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坠中天 曷胜震悼——记赵朴老对班禅大师的深情缅怀

1989年1月29日，中华人民共和国全国人民代表大会常务委员会沉痛宣告：“我国伟大的爱国主义者、著名的国务活动家、中国共产党的忠诚朋友、中国藏传佛教的杰出领袖、第七届全国人民代表大会常务委员会副委员长、中国佛教协会名誉会长、第十世班禅额尔德尼•确吉坚赞，因心脏病突发，经多方紧急抢救无效，不幸于1989年1月28日在西藏逝世，终年51岁。”

班禅大师的不幸逝世，使我们国家失去了一位伟大的爱国主义者和国务活动家，藏族人民失去了一位杰出的爱国宗教领袖。这不仅是我们国家的一重大损失，也是包括藏族人民在内的全国各族人民的一重大损失。全国佛教界四众弟子，听到班禅大师不幸逝世的消息，无比震惊，万分悲痛。

时年已82岁高龄的赵朴老，刚出访澳洲回国路经香港，香港佛教界请其视察天坛大佛工程。当听到班禅大师逝世的噩耗，朴老一时真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刹时间，他是那么震惊，那么沉痛，他立即从香港发来了唁电。唁电中写道：“班禅大师为国为教，尽瘁一生，日坠中天，曷胜震悼。”并电话指示中国佛教协会说，班禅大师是我国各族佛教徒爱戴与崇敬的杰出领袖，是我会名誉会长，他生前为维护祖国统一和民族团结，为贯彻民族政策和宗教政策、为振兴佛教事业、培养佛教人才、为维护世界和平事业，数十年呕心沥血，忘我奋斗，不遗余力。大师的去世，是我国佛教事业无法弥补的重大损失，为表达全国佛教徒对大师圆寂无比沉痛的心情，缅怀大师生前为国为教献身的功德，我会和北京市佛教界及各地佛协，要举行班禅大师示寂回向法会。根据赵朴老的指示，中国佛教协会向各省、市、自治区佛教协会及各大寺院发了通知，要求各地佛教协会和各名山大寺举行班禅大师示寂回向法会，缅怀大师为国为教所做出的重大贡献，并号召全国各族佛教徒继承和发扬班禅大师的深心大愿、团结一致，为振兴中华，为发扬佛教优良传统，振兴佛教事业而精进不懈。

首都宗教界为了表达对班禅大师示寂的悲痛心情，缅怀大师爱教的殊胜功德，于是年2月1日至3日，在北京广济寺举行了班禅大师示寂回向法会。此时的广济寺坛场严净，海众云集、香花罗列，斋供敬修、虔诚举行法会三天。参加法会的有：国家宗教事务局、中国佛教协会、中国藏语系高级佛学院、北京市佛教协会以及道教、伊斯兰教、基督教、天主教全国性组织的负责人和首都佛教界四众弟子共数百人参加了追悼法会。

赵朴老为了表达对班禅大师的无比怀念之情，于2月2日下午提前从香港返回北京，参加了二月三日的追悼法会。他在班禅大师的灵堂前，极为悲痛地说：“班禅大师在他刚过五十岁，如日中天的时候突然离开了我们，使全国佛教徒莫不感到异常震惊和悲痛……大师作为中国佛教协会名誉会长,给予了我们极大的支持。为了帮助政府贯彻和落实宗教政策,大师曾多次和我共同向政府提出各项建议，无论在制定法律方面,在恢复宗教重要道场、建设宗教文化教育事业方面,都得到中央领导的重视和支持。”朴老还说：“这些年来，我国藏语系、汉语系、巴利语系三大语系佛教或者由于大师的直接领导，或者由于大师的关怀加护，都获得了很大的进展。我个人因为经常亲近大师，深知大师对于佛教事业的满腔热情……大师一生为维护祖国统一和民族团结、为建设团结、富裕、文明的社会主义新西藏、为贯彻民族政策和宗教政策、为维护世界和平事业，鞠躬尽瘁，充分发挥了一个宗教领袖特有的优势。”赵朴老最后号召“中国各民族佛教徒都应当以班禅大师为典范，为祖国物质文明和精神文明建设，为祖国和平统一事业，为世界和平事业竭智尽忠，勇猛精进，继承大师的遗志。”赵朴老充满深情的讲话，与会者很受感动，使不少人热泪盈眶。朴老讲话后已十分疲倦，又同四众弟子在大雄宝殿闭目诵经，祝愿班禅大师乘愿再来，早日转世。此情此景让人难以忘怀。

赵朴老在这次回向法会上对班禅大师表现了深切的缅怀和无比深厚的感情。此后每年对班禅大师的回向法会朴老都是如此。更让我们感动的是，几乎每年的1月28日前夕，朴老都指示会里要认真搞好班禅大师的悼念活动，而且每次的悼念活动，朴老不管工作多忙、天气多么不好或身体不适，也不管大夫或他人怎么劝阻都准时参加，这对一个年高多病的老人来说是难能可贵的。

1994年的1月28日，是班禅大师圆寂五周年。在同年1月中旬，我去朴老家汇报工作时，朴老和我说：“今年1月28日是班禅大师圆寂五周年，纪念活动会里要早动手准备，要比往年更隆重、参加的人员要更多。”我说：“这件事前几天刀副会长主持开会专门研究过，近日即把研究的意见报您老审批。”朴老高兴地说：“那好，那好！”后朴老又说：“班禅大师这个人很了不起，他为国为教作出了巨大贡献，早在1949年10月新中国成立时，他就致电毛主席和朱总司令，热情颂扬新中国成立是人民康乐可期，国家复兴有望，他的爱国行动受到了毛主席的高度赞扬。1959年3月，当西藏上层反动集团叛乱时，班禅大师正气凛然地站在祖国和人民一边，同叛乱份子进行了坚决的斗争。”朴老还说：“班禅大师始终与西藏分裂主义分子和国外分裂势力作坚决地斗争。我亲自听班禅大师讲过，他说自己维护祖国统一的立场是坚定不移的，对分裂祖国的行径，自己过去反对，现在反对，将来还要反对，自己愿为维护祖国统一的大业做出最大的牺牲！你看他讲的是多么好啊，态度是多么明确、坚定，说他是爱国的典范是一点不过分的！”这时赵朴老的心情显得很悲痛，眼睛有些湿润，他拿起杯喝了口水，又满怀深情地说：“班禅大师为协助政府落实宗教政策、维护佛教界的合法权益，加强佛教的自身建设等等方面，也做出了突出的贡献。他说寺庙要加强管理，寺庙要成为弘扬佛法、弃恶扬善、信徒学修的场所。他提出要不断提高佛教信徒的素质，要使信众真正遵循释迦牟尼佛的训诫，信守教规教律，研习显密教义，把佛祖的精神继承下来，发扬光大。他就是为了进一步把藏传佛教搞好，才创办了藏语系高级佛学院……”朴老最后说：“我们一定要认真学习班禅大师、纪念班禅大师，要把纪念班禅大师圆寂五周年的活动搞好。”

为隆重纪念和缅怀班禅大师圆寂五周年，1月28日上午，首都佛教界四众弟子在广济寺举行了隆重的纪念活动。记得这天天气特别寒冷，刮着四、五级凛冽的寒风。时年已87岁高龄的赵朴老，因身体不好已在住院治疗。大夫、护士和秘书们都一致劝说朴老不要参加悼念活动了，但朴老不顾大家的劝阻、不顾个人的身体，毅然参加了法会。朴老走进悼念会场大雄宝殿时，怕踩脏了红色地毯，他和大家一样脱掉了棉鞋。我怕朴老脚着凉，冻了脚，即小声告诉他不要脱鞋了（个别年岁大的人也未脱鞋），朴老小声说：“不怕，不怕！”说着即把棉鞋脱了。

回向法会开始了，朴老讲话说：“今天，是十世班禅大师圆寂五周年的日子，我们在这里举行隆重的回向法会，追忆大师生前的光辉业绩和高尚情操……念及大师对佛教事业的呕心沥血，对祖国统一事业坚定不移，对党和人民忠贞不渝，他慈祥的面庞、高大的身躯便出现在我眼前，使我激动不已。”朴老又说：“班禅大师作为藏传佛教的杰出领袖，他热爱自己信仰的宗教；作为藏族的优秀代表，他热爱自己的民族；作为伟大的爱国主义者，他热爱祖国；做为党的忠诚朋友，他热爱中国共产党。把爱教、爱民族和爱国、爱党完美地统一起来，这正是班禅大师一生的写照。”赵朴老满怀深情地说，为了培养藏传佛教人才。“早在1987年前后，大师为创办一所培养藏传佛教人才的高等学府奔走呼号，几次找我商谈经费、师资等问题。他深谋远虑，高瞻远瞩……大师以他坦荡磊落的胸怀、纯正的信仰，炽热的宗教情感以及对党对人民的忠诚，创办成了藏语系高级佛学院，培养了一批又一批藏传佛教人才，这是班禅大师的一大功绩。”朴老接着说，班禅大师不怕困难的工作精神也是非常值得我们学习的。“八年前，河南开封大相国寺，落实宗教政策遇到困难，大师知道后急切地邀请中央有关部门同志和他同去，并说，阻力再大，不解决问题不回来。我和中央领导同志都被他这种不畏困难、大胆求实的精神所感动”（该寺在中央和省、市诸位领导的大力支持下，已于1992年7月归还佛教界）。朴老最后说：“班禅大师用他的实际行动为我们谱写了话佛、大菩萨悲智双运、权实圆通、行化人间的浩歌”、“他为教为国鞠躬尽瘁的精神和心力是永远不会泯灭的”、“今天我们缅怀大师，就是要像大师那样爱国爱教，就是要像大师那样正直求实地对待我们面临的困难，就是要像大师那样忘我的以菩萨行愿做好佛教事业的工作”、“只有这样，大师的英灵才能得到慰籍。”朴老讲话后，我让他穿上棉鞋（我都感到脚特别冷了），朴老还是不肯穿鞋。我怕朴老累了，又搬了一把椅子让他坐下，他也不肯坐，继续站着和四众弟子们诵经……

回向法会共一个多小时，赵朴老一直参加到法会结束。在场的四众弟子见到此况无不感动、赞叹！我们每次参加班禅大师的回向法会，不仅大师的爱国爱教的精神使我们深受教育，也为赵朴老对班禅大师这样深切的缅怀与真挚的深情而感动；他老人家严于律己的高尚情操更让我们钦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