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义净法师的印度及南海之行与广州制旨寺

       

发布时间:2009年04月12日
来源:不详   作者:王邦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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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义净法师的印度及南海之行与广州制旨寺
  北京大学教授 王邦维
  广州的光孝寺,今天已经是岭南的名寺。光孝寺建寺的历史久远,清刻本《羊城古钞》卷三讲:
  光孝寺,在城内西北一里。本尉陀元孙建德故宅。三国吴虞翻谪南海,居此,
  废其宅为苑囿。……翻卒,妻子还吴,施其宅为寺。扁曰制止。……宋武帝永初
  元年,梵僧求那跋陀飞锡至此,始创戒坛,立制止道场。……普通八年,达摩初祖
  自天竺至此。唐正观间改制止王园为乾明法性寺……[1]
  光孝寺最早的名称因此是制旨寺。制旨寺的寺名,唐宋年间数次更易。明成化十八年,敕赐光孝寺匾额,此后便一直称光孝寺。这一段历史,有关的书中,大多都能查到,无需辞费。
  南北朝至唐宋时期,中国的海外交通有很大的发展,广州是南海交通中最重要的港口城市。从海外包括印度来广州的外国僧人,数量不少,大多在制旨寺停留过。其中最著名的有求那跋陀罗、菩提达摩和陈真谛。有关这方面的记载在佛教的史书中有不少,因此此处也不做更多的讨论。
  在另一方面,中国赴印求法的僧人,在唐代以前以及唐初,大多取陆路西行,但自唐高宗时代以后,由于西域陆路方面各方面形势的变化,很多改为取道海路而赴印。这其中的第一人,就是唐代的义净法师。义净赴印,在玄奘法师之后约四十年。义净出发的时间,在唐高宗咸亨二年(671)十一月,出发地就在广州。义净《大唐西域求法高僧传》卷下讲:
  于时咸亨二年,坐夏杨府。初秋,忽遇龚州使君冯孝诠,随至广府,与波斯舶
  主期会南行。复蒙使君,命往岗州,重为檀主。及弟孝诞使君、孝轸使君郡君宁
  氏、郡君彭氏等,合门眷属,咸见资赠。争抽上贿,各舍奇飧。庶无乏于海途,恐有劳于险地。笃如亲之惠,顺给孤之心。共作皈依,同缘胜境。所以得成礼谒者,盖冯家之力也。又岭南法俗,共鲠去留之心;北土英儒,俱怀生别之恨。至十一月,遂乃面翼轸,背番禺。指鹿园而遐想,望鸡峰而太息。于时广莫初飙,向朱方而百丈双挂;离箕创节,弃玄朔而五两单飞。长截洪溟,似山之涛横海;斜通巨壑,如云之浪滔天。[2]
  义净启程赴印之前,在广州时停留在什么地方,义净的书中没有讲到。是不是就在制旨寺,虽然有这种可能,但我们无法肯定。
  义净搭乘的波斯商船,船行很快,不到二十天,咸亨二年的年末,就到达了南海中的室利佛逝国。[3]义净在室利佛逝停留了六个月,学习梵语。从室利佛逝,到达末罗瑜国,在末罗瑜又停留两个月,这时已经是咸亨三年的十二月。义净再乘船北行,经过裸人国,终于在咸亨四年的二月八日到达东印度的耽摩立底国。[4]他在耽摩立底再停留了一年,继续学习梵语。咸亨五年的五月,义净离开耽摩立底,往中印度,最后到达中印度摩揭陀国的那烂陀寺。 -
  那烂陀寺是当时印度最大的佛教寺庙,也是义净求法的最终目的地。义净在那烂陀寺学习佛教,前后停留近十二年,即从咸亨五年(674)至垂拱元年(685)。他自己的说法,是“住那烂陀寺,十载求经”。[5]
  垂拱元年,义净离开那烂陀,仍然取道海路回国。他带着他在印度寻找到的佛经“梵本三藏五十万余颂”,再次回到耽摩立底。从耽摩立底登船,到达羯荼国。[6]再从羯荼国回到南海中的室利佛逝。这时已经是唐高宗垂拱三年(687)。
  从垂拱三年至永昌元年年间(687—689),义净停留在室利佛逝。义净与制旨寺的关系,我们可以知道的,便发生在这个时候。依照义净自己的叙述,永昌元年的夏末秋初,义净为了给广州方面的僧俗寄信,登上佛逝江口的商船,但上船后遇上季风,船行不止,于是回到广州。义净在他后来所著的《重归南海传》中讲了这段经历:
  净于佛逝江口升舶,附书凭信广州,见求墨纸,抄写梵经,并雇手直。于时商人风便,举帆高张。遂被载来,求住无路。是知业能装饰,非人所图。遂以永昌元年七月二十日达于广府,与诸法俗重得相见。于时在制旨寺,处众嗟曰:本行西国,有望流通。回住海南,经本尚阙。所将三藏五十余万颂,并在佛逝,终须覆往。
  既而年余五十,重越沧波。隙驷不留,身城难保。朝露溘至,何所嘱焉。经典既是
  要门,谁能共往收取?随译随受,须得其人。[7]
  这个过程比较奇特。但不管怎么说,义净回到了广州,住在广州有名的制旨寺里,并且在制旨寺向大家报告了他在印度和南海的经历。义净还要招募译经的助手。于是制旨寺的僧众向义净介绍了峡山一位名叫贞固的僧人:“去斯不远,有僧贞固。久探律教,早蕴精诚。傥得其人,斯为善伴。”
  峡山位于广州北面的清远。义净因此写信给僧固,“裁封山扃,薄陈行李”。贞固“启封暂观。即有同行之念”。于是贞固来到广州,“攘臂石门之前,褰衣制旨之内。始倾一盖,合襟情于抚尘;既投五体,契虚怀于曩日。虽则平生未面,而实冥符宿心。共在良宵,颇论行事”,同意跟随义净前往室利佛逝翻译经典。
  义净在广州期间,住在制旨寺,一面招募重返南海的助手,一面募集在南海译经需要的费用。僧人道宏就是听到消息,自己要求跟随义净重返南海中的一位。[8]当年的十一月一日,义净带着他邀请到的四位中国僧人:贞固、贞固的弟子怀业以及道宏、法朗,一起搭乘商船,离开广州,重新返回室利佛逝。“望占波而陵帆,指佛逝以长驱。作含生之梯瞪,为欲海之舟舻。庆有怀于从志,庶无废于长途”。出发之前,“广府法俗,悉赠资粮”,这其中包括制旨寺的僧众。
  第二年是载初元年,当年的九月,武后改国号为周,同时改年号为天授。这一年,义净在室利佛逝译写佛经。广州来的四位僧人,是他的助手。他们来到佛逝后,“学经三载,梵汉渐通”,可以帮助义净做一些翻译方面的工作。
  武周天授二年(691),义净在室利佛逝写成《大唐西域求法高僧传》和《南海寄归内法传》两部书。这年的五月十五日,他派遣一位名叫大津的僧人,搭乘商船,先到广州,然后把这两部书和“新译杂经论十卷”送到洛阳,同时“望请天恩于西方造寺”,因为义净在印度求法时,见到其他一些国家的僧人在印度有各自的寺庙,而中国僧人却没有自己的寺庙,他因此希望能在印度建造一座这样的寺庙。只是他的这个愿望后来并没有得到实现。
  武后长寿三年(694),也即延载元年的夏天,义净从室利佛逝最后回到广州。义净这次在广州,住在哪里,没有明确的记载,但以义净在广州此前的经历,估计应该还是住在制旨寺。
  第二年是武后证圣元年,义净离开广州,五月仲夏,抵达洛阳。武后率领群臣,出城迎接他,“天后敬法重人,亲迎于上东门外。洛阳缁侣,备设幢旛,兼陈鼓乐,在前导引”。义净求法成功归来,一时间成为轰动朝野的一件大事。他随身带回的梵本经律论将近四百部,合五十万颂,还有金刚座真容一铺,舍利三百粒。“敕于佛授记寺安置。所将梵本并令翻译”。[9]
  至于跟随义净从广州到室利佛逝去的四位僧人,贞固和道宏相随回到广州,法朗去了南海中的诃陵国,一年后因病去世,怀业留在了室利佛逝。贞固在广州,三年后也因病去世。
  在其后的时间里,义净在洛阳和长安译经,同时大力宣讲律学,指导徒众,直到睿宗先天二年(713)去世。
  义净法师是中国历史上最为杰出的佛教求法僧之一,也是一位翻译佛经的大家。义净在印度、南海和回国以后,先后翻译佛经六十多部,近三百卷。[10]义净自己,又撰写有好几种著作,其中最重要的,就是上面提到的《大唐西域求法高僧传》和《南海寄归内法传》。不过,我在这里要特别提到的是他的《重归南海传》。这部书篇幅不大,但其实是单独的一种著作,只是因为内容与《大唐西域求法高僧传》直接相关,附在后者的末尾,因此很少被单独提到。书的内容,就是讲述上面提到的四位佛教僧人随同义净一起重返南海译经的事。不过,《大唐西域求法高僧传》撰写于天授二年(691),即义净最后返回广州之前,而《重归南海传》的撰写,则是在义净返回广州之后,或者更准确地说,是在义净回到洛阳以后,因为书中讲到:
  其僧贞固等四人,既而附舶,俱至佛逝。学经三载,梵汉渐通。法朗须往诃陵国,在彼经夏,遇疾而卒。怀业恋居佛逝,不返番禺。唯有贞固、道宏相随俱还广府。各并淹留且住,更待后追。贞固遂于三藏道场敷扬律教,未终三载,染患身亡。道宏独在岭南,尔来回绝消息。虽每顾问,音信不通。嗟乎四子,俱泛沧波。竭力尽诚,思然法炬。谁知业有长短,各阻去留。每一念来,伤叹无及。是知麟喻难就,危命易亏。所有福田,共相资济。龙华初会,俱出尘劳耳。[11]
  从“尔来迪绝消息。虽每顾问,音信不通”这一句话看,义净写这段文字时,显然是在洛阳。把它与已经完成的《大唐西域求法高僧传》放在一起,也是义净自己的意思。
  在《重归南海传》里,有关制旨寺部分,义净讲到僧人贞固时,还提到一位“恭阁梨”:
  于时制旨寺恭阉梨,每于讲席,亲自提奖。可谓恂恂善诱,弘济忘倦。阉梨则童真出家,高行贞节。年余七十,而恒敬五篇。有福之人,可逢上智。实乃禅池淼漫,引法海而通波;思岭崔嵬,耸慧岳而腾峭。深明幻本,巧悟心源。虽闲诸法体空,而利物之用盛集。构有为之福业,作无上之津梁。而屡写藏经,常营众食。实亦众所知识,应物感生。劝悟诸人,共敦律教。[12]
  我们不知道这位恭阁梨究竟是谁。不过,从义净的叙述看,他很可能就是当时制旨寺的主持。垂拱年间,贞固法师到桂林,然后从桂林到达广州,“广府法徒,请开律典”,贞固于是在制旨寺讲“毗奈耶教”,推动此事的,就是这位恭阇梨。这段文字还说明,恭阁梨既讲习禅学,也敦修戒律,戒定二学,都有相当的造诣。只是目前材料不多,更多的细节难以考证。
  最后,总结起来说,从义净取道南海,到印度求法以及他停留广州的经历,我们可以看到制旨寺当时在广州乃至岭南佛教的地位。我们还可以看到的是,在广州与印度以及南海国家的文化交流中,佛教僧人们也发挥了重要的作用。不管是从印度或南海前来中国的外国僧人,还是从广州出发前往印度或南海求法的中国僧人,很多以制旨寺作为停留、准备、译经的场所。义净法师是其中之一。他的《大唐西域求法高僧传》和《重归南海传》,就是一个证明。义净的书中所讲到的各种人和事,不仅为我们了解唐初中印佛教的交往,岭南佛教与南海的联系,也为了解制旨寺,即今天的光孝寺的历史提供了重要的资料。
  附:《重归南海传》
  又《重归南海传》有师资四人
  茹刍贞固律师者,梵名娑罗笈多(译为贞固),即郑地荥川人也。俗姓孟,粤以驱乌之岁,早蕴慈门,总角之秋,栖心意苑。年甫十四,遂丁茶蓼。眷流俗之难保,知法门之可尚,爰兴正念,企步胜场。遂于泛水等慈寺远法师处,申侍席之业。意存教网,便诵大经。经三两岁,师遂沦化。后往相州林虑诸寺,寻师访道,欲致想禅扃。 自念教检未窥,难辩真伪,即往东魏,听览《唯识》。复往安州大猷禅师处,习学方等。数旬未隔,即妙相现前。复往荆州,历诸山寺。求善知识,希觅未闻。复往襄州,遇善导禅师,受弥陀胜行。 当尔之时,交望弃索诃之秽土,即欲趣安养之芳林。覆思独善伤大士行,唯识所变,何非净方,遂往岘山恢觉寺澄禅师处。创蒙半字之训,渐通完器之言。
  禅师则沉研律典,荷世尊五德之重寄;辋轹经论,当末代四依之住持。定潋波深,濯八解而流派;慧峰岳峻,耸六度而疏岩。五尘无杂,九恼非惊。外跨四流,内澄三定。法俗钦望,推为导首。特蒙纶旨,召入神都,在魏国东寺,居多闻之数。固师年余二十,即于禅师足下而进圆具。才经一载,总涉律纲。覆向安州秀律师处三载,端心读宣律师文抄。可谓问绝邬波离,贯五篇之表里;受谐毗舍女,洞七聚之幽关。律云:五岁得游方,未至岁而早契;十年离依止,不届年而预合。
  其秀律师即蜀郡兴律师之上足。既进圆具,仍居蜀川,于和尚处学律四载。后往长安宣律师处,为依止之客。投心乳器,若饮鹅之善识精粗;竭智水瓶,等欢喜之妙持先后。经十六年,不离函丈。研穷诸部,淘炼数家。将首律师疏,以为宗本。然后去三阳之八水,复向黄州,报所生地。次往安州,大兴律教。诸王刺史,咸共遵承。故律云:若有律师处,与我身不殊。居十力寺,年七十余,方始寂化。戒行清素,耳目详知。嗟乎!代有其人,栋梁佛日。蝉联靡绝,继踵相承。实谓汉珠荆玉,虽别川而俱媚;桂枝兰叶,纵异节而同芳。
  固师既得律典斯通,更披经论。又复诵《法华》、《维摩》,向一千遍。心心常续,念念恒持。三业相驱,四仪无废。覆往襄州,在和上处。重听苏呾罗,披寻对法藏。颇通蕴处,薄捡衣珠。化城是息,终期宝渚。遂乃濯足襄水,顾步庐山。仰上德之清尘,住东林而散志。有意欲向师子洲顶礼佛牙,观诸圣迹。 以垂拱之岁,移锡桂林,适化游方,渐之清远峡谷。同缘赴感,后届番禺,广府法徒,请开律典。时属大唐圣主天下普置三师,欲令佛日再明,法舟长泛。既而威仪者律也,固亦众所钦情,三藏道场,讲毗柰耶教。经乎九夏,爰竟七篇。善教法徒,泛诱时俗。
  于时制旨寺恭阇梨,每于讲席,亲自提奖,可谓恂恂善诱,弘济忘倦。阉梨则童真出家,高行贞节,年余七十,而恒敬五篇。有福之人,可逢上智。实乃禅池渺漫,引法海而通波;思岭崔嵬,耸慧岳而腾峭。深明幻本,巧悟心源。虽闲诸法体空,而利物之用盛集。构有为之福业,作无上之津梁。而屡写藏经,常营众食。实亦众所知识,应物感生。劝悟诸人,共敦律教。
  固师既法侣言散,还向峡山。冀托松林之下,用毕幽栖之志。蒙谦寺主等特见宾迎,寺主乃道冠生知,体含仁恕,供承四海,靡倦三朝。屈己申他,卑辞是务。固师意欲息想山门,有怀营构,倾廊通直道,脱阶正邪基。 曲制山池,希流八解之清润;傍开坛界,冀阐七聚之芳规。复欲于戒坛后面造一禅龛,立方等道场,修法华三昧。功虽未就,而情已决然。布萨轨仪,已绍纲目。又每叹日:前不遭释父,后未遇慈尊,末代时中,如何起行! 既沉吟于空有之际,复踯躅于多师之门矣。
  净于佛逝江口升舶,附书凭信广州,见求墨纸,抄写梵经,并雇手直。于时商人风便,举帆高张,遂被载来,求住无路。是知业能装饰,非人所图。遂以永昌元年七月二十日达于广府,与诸法俗重得相见。于时在制旨寺处众嗟日:本行西国,有望流通。 回住海南,经本尚阙。所将三藏五十余万颂,并在佛逝,终须覆往。既而年余五十,重越沧波,隙驷不留,身城难保。朝露溘至,何所嘱焉!经典既是要门,谁能共往收取?随译随受,须得其人。众佥告日:去斯不远,有僧贞固。久探律教,早蕴精诚。傥得其人,斯为善伴。亦既才闻此告,仿佛雅合求心。于是裁封山扃,薄陈行李。 固乃启封暂观,即有同行之念。譬乎聊城一发,下三将之雄心;雪山小偈,牵大隐之深志。遂乃喜辞幽涧,欢去松林。攘臂石门之前,褰衣制旨之内。始倾一盖,合襟情于抚尘;既投五体,契虚怀于曩日。虽则平生未面,而实冥符宿心。共在良宵,颇论行事。 固乃答日:道欲合,不介而自亲;时将至,求抑而不可。谨即共弘三藏,助烛千灯者欤。
  于是重往峡山,与谦寺主等言别。寺主乃照机而作,曾不留连。见述所怀,咸助随喜。己阙无念,他济是心。并为资装,令无少乏。及广府法俗,悉赠资粮。即以其年十一月一日附商舶去番禺,望占波而陵帆,指佛逝以长驱。作含生之梯橙,为欲海之舟舻。庆有怀于从志,庶无废于长途。固师年四十矣。赞日:
  智者植业,禀自先因。童年洁想,唯福是亲。情求胜已,意仗明仁。非馨香于事利,固宝爱于贤珍。(其一)
  受持妙典,贞明固意。大善敦心,小瑕兴畏。有怀脱屣,无望荣贵。若住牦之毛尾弗亏,等游蜂之色香靡费。(其二)
  孤辞荥泽,只步汉阴。哲人务本,律教是寻。既知网领,更进幽深。致远怀于觉树,遂仗藜于桂林。(其三)
  怡神峡谷,匠物广川。既而追旧闻于东夏,复欲请新教以南遄。希扬布于未布,冀流传于未传。庆斯人之壮志,能为物而身捐。(其四)
  为我良伴,其届金洲。能坚梵行,善友之由。船车递济,手足相求。傥得契传灯之一望,亦是不惭生于百秋。(其五)
  既至佛逝,宿心是契。得听未闻之法,还观不睹之例。随译随受,详检通滞。新见新知,巧明开制。博识多智,每励朝闻之心;恭俭勤怀,无忧夕死之计。恐众多而事挠,且逐静而兼济。纵一焰之随风,庶千灯而罔翳。(其六)
  又贞固弟子一人,俗姓孟,名怀业,梵号僧伽提婆。祖父本是北人,因官遂居岭外。家属权停广府,慕法遣奉师门。虽可年在弱冠,而实志逾强仕。见师主怀弘法之念,即有随行之心。割爱抽悲,投命溟潡。至佛逝国,解骨仑语。颇学梵书,诵《俱舍论》偈。虽事凭于一猎,冀有望于千途。傥策勤于熟思,希比迹于生刍。且为侍者,现供翻译,年十七耳。
  苾刍道宏者,梵名佛陀提婆(唐云觉天),汴州雍丘人也。俗姓靳。其父早因商侣,移步南游。远历三江,遐登五岭。遂过韶部,后届峡山。睹岩谷之清虚,戳川源之澄寂。逢善知识,披缁释素。于时道宏其年尚小,任业风而萍转,随父师而游涉。入桂林以翘想,步幽泉而叠息。父名大感禅师,遂于寂禅师处,学秘心关。颇经年载,薄知要义,还之峡谷。道宏随父,亦复出家。年满二十,此焉进具。往来广府,出入山门。虽可年望未高,而颇怀节概。既闻净至,走赴庄严。询访所居,云停制旨。一申礼事,即有契于行心;再想生津,实无论于性命。闻说滔天之浪,蔑若小池;观横海之鲸,意同鲴鳝。
  寻即重之清远,言别山庭,与贞固师同归府下。于是乎毕志南海,共赴金洲。拟写三藏。德被千秋。识悟聪敏,叶性温柔。颇功草隶,复玩庄周。体《齐物》之篇虚诞,知指马之说悠悠。不凭河而徒涉,能临惧而善筹。虽功未厕于移照,终有庆于英猷。英猷何陈?求法轻身。不计乐而为乐,不将亲而作亲。欲希等生灵于己体,岂若媲刍狗而行仁。既至佛逝,敦心律藏。随译随写,传灯是望。重莹戒珠,极所钦尚。求寂灭之圆成,弃迷津之重障。毕我大业,由斯小匠。庆尔拔擢于有流,庶福资于无量。年二十二矣。
  苾刍法朗者,梵名达摩提婆(唐云法天),襄州襄阳人也。住灵集寺,俗姓安,实乃家传礼义,门袭冠缨。童年出家,钦修是务。遂离桑梓,游涉岭南。净至番禺,报知行李。虽复学悟非远,而实希尚情深。意喜相随,同越沧海。未经一月,届乎佛逝。亦既至此,业行是修。晓夜端心,习因明之秘册;晨昏励想,听俱舍之幽宗。既而.一篑已倾,庶罔隤于九仞;三藏虔念,拟克成乎五篇。弗惮劬劳,性有聪识。复能志托弘益,抄写忘疲。乞食自济,但有三衣。袒膊涂跣,遵修上仪。虽未成于角立,终有慕于囊锥。凡百徒侣,咸希自乐。尔独标心,利生是恪。恪勤何始?专思至理。若能弘广愿于悲生,冀大明于慈氏。年二十四矣。
  其僧贞固等四人,既而附舶俱至佛逝。学经三载,梵汉渐通。法朗须往诃陵国,在彼经夏,遇疾而卒。怀业恋居佛逝,不返番禺。唯有贞固、道宏相随,俱还广府。各并淹留,且住,更待后追。贞固遂于三藏道场,敷扬律教。未终三载,染患身亡。道宏独在岭南,尔来迥绝消息。虽每顾问,音信不通。嗟乎四子,俱泛沧波。竭力尽诚,思然法炬。谁知业有长短,各阻去留。每一念来,伤叹无及。是知麟喻难就,危命易亏。所有福田,共相资济。龙华初会,俱出尘劳耳!
  (文字依《大唐西域求法高僧传校注》,中华书局,1988)

  [1] 北京大学图书馆善本部藏清刻本(羊城古钞》,第34—35页。
  [2] 文字据拙稿《大唐西域求法高僧传校注》,中华书局,1988年,第152页。
  [3] 室利佛逝梵文名(ptCutqxttba,是当时南海中最大的古国。都城在今印度尼西亚苏门答腊岛上的巨港(Palanlmng)。
  [4] 耽摩立底梵文名Tararalipti,故地在今印度西孟加拉邦米德纳昔尔县(MidnapurDistrict)的塔姆卢克(Tamluk)附近,古代位于胡格利河(HooshlyRiver)的人海口旁,当时是东印度重要港口。
  [5] 那烂陀梵文名Nalanda,是印度的一座寺院,也是一所规模巨大的佛教大学。当时到印度求法的中国僧人没有不到那烂陀学习的。义净之前,玄奘就在那烂陀学习过数年,这成为玄奘一生中最重要最辉煌的一段经历。那烂陀后来毁于外来人侵者。寺院的遗址近代被发现,位于今印度比哈尔邦巴特那(Patna)市东南巴尔贡(Bargaon)村附近。遗址上现建有博物馆,遗存建筑十分壮观。
  [6] 羯荼国的故地,一般多认为在今马来西亚吉打(Kedah)州。
  [7] 见拙稿《大唐西域求法高僧传校注》,中华书局,1988年,第214—215页。
  [8] 道宏“既闻净至,走赴庄严。询访所居,云停制旨。一申礼事,即有契于行心;再想生津,实无论于性命。”见拙稿《大唐西域求法高僧传校注》,中华书局,1988年,第239页。
  [9] 见《开元录》卷9,《大正藏》卷55,第568页中。
  [10] (开元录》卷9讲义净译经共56部,合230卷。但他翻译的佛经实际上大大超过此数。见拙稿《南海寄归内法传校注》“前言”第四章“(义净)著译编年目录”,中华书局,1995年。
  [11] 见拙稿《大唐西域求法高僧传校注》,中华书局,1988年,第244页。
  [12] 同上,第213—214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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