佛教在亚欧：当代韩国天台宗掠影

救仁寺

2005年10月初，笔者作为北京大学哲学系、宗教学系教授团成员，应韩国天台宗金刚大学的邀请，从韩国南部城市釜山开始，一路北上抵达汉城，先后参观了釜山三光寺、忠北救仁寺、忠南光修寺、金刚大学、汉城观光寺等地，是一次地地道道的“韩国天台宗之旅”。这篇小文记录我这一路的所见所闻，简要介绍韩国天台宗的发展现状。

高丽时期的义天大觉（1055—1101）国师，被认为是韩国天台宗的开祖。他在肃宗二年（1097）建成高丽国清寺（现在朝鲜境内），把天台的思想奉为“最上真乘”。后起的朝鲜王朝崇儒排佛，世宗六年（1424）天台宗被迫并人禅宗。及至1945年，上月圆觉（1911—1974）创建救仁寺，把天台教义看作是济度末法众生的唯一道路，重建天台宗，成为韩国天台宗的重创祖。经过近60年的努力，韩国天台宗目前拥有300万信徒，大小寺院近200座，各类布教所约150家，在韩国产生了广泛的社会影响。

上月圆觉，俗姓朴，15岁出家，巡礼过我国的天台山国清寺。一九四五年农历五月初五，为了实现兴法护国、救济众生的理想，他在韩国的小白山莲花地盖了三间草庵，创建了救仁寺。1966年8月30日，他又重建救仁寺，翌年以“大韩佛教天台宗”为名向政府登记，并任首任“宗正”。1974年上月圆寂入灭，安葬于救仁寺的寂灭宫。同年，南大忠继任第二任宗正；1993年大忠去世，金道勇接任第三任宗正。

小白山救仁寺是韩国天台宗的总本山，是韩国当前规模最大的寺院，常住僧人约300人，可供2万人同时静心修行。在当年草庵的原址上，1980年建成了气象宏伟的五层大法殿，一、二层为僧人修行堂，三、四层为信徒祈祷堂，五层是说法宝殿。为了纪念重创祖上月的弘法功绩，救仁寺在寺院的最高处建造了庄严的大祖师殿。该寺还有总务院大厦、观音殿、说禅堂等大型楼殿，总计有50余座建筑，这些建筑全部沿着峡谷依山而建，彼此错落有致，四季美丽如画。韩国天台宗在宗正之下分设总务院长、宗议会议长、监查院长、元务院、参议院长。总务院是负责韩国天台宗一切事务的行政机构，现任院长为田云德，曾多次访问我国。所以，总务院大厦实际上是韩国天台宗的首脑机关，直接管理全国的下属寺院、全国信徒会、中央青年会等僧俗事务，同时办有《天台宗报》与《金刚》月刊。天台佛教文化研究院还在1998年创办了纯学术年刊《天台学研究》，迄今已出6辑。

在众多的下属寺院里，釜山的三光寺是规模最大的一座，主要建筑有：大雄宝殿、止观殿、法华三昧堂、地藏殿以及五十三尊佛大宝塔等。这座寺院虽然只有20年的历史，但在弘法布教方面卓有成效。该寺目前拥有信徒35万人，它的止观殿能同时容纳1万人听法。1992年赵朴初会长前去访问，看到这座宏丽的现代佛殿，不无感慨地说：“不到三光寺，不能说是到了韩国”，挥毫题下了“大雄大力大慈悲”的赞词。光修寺则规模不大，主要建筑只有一座多功能的大雄宝殿，但该寺也有5万信徒，距离金刚大学很近，佛寺与大学之间有着密切的关系，光修寺方丈担任金刚大学总务长（类似中国的常务副校长）。

观光寺位于汉城牛眠山前，落成于1998年，是天台宗在汉城传教的中心道场。该寺富于现代城市寺庙的特点，粗看仿佛是一栋时髦的写字楼，但在楼顶却有一座古色古香的大佛宝殿。整座大楼分地下四层和地上七层，房间布局相当紧凑，既有具备先进舞台设施的玉佛宝殿，供养三千尊玉佛；又有具备先进同声传译系统的国际会议中心；还有用来举办法会仪式的大讲堂以及藏书颇丰的天台宗专业图书馆等。该寺举办过佛教的文艺演出、天台宗国际学术大会等。观光寺其实是韩国天台宗开展国际交流的前沿窗口，以“佛教会馆”来形容或许更为恰当。

现代韩国天台宗开展新佛教运动，其理论基础是会三归一、三谛圆融、一念三千的天台教义，这些思想在他们的宗旗里就有所反映。这面宗旗由三个青色同心圆与纵向金色金刚杵构成：三个同心圆表示空、假、中三谛圆融以及一念三千、会三归一等教义；青色既象征万古长青，又象征韩国位于东方；金刚杵象征佛陀的智慧破邪显正，无坚不摧；金色象征佛陀具足中道的智慧；垂直纵向，象征上求菩提、下化众生。他们的新佛教运动，还设定了宗团的三大目标——爱国佛教、生活佛教与大众佛教：爱国佛教，是指献身于民族中兴事业、为建设福利社会作贡献、积极参与社会净化运动、为重建国民道义尽力；生活佛教，是提倡由“祈福佛教”走向“享福佛教”、由游闲佛教走向生产佛教、由偶像佛教走向实践佛教，提倡实践生活即实践佛教的理想；大众佛教，则提倡由伽蓝佛教走向民众佛教、由出家佛教走向在家佛教，提倡救世主义佛教而不是厌世主义佛教。显然，现代韩国天台宗是在弘扬一种爱国护教的人间佛教理念。

中国佛教在历史上有着“一日不作，一日不食”的农禅传统，韩国天台宗僧人目前仍很好地保持着这种东亚的佛门精神，坚持过一种“昼耕夜禅”的修行生活。救仁寺的僧人直接经营了6万坪（1坪等于3.3平米）的大农场，在寺院周围150万坪的林地上种了200万株树。我们此行在各个寺庙都能吃上本寺僧人采摘的山野菜，品味他们自己烘炒的香茶。这多少能让我们了解他们所说的“生活佛教”的意思：这一路的采风，最让我受震动的其实是韩国天台宗拥有一支相对稳定的信徒队伍，即各级的“信徒会”。不仅有全国信徒会，各寺还有自己的信徒会，成员包括政府官员、企业干部、大学教授、知名画家和艺术家等。信徒会不仅能保障寺院的基本供养与长期发展，而且还能反映佛教与民众的实际关系或影响力。寺院僧人的许多工作是为信徒会服务，各寺为信徒提供24小时全天开放的修行空间，每月定期为信徒举办一次大法会，譬如三光寺每月一日的大法会，能使容纳万人的止观殿座无虚席；此外还要组织信徒举办各种各样的联谊活动，各寺大多办有佛教合唱团，救仁寺举办天台艺术节、天台体育大会，观光寺开设茶道会、插花会、手足针服务会等活动。我们由此也不难体会他们所说的“大众佛教”的涵义。

为了更好地实践三大宗团目标，两年前韩国天台宗还筹建了金刚大学。这所年轻的佛教大学，在硬件设施方面堪称一流，除了佛学院，有些学科也颇有特色，如拥有韩国第一个同声传译的本科专业。金裕赫校长告诉我们，在这所大学里，每五位韩国学生就会有一位留学生与他们作伴，以期养成具有全球视野的国际人才。

作为现代形态的佛教宗团，韩国天台宗简化了传统的教义思想，特别推崇观音信仰与法华经信仰。在他们的佛殿里，中间安置作为本尊的释迦牟尼佛像，左右分别是观音菩萨与大势至菩萨，而不是通常的三世佛或佛弟子，明显突出了观音菩萨的地位；此外，救仁寺建有宏伟的观音殿，这座总本山目前是韩国最大的观音道场：汉城观光寺玉佛宝殿供养高达4米、重达10.5吨的玉观音坐像以及三十三种观音的玉像。观音信仰亦是法华经信仰的组成部分，其主要依据即为《法华经》第二十五品的“观世音普门品”，在民间以《观音经》的形式广为流传。法华信仰，主要表现为对《法华经》的供养。在他们所供的主要佛像前，还要供养一排《法华经译注》，通常是28套一排，每套包括三卷：上、下两卷是罗什译本，二十八品《妙法莲华经》的韩文翻译与注释，别卷包括对《法华经》的韩文解说、《法华经集验记》、《法华灵验传》以及有关法华一佛乘、大力白牛车的研究论文。

观音信仰与对《法华经》的崇信，能有效地接续传统，找到与普通民众的信仰契合点；而辅以现代化的法会仪式或联谊活动，则能激发韩国信众的参与热情。我想，这两个方面的结合，使得当代韩国天台宗在实施“大众佛教”方面取得了较好的社会效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