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明五溪遗民僧考
明末中原、西蜀战乱,天下扰乱而五溪粗安,南明永历帝乃驻跸湖广武冈、贵州安龙,五溪遂成为南明永历王朝的政治文化中心。于是中原、西蜀之禅师纷纷入五溪,特别是临济禅宗天童圆悟一系的子孙更是人多势众,人才济济。他们在五溪地区创建禅寺,培养弟子,弘教开宗;南明亡后,士大夫又多逃禅出家,他们或著述直指心源,或咏歌超然物外,或祝发出家以全其志节,复大振五溪末世之宗风,遂使五溪禅宗佛教盛极一时,佛教寺院遍布各府、州、县,直至穷乡僻壤,佛教典籍文化灿烂辉煌,明季贵州佛教之鼎盛,在五溪历史上可谓空前绝后。
随着五溪佛教的鼎盛,明末清初,湖南出现了桑正、象崖、灵隐、密印、师林、古源、自彻、天壁、归龙、颖秀、长明、法柱;贵州出现了以语嵩、破石、云石、厂石等人为代表的一批佛教思想家,其人品学问、弘法业绩和佛学造诣,不仅彪炳楚黔两省,冠映西南,即与中原诸佛学大师相比,亦不逊色。其影响所及,不仅限于佛教僧徒内部,而且与当时的主要社会思潮和哲学思潮亦息息相关,其佛教哲学内涵十分丰富,心理分析相当细致,辩证法思想也非常深刻,从而呈现出强烈的时代特色和地方特色。
明末,随着五溪佛教的繁荣,特别是明末五溪佛教出现鼎盛,境内佛教名山纷纷涌现,随之兴隆繁盛,延至清代而不衰。著名者,在湖南有辰州龙泉山、辰州凤凰山、浦市天云山、沅州明山、沅州马瑙山、沅州虎榜山、中方玉屏山、黔阳广福山、黔阳龙标山、黔阳蟠龙山、洪江嵩云山、洪江回龙寺、会同旗山、武冈云山、绥宁波罗山等;在贵州有:黔东梵净山、思南中和山、铜仁六龙山、万山中华山;黔东南的施秉云台山,镇远云台山、黎平南泉山等。这些佛教名山,大多派属禅宗,与禅师开建或中兴有绝大关系,如在湖南,有颖秀与龙泉山,长明与天云山,师林与马瑙山,密印与广福山,古源与龙标山,自彻与嵩云山,归龙与明山;在贵州有:妙玄与梵净山,无相与六龙山,慈济与云台山等,名僧与名山可谓共传不朽!
匡国公皮熊将军
皮熊(1580—1662),字玉山,贵州铜仁人氏。原籍四川临江人。父为铜仁贾,遂家焉。幼育于罗氏,冒姓罗,名联芳。既显,乃复本姓。以行伍起家,历授援剿副总兵。
弘光元年(1644)甲申,擢都督佥事充总兵官,提督贵州军务。时天下扰乱,贵土粗安,皮熊通文墨,知名义,能以节制治军,不为民扰,土、汉安之。
永历元年(1647)丁亥五月,皮熊恶刘承胤之奸,欲迎驾,未果。张先壁入贵,开屯镇远,皮熊据贵阳自守。八月,上由武冈奔柳,道苗峒走靖州、古泥中,远近不知上所在,贵土惊扰。韩王□□者以失国迁流侨居贵阳,皮熊厚奉之。王纳皮熊女为妃。王故出入患难间,稍习戎伍,恒挟关、陇健儿自随。至贵,颇招募成军,及是,遂有监国心。皮熊亦以乘舆蒙尘为疑,谋之杨鼎和、范矿、冯,踌蹰未果。已而上出怀远,间道遣诏谕皮熊,事遂寝。然已藉藉传闻。廷臣以是为皮熊罪,熊勿知也。皮熊援覃恩求封诰,中书舍人吴其雷当直草制,有“丸泥封谷,夜郎自大”语,皮熊乃奏白:“流言无根,污辱臣节,乞赐改正。”上从之,而心犹弗善也。张献忠掠地至黔,黔中初受兵,军民汹惧。都御史杨鼎和、御史冯匡掉先走,遂至惊溃。皮熊素与水西安氏交好,得其欢心,退屯陆广,与安氏犄角。贼至,不能留,皮熊复入贵阳。贼自毕节入滇,黔土少靖,用是积功,封匡国公。皮熊以韩王事,重为上所疑厌。皮熊故坦易,王亦轻率,往往因王入奏,叙将士劳,求升赏,朝廷类多不行,以是视诸将权藉尤轻。皮熊亦以身为守土帅,无恢剿任,遂拥兵晏居,不与粤、楚战争事。黔之东北陬,与楚塞犬牙者,马进忠、张先壁、郝永忠、王进才往来屯合。平越、都匀间,则有张登贵、莫宗文各拥部众屯聚,皆躐封伯爵。其西接蜀、泸,则杨展、王祥时往来掠食。皮熊藉居中以自安,而地逼粮少,亦莫能自振,惟联络土、汉,保境自固而已。
永历三年(1649)己丑十一月,孙可望自滇出,张先壁、王进才皆为所并,皮熊亦不能与争,而不欲下之,遂偕韩王退屯水西,安氏纳之,孙可望莫能致。居数年,韩王薨。
永历五年(1651)辛卯,孙可望出贵州,马进忠、王进才、张先璧皆附可望。宣平侯杨展不屈,战败,遇害。孙可望遂攻王祥于遵义,杀王祥,并其众。匡国公皮熊奔水西。
永历十一年(1657)丁酉,吴三桂师入黔,而与皮熊誓约,欲相机收黔以待时。水西、姑阳下之,安坤迎降。吴三桂既陷云、贵,遣使招水西,皮熊祝发於水西之可渡河。
永历十三年(1659)己亥,皮熊祝发为僧,隐水西山中,谋兴复,不克。
永历十六年(1662)壬寅,永历帝被执。有常金印者,与水西宣慰司安坤谋反。皮熊亦使蜀人陈进才给放劄付,招集部曲。事泄,皮熊走避乌撒。
康熙四年(1665)乙巳正月,吴三桂灭水西,皮熊被获。
康熙五年(1666)丙午,吴三桂大发兵攻水西,灭安氏,皮熊被执至滇南,伉直不屈,粒米滴水不入口,诸降将往省之,皮熊慷慨论辨,称引古今忠义,追叙国家败亡之故,凡八日夜,语不绝声。忽反手据床,舌蹇,大叫一声而绝。
《小腆纪传补遗》云:“皮熊,字玉山,临江人。父为铜仁贾,遂家焉。以功封定番伯,镇贵州。孙可望攻黔,(皮)熊为所败,遂隐居新添山。复之水西,依女夫张默。(张)默为宣慰司安坤师也。(永历十一年)丁酉(1657),王师入黔,(安)坤迎降。(皮)熊祝发於水西之可渡河。永历十六年(1662),既永历帝被执,有常金印者,与(安)坤谋反。(皮)熊亦使蜀人陈进才给放劄付,招集部曲。事泄,(皮)熊走避乌撒。吴三桂执至云南,时年八十余,背立不顾命。诸降将往省之,(皮)熊称引古今忠义,追叙国家败亡之故,词意慷慨,积十三日不食,死。”
《存信编》卷五亦云:“(皮)熊於(永历十三年)己亥年(1659)祝发为僧,隐水西山中,谋兴复,不克。康熙四年(1665)正月,吴三桂灭水西,(皮)熊被获不屈死。”夫既已出家,仍不忘复国,全谢山所谓“易姓之交,遗民多隐於浮屠,其不肯以浮屠自待宜也。”语见《退翁和尚第二碑》,观皮将军事而益信。
天问禅师郑逢元
茂龙天问禅师(1613—1689),俗名郑逢元,字天虞,又名天瑜,贵州平溪(玉屏)人,明崇祯癸酉科(1633)中乡试举人。永历时期,任太仆寺卿,加尚书、左都御史、兵部右侍郎、吏部左侍郎、都察院御史,总督滇、黔、楚、蜀军务。入清后,祝发滇之昆明宝台山,法名天问。后缁衣返里,隐居岑巩县茂龙塘。郑逢元为明重要官僚,后为遗民僧。清人所作传记曾叙述他抗拒清经略洪承畴屡次征聘,出家正是拒绝仕清的表现。称赞“其生平忠孝大节实足壮山河之气,与日月争光”。《锦屏破石卓禅师杂著》、《敏树相语录》、《灵隐文语录》都有可供研究其逃禅过程等问题的材料。这对于研究明末遗民的归宿问题,也有意义。
天启五年(1625),熊侍郎明遇忤魏忠贤,谪戌平溪,于玉屏紫气瑞雪寺中讲学,并建“鸿雪草堂”。玉屏紫气瑞雪寺,在城西,始建于明成化间。熊明遇激赏郑逢元於诸生中,授以诗文法。熊明遇,字良儒,号坛石,江西进贤人。万历二十九年(1601),中进士,天启元年(1621),官南京右佥都御史、提督操江。天启五年(1625),被宦官魏忠贤党所陷,调戌平溪,历时三年,其间修《平溪卫志》。崇祯元年(1628)返京,任兵部侍郎,晋刑部尚书转兵中尚书。
崇祯六年(1633)癸酉,举贵州乡试。
崇祯十六年(1643)癸未,以副使加参政,监滇黔楚蜀粤五省军。
隆武元年(1646)丙戌四月,有僧查显仁,与两门徒游食于黔之平溪(今贵州玉屏)、清平(今凯里市清平镇)与楚之晃州(今湖南省新晃县)、沅州(今湖南省芷江县)之间,冒称弘光帝,据沅州道署为行宫,张官设卫。时貴州總督李若星监军郑逢元统兵二十余,又为之抚卫,俨然皇帝制。辰沅道副使徐伟驰文报堵胤锡,堵胤锡闻即曰:“此必假托者。奈何令诪张如是”!乃命监纪官皮熊总兵往辨之;谕以果伪,即擒付有司。监纪皮熊至沅州见兵备道徐伟及貴州總督李若星,皆以为无可拟议。适有四川巡按米寿图以勤王道出沅州,故侍御旧臣也;监纪皮熊遂约郑逢元叩之,因相与谋谒朝见。预戒甲士环集门外,止携亲随数人以进马为名,裹甲藏刃而入。查显仁朱衣幅巾,仅出半面;米寿图拜阶下毕,即启曰:“侍卫退,臣有密语,请得上殿面奏”。左右卫侍环呼“无旨,不得上殿”!米寿图等疾趋直上;出其不意,手揭幅巾,大呼“非是”!亲随即掣刀上殿传呼门外甲士,各露刃弯弓,夺刀争前;捽查显仁衣领而下。缚送辰州司李戴□刑鞫,具吐妖状:即沅州人,姓名查显仁。先是,饷部喻思恂等误以为真,飞章奏闻,廷臣莫决其真伪,议差官探问;未及行。至是,堵胤锡乃疏陈本末,请斩查显仁;并言诸文武官为所惑者,宜置不问。六月中,疏达行在;从之。隆武升郑逢元为太仆寺卿。
永历元年(1647)丁亥正月,永历驾跸桂林,定蛮伯刘承胤具疏迎驾。二月,兵科给事中刘尧珍过武冈。时太仆寺卿郑逢元以催粤饷驻武冈,见刘承胤兵盛,与刘承胤联姻。刘尧珍语讥之。郑逢元惭怒,以告刘承胤;次日,对众拳殴刘尧珍。锦衣卫指挥张同敞至,与御史傅作霖责承胤曰:“尔具疏迎驾,而得罪朝绅,何也”?刘承胤不自安,乃具酒请罪。三月,车驾幸武冈,以岷府为行宫。进封定蛮伯刘承胤为武冈侯。以贵州总督李若星为吏部尚书;太仆寺卿郑逢元升兵部右侍郎,总督川、楚军务。四月,召郑逢元监督羽林军,转太常。
永历二年(1648)戊子冬,晋郑逢元兵部侍郎,总督滇黔楚蜀军务。常与锦屏破石悟卓、思唐敏树如相禅师交往。寻加尚书左都御史。
永历四年(1650)庚寅,孙可望据黔称秦王。郑逢元书《王命论》借以讽喻。适丁父忧,卜葬余庆县城南,奉母居蒲村。与语嵩传裔禅师交往。语嵩传裔禅师《答天虞郑居士》诗云:“山居一室两三橼,折脚锅中煮碧莲。茶熟不逢佳客至,日高独许老僧眠。棒驱佛祖浑无迹,喝验龙蛇别有天。断舌英才曾解玉,休将文字谤逃禅。”又《答天虞郑居士二首》云:“镜花水月草头霜,梦里登楼作戏场。石火光中延客坐,无端逼杀暮云忙。”其二云:“百丈澄潭一老龙,垂丝千尺钓春风。等闲立破三冬雪,笑杀竿头争似弓。”孙可望强迫起郑逢元为官,郑逢元婉辞以书云:“绝裾请缨,温太真之后悔何及;依刘为命,李令伯之陈情可怜。”杜门不出者数年。
永历八年(1654)甲午二月二十三日,为钱邦芑诞辰,同人酿酒,孙可望使者至;山阴胡凫奄(胡钦华)在座赋诗,有“痛哭花前莫相讶,不如往泛五湖船”之句,钱邦芑乃祝发为僧。孙可望怒不已,拘钱邦芑于大兴寺。兵部尚书程源、都察院御史郑逢元二人固孙可望党,且尝为钱邦芑劾罢者也;钱邦芑察其不忘朝廷,乃私结之,教之以言词激发镇将。此辈朴鲁武人无避忌,酒酣耳热,骂孙可望曰:“剥一张贼皮,又生一张贼皮邪”!钱邦芑知其可用也。钱邦芑在修文三潮水祝发为僧,号大错和尚。“知今是而昨非”。遂改寺名“知非寺”。当年寺前竖月石雕碑坊,额刻“知非禅林”四字,并镌石联一副:“举足宜行中正路;入门俱是过来人。”钱邦芑在知非寺住不多久便移居湄潭西来庵,旋迁余庆之蒲村。从此以后,隐居僻处,纵情山水,以诗文自娱。在浦村怪石嶙峋处筑湖建亭,沿湖植柳,结庐以居,名“大错庵”,并在石林丛中摩崖题刻“他山”,“钱开少放歌处”等数十方。
永历九年(1655)乙未,李定国密迎永历入滇南,即孙可望所营宫殿为行宫,奉上居之。永历特召郑逢元,授郑逢元为礼部尚书。时郑逢元为万卷书崖撰诗云:“何年万轴置崖中,下有澄潭照影丰。龙书一时读未尽,携来仍堕水晶宫。”
永历十一年(1657)丁酉春,方于宣启可望曰:“今皇上在滇,定国辅之,人心渐属于彼;臣意请国主早正大统,封拜文武世爵,则人心自定矣”。秋九月,孙可望遂日夜谋犯阙,调练兵马。时钱邦芑为可望拘于大兴寺,心私忧之;孙可望兵部尚书程源与都察院郑逢元过钱邦芑寓,亦深以为虑。钱邦芑知其心事,与之计曰:“今马宝、马进忠、马维兴等三人虽隶可望麾下,皆朝廷旧勋臣,受国恩颇重;彼曾与我言及此事,彼自愤恨,欲图报朝廷而无路也。至于可望标下,惟白文选有心朝廷;我曾与之私誓,决不相负。可望率兵入滇,必用此数人为将;倘得从中用计,图可望如反掌耳。今被幽禁在此,烦二公可为致意之”!程源即商之文选,文选曰:“我矢心不负朝廷,只恐力难济事”。程源曰:“马宝兄弟,有心人也”。文选然之。程源又与郑逢元私见马宝,相约既定。至八月初一日,孙可望誓师发兵,以白文选为大总统、以马宝为先锋,合兵十四万入滇。交水之役,钱邦芑实阴启焉。论功,擢都御史掌院事;马吉翔忌之。时督理晋王军事者,为金维新,秩左都御史,位在钱邦芑上;钱邦芑郁郁浮沈,朝请而已。上入缅后,以僧终;世所称大错和尚云。
永历十二年(1658)戊戌,灵隐印文禅师住住贵州安顺府静乐庵,受贞威将军友政张居士暨阖府官员等请,住紫竹禅院。郑逢元常往参叩,请教佛法大意。黔督台天虞郑逢元问:“禅师每日寻常作麽生?”师云:“披衣吃饭。”郑逢元云:“父母未生前,光景胜妙。”师徵云:“那是父母未生前底光景?”郑逢元云:“不敢妄对。”师云:“又言妙。”郑逢元拟议。师云:“切莫放过。”郑逢元揖而别。
永历十六年(1662)壬寅,吴三桂弑永历於滇南,郑逢元遂祝发於滇之宝台山,法号天问和尚,与丹徒钱邦芑为世外交。事详黄嘉谷所作《郑逢元传》。黄嘉谷《郑逢元传》云:经略洪承畴屡次强迫郑逢元出山,以佐维新。郑逢元以义不可出山,竟然缁衣归里,隐居於岑巩县茂龙塘,孝事老母。门生故吏,罕见其面。尝有诗自述己志,隐然以陶渊明自居。其生平忠孝大节实足壮山河之气,与日月争光。卒年七十六岁。
郑逢元晚年归隐后所作诗集《谷口集》,署名天问撰。雍正年中,玉屏县令东阳杜兆丰及邑子田榕序刊以传。
郑逢元诗选
茂龙塘即事(四首)
结庐云外不须迟,觅险寻幽费苦思。
四面有山堪作障,三方皆水不编篱。
聊将旧案参船子,懒押新诗付雪儿。
翠筱宜人随处是,寒光侵户绿漪漪。
山水多情笑我迟,狂吟随景快人思。
溪翻急湍凫依渚,花发幽香蝶绕篱。
苍鼠窜梁窥燕子,饥鹰穿水掠鱼儿。
闲悠尽付风吹去,漫拥长竿钓碧漪。
老病贪眠日起迟,蹉跎诗酒寄幽思。
闲挑野菜营晨爨,凭插山花伴短篱。
耕欲熟兮常问仆,文於佳处每呼儿。
从容晚眺秋江上,一片微风漾绿漪。
远树尘嚣已觉迟,一番闻见几回思。
山獐畏虎行穿岭,村犬迎人吠隔篱。
鬼谷著书堪号子,宁馨误世莫名儿。
美人不见伤迟暮,徒向河干俟直漪。
江岩架屋,题曰“续骚草堂”,漫赋
石磴幽栖自去年,乡心端不问归船。
半生豪气天涯外,一往仙风阆苑巅。
张旭草狂名播远,杜陵诗圣目空前。
黍离歌后无中秘,梦在琅嬛古洞边。
熙熙攘攘纷纭市,止止行行上下船。
一水绕门门在顶,群山当户户齐巅。
凫鸥伴我不飞远,烟雨侵人欲向前。
况赋灵均悲往事,雄溪亦是楚江边。
黄道司报余为里长,笑而漫赋
昔年专阃事如何?袖里弹文转见多。
今到衙门充里役,可将春梦笑东坡。
好读诗书病眼花,每从园圃作生涯。
若持官簿沿门走,荒尽东陵五色瓜。
由思州过余庆告坟
一见坟茔倍惨然,此番风景不如前。
滇山楚水三年梦,子意臣心两地牵。
国难不堪推灶尹,乡音常自叩筳篿。
半途未遂从龙愿,逆旅恒惊逐鹿言。
宦念久灰蒙主眷,禅心未了结僧缘。
绨袍恋恋犹承友,华发萧萧强去颠。
日望白云愁跛鳖,夜弹红血共啼鹃。
高明倾倒犹舒意,俗鬼揶揄亦哽咽。
未死一身皆是罪,开言半句总成諐。
空囊虑仆饥无力,持钵於人苦更煎。
神鼎已迁无死所,玉门终愧有生还。
含元远瞩悲愁草,凝碧遥看晃野烟。
残齿已经高犬马,微躯焉敢薄乌鸢。
山阳县里空闻笛,花萼楼中独听埙。
靖节有心培柳舍,东陵无计觅瓜田。
兼山号道思元晦,天问名僧仰屈原。
中立未能娱绿野,茂先何以梦琅嬛。
时将毫帛参迦舍,或念中黄叩偓佺。
尹谷仓忙行冠礼,钟仪颠沛奏南弦。
家人远仆坟前石,稚子昏除壁上联。
事业未亲崖海上,精神常在鼎湖边。
也知人事全无定,岂独天心不见怜。
黄壤未知王氏腊,青词犹写义熙年。
潸潸更触伤心事,顶上僧伽易进贤。
郑民安诗选
郑民安,贵州平溪(今贵州玉屏)人,郑逢元族侄。明末举人。曾任永从(今贵州黎平)、隆安(属广西)知县。升任湖广靖州(今湖南怀化市靖州)知州。
屏山野望
郊游直上屏峰尖,望里关河楚与黔。
楼接远江怀谢朓,柳垂荒岸忆陶潜。
春花历乱风前落,山色从容雨后添。
看到兴来随口咏,不妨诗律失森严。
游正平山
平山徐步看栖鸦,老树扶疏傍院斜。
林外白云迷野戌,檐前翠竹映窗纱。
潭澄影静天垂碧,色幻缘空月转华。
怪底白莲应有约,相思何日付仙槎。
浑融禅师张本符
浑融本符禅师(1615—1704),俗姓张,名本符,法号浑融。沅州(今芷江)人。幼时随父张楚珩(广西柳州马平县知县)居广西。从小好读史书,善写文章,仰慕终军、宗悫的为人。其父远去陕西为官后,他便回到故乡沅州。
明崇祯十七年(1644)甲申,吴三桂引清兵人关后,他辗转至衡州(今湖南省衡阳市),投湖西寺为僧,随即奔往桂林。时明拱卫将军刘起蚊,知浑融有将才,常和他共论军事,并劝他蓄发返俗代替自己的职务,浑融不允。后明总督张同敞督师桂林,再劝他返俗,他遂穿上军装,从刘起蛟投人反清斗争,连战皆捷,一时有“秃参军”之称。
清顺治四年(1647),清兵取湖南,陷衡州,明桂王朱由榔建南明政权,逃奔武冈,大学士瞿式耜谏阻不从。浑融看到西南残局,益趋危殆,便毅然辞谢刘起蚊,重着僧衣,住桂林七星岩寿佛庵。说:“吾终不能附膏火以同屋也。”
清顺治七年(1650),桂林陷于清军之手。南明政权中的留守大学士瞿式耜、总督张同敞被清兵所俘。瞿、张在狱中,拒不降清,互相唱和,各写诗数十首。浑融得到瞿、张在狱中唱和诗后,集为《浩气吟》,珍藏于室。瞿式耜、张同敞就义,瞿式耜灵枢由后人迁回常熟原籍,张同敞无后人,浑融等人将张同敞葬于桂林东郊毛家村,并起其妻子灵枢与之合墓同葬。春秋祭扫诸事,他一人承担。《广阳杂记选·觉罗准大》云:(李)殿公极言觉罗准大之贤。准大,一名朱克,号松崖。随简亲王南征至广西,忽有志于学;与殿公友善。殿公偶与临桂巫山隐者王佐人雨中相遇,见其貌而知其贤;同僧浑融入山访之,留信宿而返。遂请其入城,为松崖讲《论语》。松崖从此识义理,有志于圣贤之学矣。一日郊行,见张别山墓荒芜不修,问知别山为明末死事忠臣,遂大恸归。出橐中金并毁金、银酒器共得百余两,大修别山墓道;立碑碣,置田若干亩,招农夫一家六人为之守冢。事竣,招诸宾设祭;礼毕,自拜守冢者,又以银六两并礼物赠之,涕泣而去。呜呼!“仁心为质、慕义无穷”,松崖有焉。
清顺治八年(1651),浑融在寿佛庵旧址上再创栖霞寺。栖霞寺建于唐代。元至正十七年(1357)道士唐大淳重修为“全真观”。明万历年间为寿佛庵。位于市区七星公园内七星岩下。《临桂县志》载:“顺治八年(1651),楚僧浑融和尚乃建为栖霞寺,起藏经阁、听月亭,殿宇楼堂,备极宏丽,山水绕环,竹树掩映,为一府胜游之地。”清光绪十八年(1892)重修,后毁于战火。
清顺治十年(1653),浑融因曾参与反清,以“言行狂肆”徘名被捕人狱。临桂知县上元戎过去贫困时受过浑融私思,竭力替他奔走营救,方只被关押半年多。出狱后居栖霞寺50余年。原寺规模宏大,殿宇幽深,有大雄宝殿、韦驮殿、阿难殿、环碧堂、静慧堂、准提阁、回廊等。后来,清政府的统治日趋巩固,浑融遂自建栖霞寺为终老之所,成为桂林七星山栖霞寺的开山祖师。遇人寺游览的士大夫,常与之侃侃谈忠孝大节,日诵瞿式耜、张同敞狱中所作《浩气吟》,还常念给旁人听,有时拍案狂叫。他性情豪放乐施,遇人有急难,必倾囊相助,笃于友谊,凡所交游,常能道其生平。
清康熙四十三年(1704),浑融九十岁卒。浑融著有《栖霞寺志》。在友人所送挽联中有“一生禾黍泪,半偈霜雪心”、“饱看沧桑惟古佛,爱谈忠孝是奇僧”等,堪称定论。
澹归性因今释
澹归今释禅师(1614—1680),原名金堡,字卫公,别字道隐。杭州仁和人。出家法名今释,字性因,号澹归。出家后住韶州丹霞山寺。明万历四十二年(1614)生,清康熙十九年(1680)卒。为诸生时孤介旷远,不屑为时名。弱冠博通群书,熟知天下利病。文笔清坚,度越溪径。
明崇祯九年(1636)丙子,金堡举乡试,五策谈时政,娓娓数万言,危词切论,直攻乘舆无讳。主者奇之,举金堡于乡。闱牍出,天下拟之罗伦廷对。
明崇祯十三年(1640)庚辰,金堡中进士,授临清知州。揭发奸猾,安抚流离,士民欣戴之。山东盗起,临清豪族,故习为响马贼,应盗起者,众至数万。金堡肩舆,从数胥吏扣其垒,慷慨为陈大义。盗魁感泣,叩头请死。金堡慰安之,皆解散归农。金堡耻以抚盗功自见,遂不叙。
明崇祯十五年(1642)壬午,刘泽清以兵入卫,驻临清,骄悍蔑文吏,渔猎百姓,金堡抗言责之。刘泽清赧恨,乃假新制,以属吏礼折金堡。金堡与遇于道,鸣驺过之,不为下。刘泽清擒其驺卒,扑之。金堡亦擒刘泽清前驱,杖之,如其扑。刘泽清怒,鼓噪起,将攻金堡。金堡尽散胥隶,启廨门,公服据印,坐以待之。刘泽清不敢动。金堡所招降盗魁闻金堡受胁,率健儿数千,关弓怒马,里民持白旗踵之,殆十万人,至城下,围刘泽清军三匝。刘泽清恐,因巡臬使以求和,请与金堡相见。金堡单骑往,会刘泽清于僧院。因共歃血,约刘泽清不得犯临清一草,刘泽清许诺。金堡乃麾健儿及里民散,皆大欢呼,声震数十里。上吏终惴惴畏刘泽清,谓金堡曰:“君自不畏祸,勿贻我辈忧。君姑以疾请假归,需大用,可乎?”金堡知上官相掣,志不得行,遂移疾归里。临清民哀号送之,数百里不绝。金堡里居,亦以伉直折势要。仁和令刘尧佐与在籍主事姚奇胤因缘为奸利,金堡对巡按御史廷摘之,尧佐罢去。里人皆钦爱之。
南明弘光元年(1645)乙酉,南都陷,张国维、戴鲁王监国于浙东,金堡弃家奔依之。
南明隆武元年(1645)乙酉,金堡知鲁王无远志,而思文皇帝隆武立于闽,声望远闻,乃间道走闽陛见,授礼科给事中。金堡抗疏言:“郑芝龙拥兵自大,无效死兴复之志,而骄蹇无人臣礼,陛下不可恃之,以致不测之虞。”思文皇帝心善之,弗能用也。顾惜金堡,虑为郑芝龙所害,寝其奏不发。已而以母忧解官。全浙已陷,不能归,遂浪游湖南,依举主学使周大启避地沅州。知天下将亡,恒自祈死。遂隱居辰州府黔阳县山麓。
南明永历元年(1647)丁亥,辰州、沅州相继沦陷,金堡匿黔阳山中。往来僧院禅林,阅《楞严》诸经,萌发出家志。清辰沅道戴国士素慕堡名,驰书请金堡相见。金堡抗书答之,婉切峭厉,自称“无路之人金堡”。戴国士知不可屈,乃止。
南明永历二年(1648)戊子,楚、粤稍定,永历在肇庆。金堡在沅服阕,值郝永忠之乱,遂出山,达桂林。瞿式耜奏请召金堡入朝,有旨召见。金堡诣阙上疏言:“今日天下败尽,陛下据一隅而望中兴,非有夏少康、汉光武之忧勤刚断,终无济理。如欲为晋元、宋高,因人成事,即不可必得之数,而亦何者为可因之人也!今日之大患,莫甚于阃外不知有朝廷,而朝廷复以匪人持政柄,贻阃外轻。郝永忠残贼已复之土,杀掠空武、靖,宜削爵暴罪,檄楚督擒之,正法以张国威,而为残黎救一线之命。陈邦傅无尺寸之功,爵上公,假敕自称世守,隶视抚按,宜褫其爵,勿使与效死疆场之臣齿。马吉翔扈从之劳,在所当念,然爵列侯,官锦衣,酬之足矣,宜勿使与国政,挠乱是非,为附膻之薮。从此收拾威灵,一归之陛下,庶几人心可壹,天命可延,不然,臣不知所终也。”疏入,马吉翔大怒,为危词激两宫,谋划以陷害金堡。永历召阁臣朱天麟赴暖阁,厉声问曰:“金堡何等人也?”天麟对曰:“堡在隆武中为给事,直谏,以参郑芝龙为思文皇帝所倚用者。”永历变色曰:“卿谓郑芝龙为可参耶?当参耶?”天麟知永历意,遽震掉不敢言,遂票严旨切责金堡,令安静供职。自永历之立,群臣率苟容无敢昌言者,金堡疏入,举朝惊愕,诋金堡狂躁,唯袁彭年、丁时魁知推重之。金堡孤立,遂与彭年、时魁相得,相与严抄参核宪纲以裁恩幸,仰冒滥冀重主权。故忌者亦众。严起恒以厚重详慎居政府,瞿式耜疑其委随,意稍不相得。而朱天麟由旧词臣入直,颇有物望,式耜意其可与言也,称之于金堡。金堡遂意朱天麟可倚,共图整饬,因刘湘客道意。至是,天麟慑马吉翔之威,又知上意不喜堡,乃对永历言:“金堡使刘湘客至臣所,请与臣同心去马吉翔,臣几为堡所误。”永历顾笑之,而起恒于上前力称金堡言虽过当,然皇上起多难,欲收人心,万不可谴斥直臣。上意稍解。故金堡、彭年、时魁诸劾功罪裁侥幸诸大计,亦稍稍得行。而天麟以反复消沮自惭,谢病免。陈邦傅尤怨金堡甚,两疏攻金堡,请金堡为监军,辞尤不逊。金堡奏:“陈邦傅何人?羼羸伏处之兵,亦何所监?而敢请天子从官为其监军,妄意臣且惧之,得复其矫诏称世守之罪。乞追原敕,视有无“世守”字样,令罪有所归。”得旨,取陈邦傅原敕复勘,果无‘世守’字样,邦傅乃服。自陈邦傅承刘承胤之后恣睢跋扈,诸将皆挟意凌蔑,及陈邦傅屈抑,楚、粤诸将皆渐敛戢听命。曹志建于诸将中尤狂诞,顾语人曰:“使朝廷唯严阁老、金掌科之言是行,吾敢不以死自效乎!”吴贞毓、程源、万翱以新进躐九卿,犹不自满。江、楚、川、黔起家监纪,率皆落魄书生,依诸将自售,遽欲得部院衔,陈乞敕印,糊口行间。又闻清有投诚官视原衔、降级授职之例,益思躐尊贵,为他日自鬻计,千请不遂,则号哭阙下,横诋部科,谓己毁家出万死,为国家图兴复,而屈被挫抑。金堡成进士十年,历中外、入谏垣且五载,稍改工科左给事中,官不逾七品,诸忌者益以是恶其异己,谤讪腾沸。堡闻而叹曰:“今吾辈七尺,将不知齿谁利刃,而犹以虚名竞耶!”金堡居省中,谢绝馈问,乃至不能豢胥吏,科抄皆手自录行,朝参唯一青衣,寒暑不易。
南明永历三年(1649)己丑,孙可望使杨畏知奉书内附,求王封,书词倨慢,朝议疑之。金堡上言:“今谓不当吝王封鼓厉可望者,其议不一,臣请分别为陛下陈之。谓不以王封可望,则可望且逆颜行,而重上南顾之忧,其说似也。然可望之顺逆,以时以势,当内谋之心久矣。使其思顺也,虽不王,犹景附也。如其尚存两可之疑,以观望事势,则虽王之,徒益其骄。他日且进王而有求,其亦将从之乎?说者又谓不以王予可望,难禁可望之自王。夫自王,则谁能禁之耶?虽李自成、张献忠之自帝,亦无有禁之者。顾可望业已乞灵于宠命,则授我以禁之之权,而何弗不可禁之乎?说者又谓可望举全滇土地、十万甲兵以归我,功在可王。乃江、粤之土,我已失之土也,滇,未失之土也。金声桓、李成栋举已失之土而效顺,且不敢邀王封,而廷议亦唯祖制是守。今乃举而授之可望,则何以谢声桓、成栋于地下,而激厉其部曲乎?说者又谓汉高帝尝以齐封韩信矣,汉文帝尝以王假尉佗矣,而卒得二人之用。此尤谬也。汉高之于信,臣主未定之日也。尉佗与汉并起争秦鹿,而可望所争者,谁之鹿耶?且汉文席天下一家全盛之势,行阳与阴取之术,以消战争而使其自服。今陛下自度能如盛汉,姑予之,而可望将自戢焉否也?至或谓唐之郭子仪、李光弼,宋之岳飞、韩世忠,皆尝王矣。则唐、宋无异姓不王之制而王轻,祖训昭垂,一旦而王之,则真王矣。且郭、李之王,犹待两京收复之后,岳、韩之王,亦在百战折兀术之余,而可望之在今日,固未尝有一矢之功也。或曰昭代之制,异姓不王,而徐、常、汤、李皆王矣。乃彼以赠死而非以宠生,无亦姑留以待诸将之有大功者于异日。而今胡以死者之荣加生者哉!抑或曰金忠尝王矣。夫忠者□□也,因其王而王之,则亦左贤、谷蠡之称耳!今可望据滇,顺则归本朝,逆则折入于虏,处两可之势而决意效顺,无亦耻为□□乎?而我以金忠之例待之,则是可望欲迁乔木,而我固纳之幽谷也!大抵今日之以怀可望而使为我用者,不在可望,而在陛下控御诸将以图恢复。如恢复之势已定,虽不与之以王,可望焉往?如其日迈月征,进寸退尺,国事日非,则陛下徒隳祖制,以解诸将之体,而可望既王之后,更有不忍言者,稍有识者,固能逆睹之矣。”疏入,中外以为允,乃罢王封之议。时两粤画岭而守,兵老粮匮,诸将迁延苟安。严起恒与金堡谋,谓国势垂垂日蹙,诸将益懈,唯有上亲征鼓励之一策耳。顾所患者扈卫空虚,请开事例,以两殿中书、鸿胪、上林诸冗官,许衿士纳赀,立御营库,得十万金,可募丁壮五六千人从驾,安奉两宫于内地,而上历诸营,相机策厉,事犹可为。金堡力赞之。乃改刑部侍郎刘远生为兵部,督理戎政,移金堡兵科。将渐次行之,马吉翔阳喜从之,而阴使夏国祥挠乱之。不一月,御营库将贮五万金,国祥皆以两宫旨取宫中别用,事不得就。朱天麟居南宁,日与陈邦傅谋所以倾堡者,欲因孙可望以胁上杀堡,乃遣胡执恭作伪敕册,铸宝封可望秦王。事既成,会梅关告急,夏国祥以敌兵旦夕至怵上,且曰李元胤、杜永和将挟上为复降资。两宫震惧,遂西奔。诸不逞者之欲攻堡也,谓必以袁彭年反复无恒节,倚李成栋父子挟制朝廷为名,而惧东将不敢发,故欲上去肇庆而西,则可挟陈邦傅以钳上。且以东粤不保,为堡等谋国无状之罪。吴贞毓与马吉翔、夏国祥内外合谋已定,故上踉跄弃肇庆。瞿式耜、严起恒交谏不听。既至梧州,吴贞毓、张孝起率其党数十人连疏攻堡及袁彭年、刘湘客、丁时魁、蒙正发把持国政,裁抑恩纪,谋危社稷。遂褫职,逮下锦衣卫拷讯。严起恒率群臣跪伏求贳,不听。马吉翔嗾其党以生棒扑之。诸刑皆备,而堡刑尤独酷,黦血冲胁脊,几死者数四。瞿式耜亢疏申理,不听。曹志建、焦琏、胡一青、杨国栋、马进忠、王进才、马宝交疏申救,乃下法司定罪。马进忠复上言:“臣等于堡,从无阃外之交,但缘皇上今日具官济济,而中外舆论,谓可心膂寄者唯一金堡。乃忽举此崇祯、弘光取败之敝政,而加诸直臣,军民之心无不惊骇。乞速宥堡,置之言路,以回天意、收人心。”上意亦动。高必正入见,吴贞毓等迎谒,请为杀堡。必正既陛见,出,即就堡舟次,抱堡恸哭,贞毓等始戢。遂得减死论,谪戍清浪卫。金堡赴戍,不得达,留客桂林,瞿式耜馆之。金堡左足创挛,须杖而行,遂绝意世事。故喜读《庄子》,及是稍习浮屠书,衣衲衣。桂林陷,遂与通政使印司奇祝发为僧去,世所称澹归大师者是也。金堡文笔宕远深诣,诗铦刻高举,独立古今间,成一家言。行书入逸品。名位利禄妻子皆不系其心,唯微有酒过。
南明亡后,清兵攻陷桂林,金堡即削发为僧,后辗转至广州海云寺充当碗头僧,改法号为今释澹归。康熙元年(1662),澹归被丹霞山主李充茂延请北来建寺,经数年惨淡经营,别传寺悉具规模,成为粤北一大丛林。
金堡上孔定南王书
茅坪衲僧性因和尚,谨致书于定南王殿下:
山僧,梧水之罪人也。承乏掖垣,奉职无状;系锦衣狱,几死杖下。今夏编戍清浪,以路道之梗,养痾招提;皈命三宝,四阅月于兹矣。车骑至桂,咫尺阶前而不欲通;盖以罪人自处,亦以废人自弃,又以世外之人自恕也。
今且有不得不一言于左右者:故督师大学士瞿公、总督学士张公皆山僧之友,为王所杀,可谓得死所矣。敌国之人,势不两存;忠臣义士杀之而后成名,两公岂有遗憾于王!即山僧亦岂有所私痛惜于两公哉!然闻遗骸未殡,心窃惑之。古之成大业者,杀其身而敬且爱其人,若唐高祖之于尧君素、周世宗之于刘仁瞻是也。我明太祖之下金陵,于元御史大夫福寿既葬之矣,复立祠以祀之;其子犯法当死,又曲法以赦之:盛德美名,于今为烈。至如元世祖祭文天祥、伯颜恤汪立信之家,岂非褒扬忠义、扶植彝伦者耶?
山僧闻尝论之:衰国之忠臣与开国之功臣,皆受命于天,同分砥柱乾坤之任。天下无功臣,则世道不平;天下无忠臣,则人心不正。事虽殊轨,道实同源。两公一死之重,岂轻于百战之勋哉!王既已杀之,则忠臣之忠见、功臣之功亦见矣。此又王见德之时也,请具衣冠为两公殓。瞿公幼子,尤宜存恤;张公无子,益可矜哀。并当择付亲知,归葬故里;则仁义之举,王且播于无穷矣!如其不尔,亦许山僧领尸,随缘埋葬;揆之情理,亦未相妨。岂可视忠义之士如盗贼寇仇然,必灭其家、狼籍其肢体而后快于心耶!夫杀两公于生者,王所以自为功也;礼两公于死者,天下万世所共以王为德也:惟王图之!
物外闲人,不辞多口。既为生死之交情,不忍默默;然于我佛「冤亲平等」之心、王者泽及枯骨之政、圣人维护纲常之教,一举而三善备矣。山僧跛不能履,敢遣侍者以书献,敬候斧钺;惟王图之!
注:清浪,即辰州沅陵清浪滩。澹归性因今释和尚(金堡)出家前于隆武年间,曾被贬辰州沅陵清浪滩。往来于辰州、沅州间,多游寺院,遂萌出俗之志。
注:招提,原指招待云游僧侣的地方,这里泛指寺院。
金堡友人姚湘,字梦峡,余杭人。清兵陷杭,不肯剃发,随金堡出飘泊楚、粤。丁时魁欲官之,姚湘骂曰:“吾死为大明一秀才足矣,何用此腐鼠为!”诗文亦亢爽有气,然亦颇有酒过。
金堡友人印司奇,字雪浪,湖广桃源人。峭直廉介,使气,不为物下。中崇祯辛未进士,授南京兵部车驾司主事,迁员外郎。南京吏部尚书谢升奉召掌北铨,印司奇以新例裁其。卒升僦夫以行,微辞责之。南都僚属送升祖道,印司奇独不往,升顾重之。已除镇江知府。温体仁欲陷钱谦益、瞿式耜,募无赖子,击登闻鼓,讼之下抚按,檄印司奇会鞫。印司奇无赖子奸状,温体仁怒,镌印司奇级。已而与推官雷起剑交恶,巡抚张国维右起剑,交讼于庭。谢升已拜大学士,当拟旨。知印司奇抗直,黜起剑而印司奇降论,送归里。顾其自镇江归也,囊五十金,清名甲于江表。隆武中起用,赴闽。思文皇帝曾寓东吴,知印司奇清节,擢佥都御史,协理院事。闽陷,走归里。清兵破辰、常,印司奇弃家南走,崎岖苗、瑶间,马进忠津送之。永历四年秋,至桂林,瞿式耜奏印司奇清节旧臣,间关依主,宜即召用。乃擢通政使,特敕召见。未赴,客寓草庵中,与金堡同居。桂林陷,印司奇遂与金堡除须发为僧。印司奇不喜习浮屠法,遂返湖北隐焉。
澹归今释诗词选
小重山·得程周量民部诗,却寄
落落寒云晓不流。
是谁能寄语?竹窗幽。
远怀如画一天秋。
钟徐歇,独自倚层楼。
点点鬓霜稠。
十年山水梦,未全收。
相期人在别峰头。
闲鸥意,烟雨又扁舟。
这首词似乎还是小有名气的,画面有些苍凉,有些感慨。但我还是喜欢古人这种感觉,比如“竹窗”。窗本来不过是普通的窗,可是一说“竹窗”,不免想像着窗纱透绿的样子,给人一种清凉雅致的感觉。远处的钟声渐渐消失,独自倚在楼上看那远方的天边,人都会胸襟开阔吧。相期人在别峰头,有些无奈的情绪。
满江红·大风泊黄巢矶下
激浪输风,偏绝分乘风破浪。
滩声战冰霜竞冷,雷霆失壮。
鹿角狼头休地险,龙蟠虎踞无天相。
问何人唤汝作黄巢?真还谤。
雨欲退,云不放。
海欲进,江不让。
早堆垝一笑,万机俱丧。
老去已忘行止计,病来莫算安危帐。
是铁衣著尽著僧衣,堪相傍。
从这首词中可以看出,今释澹归并非是一开始就有出世的思想,慷慨激昂处也可见武将的风范。可惜时不予我,空有壮志却无以报国。最终是铁衣著尽著僧衣,但作为人臣要忠君报国,作为佛门子弟,他也是全心全力发扬佛法。文中“垝”是读gui音,意为毁坏;坍塌 ,如“乘彼垝垣”——《诗·卫风·氓》。要说《氓》似乎是《大学语文》中的课文,“乘彼垝垣”这句话应该是见过,但一时想不起来,感谢西山和果子的提示。
水调歌头·忆翠岩霁色
好雨正重九,不上海山门。
螺岩却忆绝顶,霁色满乾坤。
少得白衣一箇,赢得翠鬟千叠,罗立似儿孙。
独坐可忘老,何用更称尊。
龙山会,南徐戏,共谁论?
古今画里,且道还有几人存?
便拂六铢石尽,重见四空天堕,此处不交痕。
远水吞碧落,斜月吐黄昏。
霁色是指一种蓝色,与雨后天晴的天空一样的颜色。霁,《说文解字》里说“雨止也”。杜牧《阿房宫赋》里有“复道行空,不霁何虹?”。重九雨后山中的景色,山如翠屏,层层叠叠。面对这样景色,作者感慨万千。“古今画里,且道还有几人存?”,有点前不见古人,后不见来者,念天地之悠悠的感怀。“远水吞碧落”指水天一线的景象,“碧落”指天空。白居易《长恨歌》中有“上穷碧落下黄泉,两处茫茫皆不见”。“斜月吐黄昏”大概是傍晚时分,月亮隐约现于空中的景象。
八声甘州·卧疴初起,将还丹霞,谒别孝山
算军持频挂到于今,已是十三年!
便龙钟如许,还头拄杖,缓步难前。
若个唤春归去,高柳足啼鹃。
有得相留恋,也合翛然。
况复吟笺寄兴,似风吹萍散,欲碎仍圆。
只使君青鬓,霜雪又勾连。
叹人间,支新收故,尽飞尘赴海不能填。
重相惜,后来还得,几度相怜?
这里有些生字,“疴”就是“病”的意思。前面的意思还好,大概就是说从军到现在已经有十三年了,如今老态老钟成了这般模样,拄着拐杖,缓步难行。后面的意思可能是说春天过去了,就算柳树上啼鸣的杜鹃有所留恋,也不免一副羽毛残破的样子。这个“翛”字,开始我以为是个繁体字,查查字典发现就是本字,简体繁体都是这么写。读xiao音,意思是羽毛残破的样子或是象声词,也有“自由自在、无拘无束的样子”。这种感怀以填诗作词来寄托,但犹存于心中,世事变迁,人生几度,只有知已朋友之间惺惺相惜。
风流子·上元风雨
东皇不解事,颠风雨、吹转海门潮。
看烟火光微,心灰凤蜡;笙歌声咽,泪满鲛绡。
吾无恙,一炉焚柏子,七碗覆松涛。
明月寻人,已埋空谷;暗尘随马,更拆星桥。
素馨田畔路,当年梦、应有金屋藏娇。
不见漆灯续焰,蔗节生苗。
尽翠绕珠围,寸阴难驻;钟鸣漏尽,抔土谁浇?
问取门前流水,夜夜朝朝。
看起来心情悲痛,“看烟火光微,心灰凤蜡;笙歌声咽,泪满鲛绡”。
同陆孝山沈融谷游丹霞(六首)
其一
凝烟隐隐动难分,逝水滔滔静易闻。
入夜星辰应失次,倚天鸡犬亦无群。
好山自喜迎佳客,践雨相惊落断云。
说向赤松休洒道,此中何得受尘氛。
其二
殿里空王祗自归,云山八面坐中催。
北洲粳米无三毒,宝手金钱信一麾。
特取图经高位置,频呼茶具略追随。
共看喜色团眉眼,学士前身更有谁。
其三
清歌无那影婆婆,台荡休将粉本讹。
缓步岂知山势峻,遥观争识地形多。
曲当四水浮双髻,高出三岩拥一螺。
最喜先登还后劲,日车欲侧怕挥戈。
其四
断风何意掠高松,落日多情照晚钟。
金色芙蓉银世界,缘毛么凤赤虬龙。
石头路滑浑愁下,俗口云深不用封。
编户有田无卖处,使君却欲买山农。
其五
是谁信手画乾坤,江楚风烟势欲吞。
犹喜将军销剑戟,尚怜长老护儿孙。
当关有虎唯高卧,半夜归猿只断魂。
缔构也应支劫尽,与君剪烛共评论。
其六
余勇犹堪贾锦岩,穿林切骨冷松杉。
抽泉作雨长承溜,炼石为天刖制龛。
铁裹门遮曾限鬼,茧缠担石不留蚕。
曲肱漫设仙人榻,梦觉关头莫再三。
大都光定禅师
明辰州云栖寺大都光定禅师(1625—1698),湖广黄冈何氏子。出身行伍,初镇守辰州,常游历寺院,参谒高僧。后感宿因,乃弃官隐居沅州参礼诸尊宿。
明永历九年(1655)乙未,投沅州沅庆庵,依临济宗破山派高僧天壁道拙和尚薙发。
明永历十四年(1660)庚子,参谒临济宗破山派高僧辰州龙山颖秀真悟禅师,充侍者。
一日入室次,颖秀真悟问曰:“汝昨日道无,是有中无?是无中无?”师曰:“法本不二。”颖秀真悟曰:“再道一句来。”师便喝,颖秀真悟便打。师连喝,颖秀真悟便休。后得法颖秀真悟,出住辰州云栖寺。为大鉴下第三十八世临济宗破山派颖秀真悟禅师法嗣。
明季以来,贵州僧人能诗能文者甚众,很多人都留有诗文,有的甚至有诗集。
莫友芝《黔诗纪略》收策眉14首,天问18首,本谦5首,郑之珖1首,世空3首,大友20首,谈亮14首,大傲17首,孤舟1首,苗僧1首,圆智1首,利根3首,丈雪17首,两生1首,语嵩28首,大冶2首,天峰3首,如昆1首,眼石1首,绥阳西山寺僧1首。
陈田《黔诗纪略后编》收希声1首,半月2首,休休1首,赤松2首,月茎4首,紫石僧1首,普觉1首,语峰1首,实灿1首,佛度1首,藏天1首,瞿脉2首,宏源1首,草庵1首,雪斋6首。
郑珍《播雅》收丈雪45首,两生1首,大冶3首,天峰3首,半月7首,休休2首,月茎55首,紫石僧2首,藏天4首。
总计三书共收僧诗300首,而利根、大错、无相、语嵩、大冶、天语、月茎、语峰、赤松、宝林、嵩目、雪斋、大友、天问、大傲等僧皆有诗文集。
4、《龙山草》,铜仁六龙山莲池庵僧无相撰。
6、《方外集》,大冶撰。陈起相《序》曰:“山水可琴,斗蛇可书,洴澼洸可封,而诗可禅,发可僧也。非种种错乱颠倒,解直未许,偶见人梦著。我观今人无弗诗者,类以诗为诗,囿四声八病,分寸不敢稍逾。一片灵光,打入畏缩苦趣。诗迨可雠乎?曷效为?意诗当不如是。私蓄此见有年,苦无从质正。一日走马虎丘谒冶公,俨然负溪囊觅句情状,促坐宵分,一语一粲,竟不及余以诗。余退后,冶过我于风雪中,又俨然灞陵驴背意绪。复连榻通宵而返,终不及诗。其以我为不知诗者耶?其以我为以诗为诗者耶?今年冬,会余将束装言别,始不惜《方外集》手侍者相示。空灵简远,字字消三日坐卧。世乃有此诗!诗始诗矣!总之,以全力分现,如大海水,不漏一滴。非从诗入,特从诗出,使余向来结想一朝而豁。乃知天地有一种自然元音,留在蒲团坐上,岂落雕虫伎俩!不但难作者,并难读者。持问冶公,诗,信可以禅矣!”
14、《平水集》,大友撰。大友即陈起相僧号,其《平水集自序》云:“人身最无用者须眉,而处必不可去之位;人世最无干者金银,而操必不可无之权。静言思之,不觉失笑。例斯言也,不有制科之文乎?国家政治无关,士子品业无涉;而上以是求,下以是应,遂为天壤必不容己之事,不更可笑乎!然犹曰:业之者之蒙其利也;非是,则无以进也。至声律之学,诚属赘矣,乃至达卿巨公,以及山人游客,例无不诗者;而坎壈抑塞如予,忧从中来,格格欲吐,亦遂不能无言。夫显者之为诗,敷扬盛名;山人游客,或因以为利,予不可以已乎?是又不然。譬之须眉、金银,均不可少,然在人,则各为轻重。彼陶朱、猗顿,能以金银装面,虽须眉未具,人不以为是失敬。若贫窭之子,即眉如尧,须如灵运,只觉面目可憎,况或少有未具哉!故以诗为名与利者,其诗工否可勿论,有时或不出于诗,亦如富人之须眉,原可或有或无也。予之有是集也,则窭者之须眉耳,予又乌能已哉!”
15、《紫云休夏集》,大友撰。
16、《摩诘诗评》,大友撰。
17、《谷口集》,天问撰。乃郑逢元晚年归隐后所作,雍正中玉屏令东阳杜兆丰及邑子田榕序刊以传。
19、黎平中华山家常禅师《家常语录》二卷。家常,名如愿,字道明,家常其号,蜀人,住黎平观音山、中华山。
20、黎平观音山达真禅师《达真语录》1卷。达真,家常法嗣也。
21、黎平紫云山普觉禅师《紫云山语录》1卷,普觉著。普觉,开刹黎平紫云山,达真法嗣,晚归青云山(即湖南靖州会同县洪江嵩云山)祖堂。紫云山,在黎平城东南30余公里,高耸巍峨,主峰海拔1177米,山围60余里,有古刹12座。
26、黎平一开宝林禅师《一开语录》。一开,名宝林,开泰(今黎平)人。
40、南平掌山禅师《掌山语录》。掌山,名圣符,字大友,掌山其号,即陈起相僧号也。
41、黎平南泉山《语峰语录》。语峰,黎平南泉山寺僧。黎平南泉山,位于黎平城南三里,海拔853米,面积43.4公顷。光绪《黎平府志》载,“南泉山叠嶂丛林,明建三寺于山,游人络绎不绝,为最名胜。山有八景:古松若虬、曲曲盘空、石龙吐水、双井霭雾、桂苑秋香、空中楼阁、孤顶浮岚、夕阳返照。有泉出大殿左侧,酷暑饮之极清凉”,故名南泉山。南泉山寺,明初僧建,毁于兵。万历三十四年(1606),黎靖参将李思忠倡捐重建。寺有三殿:大佛殿,为第一层,门上有“雅若祇园”四字,内有前殿为观音殿,供观音,大殿为大雄宝殿,供释迦牟尼。第二层为灵官殿,殿后是天香阁、翠微亭、南泉亭。第三层为宝顶庵,供玉皇大帝。明末抗清名将郡人何腾蛟(1592—1649),在少年时曾读书于寺中天香阁中,后人因之名阁为天香书院。胡奉衡序《语峰语录》云:“语峰负颖慧之质,幼从空门受付嘱,有感于盲禅固陋之习,遍参尊宿,归而读书赋诗,沈潜探索。如是者十余年,人士钦崇。俾主南泉法席,余普阅其前后所刻诸什,皆幽闲恬淡,气畅笔走,久矣企慕其人。今年春,其徒为求序其《语录》以授剞劂,余于师之诗而知其深于禅也。余闻之禅以妙悟为主,须从最上乘,具正法眼,悟第一义,无取乎辟支声闻小果。诗家亦贵妙悟,昔人举大历以后作者比诸曹洞一宗,如是而禅与诗岂有二耶?唐之禅人,以诗名者皎然、灵澈,其所长尽于诗;贯休、齐己,其所长不尽于诗。尽于诗者以诗传,不尽于诗者则道法与诗并传。语师以贯休、齐己之修持而兼皎然、灵澈之吟咏,《语录》与诗均堪不朽矣”!胡奉衡,字平玉,字平舆,晚号石村逸老,黎平人,康熙二十三年(1684)举人,选石阡教授,三十年(1691),改湖北黄州教授。其《语峰语录序》必作于康熙年间,是《语峰语录》必在康熙年间已刊刻行世。
世空,俗名谢国楩,好游山水,工诗文,小楷尤精,名重一时。隐居黔东北梵净山时,印江人多往就学。
休休,名福周,字了幻,又字师岩,号西崖,别名休休老人,能诗,善画山水,笔墨简洁,多闲适萧疏意趣。郑珍《播雅》卷24载:“相传其画能辟灾,前城中火,有田姓藏一墨鹤,火独不及,烟炽中,人见田屋上有鹤翔舞,若卫之然。”同卷载其与别庵(月茎)《出桑门关联句》:“犬吠隔林来(师岩),前村如可见。乔木势参天,青山拖白练(别庵)。卷舒云自闲,飞集鸟知倦(师岩)。携手出重关,咫尺分乡县(别庵)。”同卷又载月茎和尚《题休上人画》诗云:“目底胸中无一物,始有闲心到画轴。山水清幽本在君,非君不能为写出。笔端萧疏势绝伦,枝叶婆娑若有神。不许摩诘称前辈,犹疑虎头是后身。熟来求生稚求老,诗文亦每周此道。风神满纸吐云烟,观者须知勿草草。”由此可见人对基画的评价之高。
圣寿寺,又名胜寿禅林,在清平(今凯里市清平镇)城北,明天顺七年建,万历间重修。万历间,清平人宋五山先生书寺中。《黔诗纪略》卷7有孙应鳌《方五山胜寿禅林》诗云:“空城存古寺,寂寞已无僧。独有横经客,时分供佛灯。淡云盘老桂,寒日隐荒藤。斟酌谈时事,相看百感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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