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索南才让·许得存教授文集:论西藏佛塔的起源及其结构和类型

       

发布时间:2014年01月03日
来源:   作者:许得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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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索南才让·许得存教授文集:论西藏佛塔的起源及其结构和类型

   论西藏佛塔的起源及其结构和类型

  索南才让

  [内容摘要]文章从历史、文化和建筑学的角度,对西藏佛塔的起源、历史、结构、类型特点、功能、用途、内涵、意义及其在现实社会中的实用价值、观赏价值、旅游价值、文物价值和藏传佛教建筑艺术研究价值等作了较为详细客观的考述与探讨。

  [关键词]西藏佛塔;起源;结构;类型

  [中国图书分类号]K878.6[文献标识码]A[文章编号]1000-0003(2003)-02-082-07

  西藏佛塔是藏传佛教的一种独具特色的建筑形式,是西藏神秘而富有研究和观赏价值的文化现象。西藏佛塔的产生和发展有着极其复杂的历史背景和深邃的宗教文化内涵。西藏佛塔起源于一定的宗教观念,并依附于青藏高原这片藏民族世代繁衍生息的故土。它是伴随着藏传佛教的诞生而诞生,也伴随着藏传佛教的发展而发展,是中国佛塔的重要组成部分。西藏佛塔不仅具有鲜明的建筑风格特征,而且它所包含的内容是多方面的,既有宗教方面的,也有佛教建筑方面的;既有考古方面的,也有佛教艺术方面的;既有历史方面的,也有文化方面的;既反映了藏传佛教曾经所拥有的辉煌,也诉说着藏传佛教现世的发展。它蕴涵着藏传佛教最具代表性的象征意义,是藏传佛教信仰者的一种瞻仰礼佛的物化对象,是藏传佛教建筑艺术之珍品。雪域高原巍然耸立的一座座佛塔,以其独特的魅力吸引着众多的国内外游客和敬香拜佛之人,以及国内外大量的藏学爱好者和研究者。这些佛塔为揭开西藏佛教文化的神秘面纱,展示西藏一千多年社会历史和宗教文化之成果,研究西藏佛教文化、建筑艺术、民俗风情和当时社会生产力的发展水平等提供了非常珍贵的实物资料。

  一、西藏佛塔的起源

  关于西藏佛塔源流的问题,曾载于《西藏研究》的“喜马拉雅的佛教建筑”一文中指出:“严格来说,佛塔并不是寺庙的一部分,而是形体各异的独立物。在早期和晚期的寺庙群中都有大量的佛塔。关于佛塔源于印度‘斯丢巴’(堵波—笔者注)的历史已有大量论述,现在只需简要指出的是,斯丢巴在佛教传入西藏前就已经是一个形制完善的建构。在阿底峡时代,建造佛塔就已成为佛教徒普遍接受的广聚功德的行为”。①这里用简短几句道明了西藏佛塔发展的源与流。当论及西藏佛塔的起源时,人们会自然联想到印度佛塔和尼泊尔佛塔,因为西藏佛塔源于古印度和尼泊尔。其实印度佛塔和尼泊尔佛塔如出一辙,历史上尼泊尔是古印度的一部分,用现代地理学概念讲,佛教的发源地是尼泊尔,而并非印度。因尼泊尔南部地区古名迦毗罗卫的地方是佛祖释迦牟尼的诞生地,所以对西藏佛塔的起源产生较大影响的莫过于印度佛塔和尼泊尔佛塔。从比较大的地域范围而言,尼泊尔佛塔和我国西藏佛塔均属喜马拉雅地区的佛塔。西藏佛塔与尼泊尔佛塔在其结构、类型和内涵等方面均有着相似之处。与其说西藏佛塔形制接近于古印度佛塔,还不如说它更接近于尼泊尔佛塔。因西藏佛塔的造型酷似尼泊尔阿尼哥时期建造的佛塔,瓶形喇嘛塔的风格十分浓厚。而以后西藏佛塔的发展又对尼泊尔地区的佛塔产生重大影响,这从尼泊尔现存的3000多座藏传佛教寺院和以“嘉融喀肖”大佛塔为代表的众多藏式佛塔中可以得到印证。印度和尼泊尔等周边国家的佛塔是影响并促成西藏佛塔在形制、结构、类型等方面日趋成熟的直接原因,西藏佛塔赖以产生和发展的思想理论基础是藏传佛教文化。西藏佛塔一般称之为藏式佛塔、雪域佛塔、圣域佛塔、藏传佛塔、藏传佛教佛塔、喇嘛塔、瓶形喇嘛塔、梵塔等。本文采用“西藏佛塔”或“藏式佛塔”之称谓。藏语因地区方言的差异,对佛塔的称呼略有区别,所以汉文史料中称西藏佛塔为“觉顿”、“曲典”、“曲丹”、“乔什典”等,本文采用“曲丹”之称谓。藏族称佛塔为“曲丹”,藏文中含有恭敬、供养、祠祀和祀奉的意思。“丹”含有依靠、依赖、依存、支柱、根基、依所、归宿等意思。藏族也称佛塔为“图丹”,这里的“图”是心意、心境、心灵的意思。“图丹”是指心意之依所,心愿之所归。西藏佛塔多为覆钵式瓶形喇嘛塔。藏传佛教的发源地是西藏,诚然,藏式佛塔的发源地也是西藏,其他地区的藏式佛塔与西藏佛塔是源与流、继承与发展的关系。西藏佛塔又渊源于印度佛塔和尼泊尔佛塔,形成和发展在以西藏为主的广大藏区及祖国内地。西藏佛塔始终带有一股东南亚佛塔文化的馨香,充分体现了印度和尼泊尔建塔供养思想与西藏古代建筑的完美结合。西藏佛塔无论它以何种面孔出现,均是对古印度佛塔和尼泊尔佛塔的形制及其内涵的忠实继承与发展。西藏佛塔的历史可追溯到佛教传入西藏前的几个世纪。早在藏族原始宗教——苯教盛兴时期,西藏就有祈神镇魔的土塔、石塔和木塔等。印度佛塔初传西藏时就兼收并蓄,融入苯教的某些建塔技艺。印度佛塔初传西藏大约是在5世纪左右,据藏籍《西藏王臣记》记载,约5世纪时,吐蕃赞普拉脱脱日年赞时期,佛塔已传入我国西藏。相传,赞普拉脱脱日年赞60岁那年,有一天,天空清朗,万里无云,忽然从雍布拉康王宫上空飘然降下许多佛经、佛像等“圣物”,其中就有一座一肘(一肘约合50厘米)高的金佛塔。其实这些“圣物”是当时印度学者班智达洛森措和翻译师鲁特赛献给赞普拉脱脱日年赞的,但赞普不识经文,也不知其义,因此,班智达和译师返回了印度。吐蕃时期藏族人虽然信奉苯教,但这些佛教“圣物”却受到异常的礼遇,认为是稀世珍品,尊严秘宝,安放在王宫玉台上,并虔诚供养,祈祷祝福。这就是西藏本土第一次获得的佛塔,而且是一座金佛塔。至于这些佛教“圣物”从天空中飘然而降的神话故事,是后来藏传佛教信仰者认为这些佛教“圣物”传入西藏犹如从天而降,格外惊喜,这是神的旨意,佛的恩赐,因而对这段历史故事有意加以渲染,以显示这些“尊严秘宝”之珍贵。但我们不能就此说西藏佛塔起始于拉脱脱日年赞时代,只能说那时已有佛塔传入的某种迹象或信号。真正意义上的西藏佛塔始自7世纪松赞干布时代,因西藏佛塔是藏传佛教的产物,佛教自松赞干布时代传入西藏,两者是同步发展的,但佛塔略晚于佛教的传入,因为人们在普遍接受佛教义理的基础上,才能去营造象征佛教的建筑物——佛塔。松赞干布时期佛教正式传入西藏,佛教建筑随之应运而生,佛塔这种象征佛陀真身和佛陀精神的佛教建筑也终于在西藏本土诞生。松赞干布时期创建的西藏昌珠寺五顶塔是藏族人在西藏本土创建的第一座结构较完整、特征较显明的藏式佛塔。另外,像拉萨红山顶白塔、奥同湖塔、大昭寺八塔等也均是西藏早期建造的佛塔。吐蕃早期佛塔的一些遗迹迄今尚存。比如西藏年楚河上游康玛县乃宁曲德寺有3座吐蕃时期的佛塔,这是西藏现存最早的佛塔遗迹。该寺建于吐蕃王朝时期,寺院结构以塔为中心,或者塔前殿后的建筑布局形式。又如坐落在西藏涅如藏布江西岸山坡上的哲姆寺,创建于吐蕃早期,该佛寺前面有一座规模宏大的石砌佛塔,与佛寺形成典型的“前塔后殿”的建筑布局,是西藏最早出现的塔院式建筑。这些都充分反映了西藏佛塔对印度塔院式建筑风格的模仿。同期建造的西藏雪那贡巴寺佛塔则是一座规模较大的坛城形佛塔,佛塔占地面积为144平方米,用石砌筑,塔肚为一圆形石圈,高3米,直径7.5米,这既是坛城形佛塔,又是西藏覆钵式佛塔的雏型。从总体分析,松赞干布时期建造的佛塔,只能代表西藏佛塔的最初形制,而不能代表完全意义上的西藏佛塔,建塔的目的也不完全是为了朝拜礼佛。例如,昌珠寺五顶塔就是为忏悔因杀害五头怪龙所造的罪孽,佛塔设立五顶也是此怪龙有五个头颅的原故。这与佛教在西藏本土还没有深深扎下根来,藏民族对博大精深的佛教义理知之不多,感到陌生,对佛塔这种外来建筑物的概念及其用途、功能、意义的认识比较模糊具有一定的关系,这也是佛教在西藏初传时期所产生的一种必然现象。据专家考证,松赞干布时期,西藏本土的确出现了佛塔这种特殊的宗教建筑物,但其规模、种类和数量等是十分有限的。

  8世纪中叶,吐蕃赞普赤松德赞时期,佛教在西藏得以蓬勃发展,西藏出现了历史上第一座规模比较宏大的佛教寺院——桑耶寺。据《桑耶寺简志》介绍:坐落在西藏扎囊县江北岸的桑耶寺,是我国西藏建造的第一座佛教寺院,也是西藏佛教史上第一座剃度僧人出家的寺院。创建于779年,迄今已有1200多年的历史。它融合汉、藏、印建筑风格为一体,是西藏至今保存最完整的建筑之一。8世纪中叶,赤松德赞从印度迎请大乘佛教瑜伽中观派的创始人,古印度着名佛教寺院那烂陀的首座寂护(约700~760年)和印度佛教密宗大师莲花生来西藏弘传佛法,并兴建桑耶寺。桑耶寺是在西藏佛教具有一定的社会思想基础和物质基础的条件下产生的,亦是西藏佛教史上佛苯斗争的产物,它对西藏的政治、经济、历史和文化产生过重大影响。8世纪初至10世纪后期,这里一度是吐蕃王朝的统治中心。今天无论是西藏佛教研究,还是佛塔建筑研究,都得从桑耶寺这里开始,所以桑耶寺对西藏佛塔,尤其是早期佛塔的研究显得至关重要。桑耶寺建成后,赤松德赞、寂护、莲花生三人亲自主持了盛大的开光典礼,并参加庆典活动,庆典喜宴上赤松德赞唱了《玉殿金座歌》,其歌词中就有一段赞颂桑耶寺四塔的唱词,歌中唱道:“我的那座白色佛塔,如同右旋之白螺。那座红色佛塔,犹如火焰冲天。那座青(绿)色佛塔,好似矗立的玉柱。那座黑色佛塔,宛如铁钉钉在地上。我之佛塔实属稀有罕见”。②在藏区没有真正意义上的佛塔之时,桑耶寺四塔确实是一种完美无瑕,稀有罕见,在西藏寺塔建筑中独领风骚,人们竞相模仿的具有导向意义的佛塔建筑,并成为一种时尚。而今天从研究西藏佛塔的角度看,当时桑耶寺四塔虽具备佛塔的某些特征,但它仍有一种不成熟的稚气,是一种带有缺憾的完美,这与佛教在西藏的发展尚未成熟有着天然的联系。

  桑耶寺是仿照印度欧丹达菩提寺建造,融入汉、藏、印建筑风格,印度僧人曾参与和主持桑耶寺佛塔的兴建营造工程。这给西藏早期佛塔烙上了印度佛塔的印迹,为后来西藏佛塔的形成产生了积极的影响。我们知道,任何一种宗教建筑物在我国被仿造或移置的初始阶段,保持着较原始的风格特征,但随着时间的推延,文化的交融,这种外来建筑不断被民族化、地域化。像印度佛塔最初传入西藏时,保持了古印度牵堵波佛塔的形态特征,但随着藏传佛教逐渐与苯教融合发展,西藏佛塔除塔刹保留古印度牵堵波的基本造型特征外,其他风格特征日趋淡化。这就像敦煌壁画所反映佛的造像一样,早期出现在壁画上佛的面部造型明显带有古印度人高鼻梁、深眼窝、脸型瘦长的特征,而至唐代时壁画中佛的形象则明显带有唐人丰满圆润的面部造型(唐人以丰满为美)。总之,8世纪前后是西藏佛塔的早期发展阶段,亦是西藏佛塔形成的萌芽时期。

  二、西藏佛塔的结构

  西藏佛塔通常由塔座、塔瓶(塔身)和塔刹三部分组成。塔座从塔基向上数,可分为塔基、金刚蔓、末尼、诸神台阶、三层末尼、莲瓣、双层末尼、横斗、末尼、象背、末尼、狮子座、末尼、小莲月台、顶面等;塔瓶分瓶垫、龛门、宝瓶等;塔刹由横斗基、横斗、轴、横斗、撑伞莲、十三相轮、阴轮、阳轮、伞顶、月亮、太阳等组成。从佛塔结构而言,西藏佛塔有着特殊的象征意义:一般佛塔最下面的四层象征四念住、四正断、四正足和五根;佛塔宝瓶的下方象征五力;宝瓶象征七觉支;宝瓶的上方象征八征道;佛塔上的十三相轮象征十力和三念住,另外它还象征大悲总持、大悲心和空性;空瓶上面的伞盖象征智慧,伞盖下的两条绳线象征四业;伞盖上的日、月象征二智的获得;佛塔的顶尖象征无二(时轮金刚和无差别)。藏传佛教高僧罗桑伦巴对西藏佛塔的构造和功能作过这样的解释:他认为佛塔的方形塔基表示坚固的地基,其上为火球,火球上为火锥,火锥之上为气托,最上面为波动的精神或待脱离物质世界的灵气,而登达以上境界则要经过佛教的“趣悟阶路”。按西藏佛塔的三个组成部分,即塔座、塔瓶、塔刹来分别对号入座,塔座部分的塔基象征人世间(土界);从金刚蔓至顶面为趣悟阶路;塔瓶部分象征水界;塔刹部分的横斗甚至伞顶象征精进之火;刹顶的月亮象征气息或风;太阳象征精神或灵气。这就把佛教土、火、水、空“四界”集于佛塔一身,充分体现了佛教生命之轮永无穷尽的轮回观念;若是肉身灵塔则体现出高僧活佛法体复归自然,复归“四界”的佛教思想,以示生命运动历程中的一个阶段——涅槃寂静,从而迈向更高的轮回境界。这就是罗桑伦巴大师从藏传佛教义理的角度对西藏佛塔内涵所作的诠释。西藏灵塔,特别是肉身灵塔的形制往往采用“八灵塔”中“菩提塔”的基本模式。所以,有学者以菩提塔型为基础,对西藏灵塔的构造作了这样的划分,自下而上依次为:1,塔座,这是灵塔最下部的方形基座,它代表人生世间,象征所缘或所依,即僧和僧众;2、座梯,这是基座与塔面之间的连接阶梯;3、塔面,上面雕刻着守护智慧之宝(佛法)的狮子,它是佛陀的象征;4、塔垫(境瑞);5、塔檐,其上为女墙檐,它和境瑞象征“趣悟阶路”;6、塔宫;7、十美(所谓“十美”是指富裕地方的十种优美条件:远近牧草美、田宅土质美、饮灌水质美、础磨石质美、屋薪木材美等总称“十美”),比喻吸收了一切美好的条件;8、塔身阶层,以阶梯状象征心灵发展的四个阶段;9、瓶座,它代表着五大(五行)之一的“土”;10、塔龛,供有一尊佛像;11、塔门,塔瓶之门,塔瓶中间开个小龛,叫眼光门;12、塔瓶,圆形部分代表着五行之一的“水”;13、拱龛;14、拱垫或斗座;15、塔拱;16、支撑华盖莲花盘;17、十三相轮,又称相轮部,象征十三天,它呈圆锥形状,象征五行之一的“精进之火”,相轮又代表佛所说之法;18、阴*轮;19、阳*轮;20、伞状璎珞;21、总持经轮或总持慈悲经轮,象征弘扬佛法;22、伞状月盘,表示佛幢,它和伞状璎珞部分共同象征五行之一的“风”;23、月亮;24、太阳(日、月象征精神);25、塔尖,象征五行之一的“空”。以上是根据不同的史料记载对西藏佛塔结构的不同描述,出现这些不同描述的原因,是因为人们对西藏佛塔结构剖析的角度不同,有些是从佛塔本身的建筑结构界定的,有些是从佛塔的象征意义界定的。从表面看,对佛塔结构的认识似乎不能趋同,但其实质是相同的。如果两者能合二为一,那么佛塔结构的理论研究将从形式到内容形成一个完整的体系。在长期的历史发展进程中,西藏佛塔一直保持着“八灵塔”的结构模式,这与西藏佛塔有着特殊的象征体系相关联,与恒固不变的藏传佛教教义有着密切联系,与藏传佛教建塔理论尺度的逻辑严密和藏民族世世代代信仰佛教、崇拜佛塔的宗教心理有着密切的关系。

  西藏早期佛塔有些是按照佛教坛城义理构形,一般采用土石,规模宏大,巍峨矗立,这与古印度密宗修法有着直接的联系。坛城,梵语称“曼荼罗”,藏语称“吉尔郭”,是古印度高僧进行密宗修法时为防止妖魔入侵在修法场地修筑一道圆形或方形的土台,以后逐渐演变成形式多样的坛城,如宝塔坛城、观音坛城、时轮金刚坛城等。这给西藏佛塔蒙上了一层神秘的面纱。西藏早期坛城型结构的佛塔有西藏康玛县雪那贡巴寺佛塔和涅如藏布江西岸的哲姆寺石塔等。坛城建筑物在我国内地也有实物留存,可供观瞻,尤其是清代所建皇家园林中多有所见,如北京天坛和地坛等。但这些不是佛塔,而是用来祭祀先祖和神灵的场所。西藏萨迦县超浦佛塔创建于13世纪初,系超浦译师所建。塔6层,高28米,第3层以下平面呈坛城形,为四面多角,上辟众多佛龛,第6层是圆锥形塔刹和伞盖,塔系土石结构,四面及棱角砌筑规整,错缝严密,外表无粉饰,朴素无华。可从塔底攀登至塔顶,供善男信女及游人瞻仰拜谒。西藏佛塔一般不能登临,唯独这座佛塔可以登临塔顶。西藏佛塔大多数是佛教寺院的组成部分,后藏地区的江孜白居寺白塔和昂仁日吾其金塔,给人们展示了西藏佛塔史上的另一种成就。这里寺塔合二为一,寺即是塔,塔即是寺,寺中有塔,塔中有寺,寺塔结构合理配置,相得益彰,构成藏传佛教完美的建筑艺术体系。这种结构的佛塔在西藏,乃至全国也是十分罕见的。

  西藏佛塔塔腔主要用来珍藏高僧活佛肉身、灵骨和佛经、佛像及佛教宝物。西藏佛塔大致也可分为生身舍利塔和法身舍利塔。所谓生身和法身是以塔内珍藏的佛教信物而加以区别的,一般安奉佛陀及高僧大德灵骨或肉身的很明显是生身舍利塔,也就是人们常说的真身舍利塔;而法身舍利塔相对较难甄别,因为西藏佛塔多数塔腔内藏有佛经、佛像、佛画及其他法物、绸带、柏枝、贵重金属品等,是一种内涵丰富的综合型佛塔,但一般来讲,珍藏佛经较多的佛塔就可认定为法身舍利塔。藏传佛教认为佛塔内腔不能空着,要珍藏佛舍利、高僧活佛法体、佛经、佛像及一些具有永久性纪念意义的供物,还要填充一种佛教泥制品,尤其是西藏寺旁村落的露天佛塔塔腔内用一种特殊的泥制“圣物”来填充,那就是藏族人非常熟悉的名叫“擦擦”的泥塑小佛塔。当这些佛教供物奉行开光仪式后,赋予它宗教意义上的灵气和佛性,成为佛教僧俗顶礼膜拜,虔诚敬佛的一种宗教物化标志和崇拜对象。“擦擦”是梵文译音,即小型佛像或佛塔,有关“擦擦”的记载最早见于《元史·释老传》:“擦擦(也作察察——笔者注)者,以泥作小浮图也”。“浮图”即佛塔。也就是说泥塑微型小佛塔,其数量几千、几万、甚至几十万不等。“擦擦”大者盈尺,小者不足方寸,题材大多为佛、菩萨、度母、金刚、高僧像及佛塔等。其形象刻划入微,毫发必爽。西藏佛塔塔腔容积较大,一般佛教圣物占不了太多的空间,这就需要制作大量的“擦擦”来填充。然而这种填充物不是说谁都可以随意制作,必须依据某种宗教活动的需要和佛塔建造者的意愿,以及施主的财力状况来确定其规模和数量,并要接受高僧活佛的开光,这样才能与塔腔内的其他佛教供品一样具有灵性和加持力,才具有被佛教信仰者顶礼膜拜的宗教价值。同时“擦擦”放置在佛塔塔腔内,随着对佛塔的开光,“擦擦”本身也灌注了佛的灵性,具有与佛塔同样的加持力,因而受到更多的佛教信仰者的崇敬。至于塔腔内放置什么题材的“擦擦”,这完全取决于建塔者和施舍者的意愿和对不同教派的信仰。由于藏传佛教各宗派所供奉的神像有区别,所以佛塔内供养“擦擦”的类型也有所不同。

  三、西藏佛塔的类型

  《西藏考古》记述:“在几个世纪的进程中,佛教逐渐改变了其教条主义的教法,从小乘佛教发展为大乘佛教,进一步又发展为在西藏居统治地位的密乘,塔的形式也随之逐渐演变,然而塔的演变仅仅局限在某些已被接受的格式之内。这些格式保持着相对的稳定,工艺水平则视修造者的技巧而异”。西藏佛塔在发展过程中,既保持了印度和尼泊尔佛塔的基本格式,又在借鉴东南亚各佛教国家和祖国内地佛塔建筑风格的基础上充分发挥了西藏本土建筑设计者的设计技术,并经过几个世纪西藏佛教僧侣和无数佛塔营造者的不断实践和摸索,西藏佛塔才逐渐臻于成熟,形成自己鲜明的风格特征。自14世纪以来,西藏佛塔进入理论研究的新时期,布敦大师等在实践和总结前人建塔理论和建塔经验的基础上,对西藏佛塔的形制、规模、度量、层级、功能、用途、作用及其概念、意义和内涵等作了具体的界定,并予以深入细致的研究和符合逻辑的诠释,为西藏佛塔按佛教理论予以规范化定型提供了较为科学的理论依据。此后建造的西藏佛塔基本遵循了他们制定的建塔尺度和建塔准则。以藏传佛教基本原理为依据,西藏佛塔可分为身、语、意三种。身之塔代表佛陀、菩提萨埵或高僧活佛的化身;语之塔代表佛陀的教诲;意之塔代表佛教最基本的精神思想和佛陀所持有的空寂明净。据藏传佛教经典记载,佛祖释迦牟尼涅槃后,他的遗体火化,弟子们将其舍利分成8份,分别建塔供养。西藏佛塔就是仿照古印度8大舍利灵塔建造的,因而出现了8种类型的佛塔。藏传佛教典籍中,通常把这8种类型的佛塔分别称“莲聚塔”,藏语“八邦曲丹”,是为纪念佛祖释迦牟尼诞生后在大地上行走七步,步步生出莲花的故事而仿照古印度迦毗罗卫兰毗尼园(今印度奥德省接近尼泊尔边境)的佛塔建造的;“菩提塔”,藏语“香曲曲丹”,是为纪念佛祖释迦牟尼获得大彻大悟,得道成佛而仿照摩揭院尼连畔的玛格达佛塔建造的;“转*轮塔”,藏语“扎西果莽曲丹”,是为纪念佛祖释迦牟尼初转*轮(第一次讲经),宣讲“四谛”要义而仿照波罗奈城鹿野苑的佛塔建造的;“神变塔”,藏语“乔赤曲丹”,是为纪念佛祖释迦牟尼降伏外道魔怪的种种奇迹而仿照舍卫国宰祗陀园的斯拉瓦斯蒂佛塔建造的;“神降塔”,藏语“拉帕曲丹”,是为纪念佛祖释迦牟尼踏着金银琉璃化作的宝梯自天而降的奇迹而仿照桑迦尸国曲女城桑卡斯亚的佛塔建造的;“息诤塔”,藏语“严敦曲丹”,是为纪念佛祖释迦牟尼平息佛教僧侣内部的争论而仿照王舍城拉杰格里的佛塔建造的;“殊胜塔”,藏语“南嘉曲丹”,是为纪念佛祖释迦牟尼在广严城测算自己寿数,他的弟子和信徒们祝愿释迦牟尼佛长寿而仿照毗耶离城的佛塔建造的;“涅槃塔”,藏语“娘堆曲丹”,是为纪念佛祖释迦牟尼向众生显示万物无常入于涅槃状而仿照拘尸那迦的佛塔建造的。这8种类型的佛塔代表了佛祖释迦牟尼一生从诞生到涅槃的8大成就,或者说佛陀8个不同的精神境界。藏传佛教信仰者常以建造八灵塔来纪念佛陀一生为拯救万物有灵而建树的无量功德。我国西藏佛塔,乃至内地佛塔、西域佛塔和云南傣族佛塔均起源于佛陀涅槃后在印度及尼泊尔各地建造的8大灵塔。佛陀一生的8大功德是最初形成佛塔建筑艺术的实质性内涵,亦是世界各地的佛塔赖以存在的前提和基础,具有一定的佛教现实性。建造八灵塔朝拜礼佛,是当时西藏佛教信仰者的共同心愿,亦成为一种时尚。因此,按直线排列的八灵塔,在西藏乃至全藏区比比皆是,数不胜数。

  西藏佛塔多采用“八灵塔”中的殊胜塔和菩提塔等形式,举世瞩目的布达拉宫五世达赖灵塔就是按菩提塔模式建造的。除上述“八灵塔”外,西藏佛塔中还有声闻塔、梵天塔、独觉塔、通卓塔、贡当塔、时轮塔、莲花合瓣塔、噶当觉顿塔等名目繁多、造型迥异的佛塔,但它们的基本形制均未超出“八灵塔”形制的范围。西藏佛塔中还有一种特殊的塔型,那就是佛陀结跏趺坐姿被喻为佛塔形状,佛塔结构各部位相应代表佛陀身体各部位。这种喻体与喻意的表现手法比较特殊,充分体现了“塔即是佛,佛即是塔,修塔如修佛,礼塔如礼佛,佛塔一体”的佛教信仰观。西藏佛塔建造者按照佛教关于世界形成的结构原理,以及佛教对宇宙学说的解释,在寺院四隅往往建造代表佛教四大方位的佛塔。如东胜身洲塔、南赡部洲塔、西牛货洲塔、北俱卢洲塔等。西藏佛塔绝大多数是以瓶形覆钵式塔的面目出现,常以独塔傲立,但也有八塔和群塔等。覆钵式瓶形塔和噶当觉顿式佛塔是西藏常见的佛塔类型。西藏夏鲁寺门楼第三层布顿塔是为纪念一世布顿大师而建的,此塔造型与噶当觉顿式佛塔风格迥然不同,这种塔兴建于藏传佛教“后弘期”早期,流行于萨迦派后期,特别是为格鲁派所沿用,成为15世纪中叶西藏常见塔型之一。覆钟式佛塔如桑耶寺黑塔;圆形佛塔如桑耶寺红塔,甘肃肃南马蹄寺和敦煌莫高窟壁画均能看到上述诸类佛塔的踪影。覆钵式佛塔在西藏流行多年,而且成为高僧活佛圆寂后的主要灵塔形制,达赖、班禅灵塔就是以覆钵式塔作模型的。藏式佛塔中也有过门塔,像青海塔尔寺过门塔就是其中之典范。从建筑材质来看,西藏佛塔又有石塔、土塔、木塔(檀香木、旋檀木、红木、樟木等雕刻之塔)、铜塔(黄、红铜铸造的塔)、金塔、银制镏金塔、银塔、象牙镂雕塔、玉塔、陶塔、泥塔、砖雕塔等。一般佛殿外建造的佛塔大多为石塔、砖塔、土塔、泥塔等。殿内建造的大多为金属塔、珐琅塔、珍珠塔、玛瑙塔、木质塔、玉塔、骨塔、陶塔等。佛殿内建塔是西藏佛塔所特有的一种建塔形式,如布达拉宫历辈达赖肉身灵塔、扎什伦布寺历辈班禅灵塔、哲蚌寺措饮大殿形制较古的药师银塔、萨迦寺佛殿历代法王和本钦的灵塔、聂塘度母堂噶当铜塔等。西藏许多地方还将巨大的石块雕琢成佛塔形状,上面雕刻梵文六字真言或佛像等,供奉在清洁高显之地或寺院和嘛呢堆旁,在冈底斯山区域就有这种用石块雕琢的佛塔,虔诚的信徒们绕塔朝拜,祈求来世。

  西藏佛塔无论名目多么繁多,造型多么不同,但均源自为纪念佛陀功德而建的“八灵塔”形制,其建塔意义和目的均未超出“八灵塔’,所涵盖的意义和内容,是八灵塔形制的异变,属同源异流。如果说有所突破,那也是对“八灵塔”内涵意义的扩延,乃是对藏传佛教义理及其佛陀精神和佛塔象征体系的新的感悟。有所改造,有所发展,有所创新也是合乎事物发展之客观规律。 [责任编辑 德吉卓玛]

  注释:

  ①载《西藏研究》1992年第1期,第145页。

  ②《桑耶寺简志》,西藏人民出版社1987年版,第24页。

  [作者简介]索南才让,副编审,现任青海民族出版社藏文编辑室主任、青海民族出版社副总编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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