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红尘觉悟(4)

       

发布时间:2009年04月12日
来源:不详   作者:不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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富贵如烟 >

  富贵成佛
  在笔者所居住的城市,偶尔会见到有乡下手艺人在实用杂草编织的各种鸟兽鱼虫,或喜鹊,或蚱蜢,或金鱼,或小鹿,个个逼真神似,栩栩如生。每当一见之下,笔者就会不由得衷心赞叹,这些乡下手艺人真可谓有化腐朽为神奇的力量,那些丝毫不起眼的杂草,长在山里无人问,长在地里嫌抢肥,生在路上嫌挡道。可是一到了他们手里,竟被运用得如此有价值,直逗得城里孩子们围着买。其实,这里面蕴含着一个简单的道理,即世界上的一切事物,本身无所谓有没有价值,是由于与人类生活发生了关系,才显示出有价值或没有价值,关键在于人如何去运用。像那些杂草,本身仅仅是草,如果以能否满足人的基本生存需要来衡量,草不能食用,故而没有价值。但是手艺人却在生存需要和食用目的之外,存有关于自然事物、艺术及人的审美情绪等更丰富的意念,用比食用目的更灵活博大的意念去观照杂草,就看出了它的价值,从而正确运用它,使它得以从无用闲物甚至有害之物,转化为有用的东西。
  同样的道理,金钱和财富,本身无所谓干净与肮脏,也无所谓善恶,只是由于它们与人的贪欲相关联,与社会和人生的痛苦相关联,才被佛家视为肮脏、视为邪恶而加以贬斥。能否化肮脏为洁净,变邪恶为美善,关键看人们是否具有像乡下手艺人那样的匠心,挖掘出它们更美好的价值。而佛家的智慧恢宏之处,正在于它一方面要人们看到对金钱和财富追求不当,使用不当的危害;另一方面则启迪人们的匠心,用更远大的生命关怀来运用金钱和财富,使之为美为善,为人的生命超越服务。
  我们知道,在当今世界上,没有哪一个国家,哪一个民族,哪一个人敢以贫穷自夸,人类社会发展的目的和方向,就是要消灭贫穷,发展富足。我国过去在错误路线引导下,自己穷得叮当响,还嚷嚷着要解救世界上三分之二的人于水深火热之中,以贫穷的精神傲视西方富裕的物质,已成历史笑柄,而今日已猛醒回头,明白了欲担负起拯救人类于水火的使命,自己必须先富起来。因此,如果把佛家主张离欲灭贪看轻富贵理解成要人穷不要人富,那是不正确的。佛家对金钱和富贵的一切批判,目的只有一个,就是要人明白金钱和富贵不是人生所追寻的终级价值,如果把金钱和富贵看成人生的唯一价值,以对金钱和富贵的追逐为人生唯一目标,就会刺激和放纵贪欲,给个人和社会带来痛苦和灾难。而且,佛家并不把自己的宗教限制为只是穷人的宗教,世界上那么多富贵之人,难道就对他们弃之不顾,把他们排除在追求生命超越胜境的范围之外?这显然不可能。因而佛家在向人们指明了贪欲的危害和金钱、富贵的负面意义之后,就把启迪众生追求生命超越的重心放在指导人们如何正确运用财富,使之为人追求更高的生命目标服务上。
  为此,佛家首先在金钱和富贵之外,为众生树立起更宝贵的生命价值目标,培养起人们的终极关怀。
  在《妙色王因缘经》中,佛家讲述了这样一个故事:在古代婆罗病斯王国,有一位叫妙色王的国王,妙色王治国有方,把国家治理得国富民丰,他自己更是大富大贵,有一位美丽的妻子和一个可爱的儿子。这妙色王虽然大富大贵,却并不沉溺于富贵,而是对如何获取生命超越的妙法满怀渴慕。为了得闻妙法,妙色王把装满金宝的箱子悬吊在木竿上,然后鸣鼓召告四方,"如果有谁能为我讲解妙法,我就把金箱送给他。"天帝知道后,就化身为一个凶恶的夜叉去见妙色王,说"我能告诉你妙法,但我现在又饥又渴,需要先吃点东西。"妙色王就叫厨子端来食物,但夜叉说;"我不吃平常的食物,我只吃人的热血肉。"妙色王说,"哪里去找人的热血肉给你吃呢?"夜叉说,"那就把你的儿子给我吃。"妙色王听后,虽然为难,但慕法情切,就把儿子送给夜叉狼吞虎咽地当场吃了。夜叉吃完后说:"我还感觉饿,快把你的妻子送给我吃。"于是又把妙色王的妻子吃了。可是夜叉仍不立即说法,他对妙色王说,"我还是没吃饱,现在请把你自己的身体拿给我吃。"妙色王面无难色地回答说:"我很愿意把自己送给你吃,但我死了,又怎能听到你讲法呢?你先让我闻法,我听完后马上让你吃。"于是他们约定后,夜叉就向妙色王宣法:"由爱故生忧,由爱故生怖。若离于受者,无忧亦无怖。"妙色王闻此妙法,无限欢喜,欣然对夜叉说:"我已觉悟了,快请把我吃掉。"这时天帝见妙色王心念坚定,知他必获大智慧,就恢复原形,把他的妻儿还给他,并赞美他说:"你追求生命超越的信念很坚定,已经使你破除了烦恼,去掉了愚痴,超脱了生死,不久就会成就正果。"
  从妙色王的故事中我们可以看出,妙色王之所以能够舍弃富贵荣华乃至自己一家人的生命,原因就在于他心中有一个比这些东西更高的追求,那就是成就菩提智慧,实现生命超越。因此,为了实现生命超越的需要,漫说是金钱富贵,就是自己的现实生命,也可以毅然抛弃。这里,佛家意在破除世人对世间俗物的贪爱迷恋,而树立起关于生命归宿终极关怀。但是为了实现终极关怀的目标,金钱富贵可以舍弃,却并不意味着金钱富贵没有价值。妙色王之所以能请功天帝下凡,不就是因为他能够用满箱的金子悬赏吗?天帝最终愿为他示法,不就是因为他愿意舍弃的是富贵之躯吗?因此可以说,金钱和财富能够被用作世人追求生命超越的工具,而且可以更进一步说,拥有富贵,就是拥有了实现生命超越的重要有利条件。这就叫做富贵成佛,富贵可以成佛。
  那么,具体如何实现富贵成佛呢?按佛家的主张,人们要想名脱苦海,取得来生好的命运乃至成就涅磐正果,就必须行善,通过布施来积累功德,为死后命运或成就菩提正果创造好的条件。所谓布施,是梵文Dana的意译,音译檀那。反映施与他人财物、体力和智慧等,通过为他人造福成智而求得积累功德以至解脱的一种修行方法。小乘佛教布施的目的,在于破除个人吝啬和贪心,以免除未来世的贫困。大乘佛教则将布施与大慈大悲的教义相联系,用于超度众生。由于佛家主张布施为追求生命超越的一种方法,这就使金钱和财富派上了很大的用场,愈有钱,财富愈多,布施的面就愈广、愈充分,积累的功德也就愈多,所得的造化也就愈大。据《佛说大意经》讲,从前有一个国家名叫欢乐无忧,国中有一位名叫摩诃檀的居士。一天,其妻柞陀产下一个儿子,这婴儿刚一堕地就立下誓愿,要布施天下,救济人民,使孤独贫穷者活得安稳。因此摩诃檀夫妇为儿子取名"大意"。大意长安稳到十七岁,对父母说:"我要布施穷苦人;使他们过得安稳"父母回答说:"我们家财富无数,随你的意去布施好了。"但大意嫌家中的财物仍不够他布施之用,告诉父母说要到大海里去采七宝来布施,父母同意后,他便入海来宝。
  其后大意经过种种曲折斗争,抒干海水,战胜海神,取得海中无限珍宝回国。回国后,他一连数载,广为布施,使国中消灭了饥寒贫穷,四方百姓,都扶老携幼,离乡来投,洋飞鸟走兽鱼虫之类也受恩非浅。大意由于通过布施积累了无量功德,因而寿终之时得成正果,成为帝释。
  这个佛经故事中的主人公,可说是富贵成佛的典型例子,他成佛的途经再简单不过,就是大量布施,而这一宏大举动的基础,正是他所拥有的巨量财富。由此一方面可见金钱财富在人们追求生命超越中的作用和价值之大,另一方面则充分说明了正确运用钱财的重要性。
  笔者自谓在社会生活中也颇不乏同情心和追求生命超越之心,但却深感财力不足的窘迫。希望工程、水旱灾害、儿童福利院、无钱治病的病人、街头弃婴……社会上需要我们救济的项目和人事实在是太多太多,而我们一介书生的钱却又实在太少太少,每次都只能是略尽心意而已。面对许多生活得很不幸的人,要想帮助他们,实在是心有余而力不息。当然,佛家并不在乎我们所做奉献数量的多少,关键是看我们对待钱财的态度和运用钱财的方法是否正确,看我们是否具有超越的精神。
  在现实社会生活中,有些人虽然有钱,但他们只会大肆挥霍浪费,要不就是把钱用来拉关系走门道,或为女明星锦上添花。而对于社会生活中需要援助的人和事,他们却总是一毛不拔。有一次笔者去一家金银珠宝店采访,见一大款手持大哥大,气度不凡地陪一娇媚女郎买手饰,当时那大款的情形,真可谓一掷千金,未见手软。出得店门,恰遇希望工程宣传队摆摊设箱,向过往行人宣传贡献爱心,为失学儿童捐款。那娇媚女郎想拉大款过去看看热闹,那大款却不屑一顾地大声说:"钱多了没地方花?目不斜视地扶女郎钻入轿车绝尘而去。像这样的人,虽然也许很有钱,但他们的钱既不能为社会做贡献,又不能提高自己的精神境界,再多也缺乏价值。
  由此笔者倒是很敬佩那些身居海外的华人大富翁,如包玉刚、霍英东、李嘉诚、邵逸夫等,以他们的经济实力而论,足可与过去的帝王比肩,是不折不扣的富贵之人。但他们并不是抱住自己的财富不放,而是经常向国内捐款,或兴建学校,或救济水灾,或扶持文化,或捐助慈善,使他们的生命境界远远超越于他们的富贵地位之上。令人欣慰的是,国内现在有些心存高远境界的优秀企业家也走上了这条富贵成佛之路,他们创造的业绩和对社会的贡献有目共睹,但愿我们的社会生活中能有愈来愈多的人走上这条富贵成佛的净财大道。


  富贵如烟
  人们渴望发财,崇尚富贵,是因为人们相信金钱富贵的作用,如鲁褒在《钱神论》中所讲的,可以带来所需要的一切。古人讲"有钱能使鬼推磨","今人讲"金钱万能。表达的就是人们的这种想法。而由于人们相信金钱和富贵能够满足一切欲望,因而人们也认为金钱和富贵所拥有的价值是真实不虚的。应该承认,社会的物质生活,是以金钱为媒介来转动的,个人在以金钱为传动纽带的物质生活世界中是通达还是碍难,是由富贵与否来表征的,因而金钱富贵对人来说,确实有其不虚的意义和实际的价值。当年秦琼偌大一条好汉,沦落到卖马的窘迫境地,不就是因为没有钱吗?韩信一代英才,饿得向漂母乞食,不也是因为贫贱吗?如果他们当时就富而且贵,像他们后来那样,就肯定不会遭受如此落难。
  然而佛家认为,金钱富贵不过是身外之物,用终极关怀的眼光看,并不具备实在的价值意义,因而也并不能随心所欲地满足人的一切需求,佛门《贤愚经》里有这样一个故事:从前有一个大富豪,娶了四房太太。大太太贤惠,但是不漂亮,因而不为富翁所喜欢。二太太年轻灵俐,替富翁掌管家中一切事务。三太太和四太太都年轻貌美,甚得富翁宠爱,特别是四太太,最讨富翁欢心。后来富翁得了重病,自知不久于人世,心里希望四位太太中有一位愿同他到阴间作伴。于是一天,他把平日最宠爱的四太太叫来,向她说明自己的愿望。可是四太太冷漠地拒绝说:"我不答应。"他只好叫三太太来,希望她能陪他一道去阴间。然而三太太也断然说:"免谈!"头也不回地走了。他再问二太太意思如何。二太太立即回答:"要我到你墓上祭拜没问题,可是要我陪你去阴间,我办不到!"最后富翁不得已只好把自己并未善待的大太太刚来,不抱希望地向她讲明自已的意思。出乎他意料的是,大太太竟果断地告诉他:"我愿意陪你一起去阴间作伴,即便下地狱,上火山,我都愿意终生陪伴在你身边。"
  这是一个表达佛家觉悟的隐喻故事。这个故事中的四太太,用来比喻人所最珍爱的自己的身体,因而不愿跟他到阴间去。三太太用来比喻金钱、财富、地位、名声、权力和下切用不正当手段得来的东西,同样也无法带到另外一个世界去。二太太用以比喻结发妻子,无论彼此多么相爱,也不能陪自已到阴间去。大太太指人们白夜所做的善恶,只有它会像影子般跟随人们,永远与人们形影不离。"
  佛家通过这个故事,意在启发钦羡富贵,发财心切的芸芸众生明白以下几层意思:
  其一,人的富贵,生不带来;死不能带去,是没有永恒实在意义的。佛家认为,世界上的事物无常变化,人的生命无常流转,现实人生在人的生命流程中,只不过是极有限的一环,因而人在现实生活中所经历和拥有的一切,包括富贵和象征富贵的一切内容。都只不过是因缘和合而起的一种偶遇,并不属于人的本质,缘尽之时,相互也就离散。所以人在短暂的现实人生中所拥有的富贵,相对于流转不休的生命因果流程而言,只不过是过眼云烟,转瞬即逝,不值得为之念念于心、焦虑烦恼,甚至为之冒险犯难,把自己拖向痛苦和毁灭的深渊。古代的帝王,在生前拼命敛聚财富,拥有人所不及的富贵,到头来又怎么样呢?他们迷恋富贵,想永远享受富贵,因而往往想方设法,求仙访道,炼丹服药,意图长生不死,如秦始皇就是如此。但结果仍不免一死,与自己的富贵分离。于是他们为自己修建豪华的陵墓,在死后用大量的金银珠宝、锦衣佳肴,甚至仆役侍女陪葬,以为这样就可以把富贵从人世搬到阴间,让富贵永远陪伴自己。殊不知他们使用大量财物陪葬,却正好成了盗墓贼凯觎的最佳对象。以致少有幸免地遭受毁墓裂棺、尸骨敞露之害。反不及一般百姓在死后安息得安宁自在。"
  另外,富贵既是一时因缘的偶得,那么即便是在生前,富贵者也随时可能会因一时两因缘而先去已有的富贵。如南唐后主李煜,前半生享尽荣华富贵,但后来国破位丢,成为宋朝的阶下囚,富贵顿失。两相对勘,昨日富贵恍然若梦,使他因之哀叹:"流水落花春去也,天上人间。"从现在的股票市场、期货市场上,我们更能够体会到富贵如云烟,这两个市场是当今人们追逐富贵的重要场所,一夜之间可以造就许多百万、千万富翁,但一夜之间也可以消灭许多百万、千万富翁,使之沦为贫民。富贵真是如云如烟般来去无定,谁也不取说它就永远属于自己。明白了富贵如烟的道理,在社会生活中,我们就应该以随运任缘的心态来看待富贵与贫贱,富贵来了不必惊喜忘形,富贵去了也不必悲哀落魄;不必为了富贵而患得患失,使自己活得既累又苦,更不能为了贪恋富贵而违德背律,使自己成为社会的罪人;
  其二,富贵并不能使人随心所欲,占有人间一切美好的事物。根据佛教的宇宙结构论,佛家把世界划分为三千大千世界,在空间上无量无边,在时间上无穷无尽,人所居住的欲界,在大干世界中地位极低。人间的一切事物,芜杂纷繁,都由因缘和合所决定,因而本身献出因缘和合所决定的区区富贵。不能随心所欲地决定其他一切。佛经故事中那位富翁,虽然富贵,但却无法使自己所喜欢的几位太太愿意陪伴自己;可见富贵之人有时候也很渺小无力。我们从实际生活的事例中,也很容易发现富贵并不能为人带来一切,汉武带的皇后陈阿娇,从小就被汉武帝喜爱,汉武帝还是儿童的年纪,就发誓说:“若娶阿娇;当贮之黄金屋。”后来阿娇果然成了汉武带的妻子,无比富贵。然而她的富贵并未使汉武帝更加宠爱她,相反却是渐渐厌恶她,最后干脆不见她。阿娇为了能让汉武帝回心转意,就花一千两黄金,请当时的大文人司马相如写了一篇《长门赋》,用来打动汉武带的心,但结果仍然未能如愿。所以后来南宋词人辛弃疾在一首词中说:"千金纵买相如赋,脉脉此情谁诉?"阿娇用钱买得来司马相如的文章,却买不来汉武带的感情。
  其实,又岂止阿娇,世界上的许多极其富贵之人,在向富贵的顶峰迈进的同时,却又在不断地丢失人世间许多最珍贵的东西,如爱情、友谊、真诚等。他们明白,周围世界整日围着自己转,对自己阿识奉承和唯命是从的人,都是冲着自己的富贵而来,充满虚情假意。因而当他们终于攀上富贵的顶峰,一边清点自己的财富,一边想要享受一下人间真情的时候,却发现自己在精神生活上早已是一无所有,一片空白。由此在内心深处深感寂寞孤独。这说明,金钱富贵之于人,毕竟是生活中比较外在的东西,用之可以与其他同样是外在的东西相交换,但若想用之来交换那些内在于人信念和理想的价值,就必然显得太菲薄。试想,如果有人心存超越物欲世界羁绊的理想,"视富贵于我如浮云",用金钱和富贵又岂能收买他?我们现实社会生活中有许多浅薄之人,不懂得金钱并非万能,富贵亦非唯一的道理,以为有钱就可以横行天下,因而常常是耀武扬威,到处用金钱开道,甚至在违法犯罪后也公然向执法人员行贿,结果遭严词拒绝,落得个罪上加罪。
  其二,对富贵的求取,应该不离正道。按佛家的因果报应观点,人所作的业,将随人一道在六道轮回中流转,对人的未来命运产生重要的影响。行善者,在大道轮回中可开大比人界更高级的天界,或是在下世为人时,有一个好的命运而为恶者,则将沦为饿鬼、畜牲,或坠入地狱,遭受无尽的痛苦。这就是佛经故事中,只有代表人所作善恶的大太太誓将跟随富翁到永远的寓意,而其目的,则是意在诫告世人,人死时,不能带走富贵,却能带走善恶业报,因而富贵如果来之不正,人死后不仅富贵成空,而且还将受到无情的恶报惩罚。这里,佛家虽然是以因果报应的非科学观念,为人们灭除贪欲树起丁种威慑力量,以制约人的作恶行为,但对指导我们的生活仍然不无意义。我们可以不相信、不顾及死后报应的说法,但以非正道的手段谋取金钱和富贵,在现实人生中就难免遭到法律的无情惩罚,很多贪婪者的悲剧已经证明了这一点。因此,只有通过正当劳动来赢得我们应得的财富,才能在享受财富时,真正享有一份坦然和欢乐。
  富贵如烟,唯有善恶永在,我们应该撩开过眼云烟,去追求人生更真实永恒的价值,这就是以上佛家大觉悟对我们的启迪。


  诃欲灭贪
  在《列子,杨朱篇》中,主张抓紧时间追求尘世生活之乐的杨朱曾经表示:"丰屋美衣,厚味姣色,有此四者,何求于外?"意思是讲,只要拥有了高大气派的房屋,华贵漂亮的衣服,美味可口的食物,娇艳迷人的姑娘这四样东西,人生就应该满足,什么也不用再想了。杨朱所渴望拥有的这四样东西,包括了衣食住性这几大人生需求方面。拥有这四样东西,应该可以算得上是富贵了。按杨朱的想法,取得了富贵,满足了富贵之欲,也就是获得了人生幸福和快乐,就不应该再有其他的奢望,如果再要感到不满足,还要向外去追求,那就是贪得无厌,贪得无厌是自然界的害物。这就是说,杨朱认为人应该追求富贵,以富贵为人生幸福,但得到富贵之后再有别的奢望,那就不正当了。
  杨朱所做的这种人生设计,很明显是立足于人的欲望可以被永远满足这一前提之上的,而在佛家看来,这种想法未免太过一厢情愿和幼稚。佛家认为,人的欲望和欲望对象都是因缘而起的无常存在,特定的欲望和特定的欲望对象不可能维持长期的隔合,因而欲望既是无限的,又是永无止境的,无法被全面满足和长期满足。所以人生的痛苦,主要就是因为欲望不能获得满足而产生的,是求不得苦。由于欲望既有强烈要求满足的冲动性,又永无厌足,故此佛家称正道生活之外的欲求为贪欲。
  欲望确实很难满足,也不可能有止境,俗话讲:"吃着碗里的,想着锅里的";"守着银山,想着金山",就是表达的这个意思。就是在《列子》书问世的晋代,人们追逐富贵之心相当炽烈,有个名叫鲁褒的人,专门写了一篇《钱神论》的文章,把金钱的神通广大吹得无所不能,无所不及。钱可以使死人变活,使活人变死,使无德者变有德,便有德者变无德。金钱有如此大的神通,人们哪里还会嫌多。当时,富贵人家夸富竞奢之风十分盛行,王恺官高位显,是有名的富贵之人,他与做过荆州刺史的石崇斗富。石崇拿出一株珊瑚树竟比皇帝的珊瑚树大了许多。试想,以皇帝与王恺联手之富,竟敌不过石崇一人之富,皇帝和王皑又岂能满足于已有的富贵?事实上,后来当权者找个借口把石崇杀了,夺取了百祟的财富,还企图强占石崇的侍妄,一个名叫绿珠的著名娇娃。在永无厌足的欲望支配下,当时还发生了以争夺权位和财富为目的的八王之乱,给社会造成极大的破坏,给人民生命带来了极大的痛苦。从上述事实我们可以看出,欲望本身没有止境,由于欲望的无止境,它不仅会给个人带来诸多的焦虑、烦恼和痛苦,也会给别人,给社会造成危害。在我们今天的社会中,人们的心态也几乎都是没有发财的想发财,发了财的还想更富,稍一不克制,就会产生恶果。
  前不久,发生在沈阳的一起全国首例抢劫证券公司案,对我们认识欲望的无止境和贪欲的危害性很有帮助和教育意义。近几年来,炒股热潮在全国兴起,炒股者一夜暴富的诱人故事,在全国到处流传。一位名叫安刚的青年人也被股市热潮冲激得怦然心动。他本是劳改农场的干部,法制工作者这时也踊跃地投入炒股大军行列。起初,他炒东北的一级半市场,收购东北地区未公开上市的股票,待上市后在二级市场抛出,屡屡得手。然而他并不满足,相反却很苦恼,因为他个人本钱太少,不能满足暴发的欲望,于是在强烈的利欲之心驱使下,他违反"千万不要借钱炒股"的股市格言,找人借了几万块钱,准备投到上海股市中放手一搏;开始还比较顺利,小有斩获,但他只嫌赚得太少,悍然在高位追涨,结果不幸被套。后来他也曾有过一次平手退出的机会,但他一心想要赚钱,结果深度被套。而恰逢这时,债主又向他索债,他情急无奈之下,便找证券公司下手,结果开枪行凶,打死一人,重伤一人,自己也被判处死刑枪决。
  对于此一恶性案件,有人也许觉得发生得比较偶然,安刚自已也反省自己的失误在于过贪,要是不贪,就不会发生后来的恶果。然而,在对炒股得失的总结中,我们最常听到的就是卖"要是我不贪,就会怎样怎样"的后悔药,但在这种对不该贪的检讨中,包含的本身就是后悔自己没有赚到钱或少赚了钱的贪欲之心。人们无法不贪,因为欲利必然导致贪,正如佛经中指出的,"雪山若能化为黄金,即使有两倍的数量,仍然无法满足一个人的欲望。由于佛家视人的欲望为造成人生痛苦和社会苦难的根源,所以佛家启迪人们追求生命超越的方式首先就是否定欲望,告诉人们欲望的危害性。如《大智度论》中诃欲说;"哀哉众生常为五欲恼,而求之不已。此五欲者,得之转剧,如火炙疥。五欲无益,如狗咬炬。耳欲增争,如鸟竞肉。五欲烧火,如逆风执炬。五欲害人,如践恶蛇。五欲无实,如梦所得。五欲不久,如假借须央。世人愚惑,贪着五欲,至死不舍,为之后世受无量苦。"
  欲望的危害性既是如此之大,因此佛家便要求人们离欲,说"诸佛贤圣是离欲人。"
  然而,诸佛贤圣能够做到离欲,因为他们已经不是普通人,而对于丢丢众生来说,要完全离欲谈何容易,人的生存本身就离不开一些基本的欲。因此,佛家在主张离欲的同时,把帮助人们在尘世间安身立命和启迪人们在人欲横流的世界中获得生命超越的重点,放在戒除过度的欲望,即贪欲上。如《天请问经》告诫世人说:"少欲最欢乐,知足大富贵,持戒恒端严,破戒常丑陋。"为了促使众生戒除贪欲,佛经中讲了许多因贪而走向反面的故事。《佛本行集经》中有一个故事讲:从前有一个名叫慈者的商人,本来已很富有,但他仍然感到不满足,想到海上去寻宝。于是他告诉母亲说:"我要人海寻求财宝,使我家财富七世都用不完。"她母亲听后劝他说:"家里现在已经非常富裕了,各种财物,应有尽有,好几辈人都用不完,你又何必还要大海去寻什么宝呢。再说,大海上风险浪恶,恐怖事情很多,我现在已经老了,离死期不远,你这一去,就很难再见上面了。"但慈者不听母亲的劝告,执意要行,她母亲就抱住他,说"我不许你走,我们家中已经什么都不需要了。"慈者见母亲百般拦阻自已大海求财,觉得是破坏了自己求财的好事,很不吉利,因而怒从心起,恶向胆边生,动手把母亲打翻在地,并用脚踢母亲的头,然后扬长与其他五百商人一道大海而去。一到海上,商船便被风浪倾覆,五百商人,全部淹死,唯有慈者,随波逐浪,漂到一座岛上。他爬上岛后,循着一条路,竟来到一座银城。但见那城园林四节,清泉流淌,十分雅致。城中央有一宝殿,名为喜乐,纯粹是七宝建成。城中出来四位女子迎接他,个个长得非常漂亮。四位女子对慈者说:"我们住在喜乐室殿中,要啥有啥,享用不尽,请你进去和我们共享欢乐,不要再到别的城去。"慈者大喜,便住进喜乐殿中,与因位女子纵情欢娱,享受五欲之乐。但过了一段时期后,慈者渐渐不满足于喜乐殿中的享乐,便背着四位女子悄悄溜走,依次经历了在金城中与人文,在颇梨城与十六女,在琉璃城与三十二女的纵情恣欲。但他依然贪心末敛,终于去到一座铁城,被夜叉捉住,把一个烈火燃烧的大铁轮套在他头上,永遭焚烧的极苦。这时他才痛悔不及,自叹"由我贪欲不知足,今逢如此苦厄难。"贪心不足,就会像商人慈者一样遭遇恶报和大苦难,使本来已有的美好生活或平和安宁的生活反而丧失,这就是佛家对世人的告诫。而事实上也是如此,世界上的很多苦难和痛苦,无论是社会的还是个人的,追根究底有不少就是由人的贪欲造成的。统治者的贪欲,会导致对人民、对社会、对其他国家和民族的掠夺,甚至引发世界大战,给世界和人类带来大破坏和大屠杀,但掠夺者最终必将受到应有的恶报。如古罗马的克拉苏,生性极贪,多次向东方发动掠夺性战争,后来进攻巴比伦失败身亡,人们用黄金填满他的嘴,以惩治他的贪欲。发动两次世界大战的祸首希特勒、墨索里尼、东条英机等,也都不得好死,遭到了应有报应。而普通人如果贪欲心盛,则会便个人或因贪欲难以满足而烦恼焦虑,或因铤而走险而导致自我毁灭,如前面提到的安刚就是如此。所以《四十二章经》中警戒世人说:"不足一食之美,而有断舌之患也。"
  佛家的诃欲灭贪,对于我们今天想要在商品经济潮和人欲横流的世界中找到合理人生位置和正确安身立命方法的几天俗子来说,无疑是既有警戒作用,又有启发意义。当今社会物质生活极大发展,诱人的东西实在太多,这不能不极大地挑逗起人的各种欲念,因而人人都想发财,都想获得尽可能多的享受和欢乐。然而社会存在的法则,永远都是只有极少数人的欲望满足能够与社会享乐内容和享乐对象的发展同步,而绝大数人的欲望满足只能大大滞后于享乐内容的发展,滞后于物质文明的发展,在一定的时期内,则只能怀欲兴叹,望乐兴叹。举个生活中简单的例子,黑白电视机刚在中国出现的时候,被百姓惊呼为"小电影",它几乎是每一个人心中的欲望对象,但很少有人买得起,只有极少数"万元户"才能得以享受在家里看"小电影"的快乐。而当中国大多数民众家庭都能买得起黑白电视机乃至20英寸以下的彩色电视机时,大屏幕、多功能、高清晰进口彩电却又悄然倔起。这时,又同样只有少数家庭能够享受大屏幕彩电之乐,而大多数民众家庭还只能看一般彩电。要想享受高档彩电,还须假以时日。因此,人们对自己的欲望如果不加克制,就会觉得自己的生活和命运处处不如意,就会对别人的富有和享乐心馋眼热,给自己带来无尽的痛苦和烦恼。而一旦在贪欲的驱使下把欲望的满足付之于不正当的行动,就很容易滑向罪恶的泥潭而遭受灭顶之灾。所以朋友们一定要认真遵循佛家的戒律要求,努力戒贪,正确认识人生幸福的含意,合理调节自身欲求与外部世界的关系,做到知足常乐。而不贫就会减少烦恼冲动,就不会有断舌之患。


  欲利众生相
  一则佛家故事讲:一天,宋朝徽宗皇帝出游来到长江畔的金山寺。他登上金山寺高处的一座阁楼,极目远眺江中来往如织的船只,问住持黄伯禅师:"来往的船只那么多,究竟有多少只呢?"黄伯禅师回答说:"只有两只。"徽宗不解真意,禅师就进一步解释说:"一种是寻名的船,一种是养利的船。"徽宗顿时恍然大悟,来来往往的船只虽多,数不清楚,但追根究底,离不开追求功名和利禄两种目的,所以实际只有功名利禄两只船。这就如《汉书·食货志》讲的:“天下熙熙,皆为利来;天下攘攘,皆为利往。”人们在尘世间奔走忙碌,都是为了逐利这一个目的。
  逐利行为之所以是世间最普遍、最常见的社会现象,是因为这种行为是以人类最基本的生存本能物欲本能为基础的,谋利、逐利就是为了满足人的物性之欲。所谓利,在这里就是指能够满足人的物性之欲的种种条件,其中最主要的是金钱。利有小利和大利之分,小利仅能满足人的一般生存需要,大利则能满足人在社会生活中滋生和膨胀的诸多物欲。所以,我们在这里主要讨论的是人们逐大利的欲望和行为,即发大财,求富贵。在古代中国,功名和富贵是两大基本人生目标,也就是黄伯禅师对徽宗皇帝讲的名和利两只船。
  如果说对功名的追求还带有一点士子们寻求人生理想的意味,对富贵的向往则简直就是人们的粗浅欲望,在老百姓家中、几乎家家都供着财神菩萨,似求为自家带来财运,保佑自己和家人大富大贵。早在春秋时期,怀着崇高社会人生理想的孔子就曾对此发出感叹,说现在的人都"欲富贵而轻贫贱。"那么,为什么人心的普遍倾向会是欲富贵而轻贫贱呢?其中最直接的一点原因就是前面讲的富贵意味着能充分满足人的各种生理的、心理的和社会的欲望;富贵就意味着高台楼阁,锦衣玉食,三妻四妾,受人趋捧。这里面显然包含着一个基本的感性快乐原则,即富贵等阿于吃好、穿好、玩好、受人尊敬羡慕,享受快乐。贫贱则是缺吃少穿劳累卑贱受人鄙视遭受痛苦。因此,在这个意义上,富贵就是人生幸福。在现实生活中,我们或多或少都有这样的体会和感受:"有钱走遍天下,无钱寸步难行。""有钱幸福,无钱痛苦"。我们日常的衣食住行,那一样不花钱呢?钱少了,我们就会感受到物价上涨,东西昂贵的压力;我们就不能随心所欲地满足自已的消费心理;在家庭生活中,也会因处处为家务烦心而引发夫妻矛盾甚至家庭破裂;在社交上,就会因出手不大方、不滞洒而被朋友认为小气。总之,所谓:"人穷志短,马瘦毛长",大不富,在一般人眼里就贵不起来,也幸福不起来。反之,一旦发了财,人家不能穿的衣服自己能穿,人家不能住的宾馆自己能住,人家不能买的轿车自己能买,享受到人家所不能享受的快活,自然就会被人们认为很幸福。而且只要体有钱,别人就不敢小看你。记得笔者有一次去买卤菜,恰逢老板娘与一顾客发生争执,老板娘说那顾客没有付钱,那顾客说付了,争执不下,那顾客干脆从衣兜里猛地陶出一大叠钱,往桌案上一拍,傲然厉叫"你看我是付不起钱的人吗?”数量之巨,令围观者咋舌。老板娘一见之下,也顿时语塞,不敢再说那顾客赖帐。当时我就想,这顾客这一露富真是致胜法宝,不然,那赖帐之名怕是不好洗刷的了。
  不难看出,人心的欲富贵而轻贫贱,以富贵为人生最大欢乐和幸福,暴露了人心的某种缺失,即缺乏对生命归宿的终极关怀,缺乏使生命超越的理想。而这反过来说也是人们热衷于富贵利欲的另一个重要原因。孟子曾经说过:"生亦我所欲也,义亦我所欲也,二者不可得兼,舍生而取义者也。"这就是说,心中有了比生命更重要的关怀对象,在二者只能选其一的时候,就只能牺牲生命,包括现实的一切富贵利益,以维持保全终极关怀的对象。如若不然,心中没有彼岸世界,没有死后生命的宏扬,就必然会加倍地迷恋和看重现实生活、现实享乐、现实幸福,全力追求和享受人生富贵。事实也是如此,抛弃了超越理想的人,也就是提倡及时行乐的人;淡漠了超越理想的时代,也就是人欲横流、以富贵享受为荣的时代。儒家提倡以不朽之名为实现生命超越的目标,因而儒家重义轻利,安贫乐道,"视富贵于我如浮云",把成就不朽之名的理想看得高于一切。然而在名教废弛的魏晋之际,产生了一本伪托《列子》书,书中《杨朱篇》的主人公杨朱,则公然抛弃了追求成名与不朽的理想。一天,杨朱在鲁国游历,住宿在一位姓孟的朋友家里,姓孟的和他讨论起名的意义。孟朋友问:"老老实实做人就够了,要名声干什么呢?杨朱回答:"靠名声来发财致富。"孟朋友问:"已经富有了,为什么还要求名呢?"杨朱回答:"还要谋个显贵地位。""已经显贵了,怎么还在追求名呢?。"为了身死之后。""大都已经死了,还要名干什么呢?""为了子孙。"在杨朱看来,所谓名的不朽意义,就是为了荫及子孙后代,使之绵延繁荣,但实际上,真正有名的人,如管仲,他死后他的家运也就衰落了,子孙受穷,而那些并没有什么实际贡献的人,如田成子,只是因为善于笼络人心,骗取了假名声,他便据有了齐国,子孙得以享用,至今不曾中断。而且在社会生活中,真正务实的人并没有名声,而求名的人却并不务实,所以名声是虚假的。更何况,无论是有名的人还是无名的人,无论是名声好的人还是名声坏的人,死了都是一堆枯骨,谁知道他们生前的差别?既然如此,杨朱说:"且趣生前,奚遑死后",还是赶紧追求眼前的快乐吧,哪有闲功夫去考虑死后的事情。那么人生最大的满足和幸福是什么呢?杨朱说是拥有华丽堂煌的房屋、美丽鲜艳的衣服、美味可口的食物、娇嫩漂亮的姑娘。而这也就正是古代富贵者的享乐生活。可见,杨朱丢弃了对死后命运的终极关怀,所以把追求幸福的目光投向了现实的享乐,这不仅是感性的倾向,而且是理性认识的结果。
  同样,当一种传统的、长期为人们所信仰的生命超越境界受到怀疑,从而使时代和社会缺乏有吸引力的超越理想时,整个时代相社会就会变得人欲横流,发财求富求贵之声就会弥漫人间。这样的时代和社会西方历史上有过,那就是文艺复兴时期的意大利。当时,传统的基督教理想受到怀疑,过顺应人性自然生活的呼声普遍高涨,社会上享乐之风极其盛行,富贵、金钱、爱情三者被视为人生最大的追逐目标。在中国历史上,也出现过人欲横流的时代,明朝中期的社会就是个典型的例子。当时,人们对传统儒家取想的理解产生了分歧,许多人主张名教不应成为束缚人心人性的绳索,提倡枉灵自由,提倡在现实人生中寻求幸福。因而当时整个文化情绪的特征如李浑厚所说的,是充满着"对人情世俗的津津玩味,对荣华富贵的钦羡渴望,对性的解放的企望欲求。"而在实际生活中,则从宫廷到民间,都充满了恣意纵欲,享乐富贵的存为。不过,在我们今天的的社会现实状况中,我们对理想衰落富贵之心腾起的事实更有感受。在今天的中国社会,由于商品经济大潮的兴起,商品原则、经济原则、市场原则,正在成为社会生活各领域的主导灵魂;过去一切神圣的事物,包括理想、道德、人格、文化事业,政治追求、爱情、友谊等等等等,在金钱面前全都变得软弱苍白,天下熙熙,皆为利来;天下攘攘,皆为利往"的人间实相重又毕现无遗。在家里,在单位,在工厂,在农村,在机关,在学校,人们心里想的,嘴上讲的,几乎全是如何发财,能否发财;"富贵如山挡不住,金银似潮滚滚来",生意兴隆通四海,财源茂盛达三江"之类的老式求财对联随处可见;地摊上摆满了《发财要诀》、《商海捞珠》、《怎样从别人口袋里掏钱》以及算命测字等满足人们求富心理的书籍;电视中连续点播流行歌星演唱的发财歌曲,"北京的倒爷震东欧,开张大吉发发发,股市行情牛牛牛……;.这两年逢年过节,笔者的BP机必然会收到"恭喜发财"的祝愿,朋友见面,也必然询问发了没有?一句话,仿佛整个社会都在围着钱字转,连小孩子也不例外。一天,我听见读幼儿园的儿子在唱"我在马路边,捡到一分钱",就没了下文,只是反复唱这两句。我便问:"你捡到钱干什么?儿子回答说:"放进存钱罐里。"我又问:“为什么不交到警察叔叔手里面?儿子说:"我长大了要买汽车,交给警察叔叔我就成了穷光蛋。"我震惊于儿子的回答,我无法确知他这种想法是从哪里来的,但我想这与我们的社会在清除旧思想、旧观念的过程中,尚未树立起新的生命超越理想不无相关。
  对于众生欲富贵而轻贫贱,以追求富贵发财为人生最大目标的社会普遍现象,如果仅从人生倾向角度来看,本身无可指责,也无所谓善恶。然而,佛家把这种人性倾向与放纵这种人性倾向对人和社会的实际影响联系起来看待,就不能不对之特否定态度,视之为人生需要予以超越的主要对象。因为佛家的基本价值观和人生觉悟在于认为,人的欲利之心投之于社会并不能给人,给社会带来欢乐和幸福,相反却正是造成人生和社会苦难的根源。下面我们就具体来看佛家是如何启迪人在人欲横流的世界中觉悟并追求生命的超越。


鸳梦醒来 >

  佛国没有女人
  笔者私下与一些朋友议及两性关系所引发的种种麻烦时,有朋友曾十分感慨地说:"要是世界上没有女人,世间的事情就一定会简单得多,就不会有那么多的混乱和迷失!朋友的感慨虽然也是有感而发,但在地球上驱除女性显然是谬想。在佛家看来,是迷失还是清醒关键要看自己,因而佛家对情欲的超越,要旨在于从内心据除对异性的欲念和对爱情的幻想,保持内心的清净,以求得自我佛性的本真。
  据佛门故事讲,从前,佛祖在前往伽耶山传道途中,经过苦行林,因为走累了,就坐在一棵大树下休息。这时,一伙年轻人在林子里四处搜寻,像是在找什么东西。当他们看到佛祖时,便上前来问他:"和尚,请问你看没看到一个女人,跑到这边来过?原来这伙年轻人带了一个妓女出来玩,当他们正在嬉戏时,妓女趁机拿了他们的东西和钱溜走了。佛祖听他们讲明事情原因后说:"原来是这么一回事呀!年轻人,我问你们一句话:到底是寻找自己重要呢,还是寻找那个女人重要?"这伙年轻人听到佛祖的话后,放逸惯了的身心顿时还本归原般猛然醒悟,禁不住异口同声地回答:"当然是寻找自己重要啊!"于是纷纷拜在释尊门下,成为佛家弟子。
  找寻自己,也就是找寻人生真谛,追求超越成佛。而要悟透人生及世界的真象,就必须清除爱欲的蒙蔽,所以佛家一贯主张离欲绝情跳出爱海。如袁宏道在《西方合论》中所说,"积劫情尘,多生受海,似蚀剑之苔华,若吞珠之泥锈。无砺不吐,去垢方明,欲得心净,除非秽灭。悟者,觉须觉观;迷人,勤加折伏。其或爱锁贪枷,亦当恸年惜月。"
  为了启迪世人觉悟,脱去爱锁贪枷,佛家从三个方面展示其对爱海情波的超越:第一个方面是从认识上启迪世人,跳出爱海是跳出苦海的先决条件;第二个方面是从宇宙构成上贬低有情世间,把爱欲最淡的世界标为宇宙的高等境界;第三个方面是从佛国驱除女人,以西方净土的元欲之乐召引世人。
  佛家认为,爱欲是影响人们获得觉悟,脱离苦海,证佛超越的最大障碍,人心一旦有所贪爱,便犹如白雪蒙尘,不能清净,必为种种世俗烦恼所苦。所以《四十二章经》中佛说:"人有爱欲之心,则不见道,正如以五彩投入浊水之中,而用力搅乱,则人虽于上观之,亦不能见其影色。"在《妙色王因缘经》中佛亦说:"由爱故生忧,由爱故生怖,若离于理者,无忧亦无怖。"然而,爱欲是由无明而起的天生意志,与人的生命意志密切相关,要人们放弃爱欲谈何容易。世间上有不少男女,就把追求情爱视为第一生命,为了实现对某一异性的爱,为了满足情欲,他们可以放弃世间的一切,包括生命。如清松龄所著《聊斋》一书中的"青凤"故事中,有位书生凤夜苦读,准备赴京应考,志在金榜题名,求得富贵荣华。但当他一见狐妖所变的青凤姑娘之后,便立即心生爱慕,堕入情网,当场宣称"若得青凤为妻,就是皇帝也不愿做。"针对这种情况,佛家全力强调觉悟证佛、脱离尘世苦海才是人生的最高目标,并刻意通过宣传克制情欲和牺牲所爱而追求悟佛的事例,启迪世人明白爱情与成佛孰轻孰重,并以此衬托一心求佛者的崇高。妙色王故事中的妙色王、就是为了得闻佛法妙谛而把自己最钟爱的妻儿供奉给狰狞的夜叉吃了。而佛祖在成佛之前,因为全身心探究人生和世界真谛,因而对女色丝毫不感兴趣,一次他到园林中漫步,一群美女围过来奉迎他。争相做出各种娇媚妖娆的姿态和表情,以图挑起他的情欲,求得他的恩宠。但他不为所动,保持了心地的清净,最后终于悟透人生和世界实相,成为佛祖。
  当然,即使是在佛门中,真正能像妙色王和悉达多王子那样道行高深,能够以极其清净洒脱的心态对待爱和情欲诱惑的人也不多,一般修行者对情欲的克制要艰难得多。古代黄檗宗的僧人铁眼,为了出版大藏经,外出募捐。有一天,他投宿于一有钱寡妇的家里。深夜时醒来,发现下体勃起,欲望难耐,于是他就点燃一根香,灼烧自己,加以克制。第二天早上,寡妇来到他房里,闻到异味,便问是什么气味。铁眼据实相告:"说来惭愧,为了打消欲念,只好用香灼烧自己。"
  寡妇听后,十分感动,就慷慨地捐了一笔巨款。铁眼虽然一度情欲难耐,但他终于属恪守佛门戒律,凭自己的毅力克制了情欲,并成功集资出版了《黄檗大藏经》。
  古代另有一个在山中修行的和尚,到法华寺祈福,在回寺的途中因为天黑无法继续赶路,就到附近的人家里借宿,这户人家只住着一位美丽的女主人。夜里,和尚翻来覆去,难以成眠,竟闯进女主人房中想对她非礼。女主人说:"我以为你是一个道行高的和尚,才让你借宿一晚,我真是后悔!年轻和尚也因为内心的挣扎而痛苦不堪,于是女主人对他说,:"你会念《法华经》吗?如果你会念,就表示你是是个有道行的僧人,我就愿意跟你住在一起。和尚坦率承认自己不会,于是女主人就跟他约定:“那就请你先回庙里去好好用功,等你念会了,再来找我。"第二天一早,和尚就匆忙赶回庙里,专心学习《法华经》。等他学成再来找女主人时,女主人说:‘我们俩也算有缘,但我不愿让人在背后指指点点,等你成为一个更优秀的和尚后;我再嫁给你。请你回到山上继续修行,三年之后,我就能名正言顺地和你在一起了。"和尚只好又回去苦心修行;终于成为一名高僧,但到此,他也悟出了爱欲的堕落,再也不去打扰女主人了。
  这两个故事中的主人公在与自己的情欲作斗争上虽然费了些周折,但一当战胜了自己的情欲,他们从此就进入了内心清明,无欲无染的至高境界,红尘苦海,也就随之在他们脚下退却。这就是仇家超越爱海情波在第一方面的具体体现。佛家超越爱海情波的第二方面体现是贬低有情世间。在西方基督教统治时期,虽然人类被判有罪,但却被认为是仅次于上帝;最能体现上帝意志的生物,因而人所居住的世界,
  一直被视为宇宙的中心,高于天堂之外的一切区域。然而在佛教中,为了彻底打消世人对声色世界的迷念,佛家把人所居住生存的世界贬得很低。根据佛家的划分,宇宙分为欲界、色界和无色界,此即通常所谓三界。三界之中欲界最低,色界次之,无色界最高。但无色界还不是理想的涅磐境界,要彻底跳出三界之外,才能永远脱离苦海,进入无生死,无烦恼的涅磐胜境。因为佛家以欲界为有情众生居住的世界,因而又称为有情世间:有情世间分为六道,即地狱、鬼界、畜生界、魔界、人界十天界。人界高于魔界之前的诸界,但低于天。天又分为六个等级,称欲界六天,有意思的是,欲界诸天相对于人界地位的高低,是以各天所含情欲的多寡浓淡来排序的。具体说来;佛家将欲天男女美事分为五个级别,称为欲天王淫。最低的因天王天到仍利天的有情众生,男女淫事与人间相同,有媾合行为;上一级到夜摩天则以搂抱为淫,淡化掉了交媾;再上一级到兜率天,以手拉为淫;又上一层到化乐天,以相视而笑为淫;更上一层到他化自在天,以相视默默为淫。
  可以看出,在欲界大大中,情欲最少最淡的他化自在天等级最高。佛家作出这样的以情欲浓淡定高低的安排,目的很清楚,就是要世人明白,情欲使生命堕落,而离情寡使生命超升。既然人世间不过是宇宙中微不足道、地位很低、苦难深重的去姓,那么人世间的风花雪月、爱海情波又何足迷恋,即使仅是为了在大道轮回中能有一个好的命运;使生命更上一个台阶,也应该跳出爱海,抛弃情欲。
  佛家超越·爱海情波的第三个方面体现是佛国没有女人。在人世间驱逐女性是不现实的,但佛家的确又视男女情欲为生命超越的最大障碍,视男女情欲为人生痛苦、世界苦难的主要根源。而事实偏偏是,哪里有两性存在,哪里就有两性之事,哪里有男女;哪里就有爱情,即使是入寺的僧尼,毕竟也还在人世间,难免不发生破戒之事。因此、为了鼓励和促成世人断灭情欲,脱离苦海,实现奔向涅磐胜境的生命超越,佛家专门开辟了一个没有女性的极乐世界西方净土。
  西方净土无疑是一片对世人极具诱惑力的乐土,那里黄金铺地,所用器具都由无量杂宝、百千种香共同合成,到处莲花香洁,鸟鸣雅音。在极乐世界,众生没有任何烦恼和痛苦,享受着无限的欢乐,“若欲食时,七主钵器自然在前……百味饮盒,自然盈满。”“衣服饮食,花香璎珞”缯盖幢幡,微妙音声,所居舍宅,宫殿楼阁,称其形声高下大小,或二宝三宝,乃至无量众宝,随意所欲,应念即至。"
  如此乐土,如此好去处,能不令为世俗烦恼和痛苦折磨不堪的芸芸众生遥思遐想,欣然争往么。但是且慢,世人欲往极乐世界,先必须断灭情欲的妄想,西方净土中没有两性之分,其间众生全是羽化而生,尘世间要想往生净土的女性,也必须发愿放弃女身。条件似乎有点苛刻,但鱼和熊掌不可得兼,佛家的极乐与情欲誓不两立。就这样,佛家以对两性划分的废弃毅然决然地超越了爱情和情欲。
  在我们今天的人看来,佛家对两性之情的断灭似乎有些不近人情。但佛家要完成它的生命超越历程,要拯救人世的苦难,就不能不拿人所最执迷、最沉溺的两性之情开刀。因此,我们毋须过多去计较佛家的矫枉过正之处,我们所应领会的是佛家的基本精神。即:
  其一,情欲不能无节制地放纵。在任何时代,任何社会,无节制地放纵情欲,都是个人堕落、社会祸乱.国家衰亡的征兆,古希腊雅典城邦的衰亡是如此,古罗马帝国的衰亡是如此,明皇朝的衰亡也是如此。如古罗马诗人耶威纳在他的讽刺作品里描述衰落中的罗马帝国说:"永恒的城市"的大街上充斥着"脸色阴郁的浪荡汉。”到处都在"纵酒行乐",男人淫欲无度,妇女则以卖弄色相为荣,不知羞耻为何物。政权失去了作用,性关系上的混乱达到了惊人的程度。在我们今天的社会中,放纵情欲之风正在蔓延,许多男女谈情说爱轻薄随意,未婚先孕;比比皆是;兜售各类期刊杂志,"往往以封面美女为招徕,大小城市,"隐藏着不少色情窝点,致使性病泛滥,犯罪猖獗。在这样的环境和风气中,个人如不自觉克制情欲,是很容易滑向堕落的。据不久前的新闻传媒报道,某省证券公司副总经理,放纵情欲,搞婚外恋,结果与情妇的儿子发生纠纷,父子合力杀死情妇的儿子,最后导致父子双双锒铛入狱。还有一些职务不低的干部,趁到广东、深圳出差考察之机,公费逛色情场所,结果被公安机关拿获,落得身败名裂。因此,如果社会中的每个人都能在自己心中筑起一道拦阻情欲的堤防,对个人,对社会都将是有利无害的。其二,对爱情的追寻应持随缘的态度。在现实生活中,有许多年轻人因一时失恋,便悲观消沉,振作不起精神,以为某一所爱的对象没得到,一切就都没了意义。有些人在求爱拒绝后,仍不死心,苦苦缠住对方不政,给别人的正常生活造成很大麻烦。更有个别人,在恋爱失败后,仍坚持认为对方只能属于自己,进而在我得不到你也决不容许别人得到你的狭隘心理驱使下,做出害人害己的恶果。这些行为表明很多人不懂得爱情和婚姻讲究的是缘份的道理。按佛家的观点,世间万物,聚散离合皆由缘定,两个人能否相遇相爱,进而结合也是一种缘。缘份有深有浅,既不能强求,又不可逃避。试问我们哪一个人从小到大没有在心目中塑造过异性的偶像呢?但我们中又有几个人能得以与心中最初的偶像如愿结合呢?这是没有缘份。而我们后来实际的恋人和配偶,往往又于我们本来是陌生人,偶然的幸会,偶然的相遇,便碰撞出爱情的火花,成就一段姻缘,这就是有缘。有时,我们某两个人之间或许会有一段若隐若现,稍纵即逝,未能始终的情意,那叫缘份有限。明白了佛家的这层道理,我们就能以随缘的态度来把握和处理自己的婚姻和爱情,以宽宏平和的心胸来接受爱情的来去,既不为求之不得而悲哀,世不为失之交臂而懊悔,更不为心愿难遂而疯狂。如此,我们岂不是免去了人生的许多烦恼,使人生永不颠倒!


  人生颠倒是情痴
  从古希腊神话到弗洛伊德,各种对爱的起源和爱的本质的阐释,有两个共同的特点,即其一是心理学式的,都是在对两性爱情心理体验基础上所作的某种概括;其二是精神式的,即回避了肉欲。因而爱情在这些视野内无疑是真实优美,不可或离的,即使是悲剧式的爱情也是如此。而佛家审视两性之爱的立足点,却是社会和人生的苦难,是对两性之爱所产生的现实结果的感悟。这是社会学式的,因而在对爱的起源和爱的本质上便直捣人心人性的非理性之处。
  按佛家对生命内容展开所作的十二因缘论解释,生命活动产生的起点和动因是无明,是对世界和人生真象的愚痴无知。在此基础上,经行、识、色、处、触、受各生理和心理器官发育的各种阶段,便产生了贪爱,贪爱的内容中便包含了两性之爱。因此,世人所谓爱情,便是由无明所启动,经生理和心理器官的作用而产生的一种对异性的欲望。这就是佛家对爱从哪里来及爱的实质的透视。从爱产生于无明,爱是一种欲望或意欲这两个命题着眼,则被世人视为至珍的爱情必然是虚幻的,它所带来的必然是人生的痛苦和世界的祸患。在佛家看来,"爱与欲相应心恒染著",人的执爱和贪欲,正是造成人生痛苦和社会苦难的两大直接原因。佛家所指人生八苫中,爱别离、求不得、正取蕴、怨憎会诸苦,都包含着两性之爱的痛苦。
  既然爱情是虚幻的,爱情的结果是痛苦,那么人们向往爱情,追求爱情,贪恋两性之欢,就是人生的极大迷失。所以佛家说:"人生无少长,颠倒是情痴",无论青春年少,还是垂垂暮年,只要不了解世界和人生的实相,不明白爱情的虚幻,堕入情网,放纵爱欲,就必然会遭致人生的颠倒,误人生命的歧途。
  佛家所勘透的爱情的虚幻性,主要体现在两个方面,一方面是爱情的无常性,一方面是爱情的虚假性。
  爱情的无常性,又存在两种具体表现,第一种表现是男女双方的爱情被无常事件所中断,给当事人造成极大的身心痛苦。《红楼梦》中有一首著名的好了歌,其中有几句歌词唱道:"世人都晓神仙好,只有姣妻忘不了,君在日日说恩情,君死又随人去了。"这几句歌词可以说是对爱情无常之因的很好揭示。在佛家看来,人生无常,生命无常,表现于人生,以生命为基础的爱情又焉得不无常。一对恋人,或一对夫妻,无论他们是怎样的两心相悦,欢好无猜;无论他们的爱情是如何的丰满浓厚,矢志难移,他们的爱情都是虚幻无常的,不能自行主宰自己的命运。因为他们的生命是无常的,是脆弱的,任何一方生命的结束,都会使他们之间的爱情中断,而这种可能性存在于人生的每一刹那。80年代初在中国上映过一部由日本著名影星栗原小卷主演的影片《生死恋》,片中女主人公夏子本来有一男友,两人相处得很不错。但一次偶然的机会,夏子认识了男友的朋友大公,两人一见钟情;夏子心中爆发出不可遏止的恋爱激情,这种激情是她过去从未体验过的。她决然冲破种种心理障碍和世俗道德,投入大公的怀抱。两人深情缱绻,倾心相爱,相互以对方为自己生命的唯一。在他们正准备结婚的时候,大公被派公差,但他们日月鸿雁往来,书信传情,真可谓如胶似漆,感人至深,你很难不承认他们之间的受会天长地久。但就在大公将要结束公差返家与夏子重聚的前夕,一次偶然的事故,夺去了夏子的生命,从而使他们之间的爱情,顷刻之间化为如烟往事,从此大公的生命,便沉入了痛苦的无底深渊。这就是爱情的无常,就是爱情基础的脆弱易塌,就是爱情表现的虚幻不实。在实际生活中,除了死亡带给爱情以无常以外,其他的社会因素的干扰,也会造成爱情的中断。根据佛家的观点,社会是一个大的因果作用场,人生存于其间,就必然会受到这个作用场的影响和支配,因而爱情就不可能仅仅是两个人之间的事,很多外界因素,都可以改变某一爱情的方向和命运,使爱情充满无常况味。在中国家喻户晓的梁山伯与祝英台的爱情悲剧,就是这种情况的典型:祝英台女扮男装,离家求学,结识了书生染山伯。二人同窗共读,同室而眠,感情至深。祝英台暗恋梁山伯,梁山伯却不知祝英台是女儿身。后来祝英台奉父命返家,梁山伯依依相送,祝英台向梁山伯暗许终身。当梁山伯明白祝英台是个女子,赶到祝家求婚时,却因家境贫寒而遭到祝父的拒绝。梁山伯相思成疾,又得知祝家正把英台许配他人,便一病而止。英台闻讯,也自杀身亡。一场感天动地的爱情,就这样活活夭折。虽然传说中有梁祝二人死后化蝶,终成眷属的结局,但那已经是后人的美好想象和愿望了。
  爱情的此种无常性,在牛郎与织女,许仙与白娘子之间所发生的轰轰烈烈的爱情中也表现得十分鲜明。
  爱情无常性的第二种表现是爱情难以恒著。从古至今,不知有多少以信誓旦旦为始的爱情,最后以中途变异告终;不知有多少浓甜如蜜的两性之恋,最后变得寡淡如水,苦涩如茶。汉代著名文人司马相如,以一曲凤求凰拨动卓文君的情弦,使卓文君毅然抛弃巨富之家,冲破伦理规范的束缚,跟他一道私奔,到成都过当垆卖酒的贫穷生活,这在历史上一直传为佳话。但事实上,他们后来的爱情生活并不美满,司马相如后来移情别恋,又爱上了一位茂陵小姑娘,使卓文君心灵遭受了极大的创伤,写了一首《白头吟》诗与司马相如诀绝:
  皑如山上雪,皎若云间月。闻君有两意,故来相决绝。今日斗酒会,明日沟水头;躞蹀御沟上,沟水东西流。凄凄复凄凄,嫁娶不须啼;愿得一心人,白头不相离。竹竿何姆姆,鱼尾何筵筵。男儿重意气,何用钱刀为!
  以司马相如和卓文君之间那种在特殊背景下产生的爱情尚难持本,又何况一般人的爱呢,"一心人"实在难求,所以人世间便充满了爱情无常的悲剧和对爱情无常的嗟叹:“花红易衰似郎意,水流无限似依愁”,"那一天,你对我说,永远地爱着我,万语和千言,随浮云掠过。"
  其实,在爱情中容易变心的并不仅仅是男子,痴心女子负心郎的爱情悲剧模式是由古代男女地位不平等决定的,而在今天,女性有了独立的经济地位和社会地位,爱情难以恒著的特点在她们身上也表现得相当充分。笔者就认识这样一位姑娘,隔不多久便看到她换一个对象,而每一次恋爱,她都是那么沉醉,那么投入,宛如初恋,显得十分纯情。像这种情况我们很难说她不是在爱,而只能说,爱情无常。按佛家的观点,无论男女,爱情都是一种欲望,而欲望是无止境的,每一个爱情对象却是有限的,所以爱情从本质上讲就不可能恒著,人们常讲"婚姻是爱情的坟墓",这话用佛家的观点评判也不能说没有道理,热恋中的情人,往往把婚姻视为永久保持双方爱情的社会形式和保障条件,但事实上,婚姻是对爱欲的无限性的一种社会法律和道德制约,相爱着的恋人一旦结婚,就意味着彼此爱欲已经全部实现,婚姻对双方的爱情便失去了新意,而成为爱情减弱和淡化的场所。所以现实生活中的婚姻不是以平平淡淡的形式维持,就是以破裂告终,热情如初的夫妻实在难见。
  再从西方几种有关爱情起源的阐释看,所谓爱情的基础也是虚幻脆弱的,满含无常变易的基因。第一种被爱神之箭射中的爱,连当事人自己也无法说情、不能自主,其产生本来就很偶然和突然,带有很强的受欲随机冲动的无常意味,缺乏深厚的感情积淀和理性根基。因而来得突然去得也快。第二种以渴望整体性为心理基础的受,必须有一个基本前提,即建立爱情关系的双方恰好是被分开了的整体,一方恰好是另一方缺失的那一半。然而在实际现实生活中,天造地设的一对是不存在的。人们往往多次恋爱,多次结婚,不是对无数的异性充满爱欲,就是直到死都末真正找到能与自己完全融合的那一半。第三种向往善、找好人的爱,大大缩小了爱的内涵和强度,这种两性关系太过冷静平淡,事实上完全经不起强烈的爱情诱惑的冲击。现实生活中有很多原先以为自己找了一个值得爱的好人,就能定下心来安安稳稳过一辈子的人,后来往往会因为又遇上一个所谓"真正能够让自己触电的人",不是独自在内心挣扎得苦,就是闹离婚,给自己的生活造成很大的麻烦和痛苦。而所谓"好人",其实往往并不被人爱,他们的默默奉献、殷勤呵护,常常被视为没性格、没脾气、没情绪,缺乏爱的震撼力。更何况好人也是相对而言的,今天认为是好人,明天可能觉得烦人;第四种将对象理想化的爱,更是虚幻。以不现实的理想和想象来塑造对象,提升对象,只能维持于爱情的初期,而一旦双方距离缩短,彼此面目看得清清楚楚,对象的凡人特征就会暴露无遗,使人产生幻灭感。现实生活中哪一个正在热恋中的人不是把自己的恋人看成白马王子或白雪公主?然而哪一个人一生中又真正拥有一个白马王子或白雪公主,实际拥有的只是一个存在这样或那样毛病的凡夫俗女。第五种因为自恋而产生的爱,其虚幻无常性也自不待言。当爱的追求者一旦获得了被追求者的回应,从对方的爱的回报中确证了自我,实现了自我,满足了自恋欲和征服欲,这种爱也就失去了生存的价值和条件。所以持这种心理角逐于情场的人,都是以征服的异性多为荣耀,他们的爱当然就谈不上专一恒著了。事实上,真正能在人心中长久保留,被人反复咀嚼,反复沤歌的爱,都是那些意犹未尽,中途夭折或未能实现的受,包括单相思。因为在这种爱中,爱欲没有获得满足、获得宣泄,因而永远保持着欲望的张力。
  爱情虚幻性的另一方面体现,是爱情的虚假性。在世界上,绝对清纯,不含任何杂质和功利目的的爱情是没有的,每一个人被爱的条件,除属于自身内在的思想智慧、形象、气质风度、人格品德之外,很多是由世俗的外在利欲目标组成的,如名声、地位、财产、出身等等。因而爱一个人,往往便是爱这个人的条件,而一个人被爱,也往往不是因为自己的内在条件,而是因为自已的外在条件。如我们今天的男女青年找对象,考虑的往往首先是对方的工作单位,社会地位,工资高低,家庭状况,有无住房等,条件不符者,纵是人品出众,一概免谈。因此,在很多情况下,所谓爱情并不是两颗心的碰撞,两个灵魂的呼唤,而是双方社会条件的比较,这就使爱情带有很大的虚假性。据佛经中讲,在释迦牟尼的众多弟子中,有一个弟子在上街托钵化缘时,来到一家私娼的门口,私娼看见他,心生欢喜,就把他迎到家中,并摆上美酒佳肴款待他。这位年轻的修行者尝到了甜头,于是常常到此乞食,终于为私娼的丰腴的肉体所诱惑,不由自主地爱欲烧燃,堕入了情网。修行者对私娼说:"我真希望和你这样美丽可爱的人永远生活在一起。"谁知私娼听过他的表白后回答说:"你如果真心爱我的话,就得拿山珍海味、名贵的香水、美丽的花饰、华丽的衣服送给我,从此我将永远属于你。"修行者为难地说:"我没有任何财宝,我身无分文,我唯一能给你的,只有我的身体。"私娼听说他没钱,立刻生气地说:"你真是一个没出息的家伙,快滚出去!"
  佛家讲这个故事的目的,意在告诉我们,爱是虚假的,不值得追求。那个年轻的修行者经不住诱惑,自以为找到了爱,使自己坠入情网。殊不知私娼爱的是钱,根本不是他,勾引他,是为了从他那里获取钱财,而一旦目的落空,就原形毕露,一脚把他踹开,使他蒙受了被虚假爱情欺骗和愚弄的耻辱。在我们当今的社会生活中,由于商品大潮的兴起,崇尚金钱之风十分盛行,使追求纯真爱情的理想主义爱情观受到了极大的冲击,真情失落,假意肆行,正成为两性关系中的通病。一些暴发户,金钱在握,便掏钱买笑,扮成白马王子、而不少女青年,因为爱钱,便傍大款,虽然并不爱对方,却津津有味,煞有介事地谈情说爱,即使对方年纪可以做自己的爷爷也毫不汗颜。还有一些女青年,因为热衷于出国,便千方百计交洋朋友,嫁个老外好出国。这种虚假的两性之爱,是很难有所善终的。
  爱情是虚幻的,在情欲驱使下追求虚幻的爱情;就会迷失人性的真实,在无明愚痴中陷于永不超脱的痛苦泥沼;或饱尝摧心裂肝的单相思之苦,或低回彷徨于失恋的悲忿,或经历生离死别的折磨,或担惊受怕于被恋人抛弃,或揣揣不安于婚姻的维系,或内心撒裂于多角恋情,或蒙受耻辱于爱人的不贞,或遭受愚弄于情场老手的欺骗……。不仅如此,被情欲所迷惑的人,又往往会恣意妄为,导致巨大的社会恶果:
  有人因为得不到某人而杀某人;有人因为嫁不成或不愿嫁某人而自杀;有人为了满足情欲而贪污盗窃、抢劫行骗;有人因为被色情所述而出卖情报,泄露机密;更可怕的是,有权有势,对社会、对国家举足轻重的人放纵情欲,迷恋爱海,就会引发社会和民族的灾难。如吉希腊时期著名的特洛亚之战,就是因为特洛亚王子帕里斯劫夺希腊著名美妇,斯巴达王的妻子海仑而引起的,历时十年之久,给社会和人民带来了巨大的灾难。可见,所谓爱情,实在是情痴,不仅使人生颠倒迷乱,而且便社会,便世界变得颠倒迷乱。


  爱从哪里来
  在美籍俄罗斯现代作曲家斯特拉文斯基的歌剧《浪子的历程》中,情场老手、放荡浪子汤姆·雷克维尔轻松地回答了一群妓女在魔鬼授意下的嘲弄性盘问,但当最后被问及什么是爱时,却顿然哑口无言:
  幽灵:
  最后一个问题:爱是……
  雷克维尔(旁白);
  爱
  这宝贵的词像一块灼热的炭,它使我难以启齿,使我的灵魂恐惧。
  幽灵:
  不回答?我的学者答不出来?
  雷克维尔(激烈地):
  是的
  我无可奉告。
  这里所讲的爱,是指发生在男女两性之间的那种恋情。雷克维尔虽然经常被爱并欣然以爱回报,但他却回答不出爱是什么。其实这也不能怪他,在我们的生活中:谁没有爱过或被爱过,谁没有堕大过情网,谁没有耳闻目睹过形形色色的恋情事件,然而谁又说得清爱是什么?就连那些最富激情和体验的浪漫诗人,在咏颂爱情时,也只能用华丽的词藻堆砌似是而非的形容,或对爱情的外在表现作出优美的比喻。请看中国当代女诗人舒婷《致橡树》中对爱情的表达:
  我必须是你近旁的一株木棉,
  做为树的形象和你站在一起。
  根,紧握在地下,叶,相触在云里。
  每一阵风过,我们都里相致意,
  但没有人
  听得懂我们的语言。
  你有你的铜枝铁干,
  像刀,像剑,
  也像戟;
  我有我的红硕花朵,
  像沉重的叹息,
  又像英勇的火炬。
  我们分担寒潮、风雷、霹雳,
  我们共享雾霭、云霞、虹霓。
  仿佛永远分离,
  却又终生相依。
  这才是伟大的爱情,
  坚贞就在这里:
  不仅爱你伟岸的身躯,
  也爱你坚持的位置,脚下的土地!
  从这首曾经广为流传的爱情诗中,我们可以体察到作者对爱情所持的价值倾向和追求态度,但对作者所持此种爱情态度的依据,即爱情究竟是什么,我们从那大量的象征和比喻中还是看不出来。可见爱情是什么的问题,确实非平常人所容易回答。以致《情爱论》一书的作者瓦西列夫在提到爱情时,也只能从表现特征上将爱情表述为"像一道看不见的强劲电弧一样在男女之间产生的那种精神和肉体的强烈倾慕之情。"但这又是什么呢?
  实际上,关于爱情是什么的问题,是一个追根究底的问题,它询问的是爱情的本质,也即爱情产生的动因,爱从哪里来的问题,而对这样一个深奥问题的回答,只有那些人类历史上屈指可数的大思想家们才能冒险一试。但可惜他们的解释,本身就是悬殊甚远
  古希腊诗人赫西俄德在《诸神谱系》里讲到,最早有四位神祗从混沌的深渊中诞生,金发的爱神埃罗斯就是其中的一位,其他三位分别是混浊之神、大地之神、死神。爱神的名字象征着宇宙被分开的各个部分的动机、意向和结合,天地万物都是在他的参与下发生的,他拉起生命之箭,射穿了地面的“冷漠的胸膛”,于是"褐色的地表便覆满了一片膏腴的葱绿";他向一对泥制男女的鼻孔里吹进了一股气,给他们带来了"生命之息,他用他的金箭射中谁的胸腾,谁就会堕人爱河。这是从神创论的角度来解释爱情的起源和动力。古希腊戏剧家阿里斯托芬则从人们对整体性的渴望来解释爱的产生动力和性质。他引述一个古代神话来支持他的观点:在人类之初地球上生活着三种性别的人,即男性、女性、阴阳人。这三种人最初都是球形的,每人有四只手、四条腿,在颈项上长着两个同样的脸和一个能够转向背面的头。他们骄傲而有力量,他们攻击神灵,被打败了,本来要被灭绝,但由于宙斯的仁慈,为了人类继续对神崇拜和祭祀,他允许人类继续生存下去。不过为了杜绝人将来再造反的可能性,他通过把球形的人从中剖成两半来削弱他们的力量,并且警告说,如果他们再敢傲慢无礼的话,就将把他们再一分为二,让他们只有一条腿跳来跳去。
  人类的球形祖先本来是不存在爱的,只有在人被截成两年以后才有了爱,因为每一半想念被分开的另一半。无论什么时候,当这一半碰到另一午时,他们就紧紧拥抱想要再快到一起,谁也不能使他们分开。他们为了不再分离,甚至不去寻找食物,人类就这样渐渐地饿死了。宙斯于是起了慈悲心,他把人的生殖器移到前面,便男女可以借交媾来产生新的后代。而先前生殖不是通过男女交媾发生的,而是"排在土里,就像蚱蜢那样",因此,阿里斯托芬说:爱本身"只是对整体的欲望和追求的简称。"
  古希腊哲学家柏拉图借传奇人物苏格拉底之日对阿里斯托芬的观点进行了否定,他说:"爱并不是对于另一半或全体的欲望,除非另一半或全体恰好是善。因为人们宁愿砍去手足,如果他们觉得这些都分是坏的话。"因此,如果爱仅仅是对好的一半或好的全体的欲望的话,爱的推动力就是一种对善而不是对完整的渴望了。所以柏拉图说:"爱是一种想永久地拥有善的欲望。"
  美国现代自然主义哲学家桑塔雅那在柏拉图思想的基础上,对爱情和爱情的产生作了进一步理想主义的解释。他认为,所有配称之为爱的,都必须有一个理想的目标,爱人们各自在对方中寻求"一种本质上是永恒和无限的理想形式的体现"。例如,如果一个男人爱上一位金发女郎,他之所以这样做,是因为他的心灵被完善的金发美人的理想俘虏。这位男子真正爱的正是这个理想的目标,而不是这位"未修饰和偶然的女性。"桑塔亚那认为,理想化的对象是通过人的想象来创造的;没有想象就不可能有爱。想象不仅创造了人的理想,而且能够把被受者放到理想之下。因此,爱情产生于想象,爱就是一种对本来只是一个自然对象的理想化,就是一种对不可企及的理想目标的想象的追求。
  与众不同的是,奥地利精神分析大师弗洛伊德以人的自恋心理来解释爱的产生和爱的本质。"他认为,每一个人在婴儿阶段,都有一种天生的自恋倾向,这是婴儿作为一个生物试图继续活着的生命功能。婴儿需要被满足,需要被保护和照顾,而婴儿也总是获得满足和受到保护与照顾,这无疑促进了婴儿在成长期的自恋倾向并发展为儿童的自我中心意识。弗洛伊德说,人的第一个异性恋爱对象是自己的母亲,但动机仍然是自恋,因为母亲最能满足他被保护的需要。但是当儿童自我中心意识进一步发展时,不可避免地会与外部世界发生冲突,碰到种种障碍,外部世界以教育和社会规范的形式迫使儿童放弃他的自恋。儿童慢慢认识到他在这个世界上是不那么重要的,父母、老师和其他人都要求他改变他原来的自己而服从某种外界要求。当儿童便自己认同于外在的要求时,他就建立起了一种"理想的自我。即他应当成为什么样人的概念。"虽然理想自我的建立是源自对环境压力的屈服,但是一旦理想的自我由外部强加转为内在化时,人就可以用它来给自己提供一种新的自恋的爱,即通过实现理想来实现自我,在理想的爱人那里找回自我,通过爱的"对象的回应来满足自我被爱的欲望。因此弗洛伊德总结说,所有的爱都可归之于一种被爱的欲望,对于别人的所有兴趣都只是满足自爱的一种间接手段。
  以上几种思想大家们对爱情产生的动因和爱情本质的表述虽然显得有点抽象深奥,但其实说穿了也很简单,也还是对寻常男女恋情心理体验和表现状况的概括
  其一,被爱神金箭射中而发生的神秘爱情,也就是我们平时常讲的那种连自己也说不清道不明怎么会产生或何时产生的那种爱情。这种爱情的理性成份最少,爱者仿佛是不由自主、身不由己地就开始爱了,或是某一天晚上躺在床上悄然发现某个人的影子挤进心里挥之不去,或是一次偶然的邂逅,就电石相击般迸发出倾心迷恋的火花。现实中常可见到这样一些姑娘:她们平时桀骜不驯,经常嘲弄男性,一副没一个看得上的架势。但某一天,你会发现她们突然变了,不是在上班时间情意绵绵、软语生香地不停打电话,就是心烦意乱地盼下班,要不就是如火如茶地狂热追求起某男来。这些情感的变化都不是她们自己所能讲清楚的,因而最好的解释自然就是被爱神的金箭射中了。
  其二,阿里斯托芬将爱情的产生归纳为人对整体性和完整性的渴望,其实是基于这样一个明显的事实:即人类是划分成男性和女性的,男女两性有各自的优缺点和功能,而人类的生存和延续必须通过两性结合的方式和功能互补的方式才能实现,在这种生物因素和社会因素的内在作用下,与异性缺乏交往,没有获得异性关注和关怀的人,都会产生一种强烈而无法排遣的寂寞孤独和空虚感。如一首歌所唱的:
  不知道为了什么,
  忧愁围绕着我。
  我每天都在祈祷,
  快赶走爱的寂寞。
  这种孤独寂寞后面,隐藏的是男女之间相互吸引、相互渴望的既是本能的又是社会的心理。我们在实际生活中也常说,男人离不开女人,女人离不开男人,男人的一半是女人,女人的一半是男人,只有男女结合,阴阳互补,才构成一个完整的生活世界。而没有结婚或缺乏爱情生活的男人女人,则被视为不完整的人。男女都是这样,在尚未找到自己的爱情对象之前,在青春初萌的年纪。他们就会产生对异性的爱慕和渴望,产生性孤独感,而当到了社会认同的该恋爱结婚的年龄还处于性孤独状态,他们就会感到心慌。这种两性之间所产生的强烈结合倾向不被解释成对整体性和完整性的渴望又解释成什么呢?不用回归初始状态的神话来象征又该如何诠释呢?
  其二,柏拉图所谓爱是对善的渴望,应该是对现实生活中这样一种两性心理的概括,即找一个好人。平时笔者与一些朋友摆谈,当谈及婚姻爱情这方面的话题时,常可听到这样一些话语:"找一个好人"、"好好过日子就行了"、“他(她)是一个好人”、"他(她)心好,对我挺不错的。"在这些有关两性关系和情感的话语里,不包含强烈的恋情冲动,不包含热烈的倾慕思念,也缺少滚烫的生理吸引,有的只是冷静平和的对善的接纳。当然,这只是在婚姻范围内那些极普通的人对两性关系所产生的体验和所持的态度。而在婚姻范围之外,在那些内心世界很丰富的人之间,对善的渴望就形成某种共同精神倾向的交流,感情上心有灵犀一点通的默契,情心维护的遥遥思慕,不带任何的占有欲。而柏拉图以渴望善为内核的爱情理想正是不带肉欲的精神恋爱。不过:这种爱情在现实生活中的真实程度如何一直存在很大的争论。
  其四,桑塔亚那所表述的爱情是通过想象对某一对象的理想化,说穿了就是我们经常挂在嘴边的那句口头禅:"情人眼里出西施。"凡是经历过爱情的人应该都有这样一种体会;我们对爱情都有一种理想主义倾向,当我们最初爱上某一对象时,开始通常是被对象的某一特征所吸引,但由于彼此之间还存在一定距离,特别是在单相思的情况下,我们便往往是在观念上不断塑造我们的对象,在想象中使其愈来愈美,愈来愈好,愈来愈接近于我们心目中固有的关于某类异性的理想。而我们对该对象的思慕也因此而愈来愈强烈和难于克制,认为该对象就是我们的唯一,甚至愿意为之做出很大的牺牲。而其实,被我们朝思暮想,热烈爱恋的对象很可能本身是个极普通、极平淡、甚至极庸俗的人,但在被我们的想象所包装和理想所滋润的一段特定的时期里,该对象就是我们眼里和心中的西施。而当我们与对象有不更多的接触和了解,或分别多年,在我们的思想情感有所变化之后再次相逢,才会发现对方原来不过如此。
  其五,弗洛伊德揭示的爱情中所蕴含的自恋心理,在现实两性关系和爱情表现中非常普遍,人们在选择和寻找自己的爱慕对象时,往往要在心中掂量彼此是否相配,衡量自己是否配得上对方,这里面就包含着对自己的某种肯定或否定。生活中不少自我感觉良好的男女青年,都把找到一个满意的对象视为自我实现的一种证明,通过爱的回应证明自己的风度、气质、形象、才华、地位、名声等等。因此,当一个众所公认的优秀异性接受了自己的追求,便欣喜万分,感觉得天高地洞,自己高大了不少。而一旦自己的追求被拒绝,便悲观绝望,深感耻辱,愤愤不平,总想弄清自己哪点配不上对方。个别极端者因为想不通,不是心灰意冷,丧失自信自残自伤,就是丧失理性,恶意报复,以挽回所谓的面子。这些爱情表现的实质正是自恋。不希望回报的爱是极少的,除非他太不看重自己。当一个人发出第一封倾吐衷肠的情书后,必然便是在焦虑、揣揣不安和强烈期盼中度过未获回音之前的时光,因为这关系到他的命运,他的荣辱。人们常说,恋爱就是两性间的征服与反征服。有不少人就专以征服异性为乐,征服的对象愈优秀,难度愈大,自我实现的快感也就愈强。笔者就常听到一些人吹嘘自己在情场上如何得意,当他们在吹嘘自己的战果时,也就是在刻意炫耀和抬高自己。而对被征服者究竟存有多少爱意和真情,却实在说不出来。这是自恋心理在两性中的庸俗化。
  依笔者的想法,以上大思想家们对爱从哪里来和什么是爱的回答已经近乎完善,包容了几乎所有的爱情心理和现象,然而以佛家的眼光衡量则未必然,佛家以更深刻的智慧,对爱的产生动因和实质作出了发人深省的剖析——


救世情怀 >

  雷锋精神佛中寻
  十余年前,笔者到上海出差,对上海人吃东西的口味颇不以为然,什么菜都做成甜味,吃着觉得不送饭,但对上海人乘公共汽车的公德,却有极良好的印象,妇孺老幼上车,必有年轻人起立让座。在这种良好风气中,笔者亦自觉受到熏染,见有年长者上车没有座位,也主动起身让座,此后,笔者一直未再去过上海,不知此种良好风尚是否保持依旧,但在笔者居住的城市,此种风气却是荡然无存。
  一次笔者怀抱婴儿乘公共汽车,车行摇晃,立脚不稳,怀中婴儿饱受挤压碰撞之苦,啼哭不已。车上坐着的不乏年轻力强之人,但尽皆视若无睹,坦然安坐,无一人愿意起身相让。好不容易附近有一乘客离座下车,笔者刚想移过去坐下,冷不防又被一健妇捷足先登。因此笔者不由得时常在想,被当今世人不屑一提的雷锋精神,是否有重新发扬光大的必要呢?
  其实,当年上海人乘车主动向妇孺老幼让座,这就是一种雷锋精神,而这种精神在笔者看来与佛家普渡众生的无私奉献和牺牲精神是斗脉相通的。对于雷锋精神;近几年来颇有争议,不少人认为提倡雷锋式毫不利己、专门利人的精神是对个人精神的压制。不利于张扬自我人格。笔者以为,这话对于那些将学雷锋庸俗化、形式化、强制化的做法和行为或许不无道理,但如果我们把雷锋精神看作一个心灵高尚者发自内心的对艰难困苦者的关怀和同情,看作一个深具善良心性的人对世人胸怀博大的爱,就像佛家对芸芸众生的爱和布施精神一样,那么在今天的现实生活中,它不仅有发扬光大的必要,而且弥足珍贵。
  在今天的现实生活中,由于商品化大潮的兴起,由于金钱观念的膨胀,由于社会的集体行为逐渐被分工明确的个体化行为所取代,以集体主义理想为内核的雷锋精神不能不说是有所失落。年轻力壮的人乘公共汽车不愿为老弱病残让座尚属小事,更有甚者;遇到人命关天的事竟也无动于衷。
  一镜头一:在某城市公园内,一小孩不慎失足掉入湖时,小孩的母亲惊慌呼救,众多游人悠然围观,无一人愿意主动下水相救。有两个年轻小伙讨价还价,直至小孩母亲开出足够数量的酬金,他们才入水把小孩教起,但小孩已差点抢救不醒。
  镜头二:在某长途客车上,一伙歹徒动手抢劫乘客,车上有某单位书记、科长及共产党员数人,但他们只求自保,不敢站出来与歹徒斗争。眼睁睁看着歹徒对一妇女侮辱抢劫后扬长而去。
  镜头三:在某医院,有一外地农民重病垂危,却因交不出医疗费而被医院拒之门外,当病人家属好不容易凑齐医疗费时,病人终因抢救不及时而不治身亡。
  这些片断都是报纸上的真实报道,随手采撷一二,已足见世风确有日下之虑。问题在于世风趋向于自利,人情趋向于冷漠,人心趋向于自保,是否是因为人们的心性和精神已经坚强到不需要任何精神慰藉和交流的程度,人们的生活已经幸福自足到没有任何匮乏,不需要任何人帮助的程度呢?其实并非如此。正如前面我们谈到过的,商品化、世俗化、个性化、竞争化社会的产生,不可避免地将世人抛入了孤独、渺小和无助的境况。人们一方面有强烈自我实现的愿望,有张扬个性、显示个性力量的冲动,但另一方面也深感内心空虚,渴望慰藉,渴望群体温暖。弗罗姆曾经据此深刻地揭示出当代人逃避启由的心理和行为,即渴望自由的人们在争取到自由后又担负不起自由,主动放弃自由。可见,在商品化、世俗化大潮奔涌,在个性力量凸现的社会中,人心是渴暖温暖,需要慰藉,企盼被爱的。试想,当我们自己跌倒了爬不起来,难道不希望有人主动扶我们一把?如果我们遇到危难,难道不需要有人关心帮助?如果我们的儿女不慎掉入水中,难道不亟盼身边能站出一个雷锋?这一切我们都肯定咕要。前不久,笔者一位在学术上颇有造诣的同事不幸患了脑瘤,做了脑手术,笔者与两位同事一道前往探视。他双目因手术暂时失明,看不到我们,但当听出我们三人的声音后,异常激动,眼角竟至渗出滴滴清泪。可见,身处危难的人,是多么的需要关心和帮助,这足以说明雷锋精神并未过时。如果有谁下定认为在今天的社会生活中高扬雷锋精神会唤起人们对极左时期畸形生活和畸形人格的不愉快回忆,那么就换一种做法,让佛家感天化地的超越精神与救世情怀充实和照耀我们吧1只要人们具备了佛家佛不入地狱谁入地狱的大无畏牺牲精神,就不会面对歹徒行凶而身心瑟缩;只要人们像佛家一样,愿为遭遇困厄的人布施一切,人世间困苦危难的崎岖小路就会化为坦荡的大道;只要人们都胸怀普渡众生的宏愿和博大爱心,人类群体生活就会增添无穷的温暖。
  这里借用一句歌词作为本章结束:
  只要人人都献出一点爱,
  世界将变成美好的人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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