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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葬----中古佛教露尸葬研究之一(三)

       

发布时间:2009年04月12日
来源:不详   作者:刘淑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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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葬----中古佛教露尸葬研究之一(三)
  刘淑芬
  大陆杂志
  第96卷第3期
  页20-4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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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五、三阶教的僧侣塔墓群
  六世纪末三阶教出现,和《尸陀林经》、《佛说要行拾身经》等经典的流行,有许多三阶教僧人采行林葬,又由于三阶教俗不分,也对男女信徒一视同仁,更有追陪祖师在一的风气,囚此终南山、宝山等三阶教的圣地,就出现了僧俗塔墓群。
  (一)、终南山
  从代宗大历二年在终南山建信行塔院,因其地僧俗墓塔成群,而将它称为“百塔寺”。这一个名称从八世纪沿用至十世纪,至宋初方改名为兴教院。从六世纪末以降,至十世纪为止的四百年间,此地可以说是三阶教徒特定的埋葬地。(注161)
  1.僧人
  终南山的楩梓谷、至相寺、■[至*鸟]鸣■[土*追]一带,是隋末以后长安附近三阶教僧俗林葬的处所,也是其墓塔所在地。在此要特别说明的是,上述三个处所其实都在同一地区,信行禅师的墓塔位于终南山梗梓谷■[至*鸟]鸣■[土*追],(注162)又,<大周故珍州荣德县丞梁君墓志铭井序>云:“归葬终南山至相寺楩梓谷信行禅师塔院之东”。由此可知,至相寺、楩梓谷、鸱鸣■[土*追]应在同一个区域。
  终南山作为林葬的特定处所,和信行禅师在此施行林葬、树塔有关。隋文帝开皇十四年(594),信行禅师在京师大兴城的化度寺去世,实行林葬:“送尸终南山鳿鸣之追,道俗号泣,声动京邑。舍身收骨,两耳通焉。树塔立碑,在于山足。”(注163)信行塔碑所在地,就是终南山至相寺的北岩,其地另外有其弟子净名法师和裴玄灯的塔碑。(注164)自此之后,信行的僧家弟子多采行林葬,并建塔于信行禅师塔旁。后来,三阶教的俗家信徒采行林葬者,也送尸终南
  山,并且在信行塔侧建塔,以埋藏余骨。前文已提及,到代宗大历二年时,在信行禅师塔所建立塔院,因此其地僧俗墓塔栉比,故称为“百塔寺”。直到宋代时,此地仍然是“小塔累累相比”。(注165)信行禅师塔在至相寺的北岩,至相寺是隋代三阶教僧人创建的寺院。它的创建者,是灵裕的弟子■[青*杉-木]渊,灵裕还时常来往此寺:
  (释■[青*杉-木]渊)承灵裕法师,擅步东夏。乃从而问焉。....裕因大嗟赏,以为吾之徒也。....渊谓:理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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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不期,更流神府,博观盛集,全无可师,还返裕所,具陈性欲。后整操关壤,屏迹终南,置寺结徒,分时程业,三辅令达,归者充焉,今之至相寺是也。裕后敕召入朝,才有间隙,径投渊寺。(注166)
  最早陪葬在信行墓塔的僧人,是信行弟子本济之弟善智,他是一名僧人,迕于大业三年(607),弟子们将他在信行墓之右。(注167)至于善智是否采行林葬,《续高僧传》并未交代;不过,从其兄本济是三阶教重要的传教者,以及他陪葬在信行塔侧这两点看来,他极有可能是施身禽狩的。大业七年(611)四月八日,至相寺的创建者■[青*杉-木]渊圆寂,则显然是采行林葬,他的弟子法琳(也就是<辩正论>的作者)在其林葬的处所,建了一所舍利塔。(注168)
  大业十一年(615)九月十二,日信行的弟子本济卒于所住之慈门寺,亦行死舍“弟子道训、道树,式奉尸陀,追建白塔于终南山下,立铭表德。”(注169)“尸陀林法”即林葬法,“式奉尸陀”也就是实行林葬之意。唐高祖武德三年(620),长安慈门寺僧人善旷卒于寺,“遗告
  舍身山路,不须茔垄。弟子捃萃余骨,起塔于终南龙池之峰。”慈门寺是信行所创的五寺之一,普旷传中对他力行头陀之事,描述甚详“乞食人间,栖投林冢,二十余载。”(注170)又,龙池寺在终南山交谷东岭的野猪池附近,隋代开皇初年,僧人道判在此地建草庵,作为修行的道场,并且集众说法。开皇七年,文帝敕命度支等郎李世师在此造院舍,并且赐额“龙池寺”。(注171)由于龙池寺地处僻静,而成为终南山另一处林葬的场所。贞观五年(631)十一月十六日,信行的接班人僧邕禅师在化度寺迁化,遗命林葬。僧邕是太原人,他原来是邺下僧稠禅师的弟子,隐居山林,行头陀行。信行闻其名,招请他出山,后来隋文帝召请信行至长安,僧邕也同行,一起在长安布教。信行去世之后,僧邕总摄三阶教徒“及行之殁世,纲总徒众,甚有住持之功。”(注172)僧邕舍身的地点,就在信行林葬的鸱鸣丘,后来收骨起塔,也陪葬在信行塔侧,<化度寺塔铭>云:
  即以其月廿二日,奉送灵塔于终南山下鸱鸣■[土*追],禅师之遗令也。徒众□收其舍利,起塔于信行禅师灵塔之左。(注173)
  由此可知,“奉灵魄于某处”或“奉送灵塔”是林葬的代称。贞观十一年(637)十一月二十六日,僧邕的弟子会昌寺僧人德美去世,送尸鸱鸣丘,而后收拾余骸,在信行禅师塔附近起塔:“乃送于终南山鸱鸣■[土*追],后又收骸于楩梓谷起塔。”作为一胎三阶教的僧人,德美的师承是很清楚的,他除了是僧邕的弟子之外,也曾师事默禅师十多年,默禅师是道善的弟子,而道善其人是为信行之教的奉行者。(注17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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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贞观十三年(639)二月二十八日,至相寺僧人智正去世,他的后事是采取林葬:“弟子智现等,追惟永往,感息难顾,鸠拾余身,于寺之西北凿岩龛之。”(注175)从智正的传记中,没有具体说明他是三阶教徒,不过他曾追隋至相寺有渊法师,住此寺二十八年之事,他应是一名三阶教的僧人。唐高宗永徽六年(655)五月九日,至相寺的僧人弘智迁化,“露骸林下,攸骨焚散,遵余令也。”由于洒扬火葬余灰,无有余遗,所以在至相寺山门外,为他建立一所高达二丈四尺的礼碑。智正的传记中。并未叙述他的师承,不过,从他住在三阶教的至相寺;以及他生性豁达,并且重视和俗人的来往:“陶甄士俗,延纳山宾”,“凡有福会,必以箫鼓为先,致令宾从如云,真俗不爽,于缘悟矣。”(注173)这些行径和三阶教重视对俗人的布教,是颇为一致的。
  光明私为“三阶五寺”之一,唐高宗显庆元年八月五日(656),光明私大德僧慧了法师圆寂。信行禅师对他颇为器重,他长时期隐居山林,最后在光明寺去世。一如三阶教的僧人,他也采行林葬,在信行塔侧起塔:
  法师□慧了,俗姓宋氏。....有信行禅师者,释氏之冠冕,乘门之栋梁,....。一见法师,叹之良久,曰:“绍隆三宝,非佛子而谁!”法师游刃三乘,括曩十地,阐龙宫之奥旨,演鹿野之微言。远近归依,道俗钻仰,尔乃心敦寂灭,志绝攀缘,晦迹林泉,韬光岩谷。....显庆元年八月五日■[穴/锓-金*徂-且]疾,迁神于光明寺禅坊,春□□十有四。即以二年二月十五日,于终南山楩梓谷禅师□□□骨起塔。(注177)
  在显庆二年(657)去世的化度寺僧人僧海禅师,次年,也在信行塔墓附近起塔。<大唐化度寺故僧海禅师塔铭>云:
  大唐化度寺故僧海禅师,年六十有六,俗姓刘,绥州上县人也。永徽五年十一月八日卒,禅众以显庆二年四月八日,于信行禅师所起方坟焉。显庆三年岁次二月廿五日癸已建(注178)
  铭文中虽然没有提及他林葬之事,不过,化度寺为三阶五寺之一,僧海卒于显庆二年,次年方陪窆信行塔侧,可以推知他应是舍身林葬,而后收骨起塔的。同样怀著「志存亲近善知识”之心,陪葬在信行塔后的三阶教道安禅师,是在高宗总章元年(668)迁化,林葬之后,将近两年之后方收骨起塔,<道安禅师塔铭>:
  大唐故道安禅师,姓张,雍州渭南人也。童子出家,头陀苦行,举三阶集录,功业成名,自利既圆,他利将毕。以总章元年十月七日,迁形于赵景公寺禅院,春秋六十有一。又以三年二月十五日,起塔于终南山■[至*鸟]鸣■[土*追]信行禅师塔后,志存亲近善知识焉。(注179)
  在玄宗开元二年(714)圆寂的法藏禅师的塔铭中,说他去世后是“施身于终南山楩梓谷尸陀林”,这一点颇值得注意。前此的资料都称送尸终南山,但未说明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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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终南山何处林葬,在此塔铭中便点明了终南山楩梓谷尸陀林,而此处正是信行舍身起塔处。<大唐净域寺故大德法藏禅师塔铭并序>:
  禅师讳法藏,缘氏诸葛,苏州吴人。....禅师自少出家,即与众生作大善知识,道行第一,人天殊胜,开普门之幽钥,酌慈源之蜜波。....粤以开元二年十一月十九日,舍生于寺,报龄七十有八。....即以其年十二月廿□日,施身于终南山楩梓谷尸陀林。由是积以香薪,然诸花叠,收其舍利,建■[土*穴/卒]睹波于禅师塔右。(注180)
  由上可知,法藏禅师在林葬之后,又火化余骨,建塔供养。作为一个三阶教忠诚的信奉者,法藏的塔铭中,也附记三阶教的原委和信行的信念与著作,使得此一塔铭成为研究三阶教历史珍贵的文献之一。
  (二)俗人
  在终南山楩梓谷信行禅师侧,围绕著一些俗人的墓塔,他们几乎都是三阶教徒,在其塔铭中充分显示三阶教的信仰。例如,于开元十年(722)过世的<优婆夷张常求塔铭>云:
  优婆夷俗姓张,字常求,望本南阳人也。性乐超尘,志同冰镜,遂诣京华,得闻普法。开元十年构疾,至其年二月廿五日,逝化于怀德之私第焉,春秋七十八。迁柩于禅师林北起坟,礼也。(注181)
  上文云“遂诣京华,得闻普法”,即说明了张氏到长安,是为了学习三阶教。三阶教起源于河南,后来西向传入长安,信行在长安建立了五所寺院,可以说三阶教后来是以长安为其传教中心。塔铭中仅称开元十年张常求在长安怀德里的自宅去世,并未提及在何时迁其柩于信行禅师林北起塔,她很可能是采行林葬,其后再检拾遗骨起塔的。又,建于玄宗干宝十二载(752)的<故优婆夷段常省塔铭并序>,其中不仅叙述段常省的信仰,也具体地显示了三阶教的旨义:
  盖闻宿植胜因,生逢政教,仰辱师友,意达直心。学普敬法门,慕不轻密行,贞心守志,尘俗不污其情;性等虚空,证真如之境。独拔爱网,厌世荣华,菩萨埵雄,悲重迦文之妙典。火
  宅之内,驾驭三车,舍内外之财,望三祈愿满。(注182)
  其中,“学普敬法门,慕不轻密行”,“舍内外之财”等,都是三阶教的教义。终南山三阶教的俗人塔葬,大都是先实行过林葬的,有的塔铭说得很明白,有的则是颇为隐晦;不过,从字里行间也不难看出来。如建于武则天长安三年(703)的<大周故居士芦州巢县令息君之铭>,直称是舍身林葬:
  惟君讳直,字仁爽,清河郡□吕望之后也。春秋七十有七,痷从风化,以调露元年八月十九日逝于鄠县修德之里。即以其月廿五日,迁柩于终南山云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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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寺尸■[(阻-且)*(施-方)]林,舍身血肉,又收骸骨。今于禅师林所起砖坟焉。....(注183)
  塔主是芦州巢县令之子尚直,他在高宗调露元年(679)八月十九日卒于鄠县(今陕西南郑县),而在当月廿五日,其遗体便被迁至长安城南终南山云居寺尸陀林,实施林葬“拾身血肉”。由下可知,终南山除了楩梓谷,龙池寺之外,云居寺附近也有一作为林葬场所的“尸陀林”。尚君在鄠县去世,仍将其灵柩自鄠县迁至终南山尸陀林,实施林葬。又,<段常省塔铭>也明白地说她采行林葬:
  春秋七十有六,以天宝八载九月十日卒于私第,舍报归林,以天宝十二载建塔于兹。(注184)
  另外,林葬后要收骸埋葬,或起塔掩藏,因此,塔铭中有“收骸”等词者,也暗示了其系采林葬。如建于显庆三年(758)的<大唐王居士砖塔之铭>云:
  以显庆元年十一月廿九日,■[穴/锓-金*徂-且]疾终于京第,春秋七十有三,即以三年十月十二日,收骸起灵塔于终南山楩梓谷。(注185)
  由于林葬是以血肉普施飞禽走兽,不是马上就可以销蚀血肉,达成目的;因此,在实施林葬和收骸掩埋、起塔之间,就有若干时日的间隔。那些塔铭中没有明说林葬者,也可从其去世的年月,和收骸、起塔时日的差距,判知其是否施行林葬。
  家族墓塔
  值得注意的是,终南山的俗人墓塔中,有不少家族和夫妇的塔葬和墓地,充分显示出其家族皆为三阶教徒,如城阳管氏家族、雍州蓝田梁氏、和安定乌氏人梁氏家族。城阳管氏家族中,管均、管真、管俊分别在唐高宗显庆四年(659),和干封元年(666)年去世,都先举行林葬,而后在高宗调露元年(679)十月十四日,由管均出家的儿子、弘福寺僧嗣泰为他们三人收拾余骨,建了三个墓塔,<大唐故绵州万安县令管府君之墓志>:
  公讳均,城阳人也。干封元年正月十二日,遘疾薨于私第,春秋六十九。以调露元年十月十四,日息弘福寺僧嗣泰收骨起塔于终南山■[至*鸟]鸣埠禅师林左。(注186)
  <大□□□□都督上柱国□□郡开国公孙管真墓志>:
  讳真,城阳人,显庆四年八月廿日终于私第,春秋卅有二。以
  调露元年十月十四日收骨于■[至*鸟]鸣埠禅师林左起塔。(注187)
  <大唐故营州都督上柱国渔阳郡开国公孙管俊墓志>:
  讳俊,城阳人,干封二年五月廿日终于私第,春秋一十有三。以调灵元年十月十四日,于■[至*鸟]鸣埠禅师林左起塔。(注188)
  如上文所示,管俊年仅十三,亦采林葬收骨起塔,可知是由于其家族信仰的缘故,所以管氏家族墓塔皆陪葬在信行禅师塔。左雍州蓝田人氏梁氏数代坟塔,也都在终南山鸱鸣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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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朝议郎、行泽王府主簿、上柱国梁寺和其夫人唐氏梁氏夫妇“合葬于终南山楩梓谷口隋信行禅师林侧,陪大父录事参军之旧莹。”这又是家族皆为三阶教信徒、其墓塔皆在终南山楩梓谷信行塔侧之一例。尤可注意的是,梁氏家族三阶教信仰前后绵延,至少历时一百年之久。<大唐故朝议郎行泽王府主簿上柱国梁府君并夫人唐氏墓志铭并序>:
  君讳寺,字师暕,雍州蓝田人也。....曾祖遵,周秦州清水县令。....祖殊,隋监门事参军。....父柱,皇朝奉义郎骑都尉。....君承积善之余祉,....咸亨四年,授文林郎,随班例也。....永隆二年,恩诏授上柱国。....垂拱元年,授朝议郎行泽王府主簿。....以垂拱四年十月五日,终于长安怀德里第,春秋卅有一。夫人晋昌唐氏,名惠儿,后魏骁骑将军、本郡守契之七叶孙,即故司农寺长乐监敏之第二女也。....以垂拱四年九月廿七日,终于长寿里第,春秋三十有六。粤以其年十一月十七日,合葬于终南山楩梓谷隋信行禅师林侧,陪大父录事参军之旧莹,申夙志也。(注189)
  上文云其葬于信行禅师林侧,是“申夙志也”,墓志中同时也叙述梁氏夫妇的信仰。(注190)虽然上文标题作准,始惊炭折,俄看薪尽。”“构层台于翠阜,刻贞石于黄垆,山山兮□塔,往往兮真徒。”(注191)可知虽然名为“墓志铭”,事实上梁氏夫妇可能先采取林葬,收骸火化,而后起塔的。
  另外,在终南山楩梓谷信行禅师塔院之东,也有安定乌氏的梁氏家族墓塔。建于武则天万岁通天二年(696)三月六日,<大周故珍州荣德县丞梁君墓志铭并序>云:
  君讳师亮,字永徽,安定乌氏人也。....大父殊,隋任右监门录事;显考金柱,唐奉义郎,....君珠薮夜光,玉田朝彩,....起家任唐朝左春坊别教医生,....秩满,俄而上延朝谴,授珍州荣德县丞。....以万岁通天元年七月二日,终于益州蜀县,春秋卅有七。鸣呼哀哉!即以万岁通天二年三月六日,葬于雍州城南终南山至相寺楩梓谷信行禅师塔院之东,陪先茔也。(注192)
  梁师死在益州蜀县身故,归骸于终南山信行禅师塔院之东“陪先茔也”。由此可见,梁氏家族应该都是三阶教信徒,故其家族墓地在三阶教徒塔葬地。除此之外,河东望族的裴氏和三阶教关系十分密切,信行的弟子居士裴玄证也陪葬在信行塔侧。裴玄证原先是个出家人,住在化度寺,后来拜信行为师,信行的著作都是出自于他之手,信行禅师的塔铭也是他撰述的。他后来还俗,也应是本著前述某些三阶教僧人的舍戒还俗的信念。
  (裴玄)证本出家,住于化度,信行行止,固又师之。凡所著述,皆委证笔。末从俗服,尚绝骄豪。自结徒侣,更立科纲,返道之宾,同所击赏。生自掣碑,具陈己德,死方镌勒,树于
  塔所,即至相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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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北岩之,前三碑峙列是也。(注193)
  上文云:“至相寺北岩之前,三碑峙立”,所谓的是裴玄证撰文的<隋信行禅师传法碑>,<唐化度寺净名法师舍利塔碑>和<唐逸民正议大夫裴玄证碑>三个塔碑。(注194)在裴玄证之后,一直到唐代宗大历年间,裴氏家族都和三阶教有密切的关连。贞观年间,裴玄智掌理三阶教寺院化度寺的无尽藏,(注195)这是一个重要的职务。裴玄智可能与裴玄证有亲戚关系。(注196)大历二年,在信行禅师塔处建立塔院,据张芬碑记,其地是唐相裴公所施舍的,(注197)此裴公有可能是裴行俭。按:裴氏家族的二名妇女就陪葬在信行塔侧,她们是礼部尚书裴行俭(?-682)妻库狄氏,及太常协律郎裴公妻贺兰氏。据宋,张礼《城南记》云:
  百塔,在楩梓谷,唐信行禅师塔院,今谓之兴教院。唐裴行俭妻库狄氏尝读信行集录,及殁,迁窆于终南山鸱号堆信行塔之后。由是慕信行者往往归葬于此,今小塔累累相比,因谓之“百塔”。(注198)
  由此可知,裴行俭妻库狄氏是三阶教徒。又,在开元四年(716)去世的太常协律郎裴公之妻贺兰氏也是位三阶教徒,不但舍身林葬,也陪葬在信行塔侧。<大唐太常协律郎裴公故妻贺兰氏墓志铭并序>云:
  夫人贺兰氏,曾祖虔,隋上柱国;祖静,皇朝左千牛;父元■[折/心],潞州司士,并宏翰深识,布声于代。夫人即协律之姑女也。童姿粉妍,笄态琼淑,惟德是与,乃宾我裴公,宜其锵锵,....洎大渐,移于济法寺之方丈,盖攘衰也。粤翌日,奄臻其凶,春秋卌有四,即开元四年十二月十日。至十九日,迁殡于鳿鸣追,实陪信行禅师之塔,礼也。夫坦化妙域,归真香茔,衡之冥果,则已无量。....(注199)
  开元时期,济法寺是三阶教僧人驻锡的寺院。(注200)因此,贺兰氏病危时,移寝于济法寺;及她去世后,更采林葬、而后陪葬在信行塔侧。由此可见,裴氏家族和三阶教的关系匪浅。至于裴氏家族在此是否也有家族墓塔?则有待新资料的出现。除了上述的家族墓塔之外,信女程氏和其夫婿皆塔葬于终南山,他们应是三阶教的信徒,<夫人程氏塔铭并序>云:
  ....(上缺)果东邵东阿人,....以显庆四....(下缺)四日,终于京第,春秋五十有....(下缺)明元年十月五日、迁塔安□,遵先志也。(注201)
  程氏卒于显庆四年(659),至文明元年(684)才迁葬,祔葬于其夫婿的灵塔,是“遵先志也”,因此,她有可能先实行林葬,而后收骨起塔。又,三阶教徒的居士王孝宽,也是陪葬在终南山的楩梓谷信行禅师塔所,<大唐王居士砖塔之铭>中,就详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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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对佛教的理解和实践:
  居士讳公,字孝宽,太原晋阳人也。....居士早标先觉,本遗名利,遍览典坟,备穷义窟。观老庄如糟粕,视孔墨犹灰尘,得给园之说,罄求彼岸之路。励精七觉,,仰十地而克勤;肝食一麻,欣六年之■[焦*页]■[卒*页]。....以显庆元年十一月廿九日,寝疾终于京第,春秋七十有三。即以三年十月十二日,收骸起灵塔于终南山楩梓谷。....(注202)
  王氏卒于显庆元年(656),至显庆三年(658)“收骸起灵塔”,可知他系采林葬的方式。附带一提,在信行禅师塔之侧有诸多俗人墓塔外,也有三阶教徒土葬的墓地,如功曹参军梁君夫人就是葬在楩梓谷之阿,<大唐功曹参军梁君故夫人成氏墓志>云:
  夫人讳淑,雍州渭南县主簿第三女,成肃公之后也。....曾祖璨,隋任济州东阿县长;祖贵,唐任幽州永寿县令。....春秋廿有二,以麟德元年十二月二日,卒于隆政里第。鸣呼哀哉!即以其月十一日,殡于终南山楩梓谷之阿。....(注203)
  上文称“殡于终南山楩梓谷之阿”,也是出于陪葬于信行塔侧的用意。
  (二)、宝山
  在有“三阶教发源地”之称的安阳宝山,也有僧俗塔墓群。(附图三、四)灵泉寺原名宝山寺,创建于东魏孝静帝武定四年(564),隋文帝开皇年间,改名灵泉寺。因为三阶教在隋末曾遭禁断,当时还离京师、也是三阶教的摇蓝的相州西部山林地带的宝山,就成为教徒托身的好去处。(注204)
  因此,这里就聚集了很多僧俗信徒的墓塔,不分僧俗男女是三阶教的特色,(注205)从以上三点看来,宝山的僧俗塔墓群的塔主,应该大都是三阶教徒,而且多是实行林葬者。在今河南安阳宝山灵泉寺一带----包括在寺西的宝山,和寺东的岚峰山,和寺东北的马鞍山,迄今尚遗存有两百零九处的石刻窟龛,其中在宝山和岚峰山有大量的雕墓塔,堪称为“宝林塔林”。(注206)这些墓塔绝大多数是为埋藏或纪念林葬的僧人所建造的,其中有一部分墓塔是有题记的,对于我们研究林葬提供了珍贵的资料。
  1.僧人
  宝山塔林中有五十八个有题记的僧人墓塔,有的题作“灰身塔”,“碎身塔”、“散身塔”、“支提塔”。绝大多数都仅记塔主姓名、和造塔的年月、其中仅有少数有较详细的生平事迹。在宝山的僧人墓塔,大都是先实施林葬,再捡拾遗骨火葬。如<慈润寺故大灵琛禅师灰身塔铭文>中,就提到他的遗体先是“依经葬林,血肉施生”,而后“肌膏才尽,阇维镂塔”,(注207)由于后来施行火葬,所以此塔也叫“灰身塔”。另外,从<续高僧传·释■[青*杉-木]渊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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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弟子法琳夙奉遗踪,敬崇徽绪,于散骸之地,为建舍利塔一所,用津灵德,立铭表志云。”可知“散骸”为林葬之代称;因此,称“散身塔”即显示墓塔主是采行林葬的。又,从僧顺禅师的塔铭看来,林葬后再行火化遗骨,也可以称做“散身塔”。(注208)和灵泉寺早年历史有关的名僧道凭,有可能施行林葬者。东魏武定四年(546),道凭在灵泉寺东岚峰山西麓的断崖上开凿大留圣窟。据<续高僧传>云:北齐文宣帝天保十年(559)三月七日,道凭在宝山寺迁化,但没有说明是采取何种葬法。(注209)今在灵泉寺旧址有一对单层方形的石塔,塔侧刻有:
  大齐河清二年三月十七日,宝山寺大论师戚法师烧身塔。(注210)
  可知这是道凭的“烧身塔”。从他去世到武成帝河清二年(563)时建塔,其间相隔了四年之久,道凭有可能是采行林葬,而后收拾余骨,再予以火葬,故云“烧身塔”。其火葬后骨灰,也有可能是“散之风府”,一无遗余;因此,建立这一对石塔,是属于纪念性的塔,而非埋藏骨灰的墓塔。
  在宝山的一些僧人墓塔的铭文中,清楚地显示他们确实是三阶教派,而且施行林葬。如灵琛、僧顺、慧静。在贞观二年(628)三月六日,慈润寺僧人灵琛(554-628)辞世,从其塔铭可知他是信行的弟子,而且采行林葬。<慈润寺故大灵琛禅师灰身塔铭文>云:
  禅师俗姓周,道讳灵琛。初以弱冠出家,即味大品经论,后遇禅师信行,更学当机佛法。....但世间福尽,大闇时来,年七十有五,岁在玄枵三月六日,于慈润寺所,结跏端俨,泯然迁化。....又康存遗嘱,依经葬林,血肉施生,求无上道。合城皂白,■[祈-斤*互]教弗违,含悲伤失,送兹山所,肌膏才尽,阇维镂塔。....(注211)
  唐太宗、高宗时代,慈润寺是相州地区很兴盛的一所寺院;同时有不少慈润寺的僧人在宝山建立墓塔。(注212)又,贞观十三年(639)二月十八日,在光天寺中迁化的僧顺禅师,也是三阶派僧人。岚峰山四十七号铭文<光天寺故大比丘尼僧顺禅师散身塔>(附图五):
  僧顺禅师者,韩州涉县人也,俗姓张氏,七岁出家,随师听学,遍求诸法,卌余年,忽遇当根佛法,认恶推善,乞食头陀,道场观佛,精勤尽命,鸣呼哀哉。春秋八十有五,以贞观十三年二月十八日卒于光天寺,门徒巨痛,五内崩摧,有缘悲慕,无不感切。廿二日送柩于尸■[(阻-且)*(施-方)]林□,弟子等谨依林葬之法,收取舍利,建塔于名山,....(注213)
  塔铭中“忽遇当根佛法,认恶推善,乞食头陀,道场观佛”,以及塔铭云“人存认恶,普敬为宗,息缘观佛”,以及身后的舍身林葬,都清楚地显示出她是一位三阶教教义全面的实践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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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又,从僧顺禅师的塔铭中,可知宝山有作为林葬特定场所的“尸陀林”,亦可见林葬在此地蔚为风气。
  贞观十五年(641)四月廿三日,慧静法师卒于相州,其弟子法演在宝山岚峰山为他建了灵塔,以埋藏其灵灰。虽然从<唐故慧静法师灵塔铭>中,看不出他和三阶教有直接的关连,不过,冢本善隆从他出身自三阶教信徒的河东裴氏的家族、和三阶教发源地相州的地缘关系,以及他生平盛修经像的行为----这也是三阶教义所重视的,推断他和三阶教有所关连。(注214)除此之外,从慧静法师灵塔铭中,可知他是实行三阶教徒的林葬法:
  弟子法演,早蒙训诱,幸得立身,陟岵衔恩,展申诚孝,阇维碎骨,迁奉灵灰,凿镂山楹,图形起塔,铭诸景行。(注215)
  从“阇维碎骨,迁奉灵送”之句,可知慧静的遗体先经林葬,所以火葬其余骨(碎骨)。由以上诸点,我们可以得知慧静当是三阶教徒。从宝山僧人墓塔的铭文中,可知其中以圣道寺,慈润寺、光天寺的僧人居多数。就中以圣道寺的墓塔为多,共有十八个。(注216)关于圣道寺,由于其墓塔铭文都只简短地记载其生卒年,,所以我们所知不多。不过,从圣道寺的墓塔主都是清一色的比丘尼,可知圣道寺为一尼寺。又,现今宝山尚存有七个光天寺比丘尼的墓塔。光天寺也是一所尼寺,隋·王邵<仁寿元年六月十三日内史豫章王臣暕宣舍利感应记>云:“相州于大慈寺起塔,....建塔之明年八月,光天尼寺写得陕州瑞相图,置于佛堂。”(注217)从光天寺比丘尼的塔铭,可知她们的遗体多采行林葬,如前述的僧顺禅师。另外,光天寺比丘尼普相法师的灰身塔铭云“乃依经上葬,收其舍利”,按土葬是埋尸地下,故云“下葬”;林葬置尸于林野,故云“上葬”。虽然其塔铭中看不出她和三阶教有直接的关连,不过,从她的采行林葬,又在有三阶教比丘尼的光天寺,可以推知普相也应是三阶教徒,而光天寺是一个三阶教的寺院。
  宝山塔林的铭文的特征之一,是其间有很多比丘尼的墓塔。(注218)从宝山圣道尼寺和光天尼寺的墓塔,可知此二寺应属三阶教的寺院,其中有不少比丘尼采行林葬。另外,实施露尸葬----包括林葬和石室痤窟的俗人信徒,也以女子居多,这和前述三阶教的教义中对妇女的态度有关。
  慈润寺灵琛禅师(享年七十五岁),以及光天寺的僧顺禅师(八十五岁),他们二人都以高龄去世,在他们有生之年的教化影响下,环绕著这两所寺院中之定有相当多三阶教信徒。(注219)今宝地区犹存有十个慈润寺僧人的墓塔。综之,可知从唐初至中唐时期,宝山为一三阶教徒重要的墓塔区,其中还有作为林葬弃尸之所的“尸陀林”。
  2.俗人
  今日在宝山一共有十二个唐代俗人灰身塔或墓塔,除了两个年代不明者之外,其建造的时间从唐太宗贞观十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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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年(645),到唐高宗麟德元年(664)。有具体年代的十个塔铭皆作“灰身塔”。
  虽然到了唐代,宝山才出现俗人的墓塔,不过,早在隋朝时,就有晋州洪洞县令孙佰悦人在宝山施行林葬。宝山最早的俗人墓塔,是贞观十九年(645)二月八日大申优婆夷的三个女儿为其所建的灰身塔,灵泉寺岚峰山四十八号铭文:
  故清信女大申优婆夷灰身塔记大唐贞观十八季五月廿七日终,至十九年二月八日,有三女为
  慈母敬造。(注220)
  佛教徒的俗家信女大申,当系在去世后先行林葬,而在次年才由其女收骨起塔。贞观廿年(646),晋州洪洞县令孙佰悦女----圣道寺尼智觉为其父在宝山建灰身塔,(附图六)虽然较大申优婆夷灰身塔晚一年建立,不过,孙佰悦却先大申去世,而且实施林葬。灵泉寺宝山八十三号铭文,就把孙佰悦的的信仰及其实践,交代得非常清楚:
  故大优婆塞晋州洪洞县令孙佰悦灰身塔铭:优婆塞姓孙,字佰悦,相州尧城人也。世衣缨,苗裔无坠。身居薄宦,情达苦空,每厌尘劳,心希彼岸,虽处居家,不愿三界,见有妻子,常忻梵行。悦去隋朝身故,未经大殡。悦有出家女尼,字智觉,住圣道寺,念父生有之恩,又忆出家解脱之路,不重俗家迁穸,意慕大圣泥洹。今以大唐贞观廿年十月十五日,起塔于宝山之谷,冀居家婆塞之类,同沾释氏之流。....(注221)
  孙佰悦为相州人,是一个虔诚的佛教徒;由于地缘之便,他可能很早就接触了三阶教林葬的思想,塔铭中说他在隋朝去世,当时“未经大殡”,应是采取林葬。在三十年之后,才由其出家的女儿鸠拾其余骨,建塔于宝山之谷。孙佰悦有女儿出家为尼,并且住在圣道寺,可知他的家族应该都是三阶教徒。
  又,从上文“冀婆塞之类,同沾释氏之流”之文,可知俗人陪葬在僧人墓塔之侧,也还有另外一层用意,可以满足个人生前不能出家为僧徒,死后可以如同僧人一样埋葬的心愿。又如,在高宗永徽二年(651)去世的一名清信女,也系采行林葬;至永徽六年(655),才由其子女为她建造灰身塔。岚峰山五十六号铭文:
  故清信佛子玉,永徽二年七月终,至六年正月廿六日□此名山,男女等□□为母造灰身塔刊石□记。(注222)
  塔铭云“故清信佛子玉”,或有脱漏,由后文可知死者是名清信女。上述俗人墓塔主和其家族都是虔诚的佛家信徒,不仅塔主本人是虔诚的信徒,其家人也都信奉佛法。如灵泉寺宝山一一九号铭文<刘才勘父灰身塔>的铭记中,就详细描述了塔主生前造像、造经的事迹,以及其子在其父去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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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后,为他祈福所做的造像,转经等功德。
  相州邺县万春乡绥德里、住段王村刘才戡、□才□父灰身塔父讳□,字宝文。父存之日,敬造□像一帐,礼大方佛;造涅槃经、读一七遍;造法华经、读□九遍;造维摩经、读十四遍;造金刚般若经并论读廿一遍。右并父自造。父□后,才戡等息为父敬造楞伽、地治、各转二遍。今所造功德,具录如前。父□于此灵泉寺西南一里起塔,身受五□菩萨□□斯立记。以麟
  德元季,岁次甲子十一月癸未朔九日壬子,以为铭记。侄易□果。(注223)
  在灵泉寺的十二个俗人灰身塔中,有三个灰身塔是由塔主出家女儿所建造的,如前述孙佰悦灰身塔,灵泉寺岚峰山四十一号<故清信女佛弟子范优婆夷灰身塔>和岚峰山八十一号铭文<故大张优婆夷灰身塔>,都是出家女尼为其父或母所造的。(注224)可见佛教是其家族的信仰,这和终南山楩梓谷信行禅师塔侧出现了家族的墓塔和墓地,可以互相发明。另外,值得注意的是,林葬中有一种形式是舍身血肉之后,火化余骨,再飘洒骨灰,遍及上天下地一切有情。因此,在宝山的浮雕墓塔,其中未必全埋藏有僧俗人的遗骨,而是属于纪念性的墓塔。部分墓塔的题记作“支提塔”,就是点明了其中并无骨灰的事实。按《摩诃僧袛律》(大·1425)中记<塔法>云:“有舍利者,名塔;无舍利者,名枝提。”(注225)由于骨灰飘扬,可以说是身骨丝毫不存;或许因而发展出宝山的浮雕墓塔的特殊形式。宝山墓塔大皆都由塔身、塔顶和塔刹三部分构成,塔身开一龛,里面通常是有一僧人或俗人(即林葬墓塔主)的刻像,颇有纪念性的意味。
  六、余论
  从本文对中国中古时期林葬的研究中,可知中国中古露尸葬的来源是印度,林葬原是古代印度人的葬法之一,后来诸外道的苦行者将它提升为宗教上舍身的行为,具有功德。佛教的戒律中,则仅把林葬视为一种埋葬方法,不过,由于戒律中要求僧人的禅思和头陀,都涉及在尸陀林中住,可能影响及日后僧人在尸陀林施行林葬。就中国实行林葬僧人的背景看来,他们多是注重和谨守戒律者,或是习禅的僧人。又,从六世纪末兴起的三阶教,对林葬的发展有相当的助力。
  中古时期确实有一部分佛教僧俗信徒采行林葬的事实,显示了佛教对中国中古社会影响的某些层面,是我们前此尚未注意到的。第一,中古佛教对传统传统丧葬制度的影响,超乎我们的想像之外;如上文所论的林葬的露尸葬,可以说是唐代厚葬之风下的一股异流。(注226)为什么像林葬或石室瘗窟这样的露尸葬,可以为一向提倡孝道、重视慎终追远的中国社会所接受?本文认为中古社会佛教信仰的披靡、三阶教的出现和流传,和林葬有关的《尸陀林经》、《要行舍身经》经典的流行,使得某些佛教徒愿意采取“血肉施生”的林葬。不过,他们仍是受儒家思想的影响,所以林葬也被僧人和信徒解释为是一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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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孝”的行为;因此之故,林葬也不为政府所禁止。唐代僧人法琳(572-670)的《辩正论》,系回应时人对佛教的非难所作的,值得注意的是,法琳是三阶教僧人彭渊的弟子,他辩称林葬是“无违忠孝”的。他首先指出依性分不同,孝可分为小、中、大三种等级,而佛教的孝是属于大孝,佛教的葬法也是一种“慎终追远”。《辩正论》(十论九箴篇)中的<内箴忠孝无违指六>:
  夫人伦本于孝敬,孝敬资于生成,故云非父母不生,非圣人不立。....且爱敬之礼异容,不出于二理;贤愚之性殊品,无越于三阶。故生则孝养无违,死则葬祭以礼。此则礼制之异也。小孝用力,中孝用劳,大孝不匮,此性分之殊也。比夫释教,其义在焉。至如洒血焚躯之流,宝塔仁祠之礼,亦敬始慎终之谓也。....回轩实相之域,凝神寂照之场,指泥洹而长归,乘法身而遐览,斯不匮之道也。(注227)
  他同时也认为释迦牟尼在其父母死后的尽孝,是“孝敬表仪,兹亦备矣”:
  暨乃母氏降天,剖金棺而演句;父王即世,执宝床而送终,孝敬表仪,兹亦备矣。(注228)
  至于林葬可以免父母的宿业,有资父母的冥福,因此,也是孝道的一种:
  且经劝尸陀,普施飞走,意存宿债,冀免将来。(注229)
  为了突显出林葬的血肉施生,是有别于庄子的“以天地为棺椁”之说,法琳也大力挞伐庄子之说和其相依的求仙的行为。相对于佛教林葬的“有资于冥福”,他特别指出庄子之说是“死无冥益之利”。(注230)
  法琳之说,似乎也可反映当时一部分僧人对林葬的宣扬,认为它可以免除死者的宿业,以为冥福,所以是“无违忠孝”的。这种说法似乎也收到了一些效果,建于天宝十二载(753)的<段故优婆夷常省塔铭并序>云:
  春秋七十有六,以天宝八载九月十日卒于私第,舍报归林,以天宝十二载,建塔于兹。知神魂而不固,其词曰:妙慧归真,德超上智,慈悲起行,忠孝无二。敦故重新,心存刚志,宿植德本,动静合理。女刘三娘建。(注231)
  塔铭云“慈悲起行,忠孝无二”,似乎比“无违忠孝”还要更进一步肯定林葬的孝道。佛教对形体的观念,也是促使佛教徒能够采取林葬的原因之一,这也表现在某些塔铭中。如前面提及的<大唐故朝议郎,行泽王府主簿上柱国梁府君并夫人唐氏墓志铭并序>中,就提到梁氏夫妇采行林葬起塔,由其子梁景先为父母执行的,他体认到“形资业起,业立则形存,化以缘生,缘亡则化息。”因此,愿意遵行其父母林葬的遗愿:
  其子景先等,以为形资业起,业立则形存,化以缘生,缘亡则化息。履霜增感,岂若奉于遗音;闻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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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警慕,固可说于真侣。....(注232)
  另外,我们也看到了一向受到儒家孝亲观念影响的人,在执行其父母露尸葬遗嘱时的踌躇彷徨。如王美畅夫人长孙氏的儿子王昕等人,就是其中的一例。长孙氏卒于武则天大足元年(701),她遗命采行石室瘗窟的露尸葬:“于洛州合宫县界龙门山寺侧为空,以安神埏”。王昕等人在遵从亡母的遗命时,有很深的犹豫和不安,<□□□□□王美畅夫人长孙氏墓志铭>云:“从命则情所未忍,违教则心用荒然。”(注233)真是把王昕等人在为其母执行露尸葬时,为人子女者犹豫与彷徨的心情,形容得非常生动。就因为有这层矛盾,乃迟至长安三年(703),才在龙门凿造痤窟,将她安厝其中。
  然而,对那些家族都是同样信仰的人,就没有这层顾虑,如孙佰悦是由其出家的女儿智觉为其建塔的,在塔铭中就说“念父母生有之恩,又忆出家解脱之路,不重俗家迁穸,意慕大圣泥洹。”(注234)
  第二,三阶教的流行程度,可能超乎我们先前的理解。有关三阶教研究,日本学者矢吹庆辉《三阶教之研究》,成绩斐然;本文则在三阶教对隋唐时期丧葬----特别是俗人信徒林葬后起塔这方面的影响,了一些补充。中古林葬是受到和三阶教有密切关系的疑伪经典《尸陀林经》、《要行舍身经》流行的影响。隋著三阶教的流传,也有俗人采行林葬而后起塔,陪葬在其所景仰的僧人塔侧,以求“亲近善知识”,同时希望“冀婆塞之类,同释氏之流”。就目前资料所及,可知俗人林葬起塔者都是上层阶级者,而从敦煌写本《三阶教某禅师行状始末》,则显示三阶教的信徒中有一部分是中、下阶层人士,(注235)因此,三阶教在唐代可以说是一个流行于上、下阶层的教派。
  此外,是否有一些中、下阶层的三阶教徒也实行林葬,不过,由于他们经济力不足以建塔,以埋藏林葬余骨,因此未曾留下记录?从笔者对中古露尸葬的研究,可知早在第三世纪时,中国便有僧人痤葬在石室痤窟中,而从第五世纪开始,就有僧人施行林葬。由此可见,露尸葬比盂兰盆会和地狱十王信仰的传来还要早一些;因此,可以说佛教开始影响中国死亡的信仰和仪式,是从露尸葬开始的。不过,我们如要充分了解佛教对中国死亡信仰的影响,则有必要对此三项都做深入的研究,并且探讨其重叠之处和相互的影响。另外,在艺术方面,中古佛教的露尸葬也留下了它影响的迹痕。
  由于林葬的形式,表现为宝山特殊的浮雕式墓塔;(注236)至于露尸葬的另一形式石室痤窟,则在龙门留下了成群的痤窟。(注237)我们如困对中古佛教的露尸葬能有更多的了解,相信在解读、诠释这类墓塔、痤窟的形式和风格,可有更深一层的认识。
  注 释
  注161:《三阶教之研究》,121-122。
  注162:同前书,130-131。
  注163:《续高僧传》,卷16,习禅一,<隋京师真寂寺信行传>,560上。
  注164:《续三阶教资料杂记》,96-98。
  注165:宋·张澧,《游城南记》(万历刊本,美国国会图书馆藏摄制北平图书馆善本书微卷),页21。
  注166:《续高僧传》,卷11,义解七,<隋终南山至相道场释彭渊传,511下。
  注167:同前书,卷18,习禅三,<隋西京慈门道场释本济传>,578中。
  注168:同前书,卷11,义解七,<隋终南山至相道场释彭渊传>,511下-512上。
  注169:同注167。
  注170:《续高僧传》,卷11,义解七,<唐京师慈门寺释普旷传>,512中。
  注171:同前书,卷12,义解八,<隋终南山龙池道场释道判传>,517上、中。
  注172:同前书,卷19,习禅四,<唐京师化度寺释僧邕传>,584上。
  注173:《金石粹编》,卷43,页17,:《八琼室金石补正》,卷30,页1至3,<化度寺塔铭>。
  注174:《续高僧传》,卷29,兴福九,<唐京师会昌寺释德传>,697中。
  注175:同前书,卷14,义解十,<唐终南山至相寺释智正传>,536中。
  注176:同前书,卷24,护法下,<释弘智传>,642中。
  注177:《金石续编》,卷5,页5至6,<光明寺慧了塔铭>。
  注178:周绍良、赵超编,《唐代墓志汇编》(上海古籍出版社,1992),271-272。
  注179:<金石萃编>,卷57,页19,<道安禅师塔记>。
  注180:同前书,卷71,页153,<法藏禅师塔铭>。
  注181:《唐代墓志汇编》,1257。
  注182:《金石萃编补略》,卷2,页23,<唐段常省塔铭>。
  注183:《金石萃编补略》,卷6,页22至23,<尚直砖坟铭>。
  注184:《金石萃编补略》,卷2,页23,<唐段常省塔铭>。
  注185:《金石萃编》,卷51,页27至28,<王居士砖塔铭>。
  注186:《唐代墓志汇编》,调露011,<大唐故绵州万安县令管府君之墓志>,659。
  注187:同前书,调露013,<大□□□□都督上柱国□□郡开国公孙管真墓志>,659。
  注188:同前书,调露014,<大唐故营州都督上柱国□□渔阳郡开国公孙管俊墓志>,661。
  注189:《古志石华》(收入:<石刻史料新编>第二辑第二册),卷7,页8至9,<梁寺>:《唐代墓志汇编》,775。
  注190:《古志石华》,卷7,页9至10,<梁寺>:《唐代墓志汇编》,776。
  注191:《古志石华》,卷7,页10,<梁寺>:《唐代墓志汇编》,776。
  注192:《金石萃编》,卷62,页8至10,<梁师亮墓志>;《唐代墓志汇编》,万岁通天017,<大周故珍州荣德县丞梁君墓志铭并序>,900。
  注193:《续高僧传》,卷16,习禅一,<隋京师真寂寺释信行传附裴玄证>,560-上、中。
  注194:<续三阶教资料杂记>,96-98。
  注195:《太平广记》(收入:《笔记小说大观》第二十七编第五册,台北,新兴书局,1979),卷493,总页3696。
  注196:<续三阶教资记杂记>,99。
  注197:《金石萃编》,卷57,页7,<道安禅师塔记>,引张芬碑记。
  注198:《游城南记》,页21。
  注199:《金石萃编》,卷71,页6,<贺兰氏墓志铭>。
  注200:《三阶教之研究》,86。
  注201:《唐代墓志汇编》,720。
  注202:《金石萃编》,卷51,页27至28,<王居士砖塔铭>。
  注203:《唐代墓志汇编》,麟德028,<大唐功曹参军梁君故夫人成氏墓志>,414-415。
  注204:<三阶教资料杂记>,69。
  注205:同前文,72。
  注206:河南省古代建筑保护研究所编,《宝山灵泉寺》(河南人民出版社,1991),2-3。
  注207:《安阳金石录》,卷3,页1,<慈润寺灵琛禅师灰身塔铭>:《唐代墓志汇编》,17。
  注208:《宝山灵泉寺》,94,岚峰山47号铭文<光天寺故大比丘尼僧顺禅师散身塔>。
  注209:《续高僧传》,卷8,义解四,<齐邺西宝山寺释道凭传>,484下。
  注210:丁明夷,<北朝佛教史的重要补正一祈安阳三处石窟的造像题材>,《文物》四(1988):16。
  注211:《安阳金石录》,卷3,页1,<慈润寺故大灵琛禅师灰身塔铭文>:《八琼室金石补正》,卷29,页25至26,<慈润寺灵琛灰身塔铭>:《唐代墓志汇编》,17。
  注212:<三阶教资料杂志>,69-70。
  注213:<宝山灵泉寺>94。《唐代墓志汇编》,50。
  注214:<续三阶教资料杂记>,102-103。
  注215:<宝山灵泉寺>,90。《唐代墓志汇编》,56-57。
  注216:关于宝山僧俗墓塔的统计,取材自《宝山灵泉寺》,附录一<灵泉寺现存碑刻录文>,附录二<灵泉寺附近摩崖石刻铭文题记>,75-96。
  注217:《广弘明集》(大·2103),收入:《大正新修大藏经》,第52卷),215中。
  注218:大内文雄,<宝山灵泉寺石窟塔铭·研究一隋唐时代宝山灵泉寺>,74。
  注219:<三阶教资料杂记>,74。
  注220:《宝山灵泉寺》,94。
  注221:《唐代墓志汇编》,89。
  注222:《宝山灵泉寺》,94。
  注223:同前书,88。
  注224:同前书,93、96。
  注225:《大正新修大藏经》,卷33,498中。
  注226:关于唐代的厚葬之风,《唐会要》卷38,<葬>,有很多朝廷欲抑制其时此一风气的记载。并见:牛志平,<唐代的厚葬之风>,《文博》五(1993)。
  注227:《广弘明集》(大·2013),收入《大正新大藏经》,第52卷,183下。
  注228:同前注。
  注229:同前注。
  注230:同前注,183下-184上。
  注231:《金石萃编补略》,卷2,页23,<唐段常省塔铭>。
  注232:《右志石华》,卷7,页9-10;《唐代墓志汇编》,775。
  注233:《八琼室金石补正》,卷49,页13,<润州刺史王美畅妻长孙
  氏墓志>:《唐代墓志汇编》,1029-1030。注234:《宝山灵泉寺》,85。
  注235:Mark Edward lewis,"The Suppression of the Three Stages Sect:Apocrypha as a Political Issue",in Robert E.Buswell,Jr.ed.Chinese Buddhist Apocrypha (Honolulu:University of Hawaii Press,1990),PP.207-238。并见:<三阶教某禅师行状始末)一文。注236:罗哲文认为:中国的塔林很多,但“像宝山灵泉寺这样用石刻浮雕出的塔林尚属罕见....第一位为自己安排后事的长老法师所采用的办法,我想是煞会苦心,也是切合宝际因地制宜的措施。”(《宝山灵泉寺》,<序言>,2-3。)如果能对宝山的墓塔主多系采取林葬者的角度来理解,对于宝山浮雕
  式的墓塔将有更具体的诠释。
  注237:张乃□,<龙门石窟唐代痤窟的新发现及其文化意义的探讨>,162-164。并见,拙著,<石室痤窟----中国中古佛教露尸葬研究之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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