊不确,以致引起困惑与误解。企图改变所见之物是徒劳无功的——该改善的是视觉。我们若见他人不善。就该对他们起悲心;悲智增长,便不会再对他人吹毛求疵。相对地,他们对我们的看法也会改善,因而有了互敬,敌意大消。
发展慈悲要公平无私。我们必须了解,厚友薄敌不是正道,今日为友,明天就可能为敌,反之亦然。我们不可过分执着敌友的观念,我们应尽可能像待朋友一样善待敌人,并应把每一个人都视为该受我们善待的对象。
慈、悲、喜、舍四无量心的成就,也许非我们所能及。然而,自人类有史以来,已有多位大圣和大师做到了。他们终身致力于利他的工作。他们之能有成就,不是靠允文允武,也不是靠积聚财富,而是靠善待一切众生。如能效法他们,我们亦可不辜负此宝贵的人生,而于自心发起无量大悲。
周遭现有之人的悲心,也能激励我们作发展悲心的努力。例如,有很多诚恳、体贴的人赠送金钱、衣食给贫困之家和小孩。当我们关怀不如自已幸运之人的福祉,而不傲慢、不求声名或赞誉时,也已得到正道了。随着信心与愿力的增长,我们的慈悲心便能逐渐把所有受苦者包括在内——尤其是那些无人照顾而最须要协助和安慰的人。
这一点对年老患病者特别要重要。在西方社会里,老病之人常受冷落,被安置在养老院之类的机构,只因他们“碍事”,若因我们觉得自己负担不起他们所需的照顾,就如是予以冷落,是很不对的,我们不该如此,我们应随时随地尽可能给予照顾和支持,使他们感到安全和亲切,以致能将死亡的来临视为生命延续过程的一部分——不离于生命、不异于生命。
当然,照顾老、病和不可爱的人,可能非常困难。他们不仅因身体疼痛和虚弱而受苦,同时也因困惑和失去理性而受苦,甚至会企图在遗产事物上戏弄上。不过,这正是我们在设身处地发展悲心方面一个良好的借镜——我们自己也总有一天会老、会病。看他人的感受如何,会帮助我们成熟自心、扩展悲心。
不管我们学了多少有用的东西,悲心的种子,若不暴露于日常经验之光中,便不会成长结实。我们在日常生活中若是紧张无情,那么即使研究松驰法及有宽大的心胸和关怀的心意,也没什么益处。倘若我们只是骂马、喂马,而从不骑它,它便会变得不驯、不乐,对谁都没用;一定要亲身骑马,马才会把我们载到我们要去的地方。同样地,慈悲也必须成为我们实际经验的一部分才行。
我们不可怀着期望回报的心去修慈悲。把修慈悲看作一种交易,只会增强那与人分立之我见。而无私之大悲,则有助于我们超越这种对现实,及对自己地现实中之地位所怀有的孤立与贫瘠的看法,而让我们接触到那万物一体的实相。正确的态度是,既不希求成功,也不害怕个人的失败,只是谦卑地不断致力于照顾每一众生,令得解脱。
我们若不了解这种正确的发心,则善待他人和布施都可能造成障碍。此处我们必须牢记的要点是,不管我们能布施什么,不管我们自己拥有多少,都应该毫不吝啬地施与他人。吝于与他人分享自己的快乐或所有,即是误解悲心的意义。婴儿或幼童抓住玩具不放,唯恐丢掉;我们若只想护产、独占,那就跟儿童没什么两样。如是一来,不仅让自己所有的东西降低了价值,而且也不再能从其中得到快乐。真正须要时时保护的是我们所发的悲心,我们自我奉献愈多,所发的悲心就愈坚强可靠。
修行悲心需大善巧。例如,把烈酒给酒鬼,即使是由于酒鬼的请求,也决非同情之道。同时,我们也不该强行帮助他人,或在无能为力的情况下插手。看见两人吵架,我们也许认为出面调停是件富有同情心的事,但若因此使得他们迁怒于我们,而我们也生起气来,那就更糟了。除非我们的悲心够深,即使在愤怒和冲突之中也能控制自己的情绪,否则还是少管闲事为妙。
有一件事必须慎防,那就是由于自己修行悲心,而认为他人也非如此不可。我们应该一心不断致力于发展自己,这样当我们内在的快乐与悲心成长时,自然会有很多人感觉出我们所欲成就者是多么有益,以致得到鼓励,而在适合他们的时候,照我们的样子去做。
因此,我们虽应时时尽量协助他人,但也须防范超过自己发展的层次。悲心的成长,该是稳定而逐渐的。藉着毅力、慎辩和常识,我们便能细心地与每一发生的情况打交道,确保身、语、意业永远为利益他人,不为任何人带来伤害。
至此,我们已经探究了慈悲的好处、慈悲的发展方法,以及如何善修慈悲。不过,我们必须指出,在慈悲的发展与修行阶段,虽须耐心和慎用,但迟延悲心的发起和自心的降伏,决非明智之举。
一般而言,人都希望享受人生、生活快乐,对死亡一事根本不愿去想。假使我们能够找到可以终生享受的世间之乐,上述那种态度还算有理;然而,世间之乐大半短暂,项多不过几年。我们积聚或投资的钱财,会像放在阳光下的冰淇淋一样,迅速消失;衣食之乐,或从他人的言行所得之乐,虽及受我们珍惜,但也不免无常。今天的喜乐,很容易就变成明日之优或失落之感;即使在短短的一天当中,乐因也可能变成苦因。
享受人生固然没错,但切莫忘记一切无常,包括自己在内;也莫忘记时间宝贵,浪费不得。我们既然可以确定自己于临终时,必会愿意为延长一天生命而付出所有一切,在发起悲心方面,便一刻也不该拖延,因为当我们不得不把一切所有全部丢下时,最能令我们感到平安和安慰的,就是我们所为之善。
是故,无论何时何处,一有机会,我们便应立即发展悲心。如右留待明日,我们就不再能那么直接地与激起悲心的情况发生关系了。饿了、渴了,我们不会一连二十四小时置之不理,会立即采取行动,充饥、止渴。我们应把修行慈悲视为生活自动自发的一部分。
常念必死,并非说我们应生活在怕死的恐惧当中。绝望与害怕不仅没用,反而会让我们无法享受人生。我们应做的是:知死不可免,而发心充分利用每一宝贵时刻,去培养自己内在的力量与慈悲。这样一来,不管死于何时,我们都已尽了最大的努力,使我们的一生于人于已皆有价值和益处。
我们无法舍弃死亡,但是只要功夫够深、发心正确,定可舍弃痛苦。只要我们的决心够强、信心不失,就有消除苦因、根绝苦因的办法和力量。每当我们对自己的努力产生怀疑时,只要看看自己的经验和周遭之人的经验,即能了知,发展悲心,令其光大于世,对每一个人来说,都是多么值得做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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