佛法对世间价值的契合与超越(一)
佛法虽是普为一切有情众生所设的教化体系,但却是以人为中心,以人为本位的,佛祖释迦牟尼就是在人间成佛的。虽然他教化的对象范围很广,但是只有人最适宜于探求真理,彻证佛果。佛教认为宇宙间有比人更高级的生命,他们在天堂里享受着虽有尽头但很长久的欢乐,很难产生脱离苦恼的需要;低级生命如畜生之类,智能较低,修行求道虽然可能,但却有很大的难度。只有人是“万物之灵”,又处在苦乐相当的状态中,有智慧和能力,可以为追求真理去努力。人们在各种苦恼交迫的情况下,会产生解脱的需求。佛经中处处强调“人身难得”,要人们珍惜人生,珍惜生命,利用有限生命,广作利他善事,精进修行,以了断生死,成就佛道。太虚大师亦云:仰止唯佛陀,完成在人格,人成即佛成,是为真现实。从广义上讲,佛法的全部内容、全部精华就是告诉人们如何开启智慧、来认识自身、认识社会、认识世界,告诉人们如何处理人与人、人与自然的关系、渡一个完满的人生,并通过实证、体证使自身获得自由和解脱并帮助他人共同解脱。 可以说,佛法与世间的基本价值是相通的,佛法的内涵与崇尚理性平等、追求和谐自由、提倡爱心公义、向往解脱超越等世间价值是深度契合的,但同时甚深甚广的佛法又在很多方面超越了世间价值,融摄了更深更广的内涵,完全可以补充世智的局限和不足,为重整失序的世界、挽救迷途的人类提供正确的理念和指归。佛教在这方面的内容在各大宗教体系中是最为丰富、最为深刻的。佛法对世间价值的契合与超越可从以下几个方面进行理解:
一、 自由——“众生皆有佛性,皆得成佛”
自由是现代社会普遍追求的最高价值,正如匈牙利著名诗人裴多菲诗云“生命诚可贵,爱情价更高,若为自由故,二者皆可抛”。在现存人类各种价值体系中,不管是宗教的,还是非宗教的,给人们真正自由的可能是佛教。20世纪最伟大最著名的科学家爱因斯坦曾说:完美的宗教应该是宇宙性的,它超越了一个神化的人,放弃了死执的信条教义,及主从观念,基于物质与精神的经验而浑为一体,那只有佛教才能完全符合这些条件。的确,佛教给人的感觉是自然的、平易近人的,在佛教里没有一个至高无上、主宰一切、掌握人们生杀予夺大权的最高神。佛祖释迦牟尼只把自己看成是众生的导师,主要责任是把自己发现的获得自由和解脱的方法传授给众生,指导并帮助他们悟道成佛。对于佛教而言,众生所能获得的最大最真实的自由就是悟道成佛。那么如何获得自由呢?佛陀首先给众生提供了获得自由的可能性、并且教授众生获得自由的所需的智慧、方法和保障。不但给他们理论,还教他们实践,不但激发他们的信仰,还要告诉他们如何去亲身体会和验证。
获得自由的可能性,就是佛陀告诉人们人人都有佛性,人人都能成佛。这是佛陀从证晤中得来的。据史书记载,三千多年前,佛陀在菩提树下坐禅,发愿如不得无上正等正觉,誓不起身。终于在三十岁那年农历十二月初八中夜,目睹天上一颗明星出现,豁然大悟,证得无上正等正觉。佛陀在定中知道自己成佛,亦见一切众生本来是佛,故言:“奇哉,奇哉,大地众生,皆有如来智慧德相。只因妄想执着,不能得证。若离妄想,则无师智、自然智,一切显现。”这就是说,佛陀告诉人们每人都有佛性,只要按照正确的方法修证,就能成佛,获得解脱。
众生皆有佛性、皆得成佛的主张表明,佛与众生的地位是平等的,佛没有说我的地位至高无上,我是你们的救主,我是全知全能的,而你们是只能对我俯首听命。而是说,我是佛,你们本来也是佛,我们在因位上是平等的,只不过我觉悟了,证得了佛果,你们暂时被妄想执着所障蔽,只要你们按正确的方法远离妄想,刻苦修行,也能成佛。这样,佛陀的教法给了人们极大的主观能动性,使人们可以依靠自己的选择和意志去积极主动自觉地修法求道。从而高扬了人自身的价值,给人以无限的可能性,使人们具备了获得自由的前提。佛教教人“依自不依他”,“自性自度”,强调“自力解脱”,就是要人们认识自我,把握自我,去培养和发展自身的潜能,不要做他人的奴隶,要充分利用自己的意志和智慧,用自我的力量来解脱烦恼,获得自由。禅宗六祖慧能大师尝言:“不是慧能度善知识,众生各于自身自性自度”。又说:“自性不归,无所无处。”“若自心邪迷,妄念颠倒,外善知识即有教授,救不可得。” 佛教这些强调人们自作主宰、尊重人的自由的教导也正是现代人最需要的精神修养方法。今天,大多数宗教的创始人多只被自己的信众所追崇信靠,而佛陀不仅广受那些有各自信仰的有识之士的敬仰,而且还深受那些崇尚自由思维者的尊崇。可以说,没有一位宗教的导师像佛陀那样给予众生如此多的自由和信任。
二、理性——“依法不依人”
佛教是最为注重实践、崇尚理性的宗教。佛陀教授众生获得自由所需的智慧、方法和保障,最基本的就是佛教的戒、定、慧三学。佛陀所教授的,是靠他自己的实践亲证达到的,并非是依靠空洞的理论、盲目的信仰和不科学的修炼而得到的。佛陀的言教不带有任何迷信的色彩,任何人均可对它进行体验和实践。佛法主要的或者说首先是一个生命或生活实践的体系,目的是解决人生问题,对治人们的生死,而不是支离烦琐的哲学探讨、逻辑思辨,尽管佛教中不乏哲学思想和逻辑思维,但这些也都是帮助理解、帮助实践的手段或方式,都是围绕着解决生死等现实问题的终极目的。佛经中有一个著名的叫做箭喻的譬喻,可以帮助人们理解这一点,佛陀曾讲述了这样一个故事:就是一个人种了毒箭,他的亲人都非常着急,想赶快为他找个医生替他除箭治伤,不然他就会毒死。但是这个人非常愚昧,偏要在治伤之前先要弄清楚,是谁射的箭、射箭的人长得什么样,箭是什么样的,弓是什么样的,箭的羽毛是什么颜色的、箭头是什么金属造的,弓上有什么样的图案和装饰等,如果要先弄清这些问题,这个人早就死了。而且弄清这些问题与治疗箭伤根本没有任何直接的关系。这个故事就是说,佛陀告诉我们佛法是用来实践的,是用来解决人生急迫的现实生死问题的,它不是一个终此一生也认识不完的世间知识,“已有涯随无涯,殆矣”,你一定要按照佛的说法去认真实践。
佛法既是超越的,又是理性的。世界著名人士中大多数是非佛教徒,但他们认为佛教是最实际、最理性且付诸科学知识的宗教,信众如果正确实践这一宗教,它必定能更好地服务于人类,正如孙中山先生所言:“佛学乃哲学之母,研究佛学,可补科学之偏。” 爱因斯坦也曾说:如果有一个能够应付现代科学需求,又能与科学共依共存的宗教那必定是佛教。佛教的“四依”说最能说明佛陀教导的理性特征。“四依”就是“依法不依人,依了义经不依不了义经,依义不依语,依智不依识。”
“依法不依人”是说,佛弟子在面对和思考问题时要依靠以佛陀所说的揭示宇宙实相的法为准绳,不可以任何人的观点为依据,就算是你尊敬的师长说的也要以法为准则去检验,就是佛陀说得你也可以怀疑辨别。就像“吾爱吾师,吾更爱真理”这句话所包含的含义。中国的禅宗祖师也讲过:“小疑小悟、大疑大悟、不疑不悟”,只有用理性的态度去怀疑、分析、辨别,才能获得觉悟;“依了义经不依不了义经”,是说要以佛法三藏中的解释终极真理的了义经为最后依据,不可以因时节因缘所限,为方便所说的含义不究竟的不了义经为依据;“依义不依语”是说要掌握佛所说法的真实含义,不要被语言文字所障蔽,就是要“得意忘言”,“得鱼忘筌”; 在佛教中有一个著名的譬喻,就是筏喻,佛陀在《金刚经》里说:“知我说法,如筏喻者”,意思是说:我的说法像过河的船一样。筏就是木头捆起来过河用的木排,你既然过了河就上岸嘛!过了河还把船背起来走吗?没有这样笨的人。佛说:我的说法,都是方便,都是过河用的船,你既然上了岸,就不需要船了,这语言文字就像那个船一样,只是一个工具。“依智不依识”是说,要以佛所启发揭示的智慧为依据,不可以一般浅表的知见为依据。
这种理性怀疑的态度和追求终极真理的精神始终贯穿在佛教戒、定、慧三学的实践中。戒、定、慧是实践修行佛法的总则,一切佛法都不离戒、定、慧。戒是修行的前提和保障、定是修行的方法、慧是对事物的如实观照,是修行的指南。一般不了解佛教的人往往谈戒色变,认为戒是对人的束缚,对人来说是极大的不自由。实际上不守戒,任凭自己被外界的刺激牵着鼻子走,才是对人最大的束缚。而戒恰恰是获得自由的重要保障。定是佛教特有的修行方法,在佛教里称为禅定。它与印度古代和现代流行的瑜伽、气功不完全等同,他有佛教的理论在修行中指导和印证。而且戒、定、慧是一个修行次第,由戒生定、由定发慧。或者可以说以戒为起步,以定为重心,以慧为目的。同时,三者也是一个密不可分、互相促进的有机整体。缺一不可,相互关连,相互助长。学佛修行的目标是开大智慧成道。要开智慧先须得定,若不得定,对境迷乱,为境牵引,覆障本性,怎能开得出智慧?但是要得定,先须识得一切声色货利皆虚幻不实,犹如空花水月不可取、不可得,方能舍之而得定。为舍离幻境,故须戒。戒为定母,慧从定生。戒、定、慧三学是佛教的基础和根本要理,不可缺少。慧无戒、定,就成为狂慧,流于世间一般知见;戒没有定、慧,就成为对人表面的约束,甚至是束缚;定无戒、慧,容易成为邪定,陷入走火入魔的状态。佛教的修行方法既注重理论,又注重实践,既注意修身,又注意修心,是一个可经由实践修证获得觉悟解脱的精致的科学的体系。
三、博爱——“无缘大慈,同体大悲”
在现代社会,我们最推崇的一个观念,最常用的一个词就是“爱”,“爱心”,“博爱”。这个词是基督教最常用的。在中国儒家传统里还有一个深入人心的观念是“仁”,“仁者爱人”,这个“仁”字也是爱的意思。而在佛教里,有一个特别的观念,就是“慈悲”,这个“慈悲”当然也有爱的意思,但却具有更为深广的含义。“慈悲”这个词有“慈”和“悲”两个字组成,含义相近,但又有不同的侧重。“慈”的意思是“与乐”,就是给众生以安乐,“悲”是“拔苦”,就是为终生解除痛苦。这是相辅相成的两个方面。“慈悲”一直成为佛教中最常用的词汇,集中体现了佛教最核心的精神追求和佛教徒一切行为的基础。“慈悲”是自渡渡人、自利利人,慈悲没有敌人,慈悲不但能够成就自我,还能利益社会和众生。一个人如果能够慈悲为怀,普利众生,人生就会成为最有意义最有价值的人生,世界就会成为最为美好的世界。可以说,慈悲是佛教人生智慧最集中最全面地体现。在佛教的各大派别、各种形态中,就现代而言,在汉传、南传、藏传三大语系佛教中,尽管在修行成佛的方式上有一些差别,但在慈悲上是没有差别的。汉传佛教和藏传佛教都是大乘佛教,慈悲是其重要内容,但一般不了解佛教的人,甚至是一些佛教徒往往对南传佛教存在着很多的误解,认为那是小乘佛教,只讲自我解脱,不讲救渡众生,缺少慈悲心,其实这是一种误解。如果我们读过体现小乘佛教思想的《阿含经》,我们就会发现,很多地方都主张慈悲渡众,只不过大乘佛教中,对慈悲的主张更为显着。大乘佛法的真精神集中体现在对慈悲、对自渡渡人的实践特别的强调。大乘佛教主张不仅仅以解脱一己的生死苦恼为满足,而应当以慈悲渡众生、利乐他人为重心。自利只是利人的手段,利人才是自利的目的,但同时也正是因为利他反而从根本上成就了自己。自渡渡人才能使功德圆满,最终成佛解脱。大乘佛教慈悲的实践主要体现在六度四摄的菩萨行上。前面说过,戒定慧三学,是修证佛法的基础和根本之学,而大乘佛教在戒定慧之外又增加了布施、忍辱、精进合称六度。在六度中,原来作为基础的戒、定、慧作为六度中的三个方面也被赋予了更深的含义。六度亦称六波罗密。波罗密是梵语。意思是到达彼岸。就是到达解脱的彼岸。不但自己要到彼岸,还要帮助别人到达彼岸。
布施就是施舍,而施舍是多方面的,佛教的布施比起其它宗教的施舍内容更为丰富,程度更为高深,并不专指衣食钱财的施与。据佛经记载,佛祖释迦牟尼在往昔前世中修行时,曾经舍身饲虎,割肉喂鸽,这是一种发心很大,境界更高的布施。佛教的布施共分为财施,法施,无畏施三种。根据自己的财力以自己财物施与的,叫做财施,以佛法化导众生,使其因而获得智慧解脱的,叫做法施;把众生从苦难中拯救出来,并给予精神慰藉,使其远离恐怖和无助,叫做无畏施。在佛教看来,即使这样的布施也不是最难的布施,最难的是对布施不加执着和分别,正如《金刚经》所说的“菩萨于法,应无所住,行于布施。”就是不以行布施而自居,在意念中无布施的我,无受施的人,也无所布施的物。只求实践和发扬光大慈悲的精神,不求任何回报,这是布施的最高境界。
持戒,包括止恶修善的意义。不但是消极的戒恶,更应该积极的为善。持戒还可以分为摄律仪戒、摄善法戒和饶益有情戒三类。摄律仪戒,是从消极方面禁制恶行;摄善法戒,从积极方面摄受、学习一切智慧德行,培养优秀的品质;佛教中有一个非常通行的偈语:“诸恶莫作,众善奉行,自净其意,是诸佛教。”可见持戒的重要性,它甚至可以代表佛教本身。严持戒律,即是诸恶莫作,众善奉行。如此即能净化心灵。心灵净化,即能心无杂念,入定开慧。饶益有情戒,是把拯救众生的悲愿,积极地贯彻到实际行动中去。令己解缚,令他脱苦,并将所修功德回向法界一切众生,是为饶益一切有情。饶益有情,就是自觉觉他,即是自利利他,即是发菩提心。 菩萨总把度人作为自己的义务。地藏王菩萨“地狱不空,誓不成佛;众生度尽,方证菩提”。观世音菩萨“千处祈求千处应,苦海常作度人舟”.其大愿大悲之力何等浩大!不度众生是不能成佛的。度了众生即是度己,不求自利反能自利。所以大乘佛教的持戒比起其它宗教和教化体系,具有更为十分广大深远的意义。
忍辱,也是慈悲众生的一个重要表现。普通人最难忍受的,莫过于侮辱,如果能够忍辱,则其他的各种忍都比较容易做到。而且不但能忍受别人对我的侮辱怨害,还能大量包容,不生嗔恨,而且能安受众苦,所谓“动心忍性,增益其所不能。”忍辱,不但是忍别人给予自己的辱,同时还要忍自己所遭遇到的逆境,在穷困潦倒疾病病苦之中,不颓丧失落,自暴自弃,放弃自渡渡人的志愿。在自己遇到顺境事也要忍,在富贵发达顺利得志中,不自高自傲,沉迷享乐,玩物丧志,忘失自己自渡渡人的菩提心。
精进,精,就是一心一意,没有杂念,全心投入,进就是鼓足气力,勇往直前。用佛教的话讲,“精进者,即未生之善心令速生,已生之善心令增长;未生之恶念令不生,已生之恶念令速断。”凡是修行大乘菩萨行的人,上求佛道,下化众生,就应当以纯一直进之心,断妄念,去执着,刚毅果敢,困知勉行,不骄不怠,自度度人,自利利人,永不懈怠,精进不退。这是一种非常积极进取的人生态度。
禅定,是静虑的意思,是佛教一种重要的修行方法,目的在于对治散乱。禅定是要使心力集中,日久功深就能产生一种定力,获得佛教所特有的般若智慧。若想切实发起慈悲救度众生,必须有能力,如果自己心力、定力、能力不足,是没有充分的条件去渡人的。就如你要抢救一个落水的人,但不会游泳,即使你有一个慈悲恻隐之心,也无济于事。所以,需要禅定力,不但能使人有持久的力量,还能生起必须具有的菩提大智慧指引行为。
智慧,是对治愚痴无明的,是通过修习禅定证得的,这种智慧,并不是世人博学多闻的有漏智,而是圆融无碍的般若正智。是由定力所产生的觉照力量,对于宇宙人生的事事物物,能了了观察,发挥其无穷的作用,照破一切烦恼,显露真如本性。因此,修六度即在于断烦恼,得智慧。智慧就是般若,亦即佛性,若能证得智慧,就见到我们本来面目了,悟道而解脱成佛
这六度相辅相成,互相促进,缺一不可。一定要六度兼修,才能圆满大乘自度度人自利利他的慈悲菩萨行。修菩萨行者,除勤修六度之外,还须行四摄法,才能深入人群,普度众生。四摄法就是布施、爱语、利行、同事。布施,就是要普度众生,必须要深入人群,与被度的人接近,才能达到度人的愿望。对于钱财心重的人用财施,对于求知心重的用法施,拉进彼此之间的距离,进而达到度化对方的目的。爱语,就是充分考虑众生不同的根性和禀赋,以温和慈爱的言语相对,令其生欢喜心,感到我和蔼可亲而愿意与我接近,以达到度化对方的目的。利行,就是修菩萨道者,以身口意诸行皆有利于人,甚至在需要的时候不惜牺牲自己的利益而利人的行为,感化众生共修佛道,以达到度人的目的。同事,就是菩萨行者,要深入社会各阶层中,与各行各业的人相接近,做其朋友,与其同事,在因缘俱足的情况下,而度化之。布施、爱语、利行、同事诸摄,还只是行为上的摄化,在践行四摄时还需要以慈、悲、喜、舍四无量心为根本,才能表里合一。前面讲过,慈是与人以乐,悲是拔人之苦,喜是见人戒恶行善,生欢喜心,见人离苦得乐,生欢喜心,舍是放下分别,怨亲平等,舍怨舍亲;甚至对前述三心也不执着。
由上可见,佛教的慈悲心行是广大无边的,如果一个人渡一个慈悲的人生,广行六度四摄,不但使自己的人生充满意义,还将使所有接触到的人获得佛法的利益,最终与他人共同走上成佛之路,发现人生宇宙的真理实相。
四、平等——“心、佛、众生三无差别”
佛教的慈悲,是大慈大悲,大慈是无缘大慈,大悲是同体大悲。我们从佛教慈悲的广大进而还可以一窥佛教平等观的伟大超绝。平等一词,是现代社会人们最常用的一个词,也是一个最为普遍的人类价值观念。但人们对平等这一观念的理解往往是偏颇和不全面的,有时甚至是狭隘的。目前,我们通常所说的平等,主要是指人与人之间的平等。但实际上即使这种普遍意义上人与人的平等也没有实现。此外,很多人把自然作为人的对立面,作为人征服的对象。自然界、生物、环境都不是与人平等的,都是可以有人来肆意妄为,任意破坏的、随意掠夺的。只有佛教主张的平等,是真正的、最广泛意义上的平等。
在佛教看来,平等不仅仅是人与人之间的平等,人与动物、植物等其它一切万物生灵之间普遍无差别的平等,还包括心与物之间的平等。佛教讲“心、佛、众生三无差别”。佛教主张一切众生皆有佛性,一切众生一律平等,皆有生存和被尊重的权利。所谓“众生”,《金刚经》说:“若卵生、若胎生、若湿生、若化生、若有色、若无色、若有想、若无想、若非有想非无想…………。”此皆名为众生。所谓“众生平等”,上自诸佛菩萨,下至有情含识,都有生命的尊严,都有生存的权利,都是平等的。宇宙间的生命同体共生,才有真正的平等。在佛教的经典中,有关“平等”的教义、思想,比比皆是。例如《华严经》说:“一切众生平等。”《大智度论》说:“凡夫与佛平等,无二无别。”《大般若经》说:“上从诸佛,下至傍生,平等无所分别。”《金刚经》说:“是法平等,无有高下。” 前面提到佛祖在前世曾经舍身饲虎就是一个佛教主张和实践众生平等的极致典范。这个故事是说:佛祖的前世曾是大车王国的三太子萨埵,有一天,三位太子入山游玩,见到一只母虎领著数只幼虎,因饥饿所逼,将食其子,三太子见状不忍,为救虎命,决定以身饲虎,使用谎言支走二位兄长后,脱衣投崖,置身虎前。没想到母虎实在太衰弱了,根本无力啖食太子,于是重新上崖,用木刺破自己的咽喉,再度投身崖下,这回,饿虎吸吮其血,以啖食其身,得以重获生命,太子因此功德死后升入兜率天。这个故事是中国佛教壁画中表现最多的题材之一,仅敦煌壁画中就有十八幅之多。萨埵太子真是体现“众生平等”的极致典范。佛教正是因为助长这种没有差别的平等,所以大力提倡要关怀众生,救度众生,为天下众生服务。
佛教说“无缘大慈,同体大悲”,是佛教主张众生平等,尊重众生,慈悲众生的最佳诠释。无缘是无条件的,同体,是将人我众生等同一体。佛教认为,众生在无始以来都是互为父母兄弟姐妹。如果一个人把他人都看作自己的父母兄弟姐妹,就会去除差别心,真正去关心和爱护众人。所以只有建立了真正的平等观念,人类才能消除差别、执着、不容忍和互相侵害等。只有建立这种无差别的平等,才有了世界的和谐和平的基础。他们之间是相互作用、互为影响的关系,它们之间是一个有机的整体。只有这样一种平等的观念才能使人们真正认识到世界是一个不可分割的整体,就像一个人体,牵一发而动全身,一个部分受到破坏就会影响到另一个部分,一个方面持续严重的破坏就会导致整个肌体的病变乃至死亡。佛教思想中这种广大的平等观远未被充分广泛深入地认识和推行,这种平等观对于我们当前的现实人生、对今天的人类社会具有非同寻常的特殊意义。只有这样一种平等观,才能使人类真正去实践环保的理念,拯救陷于生态危机中的地球,才能使人类真正地团结互爱,互利合作,达成一个真正和谐和平完美的世界。
佛法对世间价值的契合与超越(四)
五、中道——“缘起性空,不落两边”
在佛教中, "中道"是核心观念。佛祖释迦牟尼在鹿野苑初为五比丘说法时即强调:“在诸欲中耽于欲乐者,乃下劣凡夫,为非圣无意义之事。虽然,以自身所求之苦为苦,亦为非圣无意义之事。离此二边之中道,方依于如来而能证悟。在佛教的历史中,各个教派对"中道"的理解不尽相同,如缘起中道、八不中道等。 但尽管如此,却普遍把"中道"当作佛教的最高真理,与真如、法性、实相、佛性经常替代使用或互相解释。大乘佛教的中观派的"中道"观最具典型意义,理论更加完备和精深。
佛教最深刻最基本的理论也是佛教对人生的基本看法,就是“缘起性空”。而“缘起性空”的道理也是“中道”观的核心含义。论云:“因缘所生法,我说即是空,亦名为假名,亦名中道义”。缘就是因缘,条件,起就是生起,发起。佛教认为宇宙人生的生起,无不是依托于各种因缘条件。在主因与助缘各种条件配合下,诞生人身,也在因缘条件组合时,产生人赖以生存的宇宙万有。例如:一粒种子,所以能够萌芽,开花,结果,除了种子本身的主因外,还需要配合外在水土、阳光、空气、肥料,以及人工护理种种助缘。缘起的人生,也必然是生老病死,念念不停;缘聚则生,缘散则灭,生灭无常,聚散无端。正因为诸法及一切存在都是缘起,都是刹那生灭无常,这就是佛教诸行无常得道理;正因为诸法缘起的,所以都没有永恒不变的自性,这就是佛教诸法无我的道理无常、无我、无自性,就是空的含义所在。一般人对佛教空的概念误解很多,很多人认为空就是什幺都没有,什幺都不存在。但这是错误的,空不是什幺都没有,在现象上是有的,在本性上是空的。不管是空是有,都是假名,诸法本体,非空非有,非非空,非非有,都是假名,离开一切语言文字,不落任何两边,处于中道,所以说缘起性空也是中道义。
"中道"还通过著名的"八不"来体现的:"不生亦不灭,不常亦不断,不一亦不异,不来亦不去,能说是因缘,善灭诸戏论,诸说中第一"(《中论·观因缘品第一》),生灭、常断、一异、来出等概念是所谓"外道"对世界万有的形成、存在的形态等方面的片面认识,而真正真实和全面的事物性状的获得是必须通过些对偏见的否定来实现的,即通过否定有无,以显示亦有亦无的"中道实相"。诸法之现象,虽然生灭败坏,无常苦空,幻有非真;但诸法的本体,却是不生不灭,不垢不净,不增不减,不生不灭,不常不断,不一不异,不来不去,是真实人生的所在,亦是诸佛菩萨涅槃的根本。三世诸佛,无不依此诸法空相、中道实相的本体,得无上正等正觉,解脱成佛。
作为一种人生观,依据中道原理,就要远离对任何二元对立两边的执着,度一种不走极端、不偏不倚的生活态度和生活方式。中道的人生,不落两边,不走极端。既不听天由命,也不主张人定胜天;既不纵欲享乐,也不禁欲苦行;既重视生,也关注死;既讲自利,也讲利他。正确认识和把握这种中道观是获得幸福生活和永恒快乐的条件和保障。所以,人生的意义,不是在于短暂生命中,获得现象界幻妄不实的物质享受,而是应该透过虚伪的现象界,借无常的假我,亲证本性的真我;谋求取消人生生死轮回的苦恼,展现人生永恒、快乐的另一面。这就是佛教缘起性空、中道实相的人生观。
上述对中道的追究探讨还属于较深层次的佛教理论层面,实际上,佛教的中道观对现实的社会人生具有特殊重要的意义,也无疑将对世界未来的发展产生积极的影响。突出强调并实践中道十分必要,未来人类社会发展的各个层面,从物质到精神、从生产到消费、从个人到社会都需要恪守中道,因为过犹不及,一种均衡的状态是人类生存的最佳状态,是人类追求的最深层目标,反映了人类的本质。 如,自由是人类前进和进步的光荣旗帜,人类常常为自由而战。但到底什幺是自由?却并非清晰可见。人类往往因误解自由而偏离了自由的轨道,或者走向自由的反面。自由不是没有约束,而就是身心达到一种理想的均衡状态,处于中道。再如,当今世界,消费主义盛行,人们没有节制欲望的观念,导致纵欲过渡、浪费过渡,成为环境危机、社会问题产生的重要因素。如果抱有一种中道观念,懂得平衡和适度的道理,用中道文化取代消费文化,就能还社会以健康和清静。又如,当今世界宗教极端主义盛行,导致宗教不容忍,引发大量的矛盾和冲突。如果能恪守中道,就会远离极端。可以说,没有主张均衡适度的中道观,就不会有真正和谐和平的美好社会和世界。
佛法对世间价值的契合与超越(五)
六、圆融——“入不二法门”
由佛教的中道观还能引伸出佛教处世弘法的圆融变通,及佛教的适应性和灵活性。讲到佛教,过去太虚大师有过这样的诠释:佛教“由佛陀圆觉之真理与群生各别之时机所构成”。因此,佛教有两大原则:“一曰契真理,二曰协时机。”就是既要契合真理,又要符合实际。如果不能契合真理就失去佛教之体,如果不能符合实际,应和时机就失去佛教之用。契理契机,体用双显,方为佛陀出现世间之本怀,亦即佛教弘传于世之使命。佛教能够经久不衰、历久弥新,究其根本就在于契理契机,圆融无碍。
佛教非常注重因材施教,不同的根性,不同的理解能力,就相应地给予不同的修行方法。佛教将传授的对象分为利根、钝根;上根、中根、下根,分别晓以顿悟或渐修的方法。就像不同的病人,要根据其实际情况,区别对待,应病与药,对症下药。而不是不分青红皂白,一律给予同一份药。这样不但不能治病,反而会使病情加重,甚至不治而亡。因此,佛教根据不同情况施设了“八万四千法门”,当然这个数字只是一个比喻,是表示有众多的法门供修行者采用。而这种种法门都是不二法门,尽管所走的路不同,但都能达到一个成佛的目的。在《法华经》里有一个著名的故事:一个富有的长者拥有一个很大的宅院,有一天突然燃起大火,长者有很多年幼的孩子在里面嬉戏玩耍,并不知道大火蔓延会烧死他们。这里火宅就比喻世间,幼子就比喻愚痴众生。这是长者想怎么把他们救出来呢?如果告诉他们外面有他们各自很喜欢的珍宝玩具,他们才会出来。喜欢羊车,我就告诉他外面又好玩的羊车,西环鹿车的,我就告诉他们外面有鹿车,喜欢马车的我就告诉他们外面有马车。果然,幼子们听说又好玩的玩具争先恐后的跑出火宅,得以保全性命。他们出来后,并没有看到羊车鹿车马车,长者给每个人准备一个大白牛车。这大白牛车就代表佛法只有一乘。羊车鹿车马车是不同的法门,无论从那个法门去修证,最终都会成佛。这就是说:人们只要就根据自己的天性,找与自己最为相近最相应的法来修习,就会具足与其他一切法相同的法味,既不需要见异思迁,也不需要争论好坏优劣。因为药无贵贱,能治病的就是灵丹妙药,法无高下,能应机应时即是妙法。可谓殊途同归,“归元无二路,方便又多门”。所以佛教能够深入不同的文化和人群。
佛教的方便圆融,使得佛教具有极大的灵活性和适应性,佛教传到中国的汉地,与华夏传统文化紧密结合并深度适应,形成了独具华夏文化特色的汉传佛教;佛教传入中国的西藏,与西藏的地方宗教和民族文化结合,形成了具有独特雪域特征的藏传佛教;佛教传入日本、韩国和东南亚国家,也都分别形成了各具当地特色的佛教派别。可见,唯有包容、圆融,才有生根发芽的深入发展和传播,这是特别值得其它宗教借鉴的宝贵经验。唯有方便、中道,才能更深入地理解世界本质、更真诚地利益社会他人,这是每个人都应该学习的人生智慧。
在当代佛教而言,最契理契机的就是建立人间佛教。在20世纪上半叶,太虚大师提出的人生佛教的理念,正是适应人类进入现代化的社会进程应运而生的。进入20世纪下半叶,大陆的已故赵朴初老居士和台湾的星云大师等高僧大德分别在两岸倡导并实践人间佛教的理念,人间佛教从理论到实践有了不断地丰富和发展。人生佛教、人间佛教是佛教的人间化、佛法的人生化,而不是佛教的世俗化、佛法的庸俗化。人间佛教不但不是改变佛教的本意,而且正是体现了佛陀的本意,佛法本身就与世间价值深相符契,佛法本身就是与世间法圆融无碍的,其实,早在唐代,禅宗六祖惠能大师就说过:佛法在世间,不离世间觉,离世求菩提,恰如求兔角。人间佛教只是适应现代社会的时代背景和人们的生活方式而进行的一种合理的调整和发展,是在新的环境下接引众生悟道成佛的方便之门。正因为是人生佛教,正因为是人间佛教,佛法在从来就与世间价值深度契合的同时,将进一步展现这些价值更为全面和更为深刻地内涵,人们将会受到佛法对世间、对人生的更多启迪,得到佛法对世间、对人生的更大滋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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