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池田大作:续·我的佛教观 三 鸠摩罗什及其译经事业

       

发布时间:2013年11月25日
来源:   作者:池田大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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池田大作:续·我的佛教观 三 鸠摩罗什及其译经事业

 

  “绝后光前”的译经僧

  松 本 在来自西域地方的译经僧中,鸠摩罗什是首屈一指的人物。下面我们谈谈他的译经事业的意义。

  野 崎 日莲大圣人的御书中说:“自月支向汉土传入经论者一百七十六人。其中唯罗什一人未在教主释尊之经文中掺入私义。一百七十五人中,于罗什前后来者一百六十四人,以罗什之智,当可知之。罗什前后一百六十四人均有错谬。新译十一人亦有错谬。略显聪明,也因罗什之故。此无私义,感通传谓之‘绝后光前’。”(《复太田阁下夫人书》)

  据说这些数字是根据唐玄宗开元十八年(730年)以前的记录。以后截至元世祖至元二十二年(1285年)为止,汉译佛典的人据说总计为194人。

  这些翻译佛典的译经僧,大半都是从西域来的。其中最杰出的是鸠摩罗什。

  池 田 是这样的。人们都公认鸠摩罗什的译作是名译。这不只是说他的翻译技巧上给我们留下了杰出的译文。他的最大功绩是在于以印度大乘教义正统派龙树[龙树(Nagarjuna)生卒年月不详。约在150-250年期间出生于南印度。在印度各地开展传教活动,反对以前的小乘佛教,建立和弘扬大乘佛教。著作甚多,主要有《中论》、《十二门论》、《大智度论》、《十住毗婆沙论》等。为中观派之祖。后世又被尊为八宗之祖。]的哲学为基础,准确无误地把佛教传到中国。

  另外法华经[法华经是大乘佛典,据传原型是公元前后在西北印度形成。强调永恒的生命和大乘菩萨道。汉译本有6种。现存仅有竺法护译《正法华经》(286年)、鸠摩罗什译《妙法莲华经》(406年)阇那崛多和达磨笈多译《添品妙沙莲华经》(601年)三种。其中罗什译最有名。一般说法华经是指《妙法莲华经》。]、般若经[般若经是宣说依据一切皆空之理来获得般若(智慧)的经典群的总称。并非全部一次形成。据说1世纪中叶出现原始形态,以后逐渐扩大增多,形成各种般若经。鸠摩罗什译成汉文的般若部经典有《摩诃般若波罗蜜经》、《金刚般若经》和《仁王般若波罗蜜经》等。]、维摩经[维摩经的内容是以在俗居士维摩诘(Vimalakiri)为主人公,对佛弟子讲说大乘的法理,强调空观和社会实践。鸠摩罗什的译本题名为《维摩诘所问经》。]等大乘经典之所以传遍全中国,无疑是由于其内容卓越。但也不可忽视在很大程度上有赖于什三藏的名译。

  以上之点在考虑鸠摩罗什的译经事业时是很重要的。在讨论这些问题之前,首先让我们通过对罗什的身世和修行过程的阐述,思考一下为什么他能产生名存史册的名译。

  从天竺到龟兹国

  松 本 关于鸠摩罗什不幸的身世和曲折的人生,通过梁代慧皎撰的《高僧传》[《高僧传》为梁代慧皎(497-554)著,是从东汉明帝永平10年(67年)至梁天监18年(519年)约450年期间的高僧传记集,共14卷,分为译经、义解、神异、习禅、明律、亡身、诵经、兴福、经师、唱导10例,按各自的特征记述。鸠摩罗什收入译经部。]等书籍,完全可以了解。当然,有些地方也许是由后世的佛教徒多少作了一些粉饰和夸张……

  野 崎 不过,就连鸠摩罗什的生卒年代也有几种说法。收入唐代的《广弘明集》[《广弘明集》为唐道宣编著,30卷。,在道宣之前,梁僧祐曾经以“弘道明教”为目的,收信集文献,编《弘明集》。道宣根据同样趣旨,集录《弘明集》未收的六朝诸家文章,以及梁至唐初同样趣旨的文献,题名为《广弘明集》。《弘明集》所收仅限有关佛教的文章。《广弘明集》也收录佛教以外文献。而且不限于论文形式,还收录了诗赋及诏、铭等。]中僧肇[僧肇(384-414),长安人,鸠摩罗什门下的四哲之一。家贫以佣书为业,广读经书、史书。最初信奉老庄,读旧译维摩经,感而出家。鸠摩罗什来姑臧时,慕名往访,成为其弟子。与罗什同往长安,协助其译经事业,被称为“理解第一”。31岁去世。著着《肇论》、《宝藏论》等。]撰的《鸠摩罗什法师诔》说他死于公元413年,享年70岁。那就是说他生于公元344年。

  可是,根据《高僧传》来推断,他的生卒年代是公元350年至409年,整59岁时死去……当然啰,这两种说法的差异也并不像印所说的那么大。

  池 田 在印度,不论是释尊还是龙树、无著[无著(Asariga),生卒年月不详,据传5世纪出生于印度西北部健驮罗地方。最初修行小乘佛教。不能满足而转向大乘。后学大乘唯识,著《摄大乘论》、《大乘阿毗达磨集论》等,集唯识思想之大成。世亲之兄。]或者是世亲[世亲(Vasabandhu),生卒年月不详。5世纪北印度人。兄无著。与弟师子觉均为有名的论师。最初学小乘佛教,因兄无著而转向大乘,继承并完成唯识。著有《阿毗达磨俱舍论》、《辩中边论》、《唯识三十颂》、《十地经论》、《摄大乘论乘》等。据说著有小乘五百部、大乘五百部,有“千部论主”之称。],他们的生卒年代都不固定。学者们的说法有的相差100年乃至200年(笑)。

  中国可不一样,它留下了相当正确的记录。就拿鸠摩罗什来说,如果他不是从西域去了中国,恐怕连他的生存事实也不会在历史上留存下来。

  野 崎 这种可能性是完全可以想象的。

  松 本 据《高僧传》说,鸠摩罗什是天竺国(即印度)人。家庭是名门。世代担任国相。父亲鸠摩罗炎也预定要当宰相……由于与国王的意见对立而出家,向东越过了帕米尔的崇山峻岭。

  野 崎 要说鸠摩罗炎为什么要流亡西域,这恐怕不单纯是由于政治上的失意,很可能是在心灵的深处,在弘扬佛法方面发现了自己的人生目标。

  池 田 我完全是一种推想。他恐怕早已完全懂得了佛教不光是印度的宗教。

  另外,在政治中生活,那只限于现世。也可以想象他有一种愿望,希望在更根本的佛法的世界中生活,从而为超越国界的广大民众的永恒幸福作出贡献。也可以想象他是想把佛法传到中亚的西域各国乃至东方的汉土而出走的。

  松 本 日莲大圣人的御书中说他“背负着佛陀。”大概他是背负着释迦佛的木像,越过艰险的兴都库什山,来到帕米尔高原,然后再朝着塔克拉玛干沙漠,朝着东方前进。

  池 田 当时没有交通工具,肯定是一次无法想象的艰难阻的旅程。我记得从哪儿听说过,地处西域北道要冲的龟兹国[龟兹是古代位于中亚塔里木盆地北部的绿洲国家。居民是雅利安民族。因据交通要道,通过转口贸易而获得繁荣。而且由于佛教传布,形成佛教文化的一大中心,现在仍留存着优秀的佛教遗迹。]的国王特意到郊外去迎接鸠摩罗炎,还以国师的待遇来优待他。

  当时佛教已经普及到西域全境,受到热烈信仰,龟兹国尤其盛行。如果说鸠摩罗炎是为了传播佛教而抛弃了故国,可以想象他并不是打算终生待在龟兹国,而是想再往前到不太遥远的中国去。

  可是,龟兹国王一定是早就想寻找一位杰出的国师,决不会轻易把他放走。当时所谓的国师,与其说是佛教的领袖,不如说是一国政治、文化方面的智囊、参谋之类的人物。一个国家要想在变化莫测的国际形势下生存下去,最重要的是要拥有一位杰出的国师。

  野 崎 因而给予了国师的优厚待遇,极力让他长期待下去(笑),而且还给他娶了房媳妇,以建立磐石一般牢固的体制(笑)。这都是说笑……

  松 本 这媳妇就是鸠摩罗什的母亲了。据说她是龟兹国王的妹妹。

  据梁代僧祐撰《出三藏记集》的鸠摩罗什传中说,他母亲20岁时,“才悟明敏,过目必能,一闻则诵。”可见她是一个罕见的才女。所以邻近的西域国家不断地来说亲,但都被她拒绝了。

  可是,她一见了鸠摩罗炎就动了心。是所谓的“一见钟情”吧(笑)。

  野 崎 于是她把积郁在心中的恋情告诉了国王哥哥。传记中说:“王闻大喜,逼淡娶妻,遂生计。”

  这位母亲的名字叫“什”(亦译为“耆婆”),与父亲的名字“鸠摩罗”合在一起,就是鸠摩罗什了。

  鸠摩罗什可以说是天竺和龟兹国的国际结婚所生的孩子,生下来就是国际人(笑)。而且就其出生的环境来说,龟兹国可以说是东西文化交流的通道。

  松 本 出生和环境都是国际性的呀(笑)!

  池 田 鸠摩罗炎早已出家当了沙门。当时出家人当然不允许娶妻。他的心中一定有着很大的矛盾。后来他的儿子罗什也不得不体验这样的矛盾。

  不过,从另一个角度来看,也可以认为,鸠摩罗什父子经历了这种严酷的命运,反而使他们加深了人性、开阔了心胸。后来鸠摩罗什由小乘佛教改奉大乘佛教,可以说这也是一个原因。

  野 崎 龙树的情况也是如此。一般来说,大乘菩萨的人生都充满了曲折起伏。

  池 田 是这样的。从这里也可以看出,隐居山林、独自刻苦修行的小乘比丘同积极向社会挑战的大乘菩萨的生活态度是不一样的。

  游学西域各国

  松 本 被誉为神童的鸠摩罗什,七岁出家,继母亲之后进入佛门。据说他一天能背诵经文千偈、凡三万二千言;接着诵习了阿毗昙[阿毗昙为梵文Abhidharma的音译,亦译阿毗达磨、毗昙等。汉语译为对法或论等。所谓“对法”是“针对法”的意思。就是说,针对佛说的法——即经典,把经典中所说的教义进行分类整理,再加上解释。]之后,自己能全面解释师父的说教,阐明其含义。

  池 田 真是了不起的神童!

  松 本 罗什十岁的时候,为了进一步加深佛道修行,母亲带着他渡过印度河,到达罽宾——天竺的一个国家,在现在的克什米尔地方。一般认为,这是他父亲鸠摩罗炎的出生地。

  野 崎 据说罗什在这里拜德高望重的法师盘头达多——罽宾国王的堂弟——为师,终于掌握了杂藏、中阿含和长阿含。

  池 田 据说鸠摩罗什确实在罽宾国王的面前折伏了外道。国王为之感叹,对他十分尊崇,赐大僧十人、沙弥五人为其弟子。就是说,从这时开始,印度和西域各国都已经知道了鸠摩罗什的大名。

  松 本 罗什十二岁时随母亲踏上回国的路途。《高僧传》中甚至说,各国久闻大名,“皆聘以重爵”。不过罗什不顾这些,和母亲一起来到月支的北山。

  野 崎 在那里遇到一位罗汉,赠给他一些不可思议的预言。这些预言是预示鸠摩罗什今后的命运的,传记作者特意把它记了下来。我在这里读一读:“常当守护,此沙弥若至三十五不破戒者,当大兴法,度无数人,与优波掘多无异。若戒不全,无能为也。正可才明俊诣法师而已。”

  这里所说的优波掘多,就是使阿育王皈依付法藏[付法藏,即把佛说的奥义交付嘱托给某人,让他当继承人。《付法藏因缘传》中按释尊灭后印度的付法藏的师序,列出迦叶以下24人。]第三(或第四)的高僧。鸠摩罗什后来虽然破了戒,便结果还是大兴了佛法。

  池 田 就是说这位罗汉的预言一半说中了,后一半说中(笑)。

  这暂且不说。后来鸠摩罗什从月支去了沙勒(疏勒)[沙勒是古代中亚的绿洲城市之一。在现在的喀什地方。为东西交通要地。曾作为翻越帕米尔的基地而繁荣。]国,在那里待了一年左右。《高僧传》上说,在这期间,他主要背诵了阿毗昙、说一切有部[说一切有部是印度小乘部派教团中最强有力的部派。意思是主张一切是有的人。佛灭后300年左右,从根本上座部分出,重论,编纂了《发智论》、《六足论》、《大毗婆沙论》等庞大的论书。]的六足论等小乘系统的诸论。

  松 本 另外,他待在沙勒国的期间,还遇到了一位在他的人生中可以说起着决定性作用的人物。

  池 田 他就是须利耶苏摩吧。……不过,在谈论这次相遇之前,我希望能注意一下罗什在沙勒国修行期间,甚至学习了外道[佛教自称为内道,对其他宗教或学说通称为外道。——译者]的诸论。

  为什么这么说呢?因为罗什在登上沙勒国所设的法会的讲坛讲说《转*轮经》[“转*轮”是佛说教的意思。释尊成佛后首次在鹿野苑所说的教法是中道和八正道,故称此两经为《转*轮经》。有东汉安世高的汉译本,收入日本《大正新修大藏经》第2卷。]的空隙时间,据说还学习了四吠陀[吠陀(Veda)是知识的意思,指集录古代印度婆罗门教知识的文献。四吠陀是《梨俱吠陀》(颂诗)、《娑摩吠陀》(歌曲)、《耶柔吠陀》(祭词)和《阿闼婆吠陀》(咒语)。]和五明诸论。

  他在十几岁时就已经把小乘经典全部学完了。他还要进一步学习外道的学问,看来大概是为了让当时一般社会的知识分子能接受他的说法。

  野 崎 所谓五明是指声明、工巧明、医方明、因明和内明。按现代的说法,那就是文典、训诂学、工艺、技术、历数学,医学和药石学,论理学和四吠陀论。看来罗什还学过吠陀的韵律学。他的学习的范围广泛,涉及到各种学问。

  池 田 这些学问当然都有效地运用到后来的佛典汉译上去了。特别是可以称之为佛教的百科全书的《大智度论》[《大智度论》,据说为龙树著。《摩诃般若波罗蜜经》的法释书。梵书原典现不存。传说原文有十万颂,鸠摩罗什大量节略翻译后仍达百卷。内容虽是经的注释,但涉及到各派的学说、思想、实践规则,教团生活等各个领域乃至佛教以外的事项,像是佛教百科辞典。],如果没有这些涉及各种学问的积累,只是凭籍文字,那是不可能理解的,更不可能把它译成汉语。

  但这是三四十年以后的事。这时候的罗什还是在拼命地学习,可以说是建立他一生最重要的基础的时期。就语言来说,懂天竺语、即梵语自不用说,我想他还会西域各国的语言。当时正是少年时期,头脑纯真而灵活,就好像在洁白的画布上画画儿,吸收了各种各样的学问。

  野 崎 这里让一个小沙弥登上讲坛也是没有先例的。他精通各国语言的才能,以及甚至能驱使各种外典学问的高深的说法,一定使沙勒国的人们惊叹不已。从《高僧传》的记载来看,很可能国王也出席了罗什的说法会,龟兹国派来了重臣。

  松 本 这次说法的讲坛,本来是根据该国的一个名叫喜见三藏的沙门的建议而开设的。

  喜见三藏对沙勒国王说:“此沙门不可轻,王宜请令初开法门。凡有二益:一、国内沙门耻其不逮,必见勉强;二、龟兹王必谓什出我国,而彼(沙勒国王)尊之,是尊我也。必来交好。”龟兹国果然派来了使节,缔结了两国的友好。

  池 田 就是说,一个沙弥的说法,把两个绿洲国家联结起来了。后来鸠摩罗什的大名传到汉土时,他变成大家争夺的对象。但这时候的气氛还是非常和平友好的。

  不过,由此也可看出,罗什在西域各国已经非常受人欢迎了。用现在的话说,是一个颇有名气的超级名星。他的说法当然会有许多沙门、法师来列度旁听。

  松 本 我想回到与须利耶苏摩相遇的问题上来。《高僧传》中说,苏摩是莎车[莎车,古代东土耳其坦西部绿洲国家,现在的叶尔羌地方,从塔里木盆地越喀喇昆仑山脉去印度的交通要地。]国的王子,和哥哥一起出家当沙门,一向在疏勒修行。哥哥和其他许多学者都以他为师。

  野 崎 应当怎样来看待鸠摩罗什与苏摩师徒相遇呢?当时的情景,我想只能借助于想象……

  池 田 首先可以想象的是苏摩可能也去听了罗什的说法。但苏摩已经学习了大乘,即使对罗什的广博的学识感到钦佩,但一定对他的以小乘为根本的论理会感到美中不足。

  接着出入于苏摩门下的修行僧,有时会向罗什指出小乘佛教的局限性。如果说罗什当时已经穷究了小乘佛典和有部论,正想进一步迈更高深的佛法哲理,我想象罗什会生动去拜访苏摩,向他请教。

  松 本 《高僧传》中说到这个问题:苏摩为罗什解说了《阿耨达经》。但罗什不能理解一切法皆空无相的大乘教义。他坦率问道:

  “此经更有何义,而皆破诸法?”

  对此苏摩回答说:

  “眼等诸法,非真实有。”

  也就是说,因缘所生的法——一切法,只要执着于眼根等的实有,那就不可理解。传记上说,罗什因这句话而对大乘佛教的深义开了眼,从此废寝忘食地专心研究大乘与小乘的区别。

  野 崎 结果据说罗什说了这样的话:“吾昔学小乘,如人不识金,以[钅+俞]石为妙矣。”

  罗什就是这样广泛地探求大乘佛教的要义,听了《中论》、《百论》、《十二门论》[《中论》是龙树的著作,说彻底的中道。《百论》是提婆的著作,显彰中道,破外道的见解。《十二门论》是龙树的著作,根据十二门阐明一切皆空。这三部书由鸠摩罗什译成汉文,后来由此而形成的三论宗。]的讲说,并把它们背诵下来。

  池 田 对于鸠摩罗什来说,和这位须利耶苏摩大师的相师,竟成了决定他人生的转折点。这说明了在人生中能遇到良师是多么地重要。

  后来罗什去了汉土,翻译了法华经之后,说过下面的话。这些名言到处被人引用,我在这里念一下:“予昔在天竺国时,遍游五竺,寻讨大乘。从大师须利耶苏摩餐禀理味,殷勤付嘱梵本言:佛日西入,遣耀将及东北。此典于东北有缘,汝慎传弘。”

  松 本 以后罗什和母亲一起离开了疏勒,在温宿国短暂逗留后,回到了龟兹国。罗什的盛名已经传到中国,各国许多问僧都慕名而来。这时年轻的鸠摩罗什已成为天竺、西域、汉土的首屈一指的大乘论法师,就等待着即将到来的中国的时刻了。

  可是,这个时机的到来都必须经历意想不到的漫长岁月。在这期间,经过种种有为转变[有为转变为佛教用语,变化不已的意思。——译者],罗什自身也碰到了许多困难。

  进入长安的经过

  野 崎 据传记说,鸠摩罗什进入长安是弘始三年十二月二十日,公元是401年。如果根据《广弘明集》对他出生年代的说法,这时就是57岁。根据《高僧传》的说法则是51岁。根据最近的研究,后一种说法比较可靠。

  池 田 所谓五十而知天命,五十几岁确实可以说是人生的总完成时期。独创性一般都表现在二十几岁到三十几岁,四十几岁进一步加以发展,五十几岁才逐渐地完成。

  从人生的这样的图式来看,应该说罗什是在精力最充沛、最好的时期进入长安。这一点是很重要的。

  松 本 罗什在进入长安之前,在32岁——据《出三藏记集》则为33岁——已经踏上了汉土——中国的土地。这是因为前秦苻坚[苻坚(338-385),五胡十六国时代前秦的第三代皇帝。前秦是氐族建立的国家。第二代皇帝苻生是个暴君。苻坚杀了他而即帝位。他即位后整顿内政,灭前燕、前凉,统一了华北。企图进一步攻占南方,在“淝水之战”中大败于东晋。苻坚被姚苌杀死]想得到罗什,派骁骑将军吕光去西域攻打龟兹国,生擒了罗什。

  野 崎 在所谓五胡十六国时代,以佛教特别盛行而著名的国家有后赵、前秦、北凉等。前秦的苻坚尤其是个很有趣的人物。

  早在他企图生擒罗什之前,释道安[释道安(314-385),出生于河北省正定的一个儒家家庭,入佛门,为佛图澄的弟子。因乱世,辗转各地说法。居住襄阳15年期间,进行教化活动,著经疏、经录。379年前秦王苻坚为得道安而攻陷襄阳。来长安后住五重寺,培育许多弟子。作经典目录,创造序分、正宗分、流通分三科的经典解释法,以释氏统一僧侣的姓。在早期中国佛教史上留下了巨大的足迹。]当时已在襄阳(湖北省襄阳县)博得盛名。为了获得释道安,苻坚派出10万大军。这是公元379年的事。这次作战十分成功,不仅是道安,还获得道安的好友、文笔家习凿齿,把他们都迎入了长安。据说以后道安在五重寺住了七年,指导的僧徒多达数千人。

  松 本 后来罗什译场中的精英,很多都出自这位道安的门下。从这一意义上来看,我觉得也可以说是释道安为罗什的名译的产生打下了基础。

  事实上前秦苻坚之所以派吕光去西域,也是因为从道安那里听到了罗什的名望。这是公元382年或383年的事。但是,苻坚不久就死了。吕光在归途中听到这个消息,在河西的凉州地方独立,建立了后凉[后凉为五胡十六国之一。前秦苻坚的部下吕光,在长征西域的归途中驻军姑臧,386年宣布独立,建立了后凉国。延续了四代十八年。403年降后秦姚兴,后凉灭亡。]国。因而在以后的16年期间,罗什都留在后凉的都城姑臧(甘肃省武威)。

  池 田 罗什在这期间过着什么样的生活,由于记载不明,只好借助于想象。仅凭片断传闻,他已能熟练地骑牛和劣马,担当吕光的参谋,即所谓军师之类的职务。我想这大概是他一生中最艰难的时期。

  野 崎 这位吕光将军并不是什么杰出的人物。他对佛教当然没有什么理解,反而千方百计地引诱罗什破了不钦酒戒,又强索龟兹国王的女儿,让罗什犯了女戒。据说在战争中用了罗什了的计策时就取得胜利,但大多情况是不听罗什的意见,部下经常叛乱。

  池 田 对于罗什来说,三十几岁至四十几岁的时期,看来是经受了许多艰难困苦。在中国的边境地带这16年期间的事,他自己也很少跟弟子们谈过,所以在后来的鸠摩罗什的传记中,这段期间变成了空白。

  按我个人推测,罗什即使在这个最困难的时期,一定也是经常仰望东方的天空,希望能很快进入汉文化的中心地长安,传播诞生在印度的正统的大乘佛教。所以他才天天刻苦修行,甚至学习了中国的语言,写出流丽的汉诗。

  野 崎 是这样的。这并不是浪费,而是把消极转化为积极。可以说罗什的伟大正这里。

  以前去中国的译经僧,当然大多是高僧。但是,能深入中国民众之中、和民众一起生活的人极少。他们虽然受到王侯贵族和知识阶层的欢迎,但像罗什那样具有混在鲁夫莽汉中生活体验的人是很少的。

  所以在罗什进入长安之前,据说中国佛教界还不知道小乘佛教和大乘佛教的区别。看来其原因就在这里。

  松 本 对于鸠摩罗什来说,去中国传播大乘佛教,早已成为他终生的使命。

  因为他在龟兹国时,20岁就受了具足戒[指加入佛教的出家教团时的考试。要在所谓“三师七证”的十位僧侣的面前,接受是否违反十三遮难的提问,才被正式承认为比丘或比丘尼。规定比丘要守250戒,比丘尼要守348戒。十三遮难是作比丘、比丘尼的条件,如已到20岁,得到父母的许可、没有负债等。],成了一名优秀的比丘。后来他母亲不忍看到龟兹国的衰败,只身去了天竺。《高僧传》中说,她在跟自己亲生的儿子罗什诀别时,这样教导他说(这里我稍加了一些话,试作意译):

  “大乘高深的教义,完全应该在真丹(中国)大大地阐扬。把它传到东方各国,只有依靠你的力量。但你自己不会因此而获得利益。你已经有了这样的觉悟了吧!”

  对于母亲的教导,罗什毅然地回答说:

  “大乘菩萨之道,在于不惜身命,为了有利于民众而而厉行利他的实践。如果能以大乘教化众生,使佛教流传到中国,开启蒙昧,洗悟小乘的俗理,我身受炉镬之苦也不后悔。”

  他表示了这样的决心。我想由此也看出罗什是想早日把大乘佛教传到中国,一直在等待着这样的时刻到来。

  池 田 是这样的。想一想16年的边境生活也太长了。他一定有过切齿扼腕、不胜激愤的时刻,也有过横卧热沙,无法成眠的夜晚。不过,为着崇高的使命而生活的人生,胜利的时刻一定会很快到来的。

  弘始三年十二月二十日——在这个已迈年关岁末的冬天的日子,这位驰名西域各国的名僧,终于在后秦国王姚兴[姚兴(366-416),五胡十六国时代羌族所建立的后秦的第二代皇帝,太祖姚苌的长子,394年继位,东攻洛阳,西灭西秦、后凉,大扬国威。将待在后凉的鸠摩罗什迎入长安,给予优厚待遇,建造许多寺塔,开展大规模的译经事业。晚年受北魏、东晋压迫,国力衰落。]的热烈欢迎中进入了长安。

  罗什离开他久住的西域要地姑臧,我想是这一年的秋天。看来他是背负落日,在一片沙漠上前进。他抑制着自己焦急的心情进入了长安。连这个日期都准确地记载了下来,可见罗什进入长安对当时中国的佛教界已成为历史性的日子。

  罗什译经的特征

  松 本 鸠摩罗个这样进入长安之后,不顾长途跋涉的疲劳,立即答应了国王的要求,开始从事佛典汉译的工作。他受僧叡[僧叡,生卒年月不详。据《高僧传》卷第6的传记说,67岁时去世。河南省人。18岁出家,拜僧贤为师。鸠摩罗什一到长安,立即去长安受教,成为其弟子,被誉为罗什门下四哲之一。参加罗什的翻译事业,写有《妙法莲华经》、《大智度论》、《中论》等的译序。]的委托,从弘始三年十二月二十六日开始翻译《坐禅三昧经》,弘始四年正月完成。从弘始四年又开始翻译百卷的《大智度论》。

  野 崎 略微查阅了一下文献,也使我再一次感到吃惊。

  据说罗什三藏新译和重译的经典,合在一起共五十余部、三百几十卷。根据《出三藏记集》则为35部、294卷。不管怎么说,《高僧传》说他于弘始十一年去世,仅八年时间就翻译了这么庞大数量的经典。用简单的算术方法来计算,大体上不到十天就译完一卷。即使根据《广弘明集》的说法,罗什从进入长安到世为12年,也等于是一个月译出两卷到三卷。真是惊人的速度!

  池 田 这也可以看出,当时的佛教界是如此强烈地期望和要求像罗什三藏这样的名僧来把佛典译成汉文。

  在罗什来长安以前,佛典主要是由来自西域的僧人译成汉文的。因此,即使忠实于原著,但从中国人来看,还是难以理解其意思。或者是相反,由于想尽量接近于汉文,有时反而脱离了佛教本来的精神。特别是大乘的般若经典群书,文意是很难掌握的。罗什首先翻译了《大口般若经》的注释书《大智度论》,看来也是为了满足中国佛教界的这种要求。

  松 本 关于这一点,道安门下的精英僧叡也曾高兴地说过,参加了鸠摩罗什的译场工作才明白了大乘的“空”的概念。

  池 田 另外,罗什之所以能够高速翻译了大量经典,看来也是由于他在西域各国长年修行,已经能够把一切经基本上默记下来。这当然不只是记住经典的词句,一定是穷究了文底所包含的深奥的哲理,真正掌握了一切经。

  所以,罗什手持原典所作的解说,人们都原封不动地当作流丽的汉译经典来诵读。我觉得可以这样来理解。

  野 崎 他的弟子们提到过这种情景。如慧观[慧观,生卒年月不详。南朝宋元嘉年间(424-453)71岁时去世。年轻时出家,师事鸠摩罗什。后又受教于庐山的慧远,晚年住扬都道场寺,从事教化活动。著《法华宗要序》、《论顿悟渐悟义》等,并以建立五时教判而闻名。]的《法华宗要序》中说:“什自手执胡经,口译秦语、曲从方言,而趣不乖本,即文之益,亦已过半。”也就是说,罗什手里拿着从西域传来的原典,亲自把它译成汉语。而且是准确的汉语,与原典的趣旨不差分毫。

  另外,僧叡的《大口经序》中也说:“法师(鸠摩罗什)手执胡本,口宣秦言,两释异音,交辩文旨。”就是说,罗什一面亲自把原典译成汉语,同时纠正旧译的错误,进行讲解。而且发愿人秦王姚兴也列席译场。正如序中所说:“秦王躬览旧经,验其得失,咨其通途,坦其宗致。”秦王和参加译场的五百多学问僧确认了罗什新译的经典优秀,然后才把它笔录下来。

  池 田 这当然是作为国家的事业来进行的了。

  松 本 关于这一点,佛教学者横超慧日先生把产生鸠摩罗什的名译的背景归纳为以下四点:

  一是罗什精通梵语、西域语和汉语的外语才能;二是罗什不仅精通小乘的说一切有部和般若、中观系的大乘教义,而且精通律部。即罗什对佛教教义的全面理解;三是以后秦王姚当为首,当时中国的佛教界给罗什建立了可以安心翻译的体制;四是罗什的门下集中了许多年轻的精英,给予了协助。

  池 田 是这样的。指出的这几点都很重要。

  那么,和我们刚才所谈的可能有一些重复,但带有归纳整理的意思,就让我们围绕着这四点,继续谈下去吧。

  法华经的汉译

  松 本 首先关于外语的才能。尽管罗什是出生于西域的龟兹国,但幸而他的父亲鸠摩罗炎是天竺人,来自佛教的发祥地。而且罗什九岁就留叡宾——即西北印度,在那里学习了佛法的源流。从用梵语直接吸收释尊开创的佛教的意义来说,这一点也是最有利的条件。

  池 田 就是说,罗什三藏在自己学习佛教方面没有多大语言上的障碍。

  当然,要从龟兹国去印度,必须要在无边无际的沙漠地带往西走,越过帕米尔高原,渡过印度河。但在语言方面,他从注就生活在可以学习梵语的优越的环境之中。再加上他天资聪颖,应该说这都是他容易理解佛法深奥哲理的条件。所以当他还是一个年轻的僧人时,就已经在西域各国遐迩闻名。这在很大程度上当然也是有赖于他从小掌握的外语能力。

  野 崎 其次的问题是他掌握汉语的过程。前面我们已经谈过,那是经历了极大的艰难困苦。他在中国边境地带待了16年,在作战的军宫中同鲁夫莽汉们生活在一起。但正由于他这样投身于异民族之中、融进汉字文化圈之中,才熟练地掌握了汉语。

  池 田 罗什在那里一定已经有机会读了汉译的佛典的汉语的典籍。最初他大概是为了提高自己的外语能力而读的,但后来逐渐地发现佛典翻译的拙劣。

  当他能进一步熟练地说、写汉语时,发现旧译的汉译佛典到处都有原则性的错误,罗什也就明白了这是明显地歪曲了佛法的本义。

  松 本 我看确实有这种可能性。例如竺法护译的《正法华经》是公元286年译的,距罗什的翻译已有120年。当时法华经在中国还没有多大影响。

  以前已经谈过,这位竺法护是在敦煌出生的月支人,被人称作“敦煌菩萨”。他是一位外语的天才,据说会西域36国语言。但是,就是这样的竺法护在汉译佛内时也必须要借助于两位翻译的力量。也就是说,并不完全是竺法护本人译成汉文的。

  当然,竺法护译的《正法华经》和罗什译的《妙法莲华经》的根本差异,虽然也有他们外语能力差异的原因,但我认为主要还是出于他们两人对教义理解的差异……

  池 田 是这样的。这就与刚才列举的第二点有关。如果没有对教义的正确理解,就难免要犯意想不到的错误。即使是同一种语言,有时也会有正好相反的理解,何况在语言不同的翻译中,更难免不对教义本身作出错误的解释。

  这一点是很重要的。有了像罗什这样的大学者,才纠正了在他以前的中国佛教界的错误。

  野 崎 顺便说一下,竺法护译的法华经和鸠摩罗什译的法华经的差异,我想也有他们所依据的原著的不同的原因。例如《添品妙法莲华经序》中有这样的话:“昔炖煌沙门竺法护,于晋武之世,译正法华。后秦姚兴,更请罗什,译妙法莲华。考验二译,定非一本。护(竺法护)似多罗之叶,什(鸠摩罗什)似龟兹之文。余检经藏,备见二本。多罗则与正法符会,龟兹则共妙法允同。”也就是说,隋仁寿二年(601年)阇那崛多和达摩笈多翻译《添品妙法莲华经》的时候,经藏中还保存有两种原典。

  不过,我也是认为两者的根本差异,还是由于对教义理解深度的差异。

  松 本 另外,罗什的翻译态度端正,自己不明白的地方,一定谦虚地向前辈请教。他对继承龙树的般若、中观系统的大乘教义当然抱有绝对的信心,但对律部还是有点信心不足。所以,当产生了实在无法解决的疑问时,就跟国王姚兴说:“贫道虽诵其文,未善其理。唯佛陀耶舍[佛陀耶舍(Buddhayasas),生卒年月不详。4世纪前后生于罽宾国的婆罗门家庭,13岁时入佛门。他是精通大乘和小乘的学者。在沙勒国受到太子的厚遇时,曾教授正在留学的鸠摩罗什的阿毗昙、十律诵。以后至龟兹、姑臧弘教时,受罗什之招,408年去长安,住中寺,将《四分律》、《长阿含经》等译成汉文。据说以后回了印度。]深达经致,今在姑臧,愿下诏征之。一言三详,然后著笔,使微言不坠,取信千载也。”请求把当时在姑臧的佛陀耶舍请来。

  池 田 是的、是的。为了准确地传播佛法的目的,应该说他是很谦虚的。他是希望把事情做得十全十美。大概正因为是这样,才产生了许多可以留传后世的名译吧!

  野 崎 罗什的学识是很卓越的。通过他和住在南方庐山的学匠慧远[学匠慧远(334-416,学匠是佛教对佛学精湛者的尊称),东晋时代雁门(山西省)人。最初学儒学、老庄学。21岁遇道安,出家学于其门下。以后因襄阳的道安教团解散,迁居庐山,住东林寺,与僧俗百余人发起“白莲社”,写《沙门不敬王者论》,主张佛教徒对国家权力的自由。为了和约1个世纪后的净影寺慧远(523-592)相区别,一般称作庐山慧远。]的来往书函也可以看出这一点。这些书函以《大乘大义章》的题名流传下来。对于慧远有关教义的提问,罗什都恳切而认真地给予了回答。从这里可以看出,中国的佛教界由于罗什的指点才知道了大乘教义要比小乘教义优越。

  松 本 第三点应该说国王的援助是罗什能够专心致志于翻译的不可缺少的条件。

  因为当时的中国正是五胡十六国的战乱时代,佛教徒多次遭到迫害和杀戳。拿竺法护的情况来说,他为了逃避战乱,背负经卷,在敦煌、长安、洛阳、酒泉等各地流浪,在这样的状况下进行翻译。《出三藏记集》的竺法护传中这样写道:“自敦煌至长安,沿路传译,写为晋文。”

  池 田 在这一点上,罗什的条件就优越多了。

  不过,他也有过16年这样的经历。并不是有了国王的援助就直接成为产生名译的契机。我看还是因为有了鸠摩罗什所具有的天赋和才能以及通过长年严格的修行所获得的学识,再加上大乘教义深远的哲理,在这样的基础上得以后秦王的援助和支持,这样才开花结了果。国家的支援应当始终看作是产生罗什名译的一种从旁援助。

  野 崎 我也是这么想的。所以下面的第四点所谓集中了众多的精英也是同样,其意义也只是协助了罗什的翻译。

  池 田 是这样的。刚才提到的《大品般若经》的翻译,据说有五百多沙门参加,有时还有两三千沙门听讲,是这样一个具有历史性的翻译活动。

  不过,与此有关的重要一点是,为什么集中了这么多的学问僧?一是听说著名的僧人鸠摩罗什来到了长安,优秀的僧侣从中国各地纷纷聚集而来;二,不知道是姚兴主动积极召集来的,还是罗什要他这么做的。但是,参加这个译场的学问僧们都要分散到各地去,在中国大大地弘扬罗什翻译的大乘经典。

  我认为这第二点特别重要。因为不论多么优秀的名译,如果无人读诵和弘扬它,经典也不会成为民众所有。

  野 崎 确实是这样。通过刚才引用的慧观的《法华宗要序》和僧罽的《法华经后序》,完全可以看出这样的一幅情景:在那儿列度的八百到两千多名精英,都为获得罗什译的《妙法莲华经》而欢喜,怀着几分激动的心情回到了他们的出身地,在那里弘扬新译的法华经。

  松 本 是这样的。慧观的序里就写道:“秦弘始八年夏,于长安大寺,集四义学沙门二千余人,更出斯经,与众详究。”

  意思是说弘始八年(公元406年)夏天,两千多名沙门聚集在长安大寺的期间,产生了罗什的名译《妙法莲华经》。并且谈到当时的情况说:“什犹谓语现而理沉,事近而旨远。又释言表之隐,以应探颐之求。”

  池 田 就是说,罗什的翻译方法始终不离法华经的根本,而且一边解释文底的含义,一边进行翻译。

  我们的眼前就好像出现了这样的一幅情景——罗什三藏手持法华经的原典,在两千多名的听众面前,一边译成流丽的汉文,一边讲解为什么要这样译,以及这些词句包含着什么深刻的意义。有时还听取来自全中国的精英们的提问,加以研究,给予详细的解答,直到大家都信服为止。

  野 崎 如僧叡就说过:“今喜得罗什亲译,如得以自晴朗之昆仑山上俯观下界。”

  池 田 说得太妙了(笑)!这大概也是所有参加译场的人们真实的感觉吧。

  野 崎 罗什除译了我们刚才提到的经文之外,还译了《小品般若经》、《金刚般若经》、《十住经》、《维摩经》、《思益经》、《首楞严经》、《菩萨藏经》、《小无量寿经》、《弥勒成佛经》、《十诵律》、等经典。另外还译了《大智度论》、以及《成实论》、《十住毗婆沙论》、《中论》、《百论》、《十二门论》等许多重要的大乘论书籍。从这一意义上来说,罗什三藏通过佛典汉译,在以后的中国佛教史上建立了不朽的金字塔,给中国的佛教乃至日本的佛教带来了极大的影响。

  松 本 最后,《高僧传》上谈到罗什临终时与众僧诀别时说:“自以阇昧谬充传译,……若所传无谬者,当使焚身之后,舌不燋烂。”

  果然如他的遗言所说的那样,在逍遥园用火焚烧他的遗体时,柴薪灭后,他的形体变了,唯有舌头不变。

  池 田 这对于今天合理主义思想的人们来说,是根本无法相信的。但这大概是当时在场的鸠摩罗什的弟子们亲眼看到的,作为罗什所译经文没有错误的实际证明,而把它传之后世的。为了慎重起见,我再说一句,传下这些话的汉民族,据说自古以来,起码要比日本人更具有合理主义的精神。

  总之,归根结底可以这么说,鸠摩罗什所译的汉译经典,在古今翻译史上是罕见的名译,为人们广泛读诵,直至今天仍然未失其光辉。特别是他译的《妙法莲华经》,是为数不多的佛典中的最高峰,在以后长达1500年期间,最为广泛地为人们所读诵。这是不可动摇的事实。所以,所谓只留下舌头没有烧掉,也可以看作是一个象征性的插曲,表明最后罗什的身体虽然消失了,但他译出的《妙法莲华经》却放出不朽的光辉,永存后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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