梵語佛典及漢譯佛典中(一)
梵語佛典及漢譯佛典中
四流音? ? ? ?問題
一 問題的提出
我正在寫一本關於悉曇章的專著。寫書最原始的動機來自一個想法,想闡釋中國唐代高僧慧琳在《一切經音義》卷25,《大般涅槃經》注中關於悉曇章的一段話。[i]後來又把探討的範圍擴大了,想談一談與悉曇章有關的一些問題。在寫作計劃中包括了論四個流音字母? ? ? ?的一章,因為在慧琳的那一段話中,這四個流音佔有很重要的地位,不能不加以論述。
過去,我對於悉曇注意極少。現在想深入探討,就必須廣泛閱讀。一閱讀纔知道,這方面的書籍數量極大。專著有的包括在大藏經內,有的是近代學者的研究結果。至於單篇論文,國內外作者都有,數量也頗可觀。通過閱讀,我長了不少見識。冥思苦想,扒羅剔抉,自謂已經差不多了。於是就動手寫了起來。正在此時,我接到俞敏學長寄贈的《俞敏語言學論文集》[ii],其中有幾篇文章是談悉曇章的。仔細閱讀,茅塞頓開。自己的一些看法不能不修改或者放棄了。正在準備重新動手寫的時候,又接到香港饒宗頤教授寄贈的《悉曇學緒論中印文化關係史論集?語文篇》[iii]。書中絕大部分論文都與悉曇有關,而且饒先生還直接引用了慧琳那一段話。這對我似乎是雲層中流出來的陽光,讓我的視野更開闊了。饒先生以其廣博的學識、深厚的功底,對有些問題分析入微,深中肯繁。小子愚魯,何敢再贊一辭。於是我就停止寫作,把原來的稿子全部作廢,決心另起爐灶。我又開始了廣泛閱讀的過程,我決心竭澤而漁了。
在這期間,我除了反覆閱讀饒先生的著作以外,閱讀了荷蘭學者高羅佩 ( R. H. van Gulik ) 的Siddham[iv],日本學者馬淵和夫的《日本韻學史?研究》[v],還有幾本日本密宗信徒講悉曇字母的書。我的主要力量是放在日本古代僧人關於悉曇的著述上。這些書大都收在大第84卷中。我翻閱了本卷悉曇部全部作品,其中最重要的有︰
空海撰《梵字悉曇字母釋義》;
安然撰《悉曇藏》;
明覺撰《悉曇要訣》;
淨嚴撰《悉曇 ( Siddha? ) 三密鈔》。
在這些日本高僧的撰述中,保留了大量極可珍貴而又在別處找不到的資料。連中國六朝時期大詩人謝靈運關於悉曇的一些話,都收在《悉曇藏》中,對研究六朝佛教史、文學史和音韻學史有極大的價值。但是,我也必須說明,這些書的編排方式,由於受到時代限制,實在是混亂不堪,使讀者如入迷宮,往往不能辨方向。對於一部書或一個人的引文,往往如神龍見首不見尾,給使用者增添了極大的麻煩。但是,話又說了回來,這些書還是瑕不掩瑜。我們今天還要感謝這些日本高僧。
在閱讀過程中,我越來越覺得,? ? ? ?四個流音元音在梵文字母中有特殊地位和意義。在梵文佛典中是如此,在漢譯佛典中仍然如此。饒宗頤先生說︰
十四音之說,自河西法朗師以後,說者至為紛亂。大抵由於“魯流盧樓”( 羡林案︰即四流音? ? ? ?之漢譯 ) 四字之安排而異其論。[vi]
可見他也認為這四個字有特殊意義。
事實上情況也確實如此。梵文字母中這四個流音元音,在一般的梵文語法書中,與其他字母並列,一視同仁,從來不提它們的特殊性。一般讀者當然也就習以為常,認為是不過爾爾。這對深入研究佛典是非常不利的。同時,我還考慮到,儘管上述學者程度不同地做了一些有益的探索工作,值得補充的地方也還所在多有。譬如,饒宗頤先生在他的著作中探索了許多問題,發前人未發之覆,我受到了很多啟發。但是,據淺見所及,這四個流音中仍然蘊藏著許多奧秘,涉及印度語言史、印度佛教史、小乘與大乘的矛盾、梵文與俗語的矛盾,等等。尤其重要的是,它還涉及佛祖的“語言政策”。在中國佛教史上,它涉及慧琳與曇無讖的矛盾,這也是不無意義的。
在這樣的考慮下,我決定把討論這四個流音元音字母的那一章從全書中獨立抽出來,寫成專文。一得之愚,不敢自秘;野叟獻曝,貽笑方家。其用意實在求教於饒選堂先生及俞敏學長,並供海內外同好者參考,兼為韓國東國大學校長李智冠教授壽。
二 從慧琳談起
我的論證從慧琳開始。他在《大般涅槃經音義》( 見大54,470 ) 中,在列舉了十二個元音a ā i ī u ū e ai o au a? a?之後,寫了一段話︰
於此十二音外,更添四字,用補巧 ( 羡林案︰應作“污”,下詳)聲、添文處用;翻字之處,輒不曾用,用亦不得,所謂乙,上聲,微彈舌;乙,難重用,取去聲,引;力,短聲;力,去聲,長,引,不轉舌。此四字即經中古譯魯、留、盧、樓是也。後有三十四字,名為字母也。
四字就是四流音元音? ? ? ? 。下面慧琳列舉了三十四個輔音。接著他又寫道︰
以上三十四字名為字母。野字 ( 羡林案,即ya,下同 )、囉字 ( ra )以下九字是歸本之聲,從外向內。如上所音梵字,並依中天音旨翻之。只為古譯不分明,更加訛謬,疑 ( 羡林案︰似應作“貽”) 誤後學。此經是北涼小國玄始四年歲次乙卯,當東晉義熙十一年 ( 公曆四一五年 ),曇無讖法師於姑臧,依龜茲國胡本文字翻譯此經,遂與中天音旨不同,取捨差別。言十四音者,錯之甚矣。誤除暗 ( a? )、惡 ( a? ) 兩聲,錯取魯、留、盧、樓為數,所以言其十四,未審如何用此翻字。龜茲與中天相去隔遠,又不承師訓,未解用中天文字,所以乖違,故有斯錯,哀哉!已經三百八十餘年,竟無一人能正此失。昔先賢道安法師,符 ( 案︰應作“苻”) 秦帝師,東晉國德,有言曰︰譯經有五失三不易也。斯言審諦,誠如所論。智人遠見,明矣。以此觀之,失亦過於此說。慧琳幼年,亦曾稟受安西學士稱誦書學龜茲國悉談文字,實亦不曾用魯、留、盧、樓翻字,亦不除暗、惡二聲。即今見有龜茲字母梵夾仍存,亦只用十二音,取暗、惡為聲,翻一切字。不知何人作此妄說,改易常規,謬言十四音,甚無義理。其實四字
乙上
乙去聲
力力去聲未曾常用。時往 (?) 一度用補聲引聲之不足。高才博學,曉解聲明,能用此四字;初學童蒙及人眾凡庶,實不曾用也。( 下略 )
羡林案︰慧琳這一段話中,包含的內容異常豐富。它至少隱含着下列幾個問題︰
第一 四個流音元音原屬梵文字母體系。今天東西各國所使用的梵文語法書字母表中,都把它們與其他元音並列,並沒有給予甚麼特殊地位。但是,慧琳卻把它們打入“另冊”,說它們只能“補污”、“添文”,“翻字之處,輒不曾用”。這是為甚麼?
第二 慧琳再三強調“中天音旨”;但甚麼是“中天音旨”呢?
第三 所謂“龜茲國胡本文字”,指的是甚麼本子呢?
第四 慧琳講到“十四音”和“十二音”,看來這是一個關鍵問題。他是主張十二音的,力排十四音說,稱之為“妄說”、“甚無義理”,其中原因又何在呢?
第五 從表面上看起來,這個問題似乎算不上甚了不起的大問題。然而慧琳卻大動肝火,慨嘆“哀哉!”其中必有更深的道理,看來是碰到了他那宗教感情的傷痛處。他哀嘆︰“已經三百八十餘年,竟無一人能正此失。”真是慨乎言之矣。從慧琳到現在又過了一千多年了,這個問題仍然是待發之覆。看來這個責任是落到我們肩上了。
第六 排除暗、惡二聲,與十二音和十四音之爭,有密切聯繫。慧琳強調說,排除暗、惡二聲是錯誤的。這裏面隱含著的又是甚麼問題?
第七 魯、留、盧、樓四字,慧琳譯為乙、乙、力、力[vii]。他明確說明,只有“高才博學,曉解聲明”者纔能使用,“初學童蒙及人眾凡庶”是不用的。這裏面似乎隱含着一些重要問題。這也是一個待發之覆,其責任也落到了我們肩上。我們應當當仁不讓。
以上只是我個人的粗略統計,估計問題比這些還要多。這些問題都或多或少、或間接或直接與四個流音元音有關,這是十分值得注意的現象。據我的看法,其中最關鍵的問題是第五和第七。所有這一些問題我們都不能迴避,我們都必須設法解答。否則,慧琳這一段對印度佛教史和中國佛教史都非常重要的話就無法理解。
這四個流音元音在悉曇章中頗佔重要地位,在我上面列舉的悉曇著作中有大量的證據。悉曇字母決不僅僅是一個字母問題,它與佛教密宗有千絲萬縷的關係。悉曇字母由印度傳入中國,又從中國傳入朝鮮[viii]和日本。把悉曇從中國傳入日本的高僧,都是密宗信徒。在歷史上這些高僧對悉曇都有湛深細緻的研究。直至今日日本還頗有一些人在研究悉曇,這也多與密宗信仰有關。
當今世界梵學研究的主流,頗與前此異趣。歐美學者已有由歷史語言考證轉入大乘佛教或密宗陀羅尼研究之趨勢。值此時機,探討一下這四個與密教有聯繫的流音元音,實在是極有意義的。我不揣譾陋,在下面嘗試著承擔這個任務。我不想深入密宗的義理。那樣做,要費極大的精力,要用極長的篇幅,這都是我目前難以做到的。我的探討只限於歷史淵源和部派矛盾。我認為,這樣會給印度佛教史和中國佛教史的研究增添一些新資料,能照亮一些以前昏暗的角落。
三 四字特點及其發展的歷史
要想徹底解答我在上面提出來的問題,必須先把四字的特點及其發展演變的歷史弄清楚。要做到這一步,追本溯源,必須先從印度談起。
(一) 四字在印度的產生與演變
我想從W. S. Allen的著作[ix]談起。他把梵文字母列了一個表。我只把表中與四字有關的部分抄在下面︰
半元音
“聲門塞音”
軟顎音
顎音
捲舌音
齒音
唇音
y
r
l
v
元音
短
i
?
?
u
長
ie
?
ūo
複合元音
(e)ai
(o)au[x]
從這個簡單的表中,可以看出流音元音和半元音的關係。
在後面,Allen又專章討論了? ?問題。他說,元音? ?的發音,古代典籍中講得不像我們希望的那樣清楚。這兩個字與其他元音不同,它們被視為“混合的”( mixed ),意思是,把元音與輔音 (r/1) 的特點混合了起來。因此有些學者甚至拒絕把它們納入元音體系中。大家都同意,它們的語音結構是這樣一種類型︰輔音成分――元音成分――輔音成分。?的特點是,它是由四個發音斷片 ( segments ) 組成的,第一個和第四個是元音的,中間一對是輔音的。如果同Avestan對比一下的話,也很有趣。Avestan p?r?θu ,梵文p?thu; Avestan k?r?p-,梵文k?p。Vājassneyi-Prāti?ākhya說,?和?包含着被a摻合在一起的r和l。[xi]Allen從發音學的角度對?和?的論述,對我們很有啟發。
下面我想基本上按照歷史發展的順序,談一談四字在印度發展演變的情況。首先談印歐語系原始語言。由於當時還沒有字母,四字如何寫,我們今天已無法推知。但是,學者們大都認為,我們必須假定,原始印歐語有?和?,只是表現的形式不同。古代印度語 ( 吠陀語和梵文 ) 的??在其他印歐語言中的對應形式是︰古希臘文的pd, aλ;拉丁文是or, ur, ol, ul; 科爾特文 ( Ketisch ) 是ri, li; 日耳曼語是ur, ul, or, ol; 立陶宛語是 ,;古代保加利亞語是rǔ, rǐ, lǔ, lǐ。[xii]
伊朗語言中,這四個流音元音是沒有的。古代波斯文只有三個元音︰。Avestan有十四個元音︰a ā e ē -o ō a i ī u ū。梵文的? ?在Avestan中變成了? r ?,在上面舉的例子中已經提到。[xiii]
總之,在吠陀語和古典梵文之前,印歐語言雖然有此音,但用元音符號? ? ? ?表示出來,卻不能不說是古代印度人的發明創造。
關於? 和?的讀音問題,Wackernagel在他的著作中有專節說明。他說,?這個字母在今天基本上讀作ri。這個讀音歷史已久,在碑銘和手稿中,?和ri有時相混,可以為證。?在y前面變為ri;巴利文rite, iritvijs- 等於梵文?te, ?tvij-,這一些音變現象也可以證明。Vājasaneyi-Prāti?ākhya把?分析為。[xiv]在另一個地方,Wackernagel又說,?的讀音等於li。[xv]?和?的讀音是有重要意義的,我在下面還將談到這個問題。
印度古代的《波儞尼經》列舉了印度字母,元音有a i u ? ? e o ai au。短元音就隱含着與之相當的長元音,所以也有? ?二字。可見印度古代最著名的語法書是有四個流音元音的。[xvi]梵文中?根本不見。
阿育王碑銘和柱銘中沒有流音元音。
巴利文也沒有流音元音。?為a i u所取代,在字首也是如此,這與一般俗語不同,在俗語中,字首?變為r+元音。至於選擇哪一個元音來代替,前後的字母起決定性的作用,比如唇音後的?就變為u。下面舉幾個取代的例子︰
a代? 梵文?k?a‘熊’俗語accha;
i代? ?k?a>ikka;
u代? ?ju“直”>uju·
也有變動不定者,比如m?ga“鹿”>maga或miga。有些地方,?輔音化,比如b?hant“大”>brahant, v?k?a“樹”>rukkha。?為u所取代,比如k?pta“剃”>kutta。[xvii]
根據Geory Bühler的論述,公元前三世紀的通俗婆羅謎字母,耆那教的D???īvāda說,共有四十六個基本符號,梵文稱之為“摩多”( Māt?kā ),而不像一般說的五十個或五十一個。元音有十二個︰a ā i ī u ū e ai o au a? a?,其中沒有流音元音,也沒有後來誤認為是摩多的複輔音k?a。Bühler接著講,阿育王碑,根據Cunningham的統計,共有二十二個字母,沒有四個流音元音。他接着又講到中國唐代高僧玄奘,玄奘在《大唐西域記》中談到“十二章”( Dvāda?āk?arī ),談到“四十七言”,也就是四十七個字母。Bühler又說,雖然婆羅謎字母中沒有流音元音,也不排除婆羅門在自己的語法和語音的書中,給四個流音元音創造特別的符號,同其餘的元音不同。字中的? ? ?先出現,後來又出現了字頭的? ? ?。中國傳說說,? ? ?是後來創造出來的。[xviii]在另外一節裏,Bühler引用了S. Lévi的意見說,根據中國傳說,字頭的流音元音是Andhra王Sātavāhana的大臣Sarvavarman創造的,一說是龍樹( Nāgārjuna ) 創造的,總之是一個南印度人。[xix]
在Bühler那部著作的附圖中,我找到了有趣的資料,列舉如下︰
附圖Ⅰ 佉盧字母 公元前三五○―後二○○
沒有元音流音
附圖Ⅱ 婆羅謎字母 前三五○―耶穌降生
沒有元音流音
附圖Ⅲ 婆羅謎字母 耶穌降生―後三五○
有k? t? v? s?
附圖Ⅳ 北方字母 約後三五○―八○○
有k? g? d? dh? n? p? v? h?
附圖Ⅴ 北方字母 約後八○○―一二○○
有?
有k? g? d? n? bh? v? h?
附圖Ⅵ 手稿字母
有? ? ? ?
有k? g? gh? t? n? p? bh? m? v? ??
附圖Ⅶ 南方字母 後四○○―七五○
有?
有k? g? gh? t? n? p? b? bh? v? h?
附圖Ⅷ 南方字母 後七五○
有?
有k? j?? t? d? n? b? v?
關於流音元音在一般俗語 ( Prakrit ) 中出現的情況,Richard Pischel在他的巨著Grammatik der Prakrit Sprachen[xx]中有詳盡的敘述。現在撮要簡述如下︰§45俗語與古典梵語不同之處在於,所有的方言都沒有? ?,大多數方言沒有?。§47 ?只保留在Apabhra??a中,例如t??u=t??am。一般是?>a。印度本土語法學家認為a是?的經常的取代者。§50有時?為i所取代。這證明,今天?讀為ri是正確的。§51在唇音後,?多半>u;下一個音節含有u,?也是這樣變化。§56字首的?照例變為ri。§57在極少數情況下,字首的?也為a i u 所取代。§58 ?在?語幹變化中變為ī ū,有的?>ir? ūr。§59 ?在輔音後>ili,獨立的?>li。
最後我想談一談用‘混合梵文’寫成的Lalitavistara ( 漢譯《方廣大莊嚴經》或《普曜經》)[xxi]中涉及到流音元音的情況·在叫做Lipi?ālāsa?dar?anaparivarta? (《普曜經》譯為〈現書品〉,《方廣大莊嚴經》譯為〈示書品〉) 的一品中,列舉了下列的字母︰a ā i ī u ū e ai o au a? a? ( 輔音從略 )[xxii]。這裏面沒有流音元音,下面還要談到這個問題。
我在上面簡略地敘述了流音元音在印度發展演變的情況。我的結論只能是︰流音元音的字母符號在印歐時期是沒有的,印伊時期也沒有。這是到了印度以後纔產生出來的。吠陀語、史詩梵語、古典梵語中都有。到了所謂中世紀印度語言,比如巴利文、阿育王碑銘語言,又沒有了,為其他元音所取代。只在俗語中還保留了一些殘餘。這就是四個流音元音在印度產生、發展和演變的線索。
(二) 四字在中國的發展與演變
隨著梵語佛典的漢譯,隨著悉曇學傳入中國,四個流音元音也翻譯成了漢字。它們於是又在中國踏上了流轉變化的程途。
在討論本題之前,我想先作幾點說明。第一,這四字來自印度,雖然譯為漢字,但與它們的故鄉關係仍然極為密切。有一些演變是印度固有的,有一些則是到了中國以後纔發生的。第二,我雖然主要講在中國的發展與演變,有時難免涉及日本;因為我利用的資料雖然是用漢文寫成的,講的也是漢譯佛典,但是作者多是日本僧人,有的就在日本寫成。因此有一些發展與演變很難分清中日。日本學者馬淵和夫的《日本韻學史?究》,我上面已經談到。他就把隨著悉曇而來的韻學發展歸諸日本。第三,我讀過的資料數量極大,頭緒繁雜,矛盾不少,問題紛紜。如果不用“擒王”的手段來駕馭這些材料,則雖著書洋洋數百萬言,也只能讓人陷入迷宮,搔不著癢處。所以我的敘述只是粗線條的。我的目的在尋求其中的規律,探索演變的意義。這是前人沒有做過的。
我想談以下幾個問題︰
1、四字的存廢問題
我指的是,在眾多的與這個問題有關的佛典中,在眾多的中國和尚和日本和尚的纂述中,這四個流音元字有時候被列入字母表內,有時候又被排除在外,地位極不穩定。這一個看似微末不足道的現象,實則包含着一些重要的信息,隱藏着重要的問題。
這個問題與下列三個問題有聯繫︰
(1)字母表中元音數目究竟是多少?
這個問題又與字母的總數有關。因此必須把二者聯繫起來加以敘述。
字母的總數在有關的著作中有不同的說法,仔細敘述,頭緒異常複雜。我在這裏只講一個大概輪廓,這對我準備探討的問題,已經足夠用了,沒有必要把它徹底講清講透。
由於材料極多,頭緒又極其紛繁錯亂。我曾考慮過許多表述的方式,都不滿意。後來,在反覆閱讀日本安然的《悉曇藏》的過程中,我忽然想到,安然在本書第一章有很長的一段文字專門談字母的數目。我覺得,與其自己另起爐灶,事倍而功半,還不如索性介紹安然的說法。他的介紹雖然不能說盡善盡美,但是總的輪廓是有的,我的探討並沒有必要超出這個要求。
我先按照安然敘述的順序來介紹。因為他的敘述相當混亂,遠不能算是科學的、有條理的。因此,我在介紹完了以後,再加以系統化,歸納出幾點有用的、清晰明瞭的結論。
安然《悉曇藏》的介紹從大84,372a開始,我在下面先標出頁數、行數,再談內容︰
372a 安然寫道︰
故知般若菩提所傳南天祖承摩醯首羅者,是大梵王製四十七言者是也。
案︰所謂四十七言是指大梵天所創造的四十七個字母。四十七個字母是古代印度流行的說法,玄奘《大唐西域記》也採用此說。
372a“慧均、僧正所言光音天造四十二字”。
372a“佛答文殊,始說五十字母。”
372a“善財知識始說四十二字門。”
372a《方廣大莊嚴經》四十六字母。
372b二十八字門。
372b“《大般若經》亦說四十二字。”
372b“《大 ( 般 ) 涅槃經》亦說一十四音五十字義。”
372b《金剛頂經》五十字。
372c“《莊嚴經?示書品》云︰“十千童子而與菩薩俱在師前,同唱字母(文)。文列阿 ( a )等十二,迦 ( ka ) 等五五,野 ( ya ) 等九字,合四十六字。而無紇里(二合)( ? )、紇梨(二合) ( ? )、里 ( ? )、梨 ( ? ) 四字。”[xxiii]
372c“《西域記》云‘梵王所製,原始垂則四十七言。”
372c“(《字紀》) 又云︰“其始曰悉曇,而韻有六,長短兩分,字十有二。將冠下章之首,對聲呼而發韻,聲和韻而字生焉。即阿 ( a )(上聲短呼)、阿 ( a )(平聲長呼)等是也。其中有紇里 ( ? )(二合) 等四文,悉曇有之,非生字所用,今略也。其次體文 ( 羡林案︰即輔音 ) 三十有五,通前悉曇,四十七言明矣。”
373a“文列阿 ( a ) 等十二,迦 ( ka ) 等五五,野 ( ya ) 等十字。乃以藍 ( lla? )字加乞叉 ( k?a ) 上,而除紇哩 ( ? )、紇梨 ( ? )、哩 ( ? )、梨 ( ? ) 四字”。意思是,在通常的十四個元音中除掉四流音,再加lla?和k?a,成為十二,加起來等於四十七。
373a“〈道暹記〉云︰今據義淨三藏《寄歸傳》云︰‘阿 ( a ) 等十六皆是聲韻,向餘字上配之,凡一一字便有十六之別。迦等五五,野等八字,更有藍、乞叉,末後二字不入其數,總有三十三字,皆有十六之別。’”意思是元音十六個︰a ā i ī u ū ? ? ? ? e ai o au a? a?,其中沒有lla?和k?a。同輔音加在一起,共有四十九個字母。
373a“《大日經?字輪品》說阿等四字,迦等四五,野等九日,伊等十二,仰等五字。…… 此中大日如來祖述有五十字。”
373a-b“於後或造悉曇章者,於彼大梵四十七言,更加大日五十字中紇里等四字,而除其重字lla?藍、k?a叉,二字已重出,故不入其數。……上來同明四十九字也。
373b〈次第記〉云︰“總有五十字,從初有一字,翻為一十二字,已是翻字聲勢 ( 羡林案︰指元音 )。次有三十四字,名為字母 ( 羡林案︰指輔音 )。別有四字,名為助聲文 。注字音中阿等十二,乙等四字 ( 羡林案︰指四流音元音 ),迦等五五,野等九字,如次列之,合五十也。”
373b“《大涅槃經?文字品》說︰“阿等十二,迦等五五,蛇 ( ?a ) 等九字,魯 ( ? )等四字,如次列之,亦五十也。
“《大日》、《金剛》、《文殊》、《涅槃》四經皆說五十字。”
373b“〈文字記〉云︰據梵本,合有五十一字︰惡等十二,迦等五五,耶等九字,魯等四字。梵語中助辭加後一字 ( 羡林案︰指梵語標點符號ε或? )。或云五十二字,五十如上,文有悉曇兩字,不取助辭一字,末後助辭一字。若據經本,無悉曇兩字,不取助辭一字。見在總有五十,名為字本,出一切字。”
373b-c“〈字紀〉亦有五十一字︰阿等十六,迦等五五,野等十,合五十一字也。後九字中,lla?藍字是攞 ( l ) 重體;k?a乞叉是迦 ( k ) 灑 ( ? ) 二合。豈非諸章重體、二合之準的哉。”
373c“此中〈裴家〉云五十一字者︰阿等十二,迦等五五,邪等九字,魯等四字,此五十字,更加末後助辭一字。”
373c“〈慧遠疏〉云︰胡章之中有十二章,其悉曇章以為第一,於中合有五十二字。悉曇兩字是題章名,餘是章體,所謂噁 ( a ) 等十二,迦等五五,蛇等九字,魯等四字。此是初章。就此章中迦佉 ( kha ) 已下三十四字,是其字體 ( 羡林案︰指輔音 ),初十二字是生字音,末後四字 ( 羡林案︰指四流音元音 ) 是呼字音。”
373c-374a“《大日義釋》……猶有五十字也。”
374a“《吉藏疏》云︰此中合後四字,都有五十字。……此中五十字內除魯 ( ? ) 等四字,餘四十六字。”
374a“《字母釋義》云︰根原四十七言。”
安然《悉曇藏》中關於字母數目的論述,就介紹到這裏。我之所以不厭其詳地介紹字母數目,並不在研究數目本身,而在探討四個流音元音在字母中所處的地位,探討它們被收容或者被排除的情況。上面引的慧琳的那一段話裏,除了講到四個流音元音外,還講到暗( a? )、惡 ( a? ) 二聲。對於這兩個字也有一個收容與排除的問題。我在下面就探討這些問題。
(2)四流音元音和暗惡二聲收容與排除的問題,兼論四字在中國的發展。
我先分析上面引用的安然的論述,並不是每一個數字都涉及。我只選擇其中重要的、有代表性的談一談,仍然是先標出頁數、行數︰
372a,372c 四十七言這是一個最流行的說法,玄奘《大唐西域記》即採用此說。但是甚麼是“四十七言”,卻幾乎為過去所有研究者所誤解。對《大唐西域記》的註釋,即可為證。我經過詳細思考,寫了一篇論文《玄奘〈大唐西域記〉中“四十七言”問題》[xxiv],請參閱。我在這裏不詳細介紹,只把結論寫出來。四十七個字母是︰
元音十二 a ā i ī u ū e ai o au a? a?
輔音三十五 喉音k khg gh ?
顎音 c ch j jh ?
舌 ( 頂 ) 音 ? t? ? ?h ?
齒音 t th d dh n
唇音 p ph b bh m
遍口音 ( 超聲 ) + y r l v ? ? s h lla? k?a
總之,有暗、惡而無四流音元音。
372c 《莊嚴經》無四字。
372c 〈字紀〉 悉曇有四字,但“非生字所用”,故略掉。
373a 除掉四字,加lla?和k?a。這裏有一段關於四字的爭論︰
然河西云︰魯流下二字,童蒙所不學習也。文《道暹記》云︰童蒙所不習學者,如前頡里 ( ? )等四字,始教童蒙多不習學,可然。若言盧樓二字童蒙不學,未有憑據。文《行滿記》云︰童蒙所不習學者,一體三寶示現破僧,是菩薩事也。文和上說云︰《三藏傳》云︰頡里等四字者,西方好文章者之所加也。抄此中劫初,梵王垂軌,唯有四十七言。是故菩薩入學堂時,無此四字,豈非始教童蒙不習學哉!然《字紀》云︰紇里等四文非生字所用,故今略也者,遍口十中藍字亦非生字所用,何安四十七言中哉?
這裏關於四字的爭論,下面還要談到。
373a《道暹記》這裏有幾句話頗為重要︰
然今當今時俗始教童蒙多以不噵頡里一字蹊梨一字里一字離一字四字,所以但有十二之殊,若為十六者,亦成無過。
意思是說,元音中有無四字,均可。
373b 《次第記》認為四字是“助聲”。
373b 《大涅槃經》有四字。
373b 這裏又有一段話很重要︰
然紇里等四字,《大日》、《金剛》、《文殊問經》同安十二字中初六後六之中間也。《涅槃》安之四十六字之後,《次第》安之十二之後五五之前。《裴家釋》云︰北涼曇無讖譯經云十四音,移魯流盧樓四字向後,以就此土音聲勢所便也。既言法豐 ( 即曇無讖之意譯 ) 其移,可謂全真亦移。
所謂“前六後六之中間”,即a ā i ī u ū ? ? ? ? e ai o au a? a?。所謂“四十六字之後”,即在字母表的最後。所謂“十二之後五五之前”,即a ā i ī u ū e ai o au a? a? ? ? ? ? 後面是輔音。“曇無讖譯經云十四音”。不但曇無讖譯的《大般涅槃經》[xxv]是這樣說,連宋慧嚴等譯的《大般涅槃經》[xxvi],以及法顯譯的《佛說大般泥洹經》[xxvii]都是這樣說的。實際上只有十二個音。四個流音元音,在三個譯本中都是在講完了所有的字母以後纔講到的。[xxviii]
373b 《文字記》中有四字。
373c《裴家》有四字。
373c《慧遠疏》有四字。
374a《吉藏疏》似乎排除四字。
四字以及a? a?在安然《悉曇藏》中介紹的典籍中被收容與被排除的情況,就介紹到這裏。安然的介紹中有重複,有矛盾,而且也不能說是很全面。但是,大體的輪廓基本上都有了,我們能從中得到一個比較清晰的概念。
我在這裏稍稍講一下日本學者松本丁俊的論文《仏典??見中國音韻?梵音?關係》[xxix]。他對中國歷代翻譯的十二“摩多”( māt?kā ) 作了歸納,共列舉了十四部佛典,把每部音譯的十二個元音都列了出來,幾乎都是相同的︰a ā i ī u ū e ai o au a? a?。但是,他沒有講到《大般涅槃經》中十二個元音以外,還有放在字母最後的四個流音元音。這恐怕會給人以錯誤的印象。
我現在想談一談《悉曇藏》介紹範圍以外的情況。因為,正如我在上面說過的那樣,《悉曇藏》的介紹並不全面,必須加以補充。我想談以下幾個問題︰
a. 悉曇傳入中國的時間
饒宗頤先生對此有詳細的考證。[xxx]請參閱。饒先生的意見是,一般所謂悉曇入華,至唐時,其說始盛;這說法是靠不住的。晉道安已著錄《悉曇慕》、《悉談章》又與《楞伽經》產生聯繫。謝靈運之說也證明,劉宋之初,《悉曇章》已流行。所以饒先生的結論是︰“如是悉曇書之傳入,已早在什公、大謝之前矣”。[xxxi]
b. 中國關於十四音的爭論
元音的數目在佛典中一直是一個非常混亂的問題,我在上面介紹字母數目時已經有所涉及。現在來談十四音,就是指的十四個元音。為甚麼說是十四個呢?
我先從一般元音談起,把我在上面所談的歸納起來,元音組合有下列三種︰
十六音 a ā i ī u ū ? ? ? ? e ai o au a? a?
十四音 a ā i ī u ū ? ? ? ? e ai o au
十二音 a ā i ī u ū e ai o au a? a?
在這三種裏面,現在流行的是十四音,因為長?從未在詞中出現過,只是理論上承認它存在。Allen在上引書的字母表中,也只列了十三個。十二音是非常流行的。我上面提到的我那一篇關於玄奘《大唐西域記》中“四十七言”的論文,就證明玄奘四十七個字母中有十二個元音,我在上面寫的就是。我上面提到的松本丁俊的論文,開頭就講“十二摩多”,他列舉了十四部書,都只有十二音。他認為,“十二”是含有深意的︰在世法中,有十二支、十二月、十二宮、人體十二經絡。在出世法中,有菩薩佛果十二地、流轉十二因緣、胎藏十二真言、金剛界十二供養及十二火天,等等。[xxxii]
但是十四音之說也有極大的力量。
上面我已經說過,《大般涅槃經》幾個譯本,列舉元音時,只列十二個,卻偏說“十四音”。鳩摩羅什《通韻》[xxxiii]說︰
本為五十二字,生得一百八十二文。就裏十四之聲,復有五音和合,數滿四千八百,唯佛〔與佛〕能知。非是二乘惻 ( 測 ) 量,況乃凡夫所及,縱誦百番千遍,無由曉達其章。[xxxiv]
所謂“十四之聲”,就是指的十四個元音。所謂“復有五音和合”,就是指的五個喉音、五個顎音、五個舌 ( 頂 ) 音、五個齒音、五個唇音。
中國謝靈運也承認十四音。梁慧皎《高僧傳》,卷七〈慧叡傳〉︰
遊歷諸國,迺至南天竺界。音譯詁 ( 誥 ) 訓,殊方異義,無不必曉。……陳郡謝靈運篤好佛理。殊俗之音,多所達解。迺諮叡以經中諸字,並眾音異旨,於是著《十四音訓敘》,條列梵 ( 胡 ) 漢,昭然可了,使文字有據焉。[xxxv]
這短短的敘述,包含着極其重要的含義。謝靈運著《十四音訓敘》,顯然是受了慧叡的教導,而承認有十四個元音的慧叡,又顯然是從當時的南印度帶回來的。這一點頗可以補充我在上面對四流音元音在印度發展情況的敘述。
中國大概一直是承認十四音說的。《隋書?經籍志敘》說︰
自後漢佛法行於中國,又得西域胡書,能以十四字貫一切音,文省而義廣,謂之婆羅門書。
這裏“十四字”,也是指的元音。
還有一些類似的說法,這裏不介紹了。總之,十四音說幾乎成了一個定論。
但是,十四音究竟指的是哪一些元音呢?這卻成了問題。我想,連侈談十四音者對於這個問題也未必清楚,我想在下面分析、介紹一下。它同我講的四個流音元音有關連。關於這個問題,馬淵和夫《日本韻學史?研究》Ⅱ,第一章,有詳細的介紹,根據的也是安然《悉曇藏》。饒宗頤先生在他的上面引用的著作中多次談到,又在收入本書的論文《唐以前十四音遺說考》中作了比較集中的介紹,讀者可參閱,我在這裏不再贅述。我只談一下同我在本文中要探討的問題有密切關係的一些情況,主要是十二音與十四音的關係問題。
十二音是討論的基礎,雖然在上面已經列舉過;但是,為了醒目起見,我在這裏再抄一遍︰a ā i ī u ū e ai o au a? a?。十二音怎麼變成十四音了呢?這裏面關係相當錯綜複雜,我在下面介紹一些看法,根據的是《悉曇藏》,以及馬淵和夫和饒宗頤的著作。
《悉曇藏》卷二,一開始就講十四音問題,我根據安然的敘述,馬淵和夫採用的辦法,標上數碼,依次介紹;但我的數碼與馬淵和夫不同,我是按照說法的不同而標數的︰
第一 《玄義記》( 全名是慧均《無依無得大乘四論玄義記》) 云︰“古來釋云十四,一云︰下魯流為一字,盧樓為一字,足前十二,為十四也。”意思就是把? ?和? ?各視為一字,原本十六個字母就變成十四個。
第二 《報恩》云︰“一涅音,二槃音,三短阿音,四長阿音,乃至第十四痾音也。”意思就是一、nir;二、vā?a;三、a;四、ā,一直到第十四a?。這裏把四個流音元音排除了。
與這個說法相同者還有靈味小亮法師·
第三 河西朗師云︰“此二字 ( 案指肆曇,即悉曇之吳音 ) 直是讚美前十二字,非是字本,無別所明,故不載也。而今猶得為十四音者,明所讚與能讚歎,能、所合數,故名為十四。”意思是,十二音前有siddham ( 悉曇 ),意思是“成就”、“吉祥”。這是讚歎者,十二音是“所讚”,意思是“被讚歎者”。能、所為,再加上十二音,共為十四。
第四 吉藏《涅槃經疏》云︰“此中難解,解者非一。初,廣州大亮法師解十四者云︰具足有十四音,而今文中從長短阿訖至菴痾,止有十二者。……既言書缺二字,故此中但有十二也。”解釋不了,只能說“但有十二”了。
第五 “宗法師解云︰具足有十四,而今零落二,文中唯有十二。……餘二多是悉曇兩字,取悉曇兩字足成十四也。”請參閱上面第三朗法師的意見。
第六 “謝靈運解云︰‘以後魯流盧樓四字足之。若爾則成十六,何謂十四?解云︰前菴痾二字,非是正音,止是音之餘勢,故所不取。若爾,前止有十,足後四為十四也。問︰若以後四字足之者,何不接次解釋,而後別明此四字耶?彼解云︰後之四字世希用,故別明也。”[xxxvi]謝靈運的意見值得重視,下面還要談到。
第七 “真諦三藏解云︰與謝公同,云後四字足之。而復小異者。”下面的解釋是︰“前十為涅槃四德,後四為釋三寶及以對法。”
第八 梁武帝彈 ( 批駁 ) 以上諸說。“書缺”二字說得不妥。宗師以“悉曇”二字補足十四音,也是不對的。“悉曇”的意思是“吉祥”,與十四音無關。謝公以後四字足之,是受了外道的影響。把四字譯為履梨樓呂或魯流盧樓,都是錯誤的。他自己譯為蕀力基梨。他用“涅槃”二字補足十四音。
第九 秀法師的計算方法十分離奇。他說,從長短阿直至菴痾,共十二字,兩字為一音,合有六音。次從迦 ( ka )、痾 ( kha ) 以下有二十五字,五字一音,合為五音。次從耶 ( ya )、囉 ( ra )、羅 ( la ) 共九字,三字為一音,合有三音。加起來,共有十四音。他不取魯流四字為音,理由是“此四字直是利前音,非是音也。”
第十 招提補“悉曇”二字。
第十一 開善於十二音中止取前十,排除菴痾,他說此二字是“餘聲”;再加上四流音,為十四音。
第十二 莊嚴的計算方法更為離奇。“莊嚴複解,前十二為六音,後五五相隨,又取後三三相對,中四字耶囉和 ( 啝 ) 賒,足前五成六,足上成十二,取羅沙呵羅為一遲音,魯留盧樓為一疾音,是為十四音也。”這簡直像天書一般難懂。我把饒宗頤先生的解釋公式抄在下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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