圆霖老和尚印象

圆霖老和尚印象
　　常念三衣
　　上篇
　　三月二十五日，星期六下午四点，我们一行五人：华生师兄及其同修正敏师兄，青莲师兄和她的朋友，还有我，终于把见月老人灵塔塔园里面的杂草、野蒜等清理得基本满意了，略为歇息，便离开宝华山，打道回南京了。
　　这两天，自从和华生师兄见面后，华生师兄就极力邀请我和他们一起去江浦狮子岭兜率寺去拜见上圆下霖老和尚。上圆下霖老和尚是大悲寺首座和尚上化下来老和尚的剃度师，前些日子化来老和尚还到兜率寺给圆霖老和尚祝寿来了。据说两位大德见面时，言语很少，在对面默默地枯坐中进行了心与心的交流。受华生师兄热情的感染，我不想错过这个机缘，在略为考虑了行程之后，决定和华生师兄们一起上山拜见上圆下霖老和尚。
　　华生师兄和正敏师兄为我决定上山显得非常高兴，原本他们是决定星期天一早再上山的，心里一高兴，也想让我能见上老和尚一面，决定连夜上山，因为通常晚上请老和尚开示比较方便。华生师兄和正敏师兄的热情让我很感动。
　　华生师兄和正敏师兄回家拿了一些简单的洗漱用品，顾不上吃晚饭，两人胡乱吃了几个烧饼，就开车出发了。车子经过南京长江大桥，在大道上走了约半小时，在一个不起眼的路口拐进了一条乡间公路，后来又拐进了一条进山的路。进山的路看来是新修的，路面状况尚好，可惜是单车道，如果对面来车就麻烦了。华生师兄看来是经常上山亲近老和尚，开车经过这些小路显得很轻松。
　　约晚上七点多，我们才到了兜率寺，这时天已经黑了。知客师不在，说是老和尚开会，全寺的出家师都开会去了，可能要开较长时间。我隐约有些预感，可能今晚不能拜见老和尚了，不免有些失落，也有些担心此行能不能见上老和尚。暂时不能挂单，我们就到三圣殿礼佛，打坐，正好可以做自定的晚课。
　　三圣殿两侧有打坐专用的禅座，我脱鞋上去盘好腿，开始做晚课。华生师兄去伽蓝殿做晚课。我功课还没做完，华生师兄回来了，也盘腿上座。一会陆陆续续地一些出家师父也近来礼佛，看来会议结束了。我功课做完，散腿下座。
　　这时，正敏师兄进来说：师父的房门开着，我们赶紧过去吧。待到我们拿上背包，走到师父房门跟前，门已经关上了。门上挂着一木牌，上面写着：师父休息，请勿打扰。看时间尚早，华生师兄不甘心，敲了两遍门，喊了几声阿弥陀佛。好一会，侍者师父（未知上下，姑且称其为侍者师父吧）开了一缝门，探出头来，有些不高兴地说，师父休息了，明天再来吧。华生师兄指着我，央求说，这位师兄从广州过来，想拜见师父，请大发慈悲等等。侍者师父打量我几眼，不情愿地把门打开了，让我们进去。
　　进门的第一个房间中间是一条过道，过道两侧是长条板凳，板凳到两侧的墙边也胡乱堆着些物事，倒有点象农家的杂物房。
　　房间右侧中间位置开着一扇小门通向里间，门小，过道也窄。正对着小门是一个简单的佛台，佛台边上是一半高的座，上面是一些软物坐垫，看来那就是老和尚的法座了。华生师兄和正敏师兄一进门就对着法座顶礼。我第一眼没看到有上了年纪的和尚，也来不及搜索老和尚“藏”在哪里，也赶紧说：给老和尚顶礼三拜，对着法座顶礼三拜。
　　拜完起身，学着华生师兄左转身体合掌立定，这才看到左侧靠外的角落里一位高龄师父坐在座席上，前面铺着中幅竖条宣纸，在聚精会神地写字，好像对我们的到来毫不在意。原来他就是上圆下霖老和尚。
　　老和尚写书作画的书桌，是木头钉起来的架子，上面铺了硬纸板和麻布，很是简陋。桌面倒是很大，从中间过道一直到左侧墙边，上面堆放着宣纸，砚台，墨盘，七、八杆大小不一的毛笔，还有一方形带盖的铁盒，里面是几个印章和印泥。
　　老和尚坐在左侧墙角挥毫，右侧身边是一位出家师在帮老和尚展开待写的宣纸，对面书桌那边好像是一位护法老居士在帮老和尚在慢慢地往前抽正在写的宣纸。老和尚有九十高龄了，看他字画落款是“九一山僧”，在提粗笔写大字的时候手不住地颤抖，较长的笔画已经不能一挥而就了，是一段一段地往下按着写完的。写的字虽是一顿一顿的，笔力却还是雄浑有力。
　　看着老和尚颤抖着写画，旁边一位在展开空白宣纸，对面在抽写好的字画。我不忍心再看了，简直是世间字画作坊的流水生产线了。那些络绎不绝地，有些甚至是三番五次地来求老和尚字画的人们啊，不知道能有几人真正了解老和尚字画里的深意呢？我想大多数人是以求得一幅老和尚的字画为荣，把它裱起来，挂在书房、客厅来向人炫耀，有些是以拥有多幅老和尚的字画为荣，更有甚者，把老和尚的字画拿去卖钱，以此作为生财之道了。可是老和尚对来求字画的人总是有求必应，为此不辞劳苦地写书作画，以此作为教化、接引众生的方便法门。有担心老和尚身体健康的护法居士和亲近侍者，曾心疼地劝老和尚不要写这么多了，要多休息。老和尚不紧不慢地，又有点孩子气地说：又不用你们写。老和尚这是为法忘躯啊！
　　看着认真作画，全然不顾我们到来的老和尚，我在为自己曾经贪著于法，贪心地请上化下来老和尚的一幅字画的行为深感忏悔。果真崇尚景仰大德，希望大德们长久住世，还是努力按大德们的开示依教奉行，而不是争相去请物理的字画，这样方能让大德们真的高兴。
　　我们顶礼后不久，侍者师父过来示意让我们赶紧出去，不要打扰老和尚。华生师兄说我们看老和尚作画，一会就走。
　　老和尚一幅接着一幅，认真地书写，落款，钤印。最后是一幅一米见方的画，主体内容已经画好了，可能还差最后的润色吧。这时距我们进来可能有半个多小时了。这期间，很多时候我都不忍心看着老和尚，只有立在过道边上，合掌，心里默默想着要请老和尚开示的问题。
　　忽然，外面传来了打板的声音，才想起来我们还没有挂单，就赶紧作礼问讯老和尚就出来了。
　　从始至终，老和尚都没有扭过头来看我们一眼。
　　下篇
　　第二天，三月二十六日，星期天，约早七点，出坡了，是到后山砍柴火。华生师兄，我，还有一位发心出家的小伙子，在知客师的带领下，到寺后砍柴火。砍了一会，华生师兄问别的师兄说正敏师兄怎么没有来出坡。回答说她在师父那里请开示呢。华生师兄对我说你赶紧去拜见老和尚，去请开示吧，不然一会老和尚休息，就不好见了。我赶紧扔下砍刀，手套，忘了请假，就急忙跑到老和尚门前。
　　老和尚门前依然挂着小木牌“师父休息，请勿打扰”，我在门前站好，深吸口气，轻轻地敲了两遍门，喊了两声佛号。站了一会，侍者师父出来问什么事，我说想拜见师父。这时，正敏师兄从里屋走出来，对侍者师父说我是从广州来的，想请老和尚开示等等。这时，才让我进门去。
　　进到里屋，老和尚在给正敏师兄，还有一位在寺院发心出家的也叫正敏的师兄在开示。我这才得以面对老和尚顶礼，而不是对着法座顶礼。可能两者是无二无别的，只不过是我还有分别心罢了。
　　以下老和尚的开示，或者叫谈话吧，因为老和尚的法语总是在不经意的交谈中源源不断地鼓冒出来，有点象“大珠小珠落玉盘”似的，让人接不过来。有些是片断，有些是大致的意思，如果我错解了老和尚的意思，在这里先作忏悔。
　　在交谈中，正敏师兄提到我们昨天去宝华山祭扫见月老人的灵塔，老和尚说他也去过几次，但没有说是什么时候，又说见月老人有一本书叫《一梦漫言》，写的很好，让我们多读，应该多读佛经，能开智慧，不要读世间的书。还说很关心见月老人是什么学历？可能老和尚是想提醒我们不要因为自己学历稍高而看轻学历低的人吧，须知“下下人有上上智”。
　　这时候，我说，见月老人的书里提到“只有受了具足戒，才能算是僧人”，老和尚说：受了戒，还要持戒，戒是基础……佛在世时，以佛为师，佛灭度后，以戒为师。
　　突然间，老和尚问我多大了，我回答说73年出生，老和尚说：33岁了，和我一样。我一愣，怎么老和尚才33岁？老和尚接着说：我也是33岁那年出家的。我心里又惊又喜，惊的是老和尚肯定了知我昨晚在心里默默念的要请的开示了。喜的是，老和尚已经肯定我今年应该出家，这是对我莫大的鼓励！我高兴得急忙给老和尚顶礼。（忘了有没有顶礼老和尚了，姑且算有吧，实在是应该顶礼的）顶礼后，我还傻傻的请老和尚开示怎样才算出家因缘成熟。老和尚可能看我还不开窍，淡淡地说：心想出家了人就出家了。
　　阿弥陀佛！
　　接着老和尚又问我，下一步准备去哪里？我说想去苏州，去拜涤华禅师舍利。老和尚说：不要到处拜山，须知佛在心中，心外无法。慈悲智慧的老和尚，又解开了我的一个结。
　　这时候，又有出家师拿了几张宣纸过来要请老和尚写字作画，正敏师兄小声问我还有没有什么问题要请老和尚开示。我说我还想请老和尚开示，该怎么跟父母亲提要出家的事，是在电话里说一声，然后就走，还是要回家当面跟父母亲说，请求父母亲同意？
　　两位正敏师兄商量了一下，跟老和尚说我还有一个问题想请开示。老和尚转过身来，我赶紧跪下把上面的问题述说一遍，请老和尚开示。这时候，老和尚对面有一位出家师说：国家规定，出家是要征得父母亲同意云云。
　　这时候，老和尚说：现在，大多父母亲都是不同意子女出家的。但是，还是要跟父母亲说，请求他们同意，省得他们因为不知道而牵挂，同意不同意是他们的事。同意最好，不同意再想办法。佛陀当年也是跟父母亲说了，父母亲不同意，用士兵守着他佛陀，后来佛陀翻墙出家的。
　　最后还对我们三人说：你们三个都能出家。
　　至此，一路上我那颗忐忑不安的心才终放了下来。
　　两位正敏师兄这时告假出山要去买东西供养常住，示意我多待一会，看老和尚作画。
　　我站在过道边上看老和尚写字画。
　　先是一幅中横幅“念佛堂”，老和尚这时手脚利索地把纸折了几下，折出等分的三个×字，取笔，自言自语道，这个笔大了，不中，换了一枝中笔，蘸墨，挥毫写下了“念佛堂”三字。其中“念佛”两字稍大，“堂”字较之略小，“念佛”两字又以中间的“佛”字为大。看虽是任运所作，老和尚的苦心也可见一斑。
　　其次是一幅中幅立幅观音大士像。这时，侍者师父说，师父先休息一会吧。老和尚说，画完这一幅吧。这时，请字画的出家师说：师父您就简单的画几笔就可以了。老和尚换了一杆小笔，先是仔细地画上双眼。双眼画成，就现出了几分慈悲。后是寥寥几笔，勾勒出脸的轮廓，鼻梁，嘴部。老和尚画脸部轮廓时，用笔的后端在纸上描了几下，压出大致的轮廓，而后才下笔的。边上的出家师问：现在师父不用炭描了？老和尚说：不用了，不干净。在画身形的时候，也是先笔的后端描出大致的轮廓，再通过简单的几笔，就画成了衣服的流线和坐姿。而后是几笔细笔画出了净瓶、杨枝，杨枝画成，整幅画就灵动起来了，仿佛有风儿在吹拂着。然后用浓笔墨画出了大士的法座，看不出是莲座还是石头，只是厚重的法座奠定了画的重心。一笔半圆，画成了大士头上放的光。最后用浓墨重新加深云髻。至此，一位慈祥的观音大士就如跃眼前了。
　　老和尚再题上“观音大士”四字，落款九一山僧，钤印，终于大功告成。而后让人把画挂在前面的横杆上，隔着一米多远又仔细打量了一番，满意地自语：咦，好像脸特别白。确实，脸上着墨不多，因而显得特别干净，特别白，也显得更庄重。
　　画完，老和尚要休息了，我也给老和尚顶礼，退出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