谈锡永上师谈大圆满、如来藏、中观和禅宗
谈锡永上师谈大圆满、如来藏、中观和禅宗
谈锡永上师,法号无畏金刚,以笔名王亭之驰誉于世。广东南海人,先世八旗士族。童年随长辈习东密,旋即对佛典产生浓厚兴趣,至二十八岁时皈依西藏密宗,于三十八岁时,得宁玛派金刚上师位,为敦珠法王的心子。1986年由香港移居夏威夷,修习大圆满四部加行法;1993年移居加拿大多伦多。
本文下面的内容摘录自谈上师之《闲话密宗》一书(台北全佛文化出版社,1997)。谈上师在该书自序中写道:“笔者近年应《华侨日报》之邀,辟专栏谈佛谈密谈术,这里所收集的,即是其中的一组文字,采取闲谈的方式,讨论一些密宗的问题。因为是报纸副刊的小专栏,因此亦不可能用写学术论文的方式来写。但这样做却有好处,那就是真的能如闲话家常,娓娓而谈,谈时好像彼此捧着一盏茶,歪在沙发上,省掉正襟危坐的拘谨。对于初学密乘的人来说,这种方式或者反更容易接受。但形式虽然随便,内容却很严肃,里头说的,都是笔者近几年建立的观点。”
“六年心血一席话”
──谈锡永上师谈大圆满、如来藏、中观和禅宗
什么是“大圆满”
“大圆满”的修习,目的在令行者能证空性,亦即如汉土的祖师禅“知本来面目”与“顿悟”。所以“大圆满”实在是不能修的,能修的,只是引导行者证悟的种种修持法门,实际上只是“大圆满”的前行。
俱生喜金刚所传的“大圆满六百四十万颂”,一九八二年东京出版了一套“宁玛派密续编目”,已有记录,而且还作了提要。由提要可知,大部分所述都是前行,只可惜提要者语焉不详,以致难以知道,一千九百多年前的“大圆满”前行修习,到底跟今日所传的修习有什么不同。而全套密续,实在亦应该翻译出版,因为无论如何都是相当于我国东汉初年的印藏古籍。目前笔者编译的《宁玛派丛书》,即将此项计划考虑在内。
如今所传的“大圆满”,最重要的是确立一种见地,称为“大圆满见”。也即是说,“大圆满”本身虽只能悟而不能修,但“大圆满见”却必须了解。
然则,“大圆满见”又到底是什么呢?
基本上,即是“众生皆能成佛”、“众生都具佛性”的“如来藏”思想。关于“如来藏”,佛家对之有许多争论,汉土藏土对之都有批评,因此非加以讨论不可。
“如来藏”系列的经典,佛学家一向视之为晚出的大乘经典,比《般若》系列、《唯识》系列都要晚,充其量视之与《唯识》系列相先后。
实际上,《维摩诘经》中已有“如来藏”的思想。经中维摩诘问文殊师利菩萨:“什么是如来种?”文殊师利于是答以一连串的烦恼:“有身为种、无明有爱为种、贪恚痴为种、四颠倒为种、五盖为种,以要言之,六十二见及一切烦恼,皆为佛种。”
为什么烦恼即是佛种呢?
文殊师利说;“比如高原陆地,不生莲花,卑湿于泥,乃生此花。”又说:“比如不下巨海,不能得无价宝珠,是不入烦恼大海,则不能得一切智宝。”
既然烦恼即是“如来种”,是故密乘便可以在日常生活的烦恼大海中起修,而维摩诘本人亦恰恰是在烦恼大海中起修的成就者。
再进一步来说,由于六十二种邪见以及烦恼皆是“如来种”,则可谓一切有情皆具佛性,都具有成佛的潜能。
这种见地,不但小乘行人听见为之惊怖,即使一些大乘行人听见,心中亦有点不自在。是故后来当“中观宗”的学说发展至灿烂时,便有人用“中观”的理论来否定如来藏。
格鲁派力排觉曩派
其中用“中观”来否定“如来藏”思想的,是藏密格鲁派的祖师宗喀巴大士。所针对的对象,主要是当时的觉曩派。
觉曩派修习,以《时轮金刚续》为主,恰巧宗喀巴亦弘《时轮》,然而两派的宗旨却不相同,由是彼此自然有所异议。宗喀巴称觉曩派为“他空派”,并且用中观应成派的理论来将之辩破。
什么叫“他空”呢?
举例来说,我们将抽屉里的东西统统拿掉,便说“抽屉空了”,这便是“他空”。因为所空的其实是抽屉以外的东西,而非抽屉本身的本体。
觉曩派认为“如来藏”是众生成佛的种子,是故本体不空。然而众生不能成佛,却是因为将种种烦恼污染了“如来藏”,此等污染即是无明,是故应空,当无明空掉以后,“如来藏”的本体法尔显露,众生因而便可成佛。
宗喀巴称之为“他空”,便是这个道理。空掉“如来藏”上的污染,既等于将抽屉中的东西空掉,但却未知“如来藏”本身的空性,此即是“他空”。
格鲁派的说法是──自性清净心的法性,未离客垢位(未离无明污染),可以称为“如来藏”,但若已离客垢位,便只能称之为自性身,或称之为“究竟涅槃”,或称之为清净法身,再不能称之为“如来藏”了。因为“如来”称之为“藏”,便只是成“如来”之因,并非即是成佛之果。
这个说法,虽然很合中观应成派的道理,但却与宁玛派的“大圆满见”相违。因此格鲁派便亦不承认有“大圆满”这个修习的次第,只承认有生起次第和圆满次第,不许更有向上的安立。
宁玛派的说法,继承了印度晚期诸师的旧说,将“如来藏”思想称为“大中观”,亦即“大圆满见”,由是建立大圆满次第。格鲁派的新说,显然亦动摇了宁玛派的基础。
宁玛派说“如来藏”
格鲁派为什么不去破宁玛派的“如来藏”呢?原来宁玛派的“如来藏”学说,跟觉曩派有所不同。
宁玛派并不认为“如来藏”是一件事物,亦不是一种精神本体。他只认为,人的心识有两种功能,当其起清净的功能时,便称其为“如来藏”;当其起无明的功能时,便称之为“藏识”(阿赖耶识)。人常受无明污染,故心识所显无非是那称之为“藏识”的功能。若能将无明烦恼转化为清净,心识的清净功能便起,是则称之为“如来藏”。
这有如一个人,当他用心思去开保险箱偷东西时,名之为“贼”(起做贼的功能),但当他回到家中,所有的心思都变成对妻子儿女的体贴,这时便名之为“好丈夫”(起做好丈夫的功能)。所以这个人的本体虽空,但做贼与做好丈夫的功能却不空。
众生亦一样,倘如能通过修习,顿时只起心识的清净功能,那便可以成佛;而一般人则重重作业,重重无明污染,是故心识所起的功能,便是轮回六道的阿赖耶识。
宁玛派“如来藏”之说,原来如此,只可惜很少人理解,甚至许多宁玛派的人亦不解此,老是将“如来藏”当成本体,结果就得出错误的结论。
六年心血一席话
前所介绍的宁玛派说“如来藏”,看起来简单,可是这简单的理解,却花费了笔者近六年的心血。
这六年。笔者住在夏威夷岛的山谷,读古代的佛家经论、读时贤的论述、读外文译著,一边读,一边修密法,并且用不同层次的密法,去配合不同层次的理论(见地),是故读过一堆书后便去闭关,然后才领悟到敦珠宁波车所传宁玛派的“如来藏”义理。同时悟到,一切宗见,实在是该宗派祖师实修时的体验,由于每位祖师的根器不同,是故所悟的境界便有差别。所以,我们不能说这宗对,那宗错,只能说,在层次上,这宗比较接近绝对的真理;那宗则比较远离。是即所谓“次第”。
藏地宁玛派秉承印度诸师旧说,建立“九乘次第”,又建立“四宗五见”,并且将四部密续与之作配合,这样做,并非机械的建立,而是印藏诸师在修行道上确有所见,并依其所见的境界作配合。当然,凡配合必有点机械,但若违貌取神,便应该承认其配合合理。
笔者过去不喜欢“唯识”,认为繁琐,自从悟出实修境界即是见地之后,对它便再也不敢轻视,于是从头再学。后来忽地将“如来藏”跟“唯识”融合起来思索,再看宁玛派“大圆满”系列中英文著作,然后始悟出其见地如是。
世事往往很奇怪,当未得窍时,看一本书,处处都是疑问,一旦得窍,看同一本书,便觉句句可解。
宁玛派说“如来藏”是用(功能)而非体(本质),只是一个很简单的概念。但未有这概念前,读一切有关“如来藏”的经论,都模模糊糊,总以为凡说“如来藏”,必指其为一事物,是故应追究其本体到底是空抑或非空,可是一旦得窍,则读经论时,每句话便都觉得它其实是说“如来藏”之用。
在这里,笔者不想举例,一举例便要举出一大堆经论,殊非撰写本篇的意趣,但却想说明一下:为什么许多谈“如来藏”的祖师,不简简单单介绍这个概念呢?
要回答这个问题,便要跟实修联系了。
当我们心中存有一个见地,认为一切现象与境界都属实有,于修法观想时,便会出现一个“实有境界”;但当我们于修法时,心念一转,认为一切境界现象无非都是心识所变,这时,那个“实有境界”立刻便随心念之转而转,想恢复原来观成的样子,已经无法办到。
所以,若心中持有见地,认为“如来藏”非本体而只是功能,对修“如来藏”前行的人来说,可谓了无益处,徒然影响其修习。密乘祖师之隐约其词,实有必要。
读者或许会问:既然祖师不说,为什么你却又说呢?这就是时代所需了。
藏传中观之学流入汉土,是由于译师接近格鲁派,因此便多将宗喀巴大士师弟的论著介绍,同时又译出格鲁派所推崇的印度论师论著,多为中观应成派之说,中观学由是便在汉土发扬,一时称为显学,故与唯识家争衡。
格鲁派许应成派之说为了义(究竟的道理),“如来藏”说为不了义(不究竟,只是权宜建立的道理),这个说法,影响了汉土的学者。但假如这见地成立,则宁玛派视为至高无上的“大圆满”法门,便无建立的依据,甚至汉土的禅宗亦无证悟的依据。
再加上如今又出现了一种情形:显乘学者,居然有认为印度佛学只有唯识及中观两派,“如来藏”的学说则不成体系。这种见地,便比说之为不了义更坏。
密乘行人呢?即以“大圆满”法系标榜者,对此法门却说不出道理,只说什么光脱脱、赤裸裸、本来清净之类,这些话头,实无法抵抗中观应成派理论的评破。
为此,如今已到了要说破“大圆满见”的机遇。至其影响,实在亦可以抵消,于修行前行时,仍然把他当成是“自明本体”就可以了。所谓“自明”即是“法尔”,不假观修而成。
禅宗即是“大圆满”
《维摩诘经》说“如来种”,但非专说,是故读经的人便容易将注意力转移,注意到他的“不可思议解脱法门”。
其实,这个法门即是“无住为本”,无住者,不生分别想,能不生分别,则烦恼、非法、邪见等皆是“如来种”,因为此时心识已不为所染,亦即心识不起污染的功能,而清净的功能便自然显露。由烦恼离烦恼,即是如此。“大圆满”所修习的,即是如此。若解之为圆陀陀、光脱脱,是尤落在分别的层次,并非“无住”。
禅宗在六祖以前,用《入楞伽经》印心。此经所说,便亦是“如来藏”的思想。禅宗的修习同“大圆满”,只无其前行,由是可见,一修到这个阶段,便非以“如来藏”作为见地不可。
试举一宗禅宗公案为例──
尼到赵州问密密意。赵州伸手便探其穴。尼曰:“和尚还有这个!”赵州曰:“某无这个,汝却有这个。”
“有这个”,便非“无住”。故赵州禅师之言,等于说:“我无分别,你却有分别。”这便是禅家的“密密意”。赵州说有说无,非说本体有无,只是说心识说起的净染功能。
婆子烧庵的故事
禅宗还有一件故事──
一个婆子建庵供养一个禅和,经二十年,令二八女子送饭给伺。一日,令女子抱著禅和问道:“正当恁么时,如何?”那禅和答道:“枯木倚寒岩,三春无暖气。”
女子将禅和的话头说给婆子知,婆子怒道:“我二十年只养得个俗汉。”于是将禅和逐出,放火烧庵。
看起来,这禅和精严戒律,似无不对,婆子却为什么发怒呢?原来禅和所修的只是枯禅。枯禅也者,即与日常生活严格脱离,自己的心识是与尘世漠不相关的境地,这样的禅,似乎清净,实际上却未经考验,有如小孩子一出生便用氧气罩罩起来,跟细菌绝,但我们却绝对不认为这孩子健康。
开悟的心──或者说“大圆满”的心,是经过考验、百毒不侵的心,这样的清净,才是真正的清净。禅宗谓之“大死一场”。宁玛派祖师传下许多歌,称为“金刚歌”,其中所咏唱的,大抵类乎汉土禅宗的语录。印度的佛门之花,开在汉藏不同的土地上,用不同的养料滋养,结出来的果实却绝无分别。
所以要了解“大圆满”的在烦恼中修离烦恼,应该先了解这个婆子烧庵的故事。“三春无暖气”,恰恰便是分别执著的烦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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