道信如何开创禅宗

从道信在双峰山聚众定居开山弘法那天起，就标志着禅宗僧团的起始，也标志着禅宗理论的正式确立。在道信之前，达摩禅与僧俗两面都有冲突，初祖达摩因为与梁武帝话不投机不欢而散，不得不渡江进入北魏，在嵩山少林面壁静修达九年，不仅从者有限，最后他自己亦死于非命；二祖慧可则死在北齐成安县令翟仲品手里。因"菩提流支党徒告可大师云妖异"，慧可大师悲愤地自认妖异，结果"乃杀慧可，经一宿重活，又被毒药而终"；三祖僧璨吸取两位先辈的教训后，一是隐于山野，二是到处游方从不主动与官府接触。

道信从僧璨那里接过衣钵后倍觉茫然，他知道三祖僧璨不仅门徒屈指可数，而且连给弟子传戒、受戒的权力都没有。道信于20岁那年到江西吉州寺受具足戒之后接受了衣钵，却直至三祖灭度后也没有拿到度牒，因此，从法律上讲已经身为祖师的道信仍然不是一个得到政府认可的正式和尚，更没有给弟子传戒、受戒之权。如果继续按照前辈祖师们的办法传法，达摩禅肯定没有多少前途。

为什么会出现这种局面呢？道信认为是楞枷师们那种居无定所的头陀行修行方式造成的。印度禅法传入中国后，之所以一直没有形成自己的宗派，是因为一个独立的佛教宗派，除了要有自己的宗主、独立体系的教义外，还必须有一定规范的徒众团体。要做到这一点就必须有一个固定的传法"基地"。道信首先想到的便是在黄梅县的破额山建一座寺院，作为禅宗的传法"基地"。他来到破额山并与栽松道人不期限而遇（详见"禅宗故事之三"）。后因栽松道人有意让道信收其为徒，而当时还没有拿到度牒的道信，在让栽松道人"转世再来"的同时，决定到江西去为自己开创禅宗做一些必要的准备。

因为江西（龙虎山）既是道教圣地，也是佛教寺院比较多的地方，道信既可以向他们学习建造、管理寺院和传法经验，又可以伺机为自己弄一个官方度牒。因为获得正式度牒并不是一件容易的事，许多著名僧人直到终老也没有这样的机会。道信刚到江西不久，便发生了吉安城被被贼人包围70余天的怪事，当时且恰逢天旱，溪水断流，人畜饮水非常艰难，如果饮水问题得不到缓解，吉安将不攻自破。道信不顾个人安危，冒险进城，奇怪的是他一进城，井水马上就恢复了。太守见此情景立即向他求教解围之策，道信亲领全城百姓高声朗颂《般若经》。

颂经之声响起后，城外贼人见城上四角出现金刚力士，百思不得其解，便叫嚷着要见"怪和尚"与吉州刺史。刺史登上城头喊道："你们想见道信禅师么，本官这就下令洞开城门，欲见大师或本官者，请自己入城！"城门果然打开了，贼人却一个也没有进城，反倒纷纷散去了。

由于解吉州之围有功，道信不仅顺理成章地成了吉州寺的正式僧人，而且吉州刺史亲自给他发了度牒。从那以后，道信名声大振，经不住吉安僧侣和俗家弟子的诚恳挽留，道信在吉州寺住了下来。几年后因故途经九江，又被闻讯赶来的信徒们请进了庐山大林寺。在那里一住便是十年。

在大林寺，道信与天台宗的智锴和尚学了两手，一是吸取了智锴山居聚徒的做法，二是接受了智锴真身不坏的做法，此后历代祖师都保留真身不火化。隋炀帝大业十四年，唐高祖李渊取代隋朝而建立唐朝,初登宝座的李渊为了收买佛教信徒的人心，便于武德二年，在全国挑选了十位高僧封为佛门"大德"，且授予"大德"位，统辖所在州府僧尼纲维法务的权力。这一举措迅速在朝野内外掀起了一轮佛教热。佛教一热，蕲州府黄梅县的老百姓马上就想起了红得发紫的道信。

那时已有传戒受戒之权的道信，有意回破额山弘法，又恰逢家乡父老来请，道信也就答应了。《神会语录》上说：当时道信"来至庐山峰顶上，望见蕲州黄梅破头山上有紫云，遂居此山"。

武德三年道信在破额山前选了一块山青水秀的"燕巢之地"，并于武德七年佛祖诞辰之前建起了幽居寺，道信圆寂后才更名为四祖寺。有了自己的寺院后，道信彻底抛弃了"行无轨迹，动无彰记，游化为务"的头陀行生活。建立了一个禅师僧团，开始在双峰山前聚徒修禅传法，从而奠定了禅宗的组织基础。

道信的僧团既不依靠官府，也没有什么官僚豪门的支持，又处于山野之中，就不得不自谋生路--靠务农所得以维持僧团的日常所需。《传法宝纪》中说，道信"教诫门人，努力勤坐为根本"，"能作三五年，得一口食疗饥疮，即闭门坐"。这里的"作"是指劳作，主要指务农。这就是说"修道"不能建立在乞食的基础之上。与其乞食遭人白眼，不如自力更生，解决自己的衣食问题。这其中也含有修行者的道德尊严。

在老百姓看来，勤劳是第一美德，不劳而获是他们所鄙视厌恶的。道信开创了一条农禅结合的新路，也是一条使禅宗得以在以后的历史发展中占据中国佛教界的主流地位的成功之路。因为古代中国是一个以小农经济为支柱的社会，佛教徒以此为主要经济来源，就彻底与中国的实际情况结合在一起了。

从这一点上说，禅宗也是中国化最彻底的佛教宗派。古代中国以农为本，禅宗也以农为本，这使禅宗就不仅在思想上，而且在生活方式上彻底中国化了。一个僧团的正式形成需要两个基本条件：一是必须有能给自己徒众受戒的权力或资格，否则自己的僧团就不可能是稳定的，而且往往受制于人；二是必须有自己的经济基础。达摩一系的禅师形成僧团的这两个基本条件都是由道信开创的，因此，道信是当之无愧的禅宗开创者。

然而，作为一个佛教宗派，还必须有自己独具特色的修行理论，否则其他宗派仍然不买你的帐。因此，禅宗故事之七是《道信与禅宗理论》。 （2007年10月11日写于苦作舟书斋 周濯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