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洛阳伽蓝记零笺

       

发布时间:2009年04月22日
来源:不详   作者:叶国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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洛阳伽蓝记零笺
  叶国良
  台大中文学报第2期
  1988.11台湾大学中国文学系
  页283 -30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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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283页
  衒之此书,中古要籍。旧无注本,文多讹误。近贤校释
  ,渐臻缜密。余既取读,乐而耽之。偶有意会,辄事疏记。
  文非注体,姑取笺名。兹录九则,就正博雅,有所教益,则
  幸甚焉。
  (壹)
  (常景)着文集数百余篇,给事(中)封暐伯作序行于世。
  (卷一城内永宁寺)
  封暐伯者,周延年注云﹕「封暐伯,魏书作伟伯
  ,渤海人,字君良。」范祥雍校注云﹕「按魏书三十
  二有封伟伯传,但伟伯在正光末 (按﹕公元五二四年
  。下文略「公元」、「年」字) 为萧宝夤所杀,死时
  年三十六,本传亦未言官给事。 常景死在武定八年(
  五五○), 相距二十余年,伟伯决不能为其作序。若
  谓早年所预写,文集尚未编定,即倩人作序,此例亦
  罕见。封暐伯当另有其人。周说疑非。」杨勇校笺略
  同范说。
  按﹕魏书封伟伯传云﹕「正光末,尚书仆射萧宝
  夤以为关西行台郎。及宝夤为逆,伟伯乃与南平王冏
  潜结关中豪右韦子粲等谋举义兵。事发见杀,
  年三十六,时人惜之。永安中(五二八- 五三○),追
  赠散骑常侍征虏将军瀛州刺史。」考魏书肃宗纪及萧
  宝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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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注 1)南平王名,「魏书」「道武七王传」及「萧宝夤传
  」俱作「仲冏」,此当脱一「仲」字,「新校本魏
  书校勘记」未校出。
  284页
  传,宝夤以尚书左仆射为西道行台大都督西征,事在正光五
  年(五二四)九月,故伟伯传云﹕「正光末,尚书仆射萧宝夤
  以为关西行台郎。」后宝夤叛魏,事在孝昌三年(五二七)十
  月,则伟伯见杀,更在其后。宝夤以永安三年(五三○)被擒
  ,事定,朝廷追恤死难,故伟伯传有「永安中,追赠」之文
  。然则范、杨二氏固误以伟伯辟郎之日为见杀之时矣。
  又伟伯传云﹕「博学有才思,弱冠除太学博士,每朝廷
  大议,伟伯皆预焉。雅为太保崔光、仆射游肇所知赏。」伟
  伯撰有孝经解诂难例、明堂图说、封氏本录等,固一博学之
  士。考常景传,景尝为太常博士、给事中,每预朝廷大议,
  亦「为侍中崔光、卢昶、游肇、元晖尤所知赏」。是封、常
  二人本为知识,同以博学知名。又常景传云﹕「是时 (按﹕
  孝昌初), 尚书令萧宝夤、都督崔延伯、都督北海王颢、都
  督车骑将军元恒芝等并各出讨,诏景诣军宣旨劳问。」其时
  封氏正在萧宝夤军中。然则封氏不论在京或西征,常景倩其
  作序,殊有可能。
  范祥雍谓「文集尚未编定,即倩人作序,此例亦罕见」
  。范氏此说,既假定古人编集多在暮年或卒后,又假定所编
  必是全集,乃未详考当时风尚耳。按﹕魏书刘昶传,太和十
  八年(四九四),孝文帝以御制文集一部赐昶﹔又崔挺传,太
  和十九年(四九五),孝文帝谓挺曰﹕「别卿以来,焂焉二载
  ,吾所缀文,已成一集,今当给卿副本,时可观之。」其时
  孝文帝年未三十也。又据梁书昭明太子传、隋书经籍志,萧
  统有集二十卷。集今佚,序存,为其弟简文帝萧纲撰于萧统
  卒(五三一)后,见全梁文卷十二。但梁武帝普通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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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注 2) 「魏书高祖纪下」谓孝文帝崩于太和二十三年(四
  九九), 年三十三。则太和十八十九年时,仅二十
  八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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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年(五二二),刘孝绰亦尝为萧统编集十卷并撰序,文见艺文
  类聚四十七,时萧统年仅二十二。又全梁文卷二十萧统有「
  答湘东王求文集及诗苑英华书」,是萧统青年时已有集,可
  为刘序左证。然则当时风尚,编集作序不必定在暮年或卒后,
  所编亦不必定是全集。范祥雍谓封氏决不能为常景文集作序,
  固武断之论也。
  (贰)
  (元)叉是江阳王继之子,太后妹婿。熙平初,明帝幼冲
  ,诸王权上,太后拜叉为侍中领军左右,令总禁兵,委以腹
  心,反得幽隔永年巷六年,太后哭曰﹕「养虎自啮,长虺成
  蛇。」(卷一城内建中寺)
  「领军左右」者,范祥雍校注、杨勇校笺并以为
  即「领左右」,亦即「领军将军」。
  按﹕考之史传、碑志,北魏职官有「领军将军」
  ,有「领左右」,而决无「领军左右」之名。「侍中
  领军左右」六字,各本虽不异,然实有脱文。据元叉
  墓志 (按﹕元氏之名,墓志作「乂」,此姑从魏书、
  北史﹔余别有文论之。又﹕本文所引墓志,皆见赵万
  里汉魏南北朝墓志集释,下文不复注明。), 此当作
  「侍中、领军将军、领左右」,伽蓝记文脱「将军领
  」三字。范注、杨笺既混淆「领军将军」、「领左右
  」二职,又臆测官名,其说非是。
  考领军将军与护军将军并置于曹魏时,自魏晋以
  至南朝,统领禁旅,渐居宰辅地位,宋书沈演之传载
  宋文帝语曰﹕「侍中、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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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注 3) 据「梁书昭明太子传」,萧统卒于中大通三年(五
  三一), 年三十一。则上数至普通三年(五二二),
  年仅二十二。」
  (注 4)详阅范祥雍「洛阳伽蓝记校注」页二五注八一、页
  四二注一八。华正书局。杨勇「洛阳伽蓝记校笺」
  页二九注一○六、页四二注一七。正文书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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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护,望实俱优,此盖宰相便坐。」北魏则惟领军权重
  ,护军之记载极为稀见。魏书于忠传云﹕「迁侍中、
  领军将军。忠既居门下(按﹕指官侍中),又总禁旅 (
  按﹕指官领军将军), 遂秉朝政,权倾一时。」元叉
  传云﹕「迁侍中,余官如故,加领军将军。既在门下
  ,兼总禁兵,深为灵太后所信委。专综机要,巨细决
  之,威振于内外。」二传所述,俱见北魏领军将军权
  位之重。
  领左右者,资治通鉴一百五十二胡三省注﹕「领
  左右,领左右千牛备身也。」又通鉴一百四十九胡注
  「领左右」云﹕「领仗身左右。」又注「千牛备身」
  云﹕「御左右有千牛刀,谓之防身刀。千牛刀者,利
  刃也,取庖丁解数千牛而芒刃不顿为义。千牛备身,
  执千牛刀以侍左右者也。」按﹕胡注释北魏时「左右
  」为「千牛备身」、「仗身左右」,其说虽是而未能
  周延。考北魏时,除沿袭魏晋以来制度,以侍中、散
  骑常侍、黄门侍郎等常居天子左右、可直禁中外,别
  设有「左右」,见于魏书及墓志者,有「白衣左右」
  ,见茹皓传﹔有「领扈左右」,见赵修传﹔有「御仗
  左右」,见长孙瑱墓志﹔有「主马左右」,见世宗嫔
  李氏墓志﹔有「应诏左右」,见郭祚传、律历志下﹔
  有「刀剑左右」,见侯刚传﹔有「备身左右」,见宣
  武灵皇后传﹔有「千牛备身」执千牛刀居天子左右,
  见于忠传、奚康生传、寇猛传。至「领左右」者,盖
  兼领所有白衣左右、领扈左右、御仗左右、主马左右
  、应诏左右、刀剑左右、备身左右及千牛备身也。考
  其渊源,盖「左右」者,即太祖、世祖时之「内侍左
  右」,见谷浑传、屈道赐传﹔「领左右」即「内侍长
  」,见官氏志。推其流衍,则北齐「齐文宣受禅之后
  ,警卫多循后魏之仪。……侍从左右,则有千牛备身
  、左右备身、刀剑备身之属。兼有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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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注 5) 参阅林瑞翰「读史偶得」卷一「领军护军」条。幼
  狮文化事业公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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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威、熊渠、鹰扬等备身三队,皆领左右将军主之,宿
  卫左右,而戎服执仗。」「(隋)高祖受命,因周、齐
  宫卫,微有变革。戎服监朝大仗,则领左右大将军二
  人,分在左右厢。左右直寝、左右直斋、左右直后、
  千牛备身、左右备身等,夹侍供奉于左右及坐后。 」
  见隋书礼仪志七。 炀帝时,左右领左右大将军之左右
  领左右府改为左右备身府。 唐贞观中,复为左右领左
  右府。 高宗显庆五年,置左右千牛府。龙朔二年,改
  为左右奉宸卫,后改为左右千牛卫。 中宗神龙二年,
  各置大将军一人, 将军各一人,中郎将各一人,左右
  千牛备身各十二人, 备身左右十二人,备身各一百人
  。 见通志职官略五。是唐代之左右千牛卫,渊源可溯
  至北魏。惟「左右」之名目及实际影响力各代颇有不
  同, 如北魏之「左右」不属禁军,而唐代千牛卫则禁
  军中之一支耳。 胡三省注以唐制说北魏制度,故不周
  延。 「左右」、「领左右」不见于魏书官氏志前后二
  次职员令,历代职官书及近人之论北魏职官者亦缺漏
  不详,故略考其渊源流衍如上。
  此等「左右」,近在天子之侧,随其起居,影响
  力未可忽视﹔权臣若再控制此辈,则天子视傀儡为不
  若矣。故帝王顾虑安全,自宜避免禁军领袖兼为此辈
  领袖。考北魏传记、碑志,权臣以「领军将军」加「
  领左右」衔者,以元叉为第一人,故元叉之为「侍中
  、领军将军、领左右」 (按﹕墓志原文), 遂得幽禁
  太后,擅权专综,此实北魏帝室权力旁落、政局由盛
  转衰之一大关键,治北魏历史者,岂宜忽诸﹖及孝庄
  帝即位,权柄落尔朱氏掌中,尔朱荣、尔朱兆、尔朱
  世隆迭以「领军将军」兼「领左右」,此中信息,宜
  加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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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注 6)直寝、直斋、直后等亦源自北魏,此外尚有直阁、
  直郎、直长等名目,分见「魏书」各卷,彼等亦在
  天子左右,而与「左右」有别,另属一系,兹不暇
  深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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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索,盖北魏悍臣心迹之险恶,视曹操、司马昭又过之
  矣。然则杨衒之于本卷历述元叉及尔朱荣官衔,又岂
  无谓耶﹗
  (参)
  太传李延实者,庄帝舅也。永安年中,除青州刺史。临
  去奉辞,帝谓实曰﹕「怀砖之俗,世号难治。舅宜好用心,
  副朝廷所委。」实答曰﹕「臣年迫桑榆,气同朝露,人间稍
  远,日近松邱,臣已久乞闲退。陛下渭阳兴念,宠及老臣,
  使夜行罪人,裁锦万里。敬奉明敕,不敢失坠。」时黄门侍
  郎杨宽在帝侧,不晓怀砖之义,私问舍人温子升,子升曰﹕
  「闻至尊兄彭城王作青州刺史,问其宾客从至青州者,云﹕
  『齐土之民,风俗浅薄,虚论高谈,专在荣利。太守初欲入
  境,皆怀砖叩首,以美其意(按﹕意一作来)﹔及其代下还家
  ,以砖击之。』言其向背速于反掌。是以京师谣语云﹕『狱
  中无系囚,舍内无青州,假令家道恶,腹中不怀愁。』怀砖
  之义,起在于此也。」(卷二城东秦太上君寺)
  青州「怀砖之俗」,温子升引彭城王元劭宾客语
  ,述之已明。盖太守初来,巴结奉承﹔代下将去,则
  反目成仇。态度前后迥别,故云「向背速于反掌」﹔
  民风鄙薄势利,故云「难治」。顾「怀砖叩首」,其
  义云何﹖「以砖击之」,所示何谓﹖理宜有说,而迄
  未见学者诠释。
  按﹕北魏青州,政情复杂,民风强悍。记文云云
  ,虽当时恶俗,齐民举止,要有寓意。 窃谓﹕怀,抱
  持也﹔不必定训为「藏」。 砖,土块也。「怀砖叩首
  」以迎守土官者,谓携土块往献并敬礼焉。 左传僖公
  二十三年,公子重耳「过卫,卫文公不礼焉。 出于五
  鹿,乞食于野人,野人与之块。公子怒,欲鞭之。 子
  犯曰﹕『天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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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注 7)参唐长孺「北魏的青齐土民」,收入「魏晋南北朝
  史论拾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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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也。』稽首受而载之。」杜预注﹕「得土,有国之祥
  。」其事亦见国语晋语。又华阳国志蜀志云﹕「周显
  王之世,蜀王有褒汉之地,因猎谷中,与秦惠王遇。
  惠王以金一笥遗蜀王,王报珍玩之物,物化为土。惠
  王怒,群臣贺曰﹕『天承我矣,王将得蜀土地。』惠
  王喜。」是古有「得土,有国之祥」之说。北魏时,
  守土官入境,青州民「怀砖叩首」迎之者,盖本斯义
  ,故下之云「以美其意(来)」也。至「以砖击之」者
  ,示厌恶也。韩非子显学篇载﹕禹决江浚河,将以兴
  利,而民不知,聚瓦石欲掷之。世说新语容止第十四
  刘注引裴启语林云﹕「安仁(按﹕潘岳字)至美,每行
  ,老妪以果掷之,满车。张孟阳(按﹕名载)至丑,每
  行,小儿以瓦石投之,亦满车。」其事晋书潘岳传所
  载略同。魏书张彝传,羽林、虎贲数千人,以铨选不
  公,相率至尚书省,以瓦石击打公门。韩昌黎文集故
  贝州司法参军李君墓志铭﹕「(贝州)刺史不悦于民,
  将去,官民相率讙哗,手瓦石,胥其出,击之。刺史
  匿不敢出。」北魏青州民以砖击代下官者,其事同此
  。
  (肆)
  永安二年,萧衍遗主书陈庆之送北海入洛阳僭帝位,庆
  之为侍中。(张)景仁在南之日,与庆之有旧,遂设酒引邀庆
  之过宅,司农卿萧彪、尚书右丞张暠并在其座。彪亦是南人
  ,惟有中大夫杨元慎、给事中大夫王□是中原士族。庆之因
  醉,谓萧、张等曰﹕「魏朝甚盛,犹曰五胡﹔正朔相承,当
  在江左﹔秦皇玉玺,今在梁朝。」(卷二城东景宁寺)
  「秦皇玉玺,今在梁朝」者,范祥雍校注云﹕「
  王佐新增格古要论十一玉玺考﹕『(上略)卫宏曰﹕秦
  以前以金银方寸玺。秦始皇得楚和氏璧,乃以玉为之
  ,螭兽纽,在六玺之外。李斯书之,其文
  290页
  曰﹕受命于天,既寿永昌。秦王子婴以献于汉高帝,
  谓之传国玺。王莽篡逆,使安阳侯王舜迫王太后求之
  。太后怒骂而不与,舜言益切,后出玺投之地,玺因
  归莽。莽败,王宪得之。李松入长安,斩宪取玺,送
  上更始。更始降赤眉,樊崇等立刘盆子。盆子以玺绶
  奉上光武。至献帝时,董卓作乱,掌玺者投诸井。富
  春孙坚入洛讨卓,军于城南,见井中有五色光,浚井
  得玺。袁术僭逆,乃拘坚妻夺之。时庆陵刺史徐璆征
  诣京师,道为术所劫。后术死,璆得玺还,以上献帝
  于许昌,时建安四年己卯夏也。汉以禅魏文帝,魏以
  禅晋武帝。前赵主刘聪使刘曜入洛阳,执晋怀帝,取
  玺诣平阳献聪。后为后赵石勒所并,玺乃归勒。勒为
  魏冉闵所灭,玺属闵。闵败,玺存其大将军蒋干,求
  救于晋征西将军谢尚。尚使其将戴施据枋头,遂入邺
  ,助守,给干得玺以还建康,时东晋穆帝永和八年壬
  子也。佐按﹕自玺寄于刘、石,凡五十五年,而晋后
  得之。是后宋、齐、梁相继得之。梁元帝承圣元年壬
  申夏四月,盗窃梁传国玺归之北齐。(下略)』按此文
  实据元杨桓之传国玺考,见辍耕录二十六,稍有修正
  ,因录之。」杨勇校笺亦略引此文为解。
  按﹕秦玺者,本亡国不祥之物,乃国史上,恒为
  以正朔自居者所争取,故历代假托伪造,编纂故事,
  以欺世人,无所不至,迄明代天顺年间,元帝后裔犹
  以拥「秦玺」自夸(见下引沈德符书),斯亦奇矣。其
  事本不足深论,顾国人多不详历代所谓「传国玺」之
  始末,而范氏又引王佐此文以证陈庆之语,易令学者
  误会「今在梁朝」者果为「秦皇玉玺」,实则不然,
  理宜澄清。
  据余所知,历代不乏专论「传国玺」之文献,而
  以宋曹彦约昌谷集卷二十二玉玺本末及明沈德符万历
  野获编补遗卷四秦玺始末二文为详尽持平。兹参考二
  文,补正王佐此文之与伽蓝记文有关者如次,
  291页
  其它不与焉,以避烦琐。
  初,东晋偏安江左,数世无玺,北人讥为「白版
  天子」。晋书穆帝纪云﹕「(永和八年八月)冉闵子智
  以邺降,督护戴施获其传国玺送之,文曰『受天之命
  ,皇帝寿昌』,百僚毕贺。」嗣后此玺历传宋、齐、
  梁,侯景之乱,玺入北齐,隋平北齐得之,隋书礼仪
  志六﹕「又有传国玺,白玉为之,方四寸,螭兽纽,
  上交五蟠螭,隐起鸟篆书。文曰『受天之命,皇帝寿
  昌』,凡八字。」即此物也。此玺之文与西晋以前所
  谓传国玺作「受命于天,既寿永昌」或「受命于天,
  既寿且康」者皆不同, 则其非「秦皇玉玺」,自不待
  言, 故曹彦约谓之「永和玺」,以与「秦玺」相别。
  然则王佐「玺寄于刘、石, 凡五十五年,而晋后得之
  」之说,乃轻信当时欺人之语耳。 魏书世祖纪云﹕「
  (太平真君七年夏四月 ) 戊子,邺城毁五层浮图, 于
  泥像中得玉玺二, 其文皆曰『受命于天,既寿永昌』
  ,其一刻其旁曰『魏所受汉传国玺』。 」时当宋文帝
  元嘉二十三年。 考秦玺有一无二,北魏所得,自系伪
  造,盖欲藉以与刘宋争正朔耳。 魏玺流传,嗣后不见
  于史,盖文献之缺。 然「受命于天」与「受天之命」
  二玺真讹, 为当时南北争论话题之一,可从而推知。
  要之, 欲充分了解陈庆之语,宜知曾有此一段公案也
  。 伽蓝记未记当时魏人有反驳陈庆之语,疑系北齐以
  得自南朝之「受天之命, 皇帝寿昌」为传国玺,衒之
  身既齐臣,故不记耳。
  沈德符云﹕「元世祖至元三十一年甲午正月,御
  史台通事阔阔术告太师国王木黎华之孙拾得之家得玉
  印。命御史杨桓辨其文,为『受命于天,既寿永昌』
  ,真古传国玺。且以出处始末考据以上。」据此,杨
  桓撰文,事出诏命,世祖欲以玉玺欺人,以昭正统,
  杨桓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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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注 8) 详「三国志孙破虏讨逆传」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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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敢直批逆鳞,以婴其怒﹖故虽史籍所见,玉玺形制印
  文杂沓不同,流传经过亦多荒谬可笑,已迭经唐宋人
  论列,杨桓乃视而不睹,径以为历代所传,文皆「受
  命于天,既寿永昌」,以证至元所得,实系一脉相传
  之秦玺。其说之不然,昭昭若揭。王佐玉玺考,既本
  杨文,误亦相同。范氏不考,径录王文,岂有当乎﹗
  (伍)
  (杨)元慎正色曰﹕「江左假息,僻居一隅,地多湿蛰,
  攒育虫蚁,疆土瘴疠,蛙黾同穴,人鸟同群。短发之君,无
  杼首之貌,文身之民,禀蕞陋之质。浮于三江,棹于五湖,
  礼乐所不沾,宪章弗能革。虽复秦余汉罪,杂以华音,复闽
  楚难言,不可改变。虽立君臣,上慢下暴。是以刘劭杀父于
  前,休龙淫母于后,见逆人伦,禽兽不异。加以山阴请婿卖
  夫,朋淫于家,不顾讥笑。卿沐其遗风,未沾礼化,所谓阳
  翟之民,不知瘿之为丑。我魏膺箓受图,定鼎嵩洛,五山为
  镇,四海为家。移风易俗之典,与五帝而并迹,礼乐宪章之
  盛,凌百王而独高。岂卿鱼鳖之徒,慕义来朝,饮我池水,
  啄我稻粱。何为不逊,以至于此﹖」(卷二城东景宁寺)
  杨元慎鄙江左君臣为吴越蛮夷诸语,注家仅引左
  思魏都赋为解,未能悉得杨语出典﹔至「岂卿鱼鳖之
  徒」云云,亦阐释未尽﹕故览者或未能尽解杨语。兹
  略加笺释,令可通读。
  按﹕国语越语下记夫差使王孙雒行成于越,句践
  欲许之,范蠡以吴越不能共三江五湖之利,坚不可,
  「王孙雒曰﹕『子范子,先人有言曰﹕「无助天为虐
  ,助天为虐者,不详。」今吴稻蟹不遗种,子将助天
  为虐,不忌其不祥乎﹖』范蠡曰﹕『王孙子,昔吾先
  君,固周室之不成子也,故滨于东海之陂,鼋龟鱼鳖
  之与处,而蛙黾之与同渚,余虽腼然而人面哉,吾犹
  禽兽也,又安知是諓諓者乎﹗』」
  293页
  又韩诗外传卷八载句践遣廉稽使荆,廉稽谓荆王
  使者曰﹕「夫越,亦周室之列封也。不得处于大国而
  处江海之陂,与鼋鳣鱼鳖为伍,文身翦发,而后处焉
  。」杨元慎「蛙黾同穴」、「鱼鳖之徒」之语,典出
  于此。至「人鸟同群」者,左思魏都赋云﹕「庸蜀与
  鸲鹊同窠,句吴与蛙黾同穴,一自以为禽鸟,一自以
  为鱼鳖。」是北人有鄙称南人为「鸟」者。又北人以
  南人语为「南蛮鴃舌之音」,故既鄙其人为鸟,复谑
  称南人语为鸟言。魏书卷九十五卷首,魏收赞颂孝文
  帝之文治武功达于东南,有「南则罺蛙黾,暴鲸鲵。
  变水处之文身,化鸟言于人俗矣」之语,此可印证上
  述,复可取与杨元慎「人鸟同群」及「闽楚难言,不
  可改变」二语同观。然则「饮我池水,啄我稻梁」两
  句,正与上文「鱼鳖之徒」、「人鸟同群」呼应。杨
  衒之盛誉元慎才学,信乎不虚。
  (陆)
  (杨元慎)不愿仕宦,为中散,常辞疾退闲,未尝修敬诸
  贵,亦不庆吊亲知,贵为交友,故时人弗识也。 (卷二城东
  景宁寺)
  「中散」者,杨勇校笺云﹕「中散,即中散大夫
  。宋书百官志﹕『中散大夫,王莽所置,后汉因之,
  掌议论。』省称中散者,如晋嵇康世号嵇中散是也。
  中散,(北)魏列四品。」田素兰校注说同杨笺。
  按﹕汉晋时「中散大夫」虽得省称「中散」,然
  北魏职官,兼有「中散大夫」与「中散」,二官性质
  不同,不应相混。魏书官氏志,太和十七年职员令,
  有「中散大夫」,第四品上﹔又有「中散庶长」,从
  第四品上﹔「侍御中散」,第五品上﹔「中散」,第
  五品中。考之北魏史传、碑志,又有「中散令」、「
  太卜中散」、
  294页
  「西台中散」、「秘书中散」、「内秘书中散」、「
  主文中散」、「侍御主文中散」、「秘书主文中散」
  、「奏事中散」、「龙牧曹奏事中散」、「外都曹奏
  事中散」、「秘书奏事中散」、「殿内侍御中散」、
  「内秘书侍御中散」等名目(据下引郑钦仁书)。「中
  散大夫」系沿袭汉官,掌谏议。「中散」供职宫中,
  性质类似汉代之中郎,为拓跋氏独有之官制﹔学者多
  未注意。资治通鉴一三六齐记二武帝永明七年六月条
  胡三省注,已误以「中散」为「中散大夫」之省称﹔
  永溶历代职官表则误为御史属吏。近曾资生中国政治
  制度史、严耕望北魏尚书制度考等始知北魏「中散」
  不同于汉官之「中散大夫」。民国六十五年,郑钦仁
  撰「北魏官僚机构研究」,以一半篇幅专论此官,于
  是此官之置废、种类、性质乃明于世。杨、田二氏盖
  未见郑书,故致斯误。
  又郑书云﹕「中散」多为起家官,太祖登国时盖
  已有之,至迟亦不晚于太宗时﹔世宗即位时(五○○)
  已废。按﹕伽蓝记谓杨元慎永安二年(五二九)时官中
  大夫。考太和十七年职员令,中大夫从第三品上,官
  在第五品中之「中散」上,则记文谓「不愿仕宦,为
  中散」者,盖杨元慎起家中散,时约当孝文帝时﹔下
  数至永安二年,逾三十载,而元慎官位仅至中大夫,
  盖与其「常辞疾退闲,未尝修敬诸贵,亦不庆吊亲知
  」有关也。
  (柒)
  (杨元慎)善于解梦。孝昌年,广阳王元渊初除仪同三司
  ,总众十万,讨葛荣,夜梦着衮衣,倚槐树而立,以为吉征
  ,问于元慎,曰﹕「三公之
  ------------------------------
  (注 9) 牧童出版社。
  295页
  祥。」渊甚悦之。元慎退还,告人曰﹕「广阳死矣﹗槐字是
  木傍鬼,死后当得三公。」广阳果为葛荣所煞,追赠司徒公
  ,终如其言。(卷二城东景宁寺)
  此段槐树三公云云,注家多未得其解。
  按﹕周礼秋官朝士之职云﹕「朝士,掌建邦外朝
  之法,左九棘,孤卿大夫位焉,群士在其后。右九棘
  ,公侯伯子男位焉,群吏在其后。面三槐,三公位焉
  ,州长众庶在其后。」故后世习以三槐九棘为三公九
  卿典故。在北魏时,雅俗共知。魏书献文六王列传,
  高祖欲以咸阳王元禧为长兼太尉,曰﹕「三槐九棘,
  不可久空。 」北魏以太尉、司徒、司空为三公,故高
  祖云然。 又于忠传,忠为仪同三司,上表自称「位亚
  三槐」,谓仪同三司位列仅次三公也龙门二十品﹕始
  平公造像记云﹕「元世师僧, 父母眷属,凤翥道场,
  鸾腾兜率。 若悟落人间,三槐独秀,九蕀云敷。五□
  群生,咸同斯愿。 」此言愿师僧父母眷属皆能永居极
  乐净土, 若入轮回,复落人道,愿彼等咸贵为三公九
  卿。又魏灵藏薛法绍造像记云﹕「愿藏等挺三槐于孤
  峰,秀九棘于华苑。 」按记文,魏灵藏乃陆浑县功曹
  ,此言愿进位为三公九卿也。 然则元渊梦「倚槐树而
  立」「以为吉征」、杨元慎所以谓之「三公之祥」、
  而渊亦「甚悦之者」,皆以此耳。 唐刘肃大唐新语卷
  八云﹕「贾嘉隐年七岁,以神童召见。 时太尉长孙无
  忌、司空李绩于朝堂立语。 李戏之曰﹕『吾所倚者何
  树﹖』嘉隐对曰﹕『松树。 』李曰﹕『此槐也。何忽
  言松﹖』嘉
  ------------------------------
  (注 10)参「魏书官氏志」太和十七年、二十三年两次职员
  令。
  (注 11) 同注10。
  (注 12)此句「五」下泐字,或谓当作「道」,五道,指天
  、人、地狱、畜生、饿鬼﹔或谓当作「有」,五有
  ,指有作、有量、有边、有为、有余。按﹕五道当
  时亦译五趣。此字既不能确定,兹依金石家惯例,
  缺而不补。
  296页
  隐曰﹕『以「公」配「木」,则为「松」树。』无忌
  连问之曰﹕『(吾)所倚者何树﹖』嘉隐曰﹕『槐树。
  』无忌曰﹕『汝不能复矫对耶﹖』嘉隐应声曰﹕『何
  须矫对﹖但取其以「鬼」配「木」耳。』绩曰﹕『此
  小儿作獠面,何得如此聪明﹖』嘉隐又应声曰﹕『胡
  面尚为宰相,獠面何废聪明﹖』绩状貌胡也。」 (按
  ﹕此事又见韦绚刘宾客嘉话录,文字称异) 三人问对
  ,正可与伽蓝记文互为注脚。
  (捌)
  洛阳大市北奉终里,里内之人多卖送死之具及诸棺椁。
  (崔)涵谓曰﹕「作柏木棺,勿以桑木为欀(按﹕一作榱)。」
  人问其故,涵曰﹕「吾在地下,见人发鬼兵,有一鬼诉称﹕
  『是柏棺,应免。』主兵吏曰﹕『尔虽柏棺,桑木为欀(榱)
  。』遂不免。」京师闻此,柏木踊贵。人疑卖棺者货涵发此
  等之言也。(卷三城南菩提寺)
  此段上文,载崔涵自称死十二年而复生,其事可
  不必置辨。柏棺桑欀(榱)云云,人疑系柏贵桑贱、故
  卖棺者赂涵发言、以求利市,推测自属合理。然当时
  多信其语、致柏木踊贵者,除「宁可信其有」之常情
  外,盖犹有「柏木神话」之背景焉。
  按﹕古人迷信地中有物,喜食人肝脑,其性畏柏
  ,故古人墓侧树柏、棺用柏木、护以柏木黄肠者,欲
  以御之耳。风俗通义佚文云﹕「墓上树柏,路头石虎
  。周礼﹕『方相氏,葬日入圹,驱魍象。』魍象好食
  亡者肝脑,人家不能常令方相立于墓侧以禁御之,而
  魍象畏虎与柏,故墓前立虎与柏。或说﹕秦穆公时,
  陈仓人掘地,得物若羊,将献之,道逢二童子,谓曰
  ﹕『此名为蝹,常在地中食人
  15页
  脑,若杀之,以柏东南枝插其首。』由是墓侧皆树柏
  。」又云﹕「俗说﹕凡祭祀先祖,所以求福。方者,
  兴旭﹔相者, 所以威厉鬼,驱罔像﹔方相俗以惊逐鬼
  魅。 」据此,该物名曰「魍象」 (罔像 ),或名「蝹
  」。 惟周礼夏官方相氏之职云﹕「及墓,入圹,以戈
  击四隅,驱方良。 」郑玄注﹕「方良,罔两也。天子
  之椁,柏黄肠为里,而表以石焉。 国语曰﹕『木石之
  怪,夔、罔两。 』」贾公彦疏云﹕「必破方良为罔两
  者,入圹无取于方良之义故也。 云『天子之椁,柏黄
  肠为里, 而表以石焉』者,欲见有罔两之义,故引汉
  法为证。 又檀弓云﹕『天子柏椁,以端 (按﹕亦名题
  凑,即黄肠 ) 长六尺。』言椁柏,则亦取柏之心黄肠
  为椁之里,故汉依而用之。 而表之以石,古虽无言,
  汉亦依古而来,盖周时亦表以石,故有罔两也。 」据
  此,则该物名「罔两」 (方良 )。 按﹕国语鲁语下云
  ﹕「季桓子穿井, 获如土缶,其中有羊焉,使问之仲
  尼曰﹕『吾穿井而获狗,何也﹖』对曰﹕『以丘之所
  闻,羊也。 丘闻之,木石之怪曰夔、魍魉,水之怪曰
  龙、罔象,土之怪曰羵羊。 』」据此,则「罔象」 (
  魍象、罔像 ) 与「罔两」 (魍魉 )
  ------------------------------
  (注13) 此据王利器「风俗通义校注」所辑。明文书局。王
  氏据「封氏闻见记」六、「事类赋」二五、「太平
  御览」九五四、「天中记」五一。段成式「酉阳杂
  俎」前集卷十三则云﹕「昔秦时陈仓人,猎得兽,
  若彘而不知名,道逢二童子,曰﹕『此名弗述,常
  在地中食死人脑。欲杀之,当以柏插其首。』」说
  与王辑小异。
  (注 14)此据王利器「风俗通义校注」所辑。王氏据「北堂
  书钞」九二。
  (注 15)贾疏谓郑注引汉法者,详参「续汉书礼仪志下」注
  引「汉旧仪」载前汉诸帝寿陵情况。
  (注 16)「礼记檀弓」郑注﹕「以端,题凑也。」又「续汉
  书礼仪志下」注引「汉书音义」说「柏黄肠题凑」
  云﹕「题,头也。凑,以头向内,所以为固也。」
  (注 17)罔象为水怪,又见「庄子达生篇」、「淮南子泛论
  训」等。
  16页
  本是二怪。 韦昭解云﹕「或曰﹕罔象,食人,一名休
  肿。 」岂以二怪皆喜食人,故致混淆欤﹖然二物混淆
  为一, 一物分岐为二,乃神话传说常见现象,兹亦不
  必辨其真讹。 要之,先秦两汉人墓上墓中用柏者,以
  有此「柏木神话」之背景焉。赵宋翟汝文忠惠集附录
  载其孙繁「重刊翟氏公巽 (按﹕汝文字 ) 埋铭」云﹕
  「 (徽宗 ) 大观丁亥,除著作郎。公九流七略,靡不
  该贯,率语成章,事以类举。 一日,馆中群集,问植
  柏于墓何义﹖公言﹕『任昉云﹕地中有兽,名弗述,
  好食亡者脑, 铜铁击之不死,柏插其脑即毙,前汉黄
  肠题汉,盖以御之。 』」任昉,南朝人,时代较崔涵
  略前,犹详知墓中用柏 (黄肠 ) 之义。贾公彦,唐人
  ,疏柏御罔两之义尤详。 至宋代,馆阁词臣乃多不悉
  此义,藉知柏御罔两之传说其时已近消失。 然柏能辟
  邪之传说,犹以其它形式盛传人间。 世说新语任诞篇
  ﹕「张湛好于斋前种松柏﹔时袁山松出游,每好令左
  右作挽歌,时人谓『张屋下陈尸,袁道上行殡』。 」
  是古人宅第忌植松柏,为其类邱墓也。 汉书朱博传载
  ﹕「御史府中列柏树。 」御史,正邪者也,则御史府
  中列柏不忌其类邱墓者,岂取柏能辟邪之义邪﹖又本
  草纲目卷三十四论柏叶云﹕「柏性后凋而耐久,禀坚
  劲之质, 乃多寿之木,所以可入服食,道家以之点汤
  常饮,元旦以之浸酒,辟邪。 」杜甫元日诗﹕「飘零
  还柏酒,衰病只藜床。」「柏酒」固文
  ------------------------------
  (注 18)罔象、罔两,古人多相混淆,如「国语」云﹕「木
  石之怪,曰夔、魍魉。」而「续汉书礼仪志中」注
  引「东京赋注」云﹕「夔□、罔象,木石之怪。」
  (注 19)休肿,汪远孙「国语明道本考异」云﹕「休字误,
  公序本作沐,见补音。案﹕御览、史记集解、续汉
  志并作沐。」黄丕烈「校刊明道本韦氏解国语札记
  」云﹕「段云﹕史记索隐曰﹕『沐肿,音木踵。』
  集韵曰﹕『□,澄延切。沐□,罔象别名。』未详
  所本。」
  (注 20)任昉卒于梁武帝天监七年,见「梁书」卷十四本传
  ,崔涵事则在北魏孝明帝时,相去约十年左右。
  17页
  人习用之典也。又清袁枚续子不语亦有柏簪能御鬼魂
  之故事。 综上所述,俱征先秦以降,柏能辟邪之神话
  ,固传之不绝也。 唐段成式酉阳杂俎前集卷十三云﹕
  「后魏俗竞厚葬,棺厚高大,多用柏木。 」北魏人竞
  用柏棺者,盖知柏木能克罔象若罔两若方良若蝹若弗
  述若休肿,要之,能令死者安息也。 故崔涵有鬼诉是
  柏棺应免之说, 又谓主兵吏有棺非全柏 (中有桑木 )
  不能豁免之语, 而洛阳人士多信崔说、致柏木踊贵者
  ,盖北魏人犹熟知「柏木神话」也。
  (玖)
  京师东西二十里,南北十五里。户十万九千余。庙社宫
  室府曹以外,方三百步为一里。里开四门,门置里正二人,
  吏四人,门士八人。合有二百二十里。寺有一千三百六十七
  所。天平元年,迁都邺城,洛阳余寺四百二十一所。北芒山
  上有冯王寺、齐献武王寺﹔京东石关有元领军寺、刘长秋寺
  ﹔嵩高中有闲居寺、栖禅寺、嵩阳寺、道场寺,上有中顶寺
  ,东有升道寺﹔京南关口有石窟寺、灵严寺﹔京西瀍涧有白
  马寺、照乐寺。如此之寺,既郭外,不在数限,亦详载之。
  (卷五)
  「二百二十里」者,范祥雍校注云﹕「按魏书八
  世宗纪﹕景明二年(五○一)『九月丁酉,发畿内夫五
  万人,筑京师三百二十三坊,四旬而罢。』又十八广
  阳王嘉传﹕『嘉表请于京四面筑坊三百二十,各周一
  千二步,乞发三正复丁以充兹役,虽有暂劳,奸盗永
  止。诏从之。』坊与里相同,(原注﹕说文新附字云
  ﹕『坊,邑里之名。』)此文『二百二十』疑是『三
  百二十』之误。」杨勇校笺据范说改为「三百二十里
  」。
  ------------------------------
  (注 21)见卷七「柏香簪不宜入殓」条。据新兴书局「笔记
  小说大观」本。
  18页
  按﹕北魏时三百步为一里,故方三百步亦谓一里
  (坊 ),今记文云「京师东西二十里,南北十五里」,
  指郭内 (含城内。 下同 ),则京师至多仅容三百里 (
  坊 ),不得有三百二十里之多, 况尚有庙社宫室府曹
  街道乎﹖则各本作「二百二十里」者是也。或难之曰
  ﹕「然则元嘉之请, 景明之诏,何以作三百二十三若
  三百二十坊邪﹖」按﹕元嘉之请, 在世宗即位初,与
  景明之诏自是一事。三百二十乃「于京四面筑坊」之
  数, 初未言悉在郭内,惟今不能确知仅指郭外,或泛
  指郭内外耳。 考北魏洛阳县,太和十七年 (四九三 )
  以后、天平初 (五三四 ) 迁邺以前,地兼缑氏县﹔太
  宗以后,世宗正始二年 (五○四 ) 以前,又兼有河阴
  县地, 是景明时洛阳县属地颇大,不仅郭内区区之地
  也。 考之墓志,亦可证此说﹕李超墓志,李超以永安
  二年葬洛阳县覆舟山。覆舟山不在郭内也。杨衒之谓
  城西郭外有照乐寺,而元佑墓志云「洛阳照乐里人」,
  是乃郭外有洛阳县属地且有里坊之证。要之,世宗景
  明二年所筑三百二十三坊与伽蓝记所载二百二十里,
  数字固不必有冲突也。
  北魏洛阳里坊名称,见于伽蓝记者,仅四十五,
  皆在郭内﹕永康里、衣冠里、凌阴里、延年里、义井
  里、治粟里、宜寿里、永和里、建阳里、绥民里、崇
  义里、东安里、晖文里、敬义里、昭德
  ------------------------------
  (注 22)参「魏书高聪传」、「魏书高闾传」、「全后周文
  甄鸾笑道论」。
  (注 23)参范祥雍「洛阳伽蓝记校注」附编三图说第四条。
  (注 24)逯耀东「从平城到洛阳」第四章注四十三亦主此说
  。联经出版事业公司。
  (注 25) 以上详「魏书地形志中」。
  (注 26)毕沅「中州金石记」卷一跋李超墓志云﹕「又云『
  葬洛阳县覆舟山之东南』,太平寰宇记﹕偃师县有
  覆舟山,陶季述京邦记云『周回二十里,下有白水
  苑』是也。此云有洛阳者,与偃师接境。」武亿「
  偃师金石遗文记」卷上跋李超墓志云﹕「此志云『
  葬洛阳县覆舟山之东南』,当时偃师并属洛阳,于
  斯可征。」毕、武二氏文亦载「金石萃编」卷二十
  九。
  301页
  里、孝敬里、景宁里、孝义里、归正里 (吴人坊) 、
  殖货里、利民里、劝学里、延贤里、归德里、慕化里
  、慕义里、永安里,白象坊、狮子坊、准财里 (齐谐
  里) 、奉终里、中甘里、昭义里、通商里、达货里、
  调音里、乐律里、退酤里、治觞里、慈孝里、金肆里
  ,寿丘里 (王子坊 )、宜年里、永平里、闻义里 (上
  商里 )。元河南志所述,既据伽蓝记,不能出此,惟
  里名偶有一字不同耳。藉知后人于北魏洛阳郭内里坊
  名称所知尚少,郭外则无所悉,非无遗憾。 余考北魏
  墓志, 另得十一乡三十九里,知里上犹有乡,系沿袭
  汉以来制度, 惜未能一一判明属郭内抑属郭外,兹录
  于下, 以供学者参考,但铭文磨泐难辨其字者阙疑不
  录,世宗正始二年以后地属河阴县者注明后属河阴﹕
  安贵里 (穆亮妻尉太妃墓志。 下略墓志二字 )、城东
  里 (李蕤 )、洛滨里 (鄯干 )、永乐里 (长孙瑱 ) 、
  安丰里 (郑道忠 )、都乡受安里 (郭显 )、 永年里 (
  李超 )、显中里 (李谋 )、 中练里 (侯刚、杨干、奚
  真。 后属河阴 )、都乡谷阳里 (于景、于荣业、于祚
  妻和丑仁 )、咸安乡安明里 (董伟 )、 修民里 (和□
  )、西乡里 (王翊、王绍、世宗贵华王普贤、奚真。后
  属河阴 )、笃恭里 (山徽、 元珍、元孟辉 )、修正乡
  文华里 (穆绍 )、 澄风乡显德里 (李彰 )、修睦里 (
  张宁 )、熙宁里 (元延明 )、 天邑乡灵泉里 (元鸷 )
  、都乡安武里 (元侔、封昕 )、 崇恩里 (冯邕妻王氏
  )、静顺里 (元引 )、都乡光睦 (穆 ) 里 (元勰、 元
  毓、元昉、元详、元彦、 元茂 )、都乡洛阳里 (元简
  、李璧 )、都乡照乐 (洛 ) 里 (元佑、元佑妃常季繁
  )、安众乡崇让里 (元灵耀、元斌、元维、元鉴妃吐谷
  浑氏 )、都乡孝悌 (弟 ) 里 (元秀、元液、元遥 )、
  谷水里 (元诱妻 )、都乡照文里 (元略 )、宣化里
  ------------------------------
  (注 27)昭义里,「元河南志」作照义里﹔乐律里,志作乐
  肆里﹔退酤里,志作延酤里。
  302页
  (元显魏、元显□)、宽仁里(元湛、元融)、澄海乡绥
  武里(元举)、元湛妻薛慧命」、中乡谷城里 (元谧妻
  冯会苌)、乘轩里(元怀)、都乡敷义里 (元璨、元扬)
  、善正乡嘉平里 (元夫人陆孟晖、王夫人元华光、元
  腾暨妻)、正始里 (元玕)、都乡照明里(元倪)、西乡
  湹原里(元晖、元悛、元愔、奚真。后属河阴)、崇仁
  乡 (元恩)。 又伽蓝记卷四城西法云寺云﹕「自退酤
  (里)以西,张方沟以东,南监洛水,北达芒山,其间
  东西二里,南北十五里,并名为寿丘里,皇宗所居也
  ,民间号为王子坊。」据此,寿丘一里大等三十里坊
  ,与衒之称「方三百步为一里」、元嘉「(里)各周一
  千二百步」之请不合﹔且该里既「皇宗所居」,诸元
  多当居此,乃出土墓志,竟未见寿丘里名,不容出土
  者志主皆属居住里外之宗室,而里内宗室,墓志竟一
  无出土。疑寿丘乃是共名,其间三十里坊犹另有别名
  也。
  衒之谓京师「户十万九千余」,记文既有郭外不
  在数限之语,则此当指郭内言。或疑﹕「二百二十里
  能容十万余户邪﹖」按﹕据衒之语,则每里平均约五
  百户。考魏书甄琛传,琛于世宗(五○○- 五一五)时
  上表,称﹕「京邑诸坊,大者或千户、五百户。」又
  太武五王列传,临淮王元孝友尝奏表建议效法京邑减
  省外州党闾比邻之复丁, 有云﹕「京邑诸坊,或七八
  百家,惟一里正、二史,庶事无阙, 而况外州乎﹖」
  孝友所谓京邑, 今不能确知究指洛阳,抑指邺城,然
  与甄琛合观之, 则二百二十里能容十万九千余户,固
  无可疑。或又疑曰﹕「伽蓝记卷二城东璎珞寺谓建阳
  里内『士庶二千
  ------------------------------
  (注 28)魏收书亡太武五王列传,后人据北史补。孝友袭兄
  监淮王或爵,今本魏书作「袭爵淮阳王」,系后人
  据北史补时致误。北齐书孝友传亦据北史补,则不
  误。
  303页
  余户』, 又同卷景宁寺谓归正里有三千余家,一里仅
  方三百步,能容如许户数邪﹖」按﹕北魏一步为六尺
  , 则三百步当一千八百尺,方三百步当三百二十四万
  平方尺, 以三千余家计,每家犹得一千平方尺,若以
  北魏量地尺当今○. 二八公尺估计, 则一千平方尺,
  约今八十一平方公尺, 亦即约二十四、五坪地,北魏
  盛行楼居,则方三百步非不能容三千余家也。 盖建阳
  里、归正里乃人口密度最高之小区, 故衒之特书之耳
  ,其余自不必拥挤如是。 衒之所载户数,指何年代,
  记无明文, 盖指洛阳最盛时,即肃宗世也 (五一六 -
  五二七 ),故前此世宗时里之大者仅千户, 此时乃有
  二千、三千之多,嗣后迭经丧乱,人口灭损, 当无昔
  时盛况矣。
  ------------------------------
  (注 29) 北魏洛阳士庶杂居事,参「魏书韩显宗传」。
  (注 30) 参「全后周文甄鸾笑道论」。
  (注 31)参「魏书律历志」、「太武五王列传元孚传」、「
  景穆十二王列传元匡传」、「隋书律历志」,参对
  范祥雍「洛阳伽蓝记校注」附编三图说第四条及杨
  勇「洛阳伽蓝记校笺」附录说明第二条,并参考罗
  福颐「传世古尺录」,文物出版社「中国古代度量
  衡图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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