玄奘思想研究:佛教信仰的力量——玄奘法师的启示(普正)
玄奘思想研究:佛教信仰的力量——玄奘法师的启示(普正)
佛教信仰的力量——玄奘法师的启示
四川成都文殊院监院 普正
“万古风猷,一人而已”,撰写《三藏法师传》的慧立法师曾这样评述奘师。奘师的伟大成就,如日月经天,光华灿烂;奘师的伟大精神,如太岳崇立,仰之弥高。我们今天来纪念古代这位伟大圣哲,主要是要学习、效仿这位法门龙象为法忘躯的宗教精神。奘师之所以能够取得如此震烁古今的成就,主要来自他佛教信仰的力量,这是他对我们今天佛教徒的重要启示。
奘师传记资料有两种,一是奘师弟子慧立法师撰写的《大慈恩寺三藏法师传10卷,二是辩机法师撰写的《大唐西域记》12卷。综合起来看,两本书互有详略,而比较参照,可以清楚地看出奘师的行谊。奘师一生,为中国佛教之发展,为天下苍生之慧命,精诚贯注,虽历经艰难险阻而矢志不渝,更在有限的生命中励精无怠、敬惜寸阴,在这些令人感佩的精神后面,自有其伟大卓绝的佛教信仰情怀。千载之后读之,仍可起懦夫之志、奋志士之气也。
信仰的力量——精诚贯注矢志不渝
奘师一生行谊可以大致分成四个阶段:国内求学阶段(596 627)、只身西游阶段(627 631)、留学印度阶段(631—645)、翻译经论阶段(645 664)。奘师生命历程虽然分成四个阶段,志向却是始终如一的。从他13岁在洛阳净土寺出家时的一番话即可见出奘师信仰之坚定、志向之伟大来。《三藏法师传》卷一云:
大理卿郑善果……问曰: “求度耶?”答曰: “然,但以习近业微,不蒙比预。”又问: “出家意何所为?”答曰:“意欲远绍如来,近光遗法。”
“远绍如来,近光遗法”遂成为奘师矢志不渝的志向。他青年时代孜孜向学,全国各地的大德莫不执卷服膺,“两京知法之匠,吴蜀一艺之僧,无不负笈从之,穷其所解”。对扬谈说,竟至废寝忘餐而不顾也。18岁时,奘师和兄长长捷法师经子午谷人蜀,居住在成都空慧寺,年满20岁时在成都受具足戒。当时因为战乱的缘故,成都相对和平,全国各地的高僧大德荟萃于此,奘师兄弟在四川大约停留了三四年的时间,其间几乎参与了历次大型的讲经法会,接触、钻研了所能见到的各类佛教典籍,所谓“益部经论研综既穷,更思人京询问殊旨”。可以说,在成都的这三四年是奘师学问突飞猛进,从而打下坚实基础的几年,他不仅在此受完具足戒,成为一个真正的比丘僧,而且更广泛地学习了摄论、毗昙、俱舍、涅架等各派经论。成都是奘师成长的最为重要的基地。
21岁时,已经在当地非常有名的奘师,“私与商人结侣,泛舟三峡,沿江而遁,到荆州天皇寺”。传记中用了一个“遁”字,看来是偷偷地逃出来的。他偷跑出来的原因是要到长安进一步学习佛教经论。在天皇寺讲经说法过了一段时间之后,他北上抵达相州、赵州,学《成实论》,然后进入长安大觉寺学《俱舍论》,再跟着法常、僧辩两位大师学习《摄大乘论》。经过这样孜孜不倦的学习,他发现当时各地所讲解的经论,“各擅宗途”,即便以佛经为核定的依据,也是“隐现有异,莫知适从”,如奘师在他写给高昌王的《启谢表》中所说的:
遂使双林一味之旨。分成当现二常;大乘不二之宗,析为南北两道。纷纭诤论,凡数百年,率土怀疑,莫有匠决。
’他听说“西天竺”有一部“十七地论”(即后来奘师译出的百卷《瑜伽师地论》),于是便有了西行求法以解决这些问题的想法: “音乐树下,必存金石之响;五天竺内,想具百篇之义。”慧立法师称赞奘师“廓宇宙以为志,继圣达而为心”,这种“志”、这种“心”来自他崇高而伟大的信仰。奘师13岁时所发下的“远绍如来,近光遗法”的宏大愿力,十余年而不稍移动,所以才能“匡振颓网,包挫殊俗”也。大概在贞观元年,奘师踏上了西行取经、求法的道路。
信仰的力量——乘危远迈渡过难关
在佛教发展历史上,西行求法的高僧代不乏人,他们大多数人走陆路,经甘肃走廊、天山南路,人帕米尔高原,过克什米尔,再南下赴印度。当时虽然有商路,但除了沙漠、高山、路途遥远的阻碍之外,僧人资财匮乏,语言不通,而且一般只有少数人结伴前行等等,也使得西行求法之路成为危途。唐代义净法师在《大唐西域求法高僧传·序》中曾这样说道:
观夫自古神州之地,轻生殉法之宾,显法师则创辟荒途,奘法师乃中开王路。期间或西越紫塞而孤征,或南渡沧溟以单逝,莫不咸思圣迹,罄五体而归礼;俱怀旋踵,报四恩以流望。然而胜途多难,宝处弥长。苗秀盈十而盖多,结实罕一而全少。实由茫茫象碛,长川吐赫日之光;浩浩鲸波, 巨壑起滔天之浪。独步铁门之外,亘万岭而投身;孤漂铜柱之前,跨千江而遣命。或亡餐几日,辍饮数晨,可谓思虑销精神,忧劳排正色,致使去者数盈半百,留者仅有几人。设令得到西国者,以大唐无寺,飘寄栖然,为客遑遑,停托无所,遂使流离蓬转,牢居一处,身既不安,道宁隆矣?呜呼!实可嘉其美诚,冀传芳于来叶。
奘师对西行求法路途上的种种艰险早已心知肚明,为了达到目的,他进行了艰苦的自我训练,“以人间众苦种种调伏,堪忍不退”,然后才冒险踏上西行的道路。他先从西安到达秦州,再到达兰州、凉州。在这里奘师遇到了第一个麻烦:凉州李大亮按照国家“百姓不许出藩”的禁令,要求奘师返回。后来在慧威法师帮助下抵达瓜州。在此地,奘师打听了一下西行的道路,从凉州西行必经玉门关,关外西北有五个烽火台,相距百里,中间并无水草。而当时所乘的马匹又死掉了,奘师在此愁闷沉默了一个多月。积极筹措之下,买了一匹老马,和一个胡人石盘陀一起商议偷过“五烽”之事。在石盘陀看来,奘师孤身过关,根本就是一件不可能的事情:
西路险恶,沙河阻远,鬼魅热风,遇无免者。徒侣众多,犹数迷失,况师单独,如何可行?愿自料量,勿轻身命。
奘师坚定地回答道:
贫道为求大法,发趣西方,若不至婆罗门国,终不东归。纵死中途,非所悔也。
斩钉截铁,没有丝毫的犹疑,更将一己生死置之度外,如果没有伟大的佛教信仰鼓舞,一个人怎么可能拥有如此巨大的勇气?难怪汤用彤先生曾这样感慨:“求法者无论其智能、其学识若何,其志气之卓越盖可惊矣。”
胡人石盘陀并没有骗人,等他们来到五峰之间,因为没有水草,必须到烽火台处取水,但一旦被发觉就会被处死。胡人害怕,辞别奘师,只剩下了他一个人,也不认识道路。前途茫茫,处境险恶,“惟望骨聚马粪等渐进”,隐伏沙沟,到烽火台取水,结果被军士发现。校尉王祥在甄别清奘师的身份后,便请他到敦煌去,不要再冒险西行了。奘师答言: “誓往西方遵求遗法……终不东移一步以负先心。”王祥大为感动,在其帮助之下,奘师得以到达第五个烽火台。在他们指引下,奘师取道野马泉而前往伊吾。这一段路有800里长,竟成为奘师西行中最为险恶的路途:
上无野鸟,下无走兽,复无野草,是时顾影唯一。……至沙河间,逢诸恶鬼,奇装异类,绕人前后。
走了百余里,结果又迷失了道路,喝水时不小心将水袋子的水弄洒了。这个时候真的陷入了绝境:
是时四顾茫然,人鸟俱绝。夜则妖魅举火,烂若繁星,昼则惊风拥沙,散若时雨。……四夜五日无一滴沾喉,口腹干焦,几将殒绝,不能复进。
这个时候,佛教信仰的伟大力量再次显现了奇迹。在奘师殷勤祈祷之下,观音菩萨在茫茫沙漠之中化现出了一处水草地、清水池。在这里停留休息了一天之后,奘师才得以抵达伊吾。
九死一生之余,奘师到达了高昌国。国王鞠文泰敬仰奘师的风范,意欲留师久住。这个时候奘师面临着另一种阻难和考验:国师之位、主人的盛情。奘师从容答言:
(贫道)不为供养而来,所悲本国法义未周,经教少缺……岂使中途而止?
谈来谈去,奘师终是不肯留下,高昌王大怒,说或者强留下,或者送奘师回国。这个时候奘师的回答更是令山河失色、天地动容: “玄奘来者为乎大法,今逢为障,只可骨被王留,识神未必留也。”为此奘师绝食三日,高昌王无奈只好放行。在高昌王的帮助下,奘师穿越从高昌到大雪山的20多个国家,顺利抵达迦湿弥罗国。这一路西行,历经两年时间,其间濒死者数次,身陷绝境者数次,终赖奘师之坚忍不拔毅力而得以乘危远迈,渡过难关,慧立法师所谓“涉风波而意靡倦,对万乘而节逾高”。奘师节志坚贞,逢种种障碍磨难而不屈不挠,遇种种利名引诱而毫不动心,唯大法是荷,非西行不止,如果没有坚贞卓绝的佛教信仰,那是不可能做到的事情。道宣法师称赞奘师“历天险而志逾慷慨,受凶贼而神弥厉勇”,恰当地描绘出了奘师那种刚毅的意志、坚强的精神,也正是在这种种艰苦的锻炼之中,奘师铸就成了那种钢铁般的性格、崇高的品格。这是我们佛教徒应该好好学习的。
信仰的力量——励精无怠敬惜寸阴
贞观二年(628)冬天,奘师抵迦湿弥罗,开始了为期近15年的参学生涯,时年33岁。迦湿弥罗为说一切有部之重镇,奘师在此停留了近一年时间,夜以继日地跟当地称法师学习经论,兼习梵文经藏。其后又经过一段时间的游历,奘师于贞观五年十月,终于来到了西行目的地之所在——印度的那烂陀寺,依止已经106岁的戒贤法师学习《瑜伽师地论》等经论五年。其间奘师主攻大乘瑜伽行派的论著,兼及中观学派、有部的学说,另外还有因明、声明等学问,他学习期间, “晨夕无辍,将事博义”。在学有所成之后,奉戒贤师命,再次游历五印30多个国家,广泛地学习、参访,与各地的学者切磋义理。关于奘师留学十几年的经历,唐太宗《大唐三藏圣教序》中曾有这样的概括:
万里山川,拨烟霞而进影;百重寒暑,蹑霜露而前踪。诚重劳轻,求深愿达,周游西宇,十有七年。穷历道邦,询求正教,双林八水,味道餐风,鹿苑鹫峰,瞻奇仰异。承至言于先圣,受真教于上贤,探赜妙门,精穷奥业。一乘五律之道,驰骤于心田;八藏三箧之文,波涛于口海。
其后奘师又在曲女城论辩大会上担任论主,立“真唯识量”, “破诸异见,自十八日以来无人敢论者”。被称赞为“大乘天”、“解脱天”,而誉满全印度。然后奘师于贞观十五年启程返国,经过两年的行程抵达于阗,并于贞观十九年正月返回长安。同年五月初二日,奘师即打开梵本,准备翻译了,可以想见他对于自己的理想,是如何地不肯放过一时一刻的时间。也就是从那一刻起,整整19年的时间内,奘师一直在忙着翻译从印度带回来的经论。《慈恩传》卷七云:
师返慈恩,专务翻译,无弃寸阴。每日自立程课,若昼日有事不充,必兼夜以续之。遇乙事之后,方乃停笔。摄经已,复礼佛行道,至三更暂眠,五更复起,读诵梵本,朱点次第,拟明旦所翻。每日斋讫,黄昏二时,讲新经论,及诸州听学僧等恒来决疑请义。既知上座之任,僧事复来咨禀;复有内使遣营功德……亦令取师进止。日夕已去,寺内弟子百余人,咸请教诫,盈廊溢庑,皆酬答处分,无遗漏者。
可见奘师此时还不能专心从事翻译工作,寺庙的管理工作、僧众的修学疑难,与皇家的交涉,都要他来决策、解答、办理。他只能励精无怠、敬惜寸阴,夜以继日地继续着译经工作,直到麟德元年(664)正月,在奘师去世前一个多月前,才停辍译笔而专精行道,奘师的这种“敬惜寸阴”的精神,既体现了他高深的宗教修养,如《慈恩传》说他“虽众务辐凑,而神气绰然,无所拥滞”, “高谈剧论,竟无疲怠,其精敏强力,过人若斯”,如果没有高深的定慧修持力,19年如一日地如此操劳,一般人肯定是吃不消的;再就是19年间如此“拼命”,支撑他的自然是深厚佛教信仰的愿力了。《大唐故三藏法师行状》云:“每翻‘经,急急然恐不终讫,一部了已,欢喜称庆云:用此答四恩。”这和他13岁时所发下的“远绍如来,近光遗法”的宏大愿力是一致的,靡不有初,鲜克有终,50年了,奘师的志愿依然如此坚定啊。
综观奘师一生,正是这种伟大佛教信仰精神的实践者,从下面几点更可看出奘师这种精神的伟大来:
第一,奘师立志求法,其动机和目的非常单纯,其心地皎洁可以鉴照日月,就是为了求取佛法来解决国内一些争论不清的问题,没有丝毫其他目的,为此他宁可做一个偷越国境的犯人,宁可冒着九死一生的危险,而穿越重关险境。他的这种艰苦卓绝的精神,如果不是一位随时准备舍生取义的伟大佛教的信仰者,或者说如果没有深厚的信仰力量作为支撑,是任何人也不敢去尝试的。
第二,奘师在前往印度求法的途中,为高昌王所留,如果奘师顺其所请,也可过上养尊处优的生活,而不去冒冰天雪地之苦,则历史上就不会有玄奘其人;另外在他誉满五印时,戒日王邀请他留下担任国师,如果他留下,也不会有玄奘其人。奘师之伟大即在于他始终不忘出家时的志向与愿力,也正是在这种强大的佛教信仰的推动下,才能弃常人视为难得的机遇如敝屣。而其佛法上的深厚修养,更是他多次化险为夷的保证与根据。
第三,奘师回国后,太宗曾多次逼迫他还俗辅政。如果他意志不够坚定,那么中国历史上顶多又多了一个黑衣宰相慧琳或刘秉忠、姚广孝而已。奘师根本不为权势、声名所动,甘心寂寞、劳累,孜孜以求的是佛法的弘扬,如果没有极其深厚的佛教信仰以及弘法的热忱作为后盾,这也是不可能的。
所以说,正是这种深厚的佛教信仰才造就了空前绝后的玄奘大师。这也是我们今天的僧人所应该学习的。
最后,谨以义净法师的一首诗表示对奘师及所有佛教求法前贤的敬仰之情:
晋宋齐梁唐代间,高僧求法离长安,
去人成百归无十,后者安知前者难。
路远碧天唯冷结,沙河遮日力疲殚,
后贤如未谙斯旨,往往将经容易看。
参考书目
1.唐·慧立,彦惊.大慈恩寺三藏法师传.北京:中华书局2000.
2.马佩主编.玄奘研究.郑州:河南大学出版社,1997.
3.钱世明.玄奘传.北京:中国旅游出版社,1992.
4.张曼涛主编.玄奘大师研究.台北:大乘文化出版社,1977.
5.何磊.三藏法师玄奘传.昆明:云南大学出版社,1999.
6.光中法师.唐玄奘三藏传史汇编,台北:东大出版社,1989.
7.汤用彤.隋唐佛教史稿.北京:中华书局,198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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