谈佛教真理——缘起

谈佛教真理——缘起
　　慧严
内容提要：
　　释迦集古印度哲学智慧之大成，取舍左右，提出了独特的“缘起”说。大千世界，佛法认为，人生是缘起，因为“此有故彼有，此生故彼生；此无故彼无，此灭故彼灭”，所以世界亦是缘起。明白缘起的道理，观法而行，破除执著，证入“无我我所”的涅槃寂静之境。可见了解缘起法是真正理解佛教所必需的。
　　序言
　　佛教所以在当时印度成为最有影响而居领导地位的宗教，以及成为今日世界五大宗教中的一大宗教，把缘起法作为整个佛法的理论基石是其中一个重要原因。缘起，可以说是佛教的核心，是佛法不同于其它思想的唯一特质。佛法与外道不共的特色，也在缘起法。众生不解甚深缘起故于念念无常相续中，误以为是常；于诸法众缘和合中，误以为是一。而此执常的不变性、与执一的独存性，也就是我执，是一切生死的根本，一切无的渊源。
　　佛陀体悟到诸法因缘生，诸法因缘灭而成无上正等正觉，由缘起相续和合中，深刻地体证无我，消除了人我执、法我执。由此而得解脱。佛由悟缘起法成等正觉，也同样以缘起法开示众生。《中阿含经·象迹喻经》中若见缘起便见法。《增一阿含经》云：“须菩提观缘起空法，佛亦许他最先见佛。”因此，“见缘起即见法，见法即见佛。”所以，佛法大海深不可测，唯明缘起者能入。若要了解佛法，必须对缘起有一番正确的体认！
　　一、缘起的概念
　　所谓缘起，是指一切事物，都是由于因缘而生起的，世界上一切事物，都是因缘条件相依相待的存在的，如果没有关系和条件，任何事物和现象，都是无法生起的，如佛典上所说的“此有故彼有，此生帮彼生；此无故彼无，此灭故彼灭。”
　　缘起的同时互存和异时互存的关系，其实就是佛教的因果关系。例如种子是因，芽就是果，因为有了种子，然后才有芽的萌发，这是异时互存的关系；又如以老师为主，那么老师是因，学生是果，但以学生为主，那么学生是因，老师是果，这是同时互有的因果关系。这种关系，是非常错综复杂的，从这一角度看，这一因会产生这一果，但从另一角度看，这一因会产生另一果。总之，通过正反二方面的说明，事实上是没有一个绝对的因，更没有一个绝对的果。
　　缘起的“此有故彼有”，“此无故彼无”的“此”是指因，“彼”是指果。宇宙万有的产生和消灭，都不能离开因果关系。此与彼是指空间方面的彼此相存的关系上说的；而“此生故彼生”和“此灭故彼灭”是就时间方面的前后相引而生起及消灭的因果关系说的。佛教缘起的道理告诉我们：世界上任何一件事物，都不是孤起的或偶然的，它是由于空间的彼此相依和时间前后相引的关系而生起的或消灭的。缘起是什么？“缘”是条件和关系，“起”即生起，世界上每一现象的产生都是由众多直接或间接的条件或亲或疏的关系和合而生起。人与社会，生理及心理，都是这样。每一现象的生起，其所涉及的关系条件是复杂的。万物助长于一物，一物又可以关连到万物，宇宙万有，就是这样的一个互相关联的关系之网。
　　缘起的原理是佛教对主观与客观世界唯一正确解释，宇宙万有，都是由于众多的必须条件而生起的，人类社会也是由于众多的亲疏关系相资而存在的。缘起法告诉我们：人类社会是相依互存的，一个国家里的所有人民，都是在互存在关系中生活，互相交织，息息相关，团结合作，则利益全民；互相排挤，则损害全民。因为宇宙万有，其中包括社会都是缘起相关的。宇宙间没有一个人可以单独存在，因为人的衣、食、住、行，是依靠社会而供给的，所谓社会又是由众多的各行各业的人所组成。从缘起法来说，世间的一切——物质、心识、生命等都不是独立的，是相依相成的。在依托种种因缘和合而万为现实中的存在，虽表现为个体、独立的活动，但它犹如结成的网络一样，互相关系而存在。如我们要喝水，水是要人工的挖掘而有，而且喝水要用的杯子，都要经过人的加工而有的。我们所以在这里安心读书，都是靠政府和社会，如果没有这些因缘，有情的生命恐怕一刻也生存不下去。甚至非人类的众生，对我们的生存也有直接或间接的关系，且彼此之间相互影响也非常重大。
　　缘起的道理，说明了一切法由众缘和合而生起，同时诸法又是生起一切法之缘，所以任何人与一切众生都是同体的关系，好像海面上一个小泡和整个大海是同体的关系一样，水即波，波即水。如他即我，我即是他，这样地兴起大悲心，拔除他人之痛苦，互相帮助，破除人我的界限，视为一体。从社会道德来说，做利人的事，因利他即是自利，而害人的事，最终害了自己。所以依“缘起”来组织社会，社会健全；依“缘起”来组织国家，国家进步，人民安康；依“缘起”来组织世界，世界大同。
　　二、八不缘起观
　　（一）离生（有）离灭（无）之缘起观
　　生是因缘生，法本不生。灭是因缘灭，法本无灭。生灭唯是因缘，法本不可得，是知诸法因缘生，性本空寂。诸法因缘灭，法本不可得，是知诸法因缘生，性本空寂，诸法因缘灭，性本不动。故于一法界，万象森罗，而毕竟空寂。但有自性执的众生，不是执有，就是执无，甚至有自性见的亦有亦无，非有非无，同样也是没有了解缘起的深义。依佛法说：一切法之有无，都是因缘和合、离散而已。有，不是自性实有；无，也不是自性实无。众生不解这无自性的缘起，故起有、无倒见，而心生系著，起惑造业，流转生死。佛陀体证“此故彼”的缘起法则，故能离却有、无二执，行乎中道，而得解脱。从“此故彼”的缘起定义来看，有与无重在体性的说明；生与灭重在作用的诠释；事实上体与用是无法分开的。
　　（二）离断离常缘起观
　　众生于法法相续中，不了解其诸法的变化性，所以觉得他是常。如神我外道，误以为有一常住不变的神我，来作为生命的主宰。有些人则认为没有前世后世。如顺世外道，以为今生了什么也没有，这就断灭见。而部派佛教的萨婆多部，主张三世实有，法体恒常，谈诸法有生有灭，是就作用而说，其法体是实有的是常住不灭的。但若将体、用分成两截也是有问题的。如果因其法体恒存而执诸法实有，过去如此，现在如此，未来还是如此，这样就堕于常见。
　　谈生灭相续，若不了解如幻缘起，纵使引用燃炷之喻，谓前炷非后炷，而火火相续；又如种子之喻，若持有自性执，若说前种已灭，后种才生，或者前种未灭，后种已生都是讲不通的，若前种未灭，而后种生，这样就同时有二种子了，若已灭而后生，既然灭了，还凭什么来生后种？凡说先有后无，将失去前后的连续性，这样就堕于断见。总之，断常的过失，是一切自性有者所不能避免的。只有离开自性见，才能正见缘起法，因果相续的不断不常，才能安立。
　　（三）离一离异之缘起观
　　众生不了解一切法是因缘和合，而妄执某法是独存的，不依他缘而有，这是执一；由独存的一，产生了敌对的多，觉得此法是自性有，彼法也是自性有，彼此间毫无关系，这是执异。执一执异都是渊源于独存的错觉，是同一错误的两个方式。
　　如油灯观待于电灯才有差别，则油灯所有差别是由电灯而有的，离了电灯，油灯无从说起，故油灯的差别相不是自性有，是因电灯说有差别，是相待的差别。所以诸法的不同——差别相，不离所观待的诸法，观待诸法而有诸法差别相，是绝无独存的。在缘起法中，了知其自性空，不执自相，才有不一不异的一异可说，才能悟入不一不异的中道实相。
　　（四）离去离来之缘起观
　　谈到来去，必然牵涉到时间与空间的的差异，若同在一时间里，物体没有动移，就谈不上有来有去。只要物体有移动，就一定有时间前后差异。但在缘起的法则下，就时间说，离常、离断；就空间说，非一、非异。因此，由根、境、识三和合触中，一切诸法都是因缘生，诸法因缘灭，生无所来，灭无所至，没有一实在的来，也没有实在的去。而起惑造业，受苦也是缘起相依相待，没有一个实在的作者可执。缘起性空之理无处不在，没有来去可说。
　　由上可桥，事物的本来面目，既不是生起，也不是消灭，事物的存在与非在，是由众缘来决定，没有众缘和合，谈不上生起，更谈不上消灭。事物非恒常，非断灭。故因果是相待，离因无果，离果无因，因果不是截然不同的别体。事物是众缘和合而生，非神创造，非第一因生。万物的消失也是众缘的散失。故佛说缘起，不仅在说明生命联系的因果，更重要的是为破除生、灭；常、断；一、异；来、去等八执。依于八不的缘起，即能灭除世间一切戏论而归于寂灭，这是佛法的究极之要。
　　三、缘起的无我观
　　宇宙万有，都是由于因缘和合而生起存在的，同时也由于因缘关系的分散而消灭。除此之外，没有什么独存实在的东西。人类、精神、物质都是因缘条件生起而存在，离开因缘条件，没有一个单独存在的“我”，所以是无我，无我是缘起必然的结论。一般人因为不明白缘起的真理，以为世间一切都是永恒不灭。身心是我及我所，为着这个“我”而追求快乐，追求名利，为自己的利益而作出利己害人的事情。如人与人之争，国家与国家争，不管争的起因是政治、经济——总这，引起争端都是围绕“我”而出发的。
　　《中论》云：“若我是五阴，我即为生灭；若我异五阴，则非五阴相。”由此可知，我是由色、受、想、行、识等五阴构成，然而在五阴中到底色质是我？感觉是我？想象有我？离开五阴无实体存在，而五阴和合组成的生命体，是生灭变异，虚伪不实的，在五阴当中找不出我的真正面目。如人并不是到了某一个特定的阶段突然间变成发白面皱的，身体的新陈代谢无时无刻地进行着，只不过是很微细，使我们无法轻易地感觉到，直到白发苍苍，视觉茫茫，我们才如梦初醒。哪里有个实在的我呢？如今日之我，已非昨日之我，明天之我，又今天之我。世上有谁能把握自己，主宰自己，谁能使自己永远青春，谁能使自己长生不老，谁能使自己永远健康快乐。事实上我们无法支配这些，更无权主宰这些。是故我们应时时刻刻透过缘起现象，看事物的本质，所有的现象也只不过是因缘聚或因缘散的自然法则而已。无论是“我”的身体，“我”的思想，“我”的感觉，“我”的心——一切都是如此虚妄，时刻都在变易，根本没有一个永恒不变的主体藏在其中，更没有一个可被永远依赖的“我”。“我”的执著，是世间一切痛苦的来源。因为起了人我之别，你我之想，他就追求别人的赞扬，恐怕别人的耻笑。这样，他自己的快乐、忧愁操纵在别人的手里，自己不能作主了。众生执我，以致性相不能相融，众生若能不执著我，不分别法，便能彻明诸法缘起，洞悉缘起之法性空。世尊洞悉缘起性空的宇宙活动，是互相依赖综合存在的，是整个不可分的，是物我一体互相共存的。
　　四、缘起中道义
　　《中论》说：“因缘所生法，我说即是空；亦为是假名，亦是中道义。”
　　从“有为法”我“无为法”谈起。有生灭有造作之法是有为法；无生灭无造作之法，是无为法。事物本身具有“相”和“性”两部分，却不可分开。相即事物之相貌，性即事物之本性。凡缘生之法，必仗因托缘而起缘聚则生，缘散则灭，随因缘变异，刹那生灭，无坚住性，除因缘外，别实体可得。所以因缘所生之法，无定法可得，无常法可得，只有幻相。
　　沧海桑田，荣枯朽坏，是无情之变异；五蕴假合，生老病死，是有情之无常。帝王将相今何在？才子佳人一荒丘。故《金刚经》云：“一切有为法，如梦幻泡影，露亦如电。”这六字喻中涵括了幻化不实和住时短暂二义，如昙花一现。宇宙间的万事万物，皆系有为法，因此如梦幻泡影，如电亦如露，其性皆空。用三段论式概括之，即“大前提”、“小前提”、和“结论”。
　　大前提：一切有为法如梦幻泡影，如电亦如露。
　　小前提：有情和万物皆是有为法。
　　结论：所以一切有情和万物皆如梦幻泡影，如电亦如露。
　　怍相之间关系如何？有为法之“有”是非有之有，有而不有；无为法性空之空，空而不空。有而不有，以虽于实有；空而不空，以别于断灭顽空。有中有空，故非实有，空中有有，故非实研究会，空中有有，故非顽空，空以显有，有以显空，离空无有，离有无空。如《中论》云：“若有空性者，一切法得成；若无空性者，一切法不成。”这句话显示了空与缘起的关系，也就是说因空故能缘起，因缘起故空，所以缘起之法，当体即看，不是空过才有；当体即空，不是有过才空。同时，当体即非有非空。何以言之？相有即有非空，性空即非有，两相结合，即显“非有非空”之中道实相。
　　因缘所生之法，相有体无，因体无故相幻；因相幻故体空，因缘所生之法，本来如幻。如桌子，是空是无生的。因为桌子不过是木材人工等，还有桌子的存在。事实上，离开木材，离开人工，便没有桌子存在。故知桌子不过是因缘条件和合而有，虽体无，但相宛然而有。有为法相有，以有中有空，所以说有是非有之有；无为法性空，以空中有有，所以说空是非空之空，空而不空。空是性，有是相，即性是相，相即是性，如《心经》云：“色不异空，空不异色，色即是空，空即是色。”正是上义，所以有“性相一如，一空一切空”之说。一切诸法，皆同一相，所谓无相即此无相之相，是名诸法实相。“这时现起的只有一个无法分别，无法言说的“一合相”了。正如永嘉禅师《证道歌》言：“了了见，无一物，亦无人，亦无佛，大千世界海中沤，一切贤圣如电拂。”此时只有一个湛然寂灭的清净相，这清净相中，自然远离一切名言执著相，不落有无二边，即名中道，以正观缘起性空而远离戏论。
　　（五）缘起性空
　　缘起性空的道理，能透彻说明宇宙人生的真相。从字面解释，宇宙即迁流无常之万有，众生即人类及非人类的一切有情众生，真相即宇宙人生的真实相状。宇宙人生的真相，从古到今，被许多宗教家，哲学家，误解或曲解，使人不识庐山真面目。唯有佛陀的中观正智才能明徹宇宙人生的真相——缘起无尽，性空无碍。
　　（一）缘起无尽
　　缘起无尽的含义：谓事事物物，都是众缘之所集起，如草木生长，是以种子为主因，水土、阳光、空气为助缘。由于一切事物皆是从缘起。故一切事物皆备摄一切事物。推前前无始起，推后后无终止，推内内无核，推外外无边际。以其无始终，无边无中，故称无尽。
　　无尽缘起，说明一切事物非大梵、上帝、神之所创造和主宰；非是从虚空、虚无而来；非是自然而有；亦非几中原素和合而有；亦非外道所立的冥初而有。通达无尽缘起的道理，则能时了人生以业识为困缘，内为别业之根身，外为共业之世界。推前无始，推后无终。所以我们现在的一言一行，皆有深远的影响，无穷之价值。善的言行，必有受福之时，恶的言行，必有有受罪之日，由此善恶得其标准，道德有其根据。我们身心，即是无尽，诸法与我并存，法界与我为一。
　　（二）性空无碍
　　“性空”是说明事事物物，都是缘起无尽，故无有固定实在之体质。这无自性的空理，是遍于一切事物的，是法尔如此，永恒如此，是一切事物的真性。由于一切事物的真性是空性，故一切事物皆无质碍，皆无障碍，皆无对碍，皆无限碍。通达性空无碍的道理，能远离一切苦厄。因世间的苦厄。都是生于自他之对碍，心境之限碍，物质之质碍，知觉之障碍。明了一切诸法皆缘起无尽，自性空寂，则诸碍皆无。苦厄远离，即能达到人我之性空，无我我所。如是则世间一切冲突和斗争，自可息止。即《心经》说的“照见五蕴皆空，度一切苦厄，远离一切颠倒梦想”。
　　一切法缘生，所以说自性本空，若说诸法实有则法法差别，彼此不能通变。故缘起性空是解释宇宙万有种种变化的基本理论。佛教的真理，是我及法空之后的结果，我空，烦恼障断除，法空，所知障断除。我空之后即解脱生死，法空之后即不住涅槃，故《金刚经》云：“无我相，无人相，无众生相，无寿者相。”非空非有，不著两边的中道妙理，只有证得我空法空的人才能亲自证实相。佛的究竟真理，虽然无可名状，它却未离开世间。因此，禅宗六祖惠能大师云：“佛法在世间，不离世间觉；离世觅菩提，恰如求兔角。”
　　结语
　　佛由缘起法成等正觉，亦以缘起开示众生。缘起法即能使我们了解流生死之因，也可以由缘起而得还灭解脱之果，因为“此有故彼有”是就世间一切因果生灭而假名安立的。远离一切生、灭；断、常等邪见。所以佛说法，是要我们以指指月，若不了解这一点，离开缘起而妄取涅槃；或是执此缘起实有，不能解佛所说义。佛字母开示了它的真相，使我们如实正见人生实相，如何增进此人生，净化此人生，超越此人生，达到更圆满更究竟的地步，就是要明白——缘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