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怀瑾:楞严经讲座 第十四集
南怀瑾:楞严经讲座 第十四集
今天我们这个《楞严经》是九十页,接着上一次讨论的这个见性、能见之性,就是我们这个生命的本体这个问题。那么上一次七处征心、八还辨见所讲的,就是一个现象界同本体关系的论辨。一般人错认了,把所有的现象、作用当成了本体了;甚至于说有一点清净,清净也是一个现象。那么,佛所讨论的就在这个地方。这个重点现在再继续下去。
“阿难白佛言:世尊!诚如法王所说,觉缘遍十方界,湛然常住,性非生灭。与先梵志娑毗迦罗所谈冥谛,及投灰等诸外道种,说有真我,遍满十方,有何差别?世尊亦曾于楞伽山,为大慧等敷演斯义,彼外道等,常说自然,我说因缘,非彼境界。我今观此觉性自然,非生非灭,远离一切虚妄颠倒,似非因缘与彼自然。云何开示,不入群邪,获真实心,妙觉明性?”
这是阿难提出来的一段要问的问题,三个问题,中间有许多是申述理由的。阿难对佛讲,他说:“世尊!”这是尊称。“诚如法王所说”,诚然,照你(佛)前面所讲的话,“觉缘遍十方界,湛然常住,性非生灭。”他说照你这样讲,我们这个本觉、自己的觉性,能够一切见闻觉知,眼睛看得见、耳朵听得见,身体有感觉、能够知道思想的,这一切根本的作用,本来无所不在,遍满十方,本来是不变的。虽然有万象的变化,它本体是不变的。“湛然常住。”“湛然”是形容,清清净净的,随时都在那里。现象尽管有变化,它不动。那么,所谓见性,这个觉性是不生不灭的。他说刚才你所讲的是这个意思。先把佛上面讲的,我们上礼拜一所讨论的到这里为止,他把它归纳起来,这几句话。
他说根据你所讲的这个道理,那么同印度过去所有的外道。印度很多宗教,婆罗门教,现在所谓印度教,(是)婆罗门教的演变起来。这各种的哲学的学派,所谓“先梵志”,是婆罗门教的一派;裟毗迦罗这一派(这是他们一个祖师爷的名字)所谈冥谛,宇宙生命同我们生命最后那一个是什么都没有,空空的,什么都看不见,那一个所谓“冥谛”,静默的。这是婆罗门教一派所讲的。这是一个,所谓叫做总名(中国翻译)叫冥谛。就是说什么都没有,一切都空完了,那个默然不动的,那个就是,就是道。他说,你所讲的同他讲的,一样嘛!
还有,“及投灰等诸外道种”,印度还有些外道,修苦行的,所谓“投灰”,不洗澡,不洗脸,而且把人搞得很脏。中國道家也有这一派,一辈子不洗澡,洗了澡啊,是伤了元气了,把元气就弄掉了。那么印度也有这一派,“投灰外道”。那么我当年在大陆,还真实看到一个道家修,每一天还要跳到厕所里洗澡,他说“道在屎溺”,这句话是庄子说的,道在大便、尿里头,所以每天跳进去洗一趟澡,一天两次。所以这个世界上的人类很有趣,各种各样修道的法门。目的都追求一个道,所谓真谛,可是方法就产生了千差万别。所以这些,所谓“心外求法”,佛法讲外道,指他们都在心外求法。他说你所讲的那一个不生不灭的体性,同一般投灰外道他们所说的,他们怎么讲?他们的理论,说有一个真我。我们这个身体我是假我,所以脏一点干净一点都不相干,这是外相;那个真我啊,是不垢不净的。他说同那个真我,遍满十方,那个真我也叫做“大梵”,遍满十方。现在譬如说瑜珈,修yoga 的,它的基本理论也如此:有一个真我,这个身体是假我,那个真我也是遍满十方,无所不在。
他说佛啊!你所讲的同他们这些所讲的,“有何差别?”这样看起来是一样啊!你说这个东西也无所不在的啊!他说没有什么两样啊。这是第一点,第一个问题,他提出来,你所讲的我们这个自性湛然常住,遍满十方,同他们讲的这个最高的哲学,他说没有什么两样。
第二点,他说你老人家(讲佛自己),已经在楞伽山(楞伽山就是现在在锡兰,在锡兰岛山顶上,讲过一次说法,那么记载下来,现在我们就叫做《楞伽经》,佛教里有一本《楞伽经》,是唯识宗、法相宗、禅宗最重要的。)他说你曾经也在楞伽山顶为大慧菩萨们敷演斯义,也讲过这个道理,这个本心本性无所不在,常住不变的。他说你当时在楞伽山上说《楞伽经》的时候,也讲过这个道理。而且你讲的,一切心外求法的外道们常常说这个生命是自然来的,由一个自然的体来的;那么佛说非自然,不是自然的,一切万有现象变化是因缘所生。他说你也常说,批驳外道们说自然,不是自然来的,一切万有是因缘所生。“非彼境界”,你讲一切万有的构成是因缘所生,不是外道们所讲的那个自然来的那个境界。
那么,这几句话,是阿难引用佛在楞伽山上说《楞伽经》这个阶段,要点。
“我今观此,觉性自然,非生非灭,远离一切虚妄颠倒,似非因缘与彼自然,云何开示?”他说照刚才你讲的话,讲到这个本体问题,据我的了解,我们一切生命一切众生,本觉自性觉性自然,也是很自然的啊!无所不在啊!因此它是不生不灭的啊!只要不作颠倒妄想,所謂常住真心,现在就在这里啊!“常住真心”。只要不作颠倒妄想啊,那么此心本来如此嘛,常住真心。
那么这样一来啊,好像同你老人家自己在楞伽山顶讲的话又不同喽?又不是因缘,又不是自然的,他说我越搞越糊涂了!“云何开示?”请你怎么样开解明白地告诉我们,使我们不走岔路,不要走到邪道上去。真正能够明心见性,获得自己的生命真实真心,得到“妙觉明性”,使我们真正能够见到真心,见到本心。那么,三个问题。
现在佛的答话:“佛告阿难:我今如是开示方便,真实告汝,汝犹未悟,惑为自然。”
佛说,我不是跟你两个讲得那么清楚啊!“如是”这个样子,很开明地明白指示给你。他说我讲的话都是方便(方便是教育的方法),明白告诉你了,已经直接告诉你了。他说你还是没有懂。“惑为自然”,又生出怀疑,又牵扯到同其他外道哲学,这个宇宙生命是自然来的,你怎么又有这个怀疑呢?
“阿难!若必自然,自须甄明有自然体。”他说你假使认为宇宙万有这个生命是自然来的,自然代表一个什么东西啊?自然是个名词。他说,总有一个真正存在的一个功能、一个体。所谓“自”,现在经典上用中文这个自,它自己本身,有甄别、可以能够分析、找得出来的,有一个自己来的、当然的本体的功能。“汝且观此妙明见中,以何为自?”你现在仔细自己研究研究(研究不要叫我们看外面),我们自己反省自己,眼睛张开能够看见、思想能够懂得一切,这个作用。他说,你观察自己,这个非常玄妙、非常明白这个能见的自性中,“以何为自?”它的体在哪里呢?你所谓自然这个“自”在哪里来呢?
“此见为复以明为自?以暗为自?以空为自?以塞为自?”譬如我们眼睛张开看东西,前面有光明才能看见了,这是要光明;假使没有光明,我们也看见了,看见了黑暗。光明过去了就是黑暗,黑暗的反面就是光明。他说那么你说自然会看见,这个自然是在光明那里来?还是在黑暗那一边来?还是以空来的呢,还是以阻碍来的?四种:明、暗、空、塞,这四种。哪一方面来的?
“阿难,若明为自,应不见暗。”假使说我们看到东西是靠光明看见,靠自然光明看见,那么光明走了,黑暗来了,光明跑了,那么这个本身看的功能属于光明的,光明跑了,我们就看不见黑暗了。事实上黑暗我们还看得见,不是属于物理自然来的,是我们自己的作用。
“若复以空为自体者,应不见塞。”同样的理由,假使以虚空为自然的自体,那么障碍的时候我们就看不见障碍了。
“如是(像这样)乃至诸暗等相以为自者,则于明时见性断灭,云何见明?”同样的理由,当我们看见黑暗的时候,你认为黑暗的本身是一个自然的功能,那么黑暗跑了的时候光明来,我们怎么样又看到光明呢?
那么这是反问阿难。阿难的答话:“阿难言:必此妙见性非自然,我今发明是因缘性,心犹未明。咨询如来,是义云何合因缘性?”阿难说,对呀!阿难的问题本来在这里嘛。他说现在你老人家讲的,我们这个能见之性不是自然来的,“性非自然”,不是属于物理的自然。那么据我现在所了解的,我们看东西是因缘所生;但是因缘生,喏,看东西有东西、有虚空、有光明、有眼睛、有各个作用,很多的原因兜拢来,才看见一个东西,就是因缘所生,有因、有缘。“心犹未明”,但是,他说我心里还不明白,所以再提出来问你老人家,“咨询如来,是义云何合因缘性?”所以我再请问你,既然不是自然,怎么样合于因缘所生的道理呢?佛法本来讲一切万有是因缘所生,怎么样合于因缘的道理?
“佛言:”佛就说了。“汝言因缘,吾复问汝,汝今因见见性现前,此见为复因明有见?因暗有见?因空有见?因塞有见?”佛又在因缘上面跟阿难论辩,所谓论辩就是解剖分析给他听。他说你所讲的因缘,我们现在把它加一句话,他说你又执着了这个因缘的道理了。他说我现在问你,譬如“汝今因见见性现前”,你张开眼睛看东西,就看到东西;譬如我们张开眼睛看这个本子上的字,就看见了。“因见见性现前”,那么我们生命中能见的自性这个功用就出来。他说你假使认为是因缘所生,“此见”这个能见之性啊,还是因为光明才能看见呢?还是因为黑暗才能看见?还是因为有空、有空间才能看见?还是因为有阻碍才能看见?就是明、暗、空、塞四个方面。
“阿难!”佛又说了。“若因明有,应不见暗;如因暗有,应不见明。”譬如我们眼睛看东西,因为光明而看见;那黑暗来了,我们也看见黑暗啊!可见能见的不是属于物理自然光明的作用哦!那个明暗是个现象,空(空间)同阻碍也是个现象,我们能见之性不属于这个现象上。
“如是乃至因空因塞,同于明暗。”所以由这个道理,不管是有空间的关系、阻碍的关系,同明暗的道理是一样的。这一段我们比较讲得快一点,因为我们中国一般人的个性,对于这个逻辑的论辩不大欢迎的。简单明瞭,一看回来,都懂了。
“复次阿难,此见又复缘明有见?缘暗有见?缘空有见?缘塞有见?阿难,若缘空有,应不见塞;若缘塞有,应不见空。如是乃至缘明缘暗,同于空塞。”同上面一段是一样,不过把明、暗、空、阻碍,分开来一层一层地讲,道理是一个道理。他说你看我们这个能见之性,不属于这个现象界的。“阿难,若缘空有,应不见塞。”我们眼睛张开能够看东西,因为前面有虚空有空间才看得见。那么闭起来的时候,眼睛受了眼皮的阻碍,我们就看不见了;事实也看见啊,看见眼睛受了眼皮的阻碍,前面是糊涂、黑暗的。“若缘塞有,应不见空”,那么张开眼睛,同时又看到空了。可见空、塞,同我们见性没有关系。“如是乃至缘明缘暗,同于空塞。”
“当知如是精觉妙明,非因非缘,亦非自然,非不自然。无非不非,无是非是。”这里有个重要的问题来了,佛的直说来了,直话直说来了。所以你应该了解,“如是”,这个推理下来,我们的本性,能够看东西的、能够起思想的,见闻觉知这个本体;“精觉妙明”,这是形容词,这个本心本性有这个功能,不是因缘来的,不是因缘所生的;也不是自然而来的。但是,因缘、自然是两个名词,你不要执着了。你说绝对不是自然、也不是因缘,你又给名词骗了。所以,“非不自然”,也不能讲它不是自然。它本来自性功能本来是这个作用。“无非不非”,否定了一切,都不是,“无非不非”。
那么,你说那个能够否定,也是你的思想出来的,这个东西也是主观的作用,也不对!“无是非是”。换句话说,你说哪里不对啊?哪里都对。
现在一个结论,只有两句重要话,包括上面七处征心、八还辨见,非常重要的来了!千万记住哦!“离一切相,即一切法。”佛在这里直指,直指人心,见性成佛,都说完了。是“离一切相,即一切法。”一切现象界都不是它。所以阿难讲了七处征心呢,心在内,不是;在外,不是;在中间,也不是;在眼皮合拢来,也不是。佛说哪样都不是。看光明也不是,黑暗也不是。你不要给佛瞒过去了,佛没有骗你哦!都不是,执着了的都不是,阿难都在执着,颠倒妄见。实际上啊,内外中间统统是!没有哪样不是。即一切相,离一切法。所以叫不即不离。
因为宇宙万象就是这个本体变出来的一个投影。所以“是第二月,非是月影”,佛在前面都讲过了。所以他的话处处都是直讲的。佛说,我是实语者、不诳语者,所以明心见性的道理,他给你讲的清清楚楚。尤其这八个字,注意哟!“离一切相,即一切法。”就是它。
那么再回转来说,妄想是不是它呢?“离一切相,即一切法。”妄想不是。
不是呢,不是本体的功能,它哪里起得了妄想呢?也靠这个功能起来的。
等于说,我们点一支蜡烛,点一个煤油灯点起来,有亮光、有黑烟,黑烟不是亮光,亮光絶不是黑烟。但是黑烟不是油燃烧的功能、这个能源出来的吗?也是它出来的。所以,“离一切相,即一切法。”佛给我们说完了,明明白白指给我们。
“汝今云何于中措心,以诸世间戏论名相而得分别。”他说你啊!他讲阿难,你怎么搞的啊?他说你都被自己的思想观念、学过的主观成见,或者你是学宗教,或者你是学科学,或者你是学哲学,或者你是学什么东西,先学的那一套成见、主观的观念名词,自己给自己骗了。他说你为什么在这个中间,用心抓住自己的东西?“以诸世间戏论名相”,以世间一切的学问说明这个东西,都是戏论,戏论都是笑话,思索的笑话。“而得分别。”你拿那个笑话当真实。
“如以手掌撮摩虚空,只益自劳,虚空云何随汝执捉。”他说等于拿这个手掌啊,拿这个手去抓这个虚空一样,你怎么样抓也抓不到。缘起性空,性空缘起。所以,“离一切相,即一切法”,就是缘起性空、性空缘起的另一个说法,同一个道理。
所以在这里,我们岔进来中国禅宗祖师一个故事,在禅宗最有名的。因为《楞严经》,大家素来把《楞伽》、《楞严》,尤其是学禅的人,所谓《法华》、《楞严》,一本《法华经》、一本《楞严经》,抱本参禅,离不开这两本经典的。尤其是《楞伽经》。后来五祖、六祖他们两位师徒,以《金刚经》,加上四本,最重要的经典。
那么我们晓得禅宗最有名的百丈禅师,唐代百丈禅师,中國的丛林,所谓禅宗,是百丈师徒所开创的。百丈禅师是马祖的弟子,得法的大弟子。不是我们这里这位妈祖,这位妈祖是姓林的,不是姓马,不是禅宗,这位妈祖是观世音菩萨的化身。那个禅宗的马祖姓马,他的法名(出家的名字)叫道一禅师,四川人。那么,是六祖下面非常有名的。百丈,所以讲到禅宗啊,我们特别注意,[ 录音中断] ……下来。禅宗的大部分祖师啊,福建特别多,台湾、福建特别多。你像百丈,是那么了不起,影响一千多年的这一位大师,哪里人啊?福州人,就是福建人。这位百丈禅师去跟马祖参禅,很久了,做侍者、做小沙弥,师父上堂啊,他端茶啦、拿毛巾啦,就跟在旁边,叫小和尚的。那么他当然参禅哦!那个时候参禅,并没有什么参话头啊,就是怎么样是直指人心、见性成佛,心在哪里?性在哪里?一切经典都是话头。并不要另外有个话头。那么他跟马祖很多年没有悟道。
马祖是在江西,江西所谓在中国的地区都作为南方,三江地带,有名的,所谓江南,江南包括了这三江的地带。马祖在江西有一天晚上啊,晚间了,出去庙子外面散步一下,因为跟他的学生太多了,这些出家人、徒弟。百丈啊,侍者就跟在后面。师父出去了跟着,算不定还拿着拐棍啊,要什么用的东西都带着。那么我们可以想像:马祖慢慢在前面散步,他就跟在后面走,一边走一边在参究这个问题。
等一下马祖走到水边,看到一群野鸭飞过来了。野鸭你们在台湾海边,大概中栗一带、桃园一带海边上就看到了。在江西,我们浙江、江苏都蛮多的。野鸭,就是“滕王阁序”上所讲:“落霞与孤鹜齐飞,秋水共长天一色。”那个“孤鹜”,鹜就是野鸭子。那野鸭子啊,当然我们吃素的人不要谈了,吃荤的人特别好吃那个野鸭子,哈!野鸭子晚上啊,有时候住在田边哪、水边呀,自然歇到。马祖在前面走,有人过来,野鸭子就“噗——”这样飞过去,一群“噗——”这样就飞起来了。马祖就回头看看这个百丈。不过如果我们要把它演成一个电视啊,百丈一定低个头,很专心在想一个问题,比方:“怎么样是离一切相,即一切法?”马祖看到他那个样子,他就问他:哎!这是什么啊?飞过去了那个。这个百丈大概看到师父那么一问啊,心里头正想“怎么样是离一切相……”这个师父莫名其妙,野鸭子他都不知道啊!他问他“这是什么啊?”百丈说:“野鸭子!”“到哪里去了?”他说:“飞过去了嘛!”
这一句话答得很不礼貌,野鸭子嘛,飞过去了,这你还要多问!
那么他讲了这一句话以后啊,百丈这个当老师的就拿这两个指头把他鼻子一转过来一夹住,这个鼻子这样抓住,你们自己试试看!一扭。以前老师们处罚学生常常这样,再不然就拿这个在头上一敲:怎么那么笨!所以经常吃这个* 了。他就这样把这个指头啊,把他鼻子一扭。他本来问“这是什么啊?”“野鸭子!”“哪里去了?”“飞过去了!”他就把它鼻子一扭。这一扭啊,鼻子连头都歪过来,“哎哟!”好痛哦!就叫了,硬是好痛。马祖就放掉了,他说你怎么不说飞过去了呢?
你懂了吧?鼻子一扭。他先问他,这是什么啊?“野鸭子!”哪里去了?“飞过去了。”大概这个态度有一点:飞过去了嘛!好像老师很啰嗦,飞过去了还要问。所以他把鼻子一扭。一扭了以后,“哎哟!”他就放掉了,他说你怎么不说飞过去了呢?
百丈回头就跑,跑到房间里来了,跑到那里大哭。那么这些师兄弟就跑拢来了:师弟啊!怎么搞的啊?想家啦?想回福建哪?想回去看妈啊?就是像我们同学们,用功用得不好就想回家去看看妈妈去了。
“不是想家。”那是什么啊?他说你去问师父!这些师兄弟们就跑来问马祖,说百丈怎么刚才跑到房间里呢,大哭哎!什么事啊?
马祖说:他会了!就是他悟道了。
所以我们大家回去夜里多扭几下,一扭就悟道!他说会了,他悟了。
那么这些同学都“啊!悟道了!”大家又跑回来,说师父我们问了,你哭个什么啊?师父讲你会啦!百丈就哈哈大笑。所以同学们就又怀疑他了,说你这是神经了,一下哭、一下笑,什么意思啊?他说这个意思很简单啊,刚才哭,现在笑嘛!就是那么一回事。
所以有名的百丈悟道的公案,“野鸭子飞过去了!”
到了第二天他还是做侍者哦,马祖上堂说法,等于说要上来讲《楞严经》。那么过去那个大丛林,他们师徒兴的,当时改革是佛教革命,本来佛教是出家人不准种菜、不准种地,到处化缘;也不准大家住在一起。他两师徒不管,就盖大丛林,大家共修在一起,可以种地,自谋生产,不靠化缘。所以当时很痛苦哦,大家骂他们是破戒比丘,都在骂他。他两师徒不管。所以他变成一个共修的大丛林。
那么他上堂说法,等于皇帝上殿一样。你们没有看过丛林,那个说法堂很高啊!和尚说法的那个座位,就是皇帝上来朝见一样,大和尚出来说法,那威风大得很啊!要人到方丈里头请,请了以后大和尚出来了,上堂说法,前面一个小和尚端着一个茶盘,里头还放着个香炉,檀香烧的香烟缭绕;这边还有个和尚拿着拂尘,马尾做的;这一边还拿着锡杖;这一边……哦,大家一排哟!两边一二十个,慢慢把他拥护出来,然后登台坐在上面。前面还有个帘子,一个维摩龛一样,前面一个帘子,侍者把帘子拉起来,看到他很端庄坐在那里。嗬!大家都磕头膜拜,他再开口说法。说法不讲经哦!随便他怎么说,骂人也可以,什么也可以,这叫开堂说法。说法不是讲经,所以丛林下说法有说法堂,讲经有讲经堂,课堂是讲经的,那是两样。
他第二天出来说法,百丈还是做侍者哦。把帘子一拉上去,师父已经坐好。还没有开口呢,马祖准备:“今天——”“今天”还没有讲出来,嘴巴动了一下,百丈“呯”把帘子就放下了!
这个好不礼貌!把帘子一拉,师父要开口了,他“呯!”把帘子放下。表示电影闭幕了,已经说完啦!
马祖只好穿个鞋子也下座了。也没有说,也没有骂他。
回到自己方丈,马祖就打个盘坐在禅床上一坐,百丈这个侍者他就过来站在旁边。这个中间还有些过节,我们大概讲。后来啊,马祖看看他,又看看旁边那个墙角里头和尚用那个拂尘,那个拂尘我们唱戏也看到,挂的很长的马尾巴的那个毛做的拂尘,马祖就看了这个东西一下。百丈就把这个拂尘拿起来。这个不是开玩笑的哦!这里都是传法哦!所以禅宗在这个地方不用言语文字了。百丈就懂了,把这个拂尘一拿起来,说:“即此用,离此用。”
马祖(师父)就是那么看那个东西一下,哎,他就懂了,跑过去把拂尘在师父前面一拿:“即此用,离此用!”
马祖呢,在古代的语录上记载啊,就给他振威一喝,这四个字要注意!“振威一喝”。“振威”两个字。因为马祖的相貌啊,马祖画的像这个是真像,不是假的,所以历史上记载他很威严,相貌如帝王,威风很大啊!“振威”,那个眼睛一瞪,大叫一声,就是喝他一下。百丈又把这个拂尘放回去。等他把拂尘一放回去了,马祖就说:“即此用,离此用!”这么一段。这叫做禅宗。
你们学禅宗的所谓参公案,所谓公案,就是故事。百丈禅师怎么悟道这个故事,这个历史的故事。所以后来到了百丈禅师出来说法的时候了不起了,那下面的黄檗啊、临济啊,那是禅宗鼎盛的时候啊!我们上面这个“百丈清规”就是他所建立的。那么,他常常告诉后辈的弟子们,他说我当时给马祖这样振威一喝啊,“三日耳聋。”三天耳朵都听不见声音了。并不是他声音大把他耳朵真的震聋了。这是什么意思?为什么他一拿起拂尘,这一点我可以给你们讲了,免得你们去参了,你们也不会去参。拂尘拿起来;他悟了道了,悟了道还修不修啊?
再说啊!给你们讲明白一点。野鸭子飞过去了,对不对?野鸭子是飞过去了。我们现在上课到现在,讲的《楞严经》都是野鸭子哎!你们还有没有?哪一句还记到的啊?——飞过去了。都空了嘛!一切现象过来,都是飞过去。
所以他就把他鼻子一扭,“哎哟!”这是真痛哦!他马上放了,他说你怎么不讲飞过去了?你说痛过了,是不是飞过去了?舒服过了呢?也飞过去了。高兴过了,飞过去了;痛苦过了,飞过去了。那一个知道喜怒哀乐、知道痛苦、知道飞过去了那个没有动过哦!所以他悟道了,回去大哭,高兴的哭。所以师兄弟们问他,你为什么哭啊?“你去问师父。”他也很调皮,他也不好讲我懂了,自吹自擂也不干。师父告诉他,“他懂了!”他就哈哈大笑。师兄弟们就问他,你怎么刚才哭现在笑呢?他说对呀!刚才哭,现在笑,没有错嘛!是刚才哭、现在笑,都飞过去了嘛。但飞过去了,还修不修呢?所以他也在逗师父了,他也不请问师父,不像阿难问佛一样,一点一点问。禅宗归禅宗之徒,不问了,等到师父上台了:你还说个什么法啊?!就“呯!”把它放下了。假使是平常,他要挨揍哦!那不得了哦!这一下他会了,这两个在打机锋,所以他也不骂他,回来师父就打坐。
他心里还不稳当哦!不晓得这一下做对了没有哦!所以站在师父前面看着师父。那么师父看看他,就眼睛歪过来看看那个拂尘。不能说没有错哦!这种做法不对哦!他也懂了,拿起拂尘,拂尘是打灰尘的啊!“错了!”即此用,离此用。那么马祖就喝他一下:“没有对!”没有对,他就归还原位。归还原位,马祖告诉他,还是他那两句话:“即此用,离此用啊!”离一切相,即一切法。这个道理。
那么,我们现在拿这一段公案说明这一个事情,大家比较有味道一点。一切用,一切法。那么你知道了“离一切相,即一切法”,修行不修行呢?更要修行。所以即此用,离此用,执着了一点都不对。上面七处征心、八还辨见,那么辨了半天,所以佛说阿难这样不对、那样不对,因为阿难认为这个是倒吧?那个是倒吧?他说都是颠倒妄见。颠倒妄见一拿掉了,就对了。所以“离一切相,即一切法”。
那么我们现在再继续下去。
“阿难白佛言(向佛讲):世尊!必妙觉性非因非缘,世尊云何常与比丘宣说见性具四种缘,所谓因空、因明、因心、因眼。是义云何?”
阿难又问,他说你刚才讲的,我们能见之性既然不属于因缘,那么你平常为什么同一般比丘们说法、出家人说法,你说一切都是因缘所生?你说眼睛能够看东西,必须要有空间、有距离才能看,必须要光明才能看,必须要心动才能看,必须要眼根才能看。只讲四缘,这是这里讲的。在法相唯识上严格地讲,眼睛看东西是九个因缘,才能看东西,缺一不可。耳朵听声音只要八个因缘。眼睛必须要光明、有距离、有眼睛,眼睛坏了也不能看哦!还有视觉神经,种种作用,九个因缘。耳朵听声音并不需要光明了,但是要空间,要空;没有空,耳朵也听不见。所以有九个因缘、八个因缘的差别。那么在这里只讲四缘。
他说你平常跟一些比丘们讲,眼睛看东西是因空、因明、因心、因眼;刚刚你也说不是那个因缘的道理。这是什么道理啊?
佛说阿难啊!“我说世间诸因缘相,非第一义”啊!他说我讲因缘没有错啊,是讲世间万有现象的构成,世间一切作用,都靠因缘而生。一切的有法、一切有,都靠因缘而生。“第一义”,就是哲学所讲形而上的道体,这个就不是因缘来的了。所以我讲的因缘法是世间法,非第一义。
“阿难,吾复问汝:诸世间人,说我能见,云何名见?云何不见?”他说阿难你还没有懂啊!我现在再问你。就凭世间一般人,都说我能够看见,我们问你,“云何名见?”怎么样叫做看见?“云何不见?”怎么样叫做看不见?
“阿难言。(阿难答复,)世人因于日月灯光,见种种相,名之为见。若复无此三种光明,则不能见。”
阿难说,世间人看见东西是太阳的光、月亮星星的光,或者是电灯的灯光。因为有这三种光明的关系,就看到一切现象,就叫做看见了;假使没有光明呢,就叫做看不见了。他讲的很简单,这是阿难的答话。
佛就说了,“阿难!若无明时,名不见者,应不见暗。若必见暗,此但无明,云何无见?”他说,假使照世间的观念,没有光明的时候就叫做看不见,他说这是世间人的粗心大意。没有光明的时候也看见,看见了什么?看见了黑暗;他不能叫看不见。假使对于黑暗的境界里,就叫它看不见呢,那么黑暗境界只是没有光明,我们眼睛还是看见哪,看见什么?看见前面都是黑暗,还是叫做看见。
“阿难,若在暗时不见明故,名为不见;今在明时,不见暗相,还名不见。”他说假使在黑暗中间,没有光明,我们随便就叫它看不见。那么同样的道理,我们现在在光明中,看见一件东西;但是看不见一个东西哦——看不见黑暗。他说那也可以叫做看不见嘛?这个是不对的啊!
“如是二相俱名不见。若复二相自相陵夺,非汝见性于中暂无。”所以照世间人习惯,粗心大意,只是把光明来叫做看见,黑暗就叫做看不见。“如是二相”,光明跟黑暗两个现象,“俱名不见”,那么我们也可以讲,黑暗的时候看不见光明,光明的时候看不见黑暗,随便笼统地叫做看不见。“若复二相自相陵夺,非汝见性于中暂无。”所以只有光明跟黑暗两个现象彼此的变化。我们看见光明、看见黑暗,这个见性的作用没有变动过。这是这个道理。
“如是则知,二俱名见,云何不见呢?”所以(如是)由这个道理你要知道,“二俱名见”,当我们在黑暗里头,看见黑暗,在光明里头看见光明。他说在这两个现象里头,我们那个见性都叫做看见,不能叫做看不见。
“是故阿难,”由这个道理,阿难你要知道。“汝今当知,见明之时,见非是明。见暗之时,见非是暗。见空之时,见非是空。见塞之时,见非是塞。四义成就。”
所以由这个道理,你就要了解,当我们看见光明的时候,光明是个现象哦!我们能看见那个东西不在光明上面。“见明之时,见非是明。”那个能见光明的,并不在光明上面。“见暗之时,见非是暗。”当我们把灯都关了,夜里看到黑暗的时候,我们能见暗的,不在黑暗的上面。同样的道理,看见虚空的时候,我们能见虚空的那个能见,不在虚空上面。当我们受了阻碍,受了墙壁的阻碍,或者手掌把眼睛蒙到看不见的时候,我们那个手掌蒙到看不见,我们还是看见了,看见我们现在看不见;所以也不在那个阻碍的上面。这个道理你懂了,“四义成就。”明、暗、空、塞,因缘所生的,同能见之性没有关系。下面重要的来了!最重要的要你们记住,要背得来,就受用不胜了,“离一切相,即一切法。”
现在一个更重要的来了。
“汝复应知,见见之时,见非是见。见犹离见,见不能及。”
这叫我的外婆啊!见啊、见啊、见,我的妈都不够!他不晓得讲些什么!这四句除非当成咒语念,当成止血咒也可以,流血流出来,你把它画一个符,再念一下“见见之时,见非是见,见犹离见,见不能及。”这个血就止掉了,哈哈!这个是讲些什么东西呢?
注意呦!你要明心见性啊——他说阿难啊,你现在懂了没有?“汝复应知”,你现在应该知道。“见见之时”,第一个“见”,见道的见。“见见之时”,当我们见道的时候,见到现在所见的那个后面、那个本性——明心;换句话说,明心见性的时候,那个见道这个见;“见非是见。”不是眼睛看见这个见哦!所以你们注意呦,打坐起来有一点亮光了,闭着眼睛,看到一点亮光了,看了道家的书,圆陀陀、光灼灼,哎呦!这是本性!
道家有些书上说的,打坐看到亮光了,“圆陀陀、光灼灼”,形容词,然后一般学道的人,打起坐来看到眼睛啊、眼角膜啦,或者眼睛发炎啦、肝经发炎了,看到一个亮光来,脑神经发炎,“哎哟!见道了!你看,发亮!发亮!圆陀陀,光灼灼。”那是相啊!那是你心里头起见的作用了。那不是见性耶!“见见之时”,当你见道的时候;“见非是见。”那个见道的能见之见,不是眼睛看见的这个所见的见耶!那么见道的时候、明心见性的时候,能见的见有个见吗?那个能见的见,能所双亡,所见的现象一切皆空了,没有了。能见的作用也不动了。“见犹离见,见不能及”啊!那个能见的本能所达不到的。换句话就叫做,能见所见是能所双亡。
所以见性、明心见性,你说我见道了,见到空空洞洞,哦呦我见道了,见到法界自在哟!圆融法界哟!我不是眼睛看到——是心见到的也不对哦!(录音中断)
……* 名词,这个理论,都无实义,没有真正有一个东西。有一个东西有一个境界就不是了。所以我们学佛做工夫的,要想明心见性,千万记住哦!今天有几句《楞严经》的要点哦,不要白听了,要背来哦!青年同学们!像我们学佛啊,老实告诉你,比你们年轻多了,二十一二岁,这些要紧的地方都背来了。现在老了,想都不要想,一讲到就背出来。“离一切相,即一切法。”“见见之时,见非是见。见犹离见,见不能及。”就要背来。那么你用工夫啊,你念佛也好,参禅也好,修止观也好,修密宗也好,显教……到哪个境界自己就清楚了,就不是这,不要被他骗了。什么叫做魔境界来也不怕了,佛境界来也不喜欢了。因为真见道的时候,“见见之时,见非是见。见犹离见,见不能及”啊!放下的更要放下。
所以,百丈拿起这个拂子,“即此用,离此用。”马祖就给他“喝!”他就赶快放下了。振威一喝!一放下了,他就告诉他:“即此用,离此用!”见不能及。不能抓一个东西。
因此佛说,“云何复说因缘自然及和合相?”所以在这个道理上,他说你怎么样还迷糊啊?还在那里讲什么因缘生法;还在讲自然的道理;还是讲因缘和合才生出一切。他说这个不是第一义啊!第一义讲见道,最高的境界是一切相皆离。所以我们念的《心经》,观自在菩萨告诉舍利子是“是诸法空相”,一切空啊!“是诸法空相”,一切相空啊!你有个清净、有个光明、有个自在,还是相嘛!所以是“诸法空相”,真得到诸法空相以后嘛,才不生不灭、不垢不净、不增不减哪!“是故空中无色,无受想行识”,一路无到底,“无智亦无得。以无所得故,菩提萨埵。”是大乘菩萨道。《楞严经》也是这样告诉你啊!所以他告诉你不要执着因缘与自然。
“汝等声闻狭劣无识,不能通达清净实相。吾今诲汝,当善思惟,无得疲怠妙菩提路。”他说你们啊,一班跟我学的声闻众,依到我的嘴巴上在转,依到佛的嘴巴在转,闻声而入道,永远不能通达自性本来清净的这个实相般若。实相无相,本来无相。这是第一义。
他说你们不能了解这个大乘的义理,所以我现在严重地教诲你,你要好好去思惟哦!思惟就是禅,就是禅那,叫思惟修,你要仔细去研究。不要“哎呀!反正我没有用啦,参不通了,我再用功也没有用了!”不精进,容易退悔,就不行哦!“无得疲怠”,不要放逸,不要懒惰。大道、妙菩提路,只要一味地精进,总有成就处。他是勉励阿难的话。这一段。
那么这个讲完了,阿难开悟没有呢?阿难到底难,蛮困难的,阿难又来了。我们翻过来,九十七页。
阿难听到这里,“阿难白佛言,世尊!如佛世尊为我等辈,宣说因缘及与自然,诸和合相,与不和合,心犹未开。而今更闻见见非见,重增迷闷,伏愿弘慈施大慧目,开示我等觉心明净。作是语已,悲泪顶礼,承受圣旨。”
阿难同我们一样,听了佛的话,他又提出来说,他说佛啊!“如佛世尊为我等辈”,现在你替我们大慈大悲讲了那么久,讲了因缘也不是,自然也不是,和合所生因缘道理不对,不和合也不对。他说老实讲我听了心里头没有开悟耶!阿难讲的很老实,他说我没有开悟耶。最后尤其听到你什么见啊见啊、不见啊、又见哪,他说我今更闻见见非见,见道的时候、明心见性的时候是没有可见的,那我还学个什么啊!换句话他早应该去留头发去了,他说我何必跟你出家呢!他说你来一个什么“见见非见”,“重增迷闷。”他说越来越糊涂。他说你使我越来越糊涂,希望你老人家大慈大悲,“施大慧目”,把我们智慧的眼睛打开。“开示我等觉心明净”,怎么样能够明心见性。讲到这里他自己也很痛苦,怎么那么笨啊!所以话讲完了,他又站在那里“悲泪顶礼”,一边哭一边磕头,他说你再慈悲讲一讲,我在这里等着听。
“尔时世尊(这个时候)怜愍阿难及诸大众,将欲敷演大陀罗尼。”陀罗尼是密宗经常用的,总持法门,翻译的意思“陀罗尼”,总纲要,“大陀罗尼”,大的大纲要、要点。所以有些咒语也叫做陀罗尼,这一切大纲要。佛要讲一个大纲要了。这个大纲要是什么东西?我们要注意呦!
“诸三摩提妙修行路。”这个我们要特别注意了!一切修行的法门,最高的三昧、这个境界,最妙的修行的道路。现在不讲明心见性喽,讲我们怎么样修行。修行跟明心见性,修行是有为法,有所为,要去做工夫的哦!上面七处征心、八还辨见,“见见之时,见非是见,见犹离见,见不能及。”那是直指人心、见性成佛哦!不修而修,顿悟法门。现在讲渐修法门。渐修到了就会顿悟了。他说现在要讲一个“诸三摩提妙修行路。”
“告阿难言,(佛同阿难讲,)汝虽强记,但益多闻。于奢摩他微密观照,心犹未了。”注意呦!修止观哦!这是大乘的止观。佛告诉阿难,他说你呀!阿难是多闻第一,所谓我们中国文化里头就叫博闻强记,学问渊博得很。阿难头脑好得很,佛讲的什么他都记得,渊博得很。换一句话记忆力特别强,悟力并不那么高。有人,我们普通教育也知道,有些学生啊,悟性特别高,一讲什么,还没有讲完,他已经懂得了。你说“有没有水啊?”“哦,老师啊,你要喝茶啊?”他就那么聪明。有时候说:“要不要水啊?”“水有啊!我们这里自来水素来没有断。”然后讲了半天,说我要喝茶,“哦,老师要喝茶,那我再去买茶叶吧!”(众笑。)那……有些人是这个样子啊!阿难是博闻强记,佛说“但益多闻”,多闻也有个难处,修行有两个障碍,所知越多啊,障碍越大。道理懂得越多了,方法懂得越多了,修行越困难。
所以我常说,真的修行人两种人,一个大字不认识,也不问道理,信就得救,“阿弥陀佛!”好了!他就成功了。要么绝顶聪明,“见非是见,见不能及。”干脆就不见了,“野鸭子飞过去了!”那也行。可是飞过去了又想把它抓回来,抓也抓不回来,半吊子的都很可怜!所以越学得多了,成道越难,佛也讲这个道理。“汝虽强记,但益多闻。”
“于奢摩他微密观照。”你对于修止观、修止这一条路,尤其是修心地法门修止的,这个最微细、最奥秘,如何起观照法门,“心犹未了。”他说你心不知道,我现在要告诉你。
“汝今谛听,吾今为汝分别开示。亦令将来诸有漏者,获菩提果。”他当时同阿难讲,你现在仔细听,我为你分别地、一点一点慢慢来,分析给你听。他说我不是光为你哦!也流传后代,使将来修道的人,一般有漏众生,能够大彻大悟,得菩提道大果。这是佛说的,这是佛要讲这个法门了。
“阿难!一切众生轮回世间,由二颠倒分别见妄,当处发生,当业轮转。”注意呦!还在明心见性这个见的作用。我们不要忘记了,因为我们现在重述佛的话,时间过的久,如果我们大家有阿难的头脑一点点哪,应该还记得佛在说明心见性以前做了这个表示,他说你们看!这样……他说大家看到我的手啊!大家说看到了。你说现在,这个手你说哪个是正的啊?哪个是倒的啊?阿难的答复说:依世间一般人的观念,这样叫做正的,这样叫做倒的。佛没有说哪一样是正、哪一样是倒哦!佛只说世间一切人都在颠倒。本来是这个手,你说究竟哪一样叫正的,哪一样叫倒的?人为的观念嘛。我们躺在地下的人,一定说这个手是正的;啊呀这样倒起来了!究竟哪个是正哪个是倒?一切众生都是颠倒妄见。
去掉了颠倒妄见了,不颠倒,就得正见,就成佛了。
那么佛在前面拿手表达了以后,然后讲一切都是颠倒妄见,都是你的主观成见挡住了,不能成佛。佛讲了一个空,你又抓一个空;讲一个清净,你又抓一个清净;讲一个菩提,你又抓到鼻涕;抓一个波罗蜜,你又抓到凤梨,抓一个菠萝,你又抓到那个菠菜;抓一个真如,你又粉蒸真如去了。他讲一个名词,你抓一样。——众生!世间人,讲一个道,抓一个“道”;说有一个外教讲一个上帝,就抓一个上帝,那个上帝哦呦!又可以这个样子、那个样子……那都是代名词,颠倒妄见。所以不能见道,自己被颠倒妄见困住了。佛说有个三摩提,就讲一个四摩提了。现在,佛又退而求第二义。他说所以啊,你因此不但不能悟道,你得定得止都不能得。为什么呢?他说都因为颠倒妄见。
佛说,“阿难!一切众生轮回世间,由二(两种)颠倒,分别(心所生的)见、妄。”见,就是观念上、见地上、观点上所产生的,虚妄分别。“当处发生,当业轮转。”怎么讲呢这八个字?在你本身在那个地方动机、出发点,就在那个上面受果报。“当处发生,当业轮转。”就在它转动、被业力所转去了。当你在那个地方一动念,住在某一点,你就某一点困扰了。当我们一个人说,“哎呀!那个东西,今天想看电影了!”哎呀想的要命啊!这个电影不看哪,夜里都睡不着觉,一个礼拜以后都在后悔。“当处发生,当业轮转。”真的看了电影以后啊,那才上当了!那一次哎呀我不去看就好了!就是当处发生、当业轮转。我举看电影这个例子,随便举了。任何我们起心动念,都是当处发生、当业轮转。你自己认为怎么样才对,自己被它转。谁困扰你呢?没有人困扰你。都是你自己。
那么,现在佛分析,哪两种妄见呢?“一者众生别业妄见。二者众生同分妄见。”
第一个,一切众生个别业力,譬如我们,我们都是人,我们人都受人的果报。譬如今天我们都是台北人,下一场雨,大家凉快了,这是我们同业,共同的业力。但是啊,有人还觉得还不够凉快,还流汗呢。有人体质弱一点,要加衣服了。那个是别业,业力。业从哪里来啊?业由心造。所以病从哪里来?病由业生。轮回果报。病由业生,业从哪里来?业由心造。所以要找到明心见性,找到本来,心空业也空,就可以转业了,就转这个轮回,就把它倒转来转了。倒转轮回,就倒驾慈航,就成菩提妙道了。所以他说业分两种,别业妄见、同分妄见。你们学唯识的知道,别业妄见,异熟果;同分妄见是等流果。这两种妄见。
那么佛说了,“云何名为别业妄见?”个别的业力不同,所产生的虚妄,自己妄见、虚妄观念,自己的妄想。
“阿难!如世间人目有赤眚,夜见灯光,别有圆影,五色重迭。”他比方,世间人眼睛生了病了,得了角膜炎眼睛发红了,那么,厉害了,眼睛发炎了,眼睛看到夜里的灯光,光上都有圆圈。眼睛有病了,这个灯光并没有圆圈,但是因为眼睛有病,看到灯光才有圆圈。乃至有颜色,看到灯光上面有彩色,红、黄、蓝、白的,其实灯光没有彩色,是眼睛的病态,反影。
“于意云何?此夜灯明所现圆光,为是灯色?为当见色?”他说我问你,有病的眼睛看灯光上面,有彩色有圆圈,你的意思怎么样?夜里看这个灯光有这种现象,还是灯光出了毛病呢?还是我们自己的眼睛能看见的这个作用出了毛病呢?
“阿难,此若灯色,则非眚人,何不同见?而此圆影,唯眚之观。”他说,你假使说是灯光本有这个颜色的,是灯光的病态;那么,我们眼睛没有角膜炎、没有发炎的人啊,何不同见呢?他就看这个灯光很正常啊,并没有圆圈,也并没有彩色。为什么这个灯光上的圆影,只有有病眼的人才看得见呢?
“若是见色,见已成色,则彼眚人见圆影者,名为何等?”假使你认为这个是我们能见的那个作用出了毛病,“见已成色”,那么,这个能见的东西已经构成了有彩色有圆圈了。那么,“则彼眚人(一个眼病)见圆影者,名为何等?”那个眼病的再看到圆影,是什么东西呢?这个意思,这一段大家觉得搞得难懂一点了。“若是见色,见已成色。”能见的、所见的这个东西,已经变成色相了、光影了,那么,有病眼的人,这个光影是病眼来的,并不是这个能见来的。就是这个道理。
“复次,阿难!若此圆影离灯别有,则合傍观屏帐几筵,有圆影出。”他说假使认为灯光上那个幻影、圆影,离开灯光,它本身是存在的;那么好了,不要灯光,随便看桌子上啊、看椅子上啊,都有这个幻影出来喽?事实上没有。
“离见别有,应非眼瞩,云何眚人目见圆影?”他说,假使离开了我们眼睛能见所见作用,另外有个幻影,应该不是眼睛看得见;它本身像一个茶杯一样,它本身永远存在的,那个幻影应该存在的。其实幻影不存在,只有有病眼睛的人才看得到,叫做幻觉。
“是故当知”,所以你要知道,“色实在灯,见病为影。”对方,物理世界这个光明,是灯发出来的,那个色相是这个灯光发出来的,我们看了这个光,反影过来,产生了一个反影,有个幻影的影像,是眼睛生病了。“见病为影。”
“影见俱眚,见眚非病。”那个幻影,幻想的,譬如一个神经病了,看到鬼、看到什么,他看到是……他脑子有了问题,才看到有这个景象。“影见俱眚。”那么因为脑子有了问题看到这个幻影,那个幻影存在,更加引起这个神经问题了,它两个都是病态。“见眚非病。”可是就是神经病的人,背后有一个不病的。他说那个能想能知的那个没有病。可惜精神病的人他自己好不了,他没有回转来找自己那一个没有病的。他只跟现象跑了,没有找自己那个。“哎呀,我不舒服啊!”不舒服是感觉,那一个能感觉的那个没有不舒服的。
所以,“终不应言是灯、是见。”所以不应该说是灯光看见。“于是中有非灯非见,如第二月,非体非影。”所以,他说你不应该说,看见幻影,或者属于灯光,或者属于我们这个眼睛的那个能见的作用;也不能够说是灯啊、或者是见啊、能见的本性啊。他说等于这个幻影是第二月,“非体非影。”幻影就是幻影,不是本体上出来。你说没有啊,但是也靠本体,也靠那个本身的起了一个病态的功能,才有这个幻影。
“何以故?”什么理由呢?“第二之观,捏所成故。”一切幻影,幻影,注意呦!譬如我们人的幻想,幻想靠在你的思想过去有这个影像,才出来一个幻想。所以幻想是第二月,还是靠你那个本质来的。因为你意识上面听过有鬼,才有鬼。外国人那个鬼跟中国人那个鬼两样,他那个意识从小的教育,他所熏习的影像就两样。所以这个第二月影是两样的。所以,一切的幻影,所以你打坐起来,哎呀!我的境界、我的工夫——也是你的第二月。因为你学了那一个法门,受了那一个主观的影响,就在意识的影像出现这个作用。“捏所成故。”等于我们把眼睛拼命地揉,揉一阵,眼睛张开就看到眼睛前面有一点一点,这个是自己造出来的。我们心理狀态也是这样。
所以“诸有智者不应说言,此捏根元是形、非形,离见、非见。”所以有智慧的人永远不会认为,所有的幻相你说它是真的吗?它是假的。但是你认为幻想是假的,也错喽!哎,它也是因为你本身的影像里头所变化出来的。所以呀,他说“诸有智者”,不要讲这个捏出来这个影像“是形、非形,离见、非见”,离开了这个幻像以外,另外有一个别见。“此亦如是”,这个道理也是这样。这是讲别业的妄见。
“目眚所成。今欲名谁是灯、是见?何况分别非灯、非见。”所以啊,他说,刚才举这个例子、比方,也是这个道理。我们眼睛有病,看一切,等于我们戴一个有色的眼镜,看一切东西都会变色了。这个变色了的,你不能够说这个变色是灯光变的,或者是眼睛变的。这个中间这个差别啊,那个能见、能看、能变的,始终没有……(第14 集完。玉树临风录入,二校完。2009 年9 月13 日妙音三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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