鉴真和上的形象

鉴真和上的形象

井上　靖
　　江淮之间，独为化主。兴建佛事，济度群生。其事繁多，不可具载。
　　《唐大和上东征传》是用这样的几句话，介绍出日本僧荣睿、普照二人初在扬州所会见的那个时期的鉴真。我很欢喜这短短的几句话。我以为用这样非常有力的文句，来介绍当时名高一世的高僧鉴真是很恰当的。作为一个善知识僧来说，无论是崇高的品德，或巨大的感化力和影响力，都充分在这短短的文章中表现出来。
　　瞻拜唐招提寺的鉴真像时又别有体会，我更倾佩这段文章。鉴真和尚具有魁梧的体格，他面上露出一种坚强意志的神情。与其说他是僧侣，不如说是武将来得合适些。我以为鉴真像所具有的顽强姿态，如实地表现于这段介绍鉴真的短文之中。
　　这一点姑且不论，正因为鉴真具有鉴真像所表现的那样顽强意志，才能完成常人所不能完成的伟大事业。作为一个善知识僧，他自然是很卓越的；但宗教家最为需要而常易丧失的实践的热情，鉴真是始终没有丧失而保持着它。
　　我读《唐大和上东征传》，对于鉴真的豪迈最受感动的，是他那不顾一切东渡日本的决心。他说过:“如果谁也不愿去，就让我个人去吧!”这是何等豪迈的气魄!被称为“江淮之间，独为化主”的高僧，决心东渡日本，在当时看来，恐怕是狂人的行为吧!但是鉴真当场下了那样的决心，这完全是为法忘躯的精神。我在鉴真身上看到了真正宗教家的面目。正因为如此，所以他虽然已经失明，还是不改初志。
　　我根据《唐大和上东征传》写了一部《天平之甍》的作品，其中写得最好的是鉴真。对于其他人物，是要一一勾划出他们的性格，再从性格上来解释他的行动的；对于鉴真就没有那样操心的必要。只要把《东征传》所记载的鉴真的行动照写出来，把其中所记的鉴真的话照样地介绍就够了。因为无论甚么行动和甚么语言，都是出于鉴真个人的性格，而他的性格是可以完全通过信仰来加以证实的。
　　鉴真对于随行弟子们所说的话，是非常慈爱的；但我觉得那不光是慈爱，而是从信仰的深处体现出来的。
　　《东征传》所描写的鉴真，恐怕是用最巧妙的形式塑造出鉴真这个人的。否则，文章之中就不能写出这样栩栩如生的一个宗教家。如果稍涉造作和粉饰，那么他的形象就被破坏了。
　　（译自一九六二年《日中文化兵流》第六六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