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弘一大师登九日山与韩偓

       

发布时间:2009年04月12日
来源:不详   作者:黄柏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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弘一大师登九日山与韩偓
  作者:黄柏龄
  泉南九日山金溪江是我的家山故水。吾家世居山下江边的金鸡村。村东有晋代古刹延福禅寺。我从小就在这晨钟暮鼓、佳山好水之间薰陶濡沐,过着亲自然近丛林的童年生活。在这时期,有一件对我的童心影响深远,令我终生难忘的大事。这就是我家来了一位和尚,他就是一代高僧弘一大师。那是在60多年前的1935年,我11岁上小学的时候。
  弘一大师是因登九日山而光临我家的。记得那时候,先父黄汉忠接到泉州城内李幼岩先生的通知,说次日弘一法师要来游九日山,拟在我家休息及用午餐,请先父准备接待。随之家中就忙碌起来:打扫庭院、布置客厅、整理文具、净洗茶具和招请菜姑,备办素斋。先父又摇电话让泉州汽车站派车接送,他是当年泉永德汽车公司创办人之一。
  翌日,时值春末夏初,暖日温风,山花烂漫,鹧鸪声声。先父早就伫立庭院门口恭候贵客。不久,汽车来了,弘一大师在李幼岩先生及二三随行陪同下下了车,寒暄后就入门登楼,在客厅用茶休息。然后大师一行就起身前往登游九日山,我也好奇地随大人去看个热闹。这是我第一次见到弘一大师,而且是在我家见到的,是我今生的一大幸事。原以为这位了不起的大和尚一定非常特别,想不到看上去平平常常同寺庙的和尚一样,只见他瘦身材,稍长脸,稀胡须,身穿海青,脚踏芒鞋,手捻佛珠。从外表看,无甚差异。但他却有一种清癯淡雅、慈悲安详的神态,留给我至今历历在目的深刻印象,并且后来成为我终生景仰崇拜的偶像。我还以大师身传言教“认真”二字,作为自己生活、工作的座右铭,受益匪浅。
  大师一行先是入延福寺礼佛,然后同住寺菜姑及同行询谈良久。这座发轫西晋太康,经历1700多年的名寺古刹,是八闽最早的大丛林。但在30年代已破落得只余下一座大殿。而在唐末,它却是一座有着50余所院落的大禅林。韩偓入闽依闽王王审知,曾于此寺寄寓。大师等又循延福寺后山径登九日山高士峰,路上过唐代无等禅师坐禅40年不下山的岩洞,大师合十行礼,并沿路细心观看“山中无石不刻字”的摩崖石刻,最后登上峰顶,探唐隐逸诗人秦系结庐处——秦君亭。谒亭前祀唐代寓居九日山三位贤人:秦系、姜公辅和韩偓。此时的三贤祠也是祠屋倾颓,塑像凋残的景象。大师在此前后踏巡,徘徊很长时间,之后又上石佛岩礼佛,再到翻经石凭吊歇脚,浏览溪山胜概,眺望泉州平野,显得兴致很高,十分愉悦,时时向同行者询谈,频频对景物点头,流连不忍离去。随行者因大师“过午不食”,怕耽误午斋时间,就催大师下山,经东峰山麓谒唐谪相姜公辅墓,结束了很有历史意义的弘一大师九日山半日游。在言谈间,大师有在九日山挂锡之意。但延福寺是由菜姑住持,不便挂锡,故先父请为重建秦君亭为精舍以供静修,可惜终因机缘未熟及其他变故而未能如愿。午斋后,稍事休息,大师即执笔书写数张条幅赠予先父。可惜如此珍贵的手迹在以后社会变革、世事动荡中遗失了!
  弘一大师与闽南特别有缘,先后住了十多年,走了不少地方,在许多寺院挂锡,但在世俗人家歇脚饮茶用斋,却是很罕有的事。因此吾家能得大师光临,我得以亲近并一睹大师的行止,不知是哪里修来的福缘,真是不虚此生!
  但大师是何因由来游九日山的,其时我乃小儿不识高僧事,只知其来不知其所以来。我上中学,在安溪集美初中与黄永玉同班,在诗山集美高中与李芳远同班。后来他们一个是曾为大师画像的画家,一个是跟随大师有年的俗家弟子,从他们那里我了解大师较为全面的情况,因而对大师非常倾心,万分景仰。再后来,“文革”后期,结识了词长陈珍珍居士,她也是大师的在家弟子,一生尊奉大师,竭尽心力保护大师遗著遗墨,宏扬大师律行,并筹资组织出版《弘一大师全集》。在同她论诗谈禅中,又对一代高僧有了更为全面和深入的了解与认识,才知道大师的九日山之行,原来主要是为凭吊他所倾折的在斯山留迹的晚唐诗人韩偓而来的。
  九日山以其秀丽的山光水色,千百年来吸引着许多方外僧侣、文人学士、高人隐者、谪官贬吏、高官权贵……来登览寄迹,成为自然景观与人文景观并著、驰名海内外的名山,一代高僧弘一大师的登临,更使名山倍加生色增辉。名山高僧,相得益彰。我特别在拙著《九日山志》记载此事以传世流芳。可惜在林子青居士编写的《弘一大师全集·弘一大师年表》中,却未见记载大师这重要行踪。幸好在高文显(胜进)居士的《弘一大师生平》、《弘一大师逸闻》中有着详细记述。陈祥耀先生的《弘一法师在闽南》也提到此事。《年表》在1933年,即大师第三次来闽南,而后长居泉州的第二年,记云:大师“十月,偶出泉城,过潘山,发现晚唐诗人韩偓墓道,遂登临展谒”。这次大师的偶然发现,却引发了他与韩〖FJF〗翭〖FJJ〗的一段前缘的续缘,从而演绎了这位高僧与韩偓的许多奇闻逸事。都见诸高文显居士的文章中。这真有如在冥冥中,韩偓英魂指引大师来到潘山路旁这块“唐学士韩偓墓道”碑前以续前缘似的。
  登九日山凭吊韩〖FJF〗翭〖FJJ〗是大师逸事之一。大师在闽南或为讲经,或为静修,或为著述,或为结夏在许多寺院住过,因而到过一些名山胜地,但特意登游名胜是少有的,九日山却在例外。他所欲凭吊的韩偓是何许人也?原来韩偓是唐末诗人。字致尧,小字冬郎,京兆万年人(今陕西西安市东南)。龙纪进士,官翰林学士,中书舍人。黄巢起义军入长安,他随唐昭宗奔凤翔,进兵部侍郎、翰林承旨。后以不附朱全忠被贬斥。及昭宗被杀,入闽依闽王王审知。住南安潘山招贤院,亦曾寄寓九日山延福寺,留有赠延福寺僧诗等传诸后世。大师儿时在天津诵读过韩偓的诗,特别喜爱这位诗人,这次就为寻访诗人的遗踪前来凭吊的。关于大师是日登游实情,跟随大师在闽南多年的在家弟子高文显居士多所了解,他是当日随行之一。他在《弘一大师生平》一文中是这样记述的:“九日山是诗人韩偓常到游踪之一,他得着这个机会来登临吊古,更无限地高兴。而我以前于做《韩偓评传》时,也曾把九日山名胜写了一章。把那中唐时代做过宰相而被贬为泉州别驾的姜公辅,以及那避天宝末年之乱而隐居的诗人秦系,叙述了很多他们在九日山的逸事,以及韩偓也被谪而流寓于此的事迹及赠九日山僧的诗,谈得很多。现在得伴一代的艺人而且是已经披了袈裟后,梵行高远的大德,同临名胜,登高士峰,吊姜相坟,怎不大感兴奋呢!法师在山中又频频对我们说他与韩偓不知道有什么宿缘,一提到韩偓名字,他都无限地欢喜。”读之,可知大师的九日山之游是有远因和近因的。远因就是两年前他发现韩偓墓道碑。近因即如高文显所说的:在游九日山前一个月,他随大师从泉州到惠安讲经,偶然在《螺阳文献》中发现有首韩偓游惠安松洋洞的诗,抄给大师辨阅。大师阅后,认为格调高远忠愤,乃孤臣亡国悲歌,是韩诗无疑。回泉州后又手录此诗成一中堂悬挂。隔日昭昧国学李幼岩先生来访,大师很高兴地告诉他获得在《全唐诗》上未被收录的韩偓诗。李先生也逸兴大发,约请大师次日往游南安九日山延福寺探访韩偓的故迹。
  逸事之二是大师为韩偓立传、修坟。大师惊喜地发现韩偓墓道碑后,即搜集许多有关韩偓的资料交给高文显,嘱他为韩偓立传。自己写了一章《香奁集辨伪》列于传中,并为传作序。高先生书成后寄上海开明书局印刷,不幸因沪上战事而毁于战火。而后又费了好大功夫重新编撰成书。这件事引起泉州老进士吴增的惊奇与钦赞,遂发心为韩偓文物做些保护工作。于是与大师一起倡议重修韩偓坟墓,黄仲训捐资修葺一新。大师功德无量,学士孤魂有慰。因编撰《九日山志》有关韩偓遗迹,70年代中我曾独自一人翻山越岭上葵山,在杏田村东二里许处找到碑上书“唐学士韩偓墓”这座千年古茔。当时我很诧异,经过10世纪,这座规模颇大的古坟竟然既很完整又半新,还为韩偓能远离城市,葬身于如此偏远的山中,得以保全孤冢而为之庆幸。我还写了一首其中有“能全身首离官阙,得保坟茔远市尘”句的谒墓诗。哪里知道,原来这是40多年前因大师的关注而重修的。
  逸事之三是大师为韩偓作《香奁集辨伪》。在中国文学史上,韩偓被定位为:其诗多属艳情,词藻华丽,有香奁体之称。后来虽有人认为《香奁集》并非韩偓所作,而是他人伪托,但还是一综悬案,未有定论。如宋代沈括《梦溪笔谈》就说:“和鲁公凝有艳词一篇名《香奁集》,凝后贵,乃嫁其名为韩偓。今世传韩偓《香奁集》,乃凝所为也。”和凝(898—955)五代词人。历仕五代梁、唐、晋、汉、周各朝,少年时好作曲,流传汴洛,作品浮艳。入仕后怕影响声望,托人收拾焚毁他以前写的流传民间的艳词,并将他的《香奁集》嫁名于韩偓,刊刻流布于世,遂令这位孤忠亮节的晚唐诗人无端背了千年黑锅。我国古典诗词中,或一诗二主,或冒名顶替,或窃为己有,或伪托嫁名的事,时而有之。大师出于对韩偓爱之弥深,护之弥笃的挚情,竭力为之辩护。经过查阅、搜集大量资料,进行考证辨别后,大师终于写了一篇《香奁集辨伪》为韩偓翻案平反。可惜我们现在读不到大师这篇力作,不知大师是如何为之辨伪论证的?真是一大遗憾。但终究是“此日冬郎应笑慰,高僧辨伪正诗名”了。
  还有一件堪为称道的逸事,就是大师竟以世俗礼节为韩偓举行追荐仪式。这件事发生在高文显把编撰成书的《韩偓评传》呈交大师的时候。据高记述:大师当时在厦门南普陀,就召集南普陀养正院的习禅学子,在他居住的寺东南隅小楼中,设一韩偓学士牌位上供。学子和寺僧分两排对立,大师自己当维那,如世俗做功德的仪式,为韩偓亡魂进行追荐。还命高文显站在中间对牌位虔拜,把高作为韩偓的家属行礼。仪式完成之后,大师笑着对高说:“千年后尚有人为其追荐,可谓奇闻!”一代南山律宗泰斗,竟然以世俗仪式追荐韩偓,足见大师对韩偓之尊崇,实堪称道。
  我们在大师为韩偓传写的两篇小序中,可以可知道他与韩偓这段因缘是从何开始,如何展演的,还可以明了他对韩偓是如何评价,如何推崇。现把它抄录于下,以飨读者。前序云:
  “癸酉小春,驱车晋水西郊,有碑矗路傍,题曰‘唐学士韩偓墓道’。因忆儿时居南燕,尝诵偓诗,喜彼名氏;乃五十年后,七千里外,遂获展谒其坟墓,因缘会遇,岂偶然耶?余于晚岁,遁居南闽,偓以避地,亦依闽王而终其身。俯仰古今,能无感怆!尔者高子胜进,摭偓旧事,辑为一卷,余览而善之,略述所怀,弁其端云。”
  大师又为重撰后的韩传写后序。其序云:
  “唐季变乱,中原士族徙闽者众。偓以孤忠奇节,抗忤权奸。既遭贬谪,因隐南闽,蔬食修禅,冥心至道。求诸季世,亦稀有矣。胜进居士为撰偓传,以示青年学子,俾闻其风者励节操,祛卑污,堪为世间完人,渐次熏修佛法,则是书流布,循循善诱,非无益矣。夫岂世俗文学典籍所可同日语耶?撰录既竟,为题其端,爰志赞喜云。”
  综观大师自小在天津读韩诗而与韩结缘开始,经过“五十年后”在“七千里外”的闽南又“因缘会遇”而续前缘,并演现了一些逸闻趣事,而最后两人都是终其身于温陵(泉州古称)。可以发现他们两人的一生,有许多相似之处。一位是艺术大师,一位是文学大家,都是文化人,文艺成就相同。两人都是诗人,诗心相通,风骨相同。一位寻求真谛,修向菩提;一位不附权奸,远离宦海。两人都持正远邪,去伪归真,情性相同。两人都忠信正直,高风亮节,人品风格相同。一位由艺术大师而佛教大师,一位由文学大家而修禅在家,由儒入释的心路相似,皈依相同。两人都是北人南下入闽,殊地异途而同归,归地相同。两人都同泉州极有缘分,都于晚岁在泉州居留十多年而终于斯,归宿相同。真是宿缘非浅。俱往矣!而今两位高人都已长眠于泉州大地。清源山弥陀岩大师的墓塔是:
  春满花枝亭塔静,悲欣交集水云闲。
  空山何处无明月,此地天心月最圆。
  葵山山麓韩偓坟茔是:
  暖雨温风葵岭熏,一冬无雪有雷闻。
  山灵不语金銮事,四序繁花簇古坟。
  栝大师及学士诗偈而成以上七绝二首,以昭胜地,并托远思。
  清源山与葵山以双阳山相连而又相对。大师墓塔和学士坟茔,也年年岁岁,朝朝墓墓地遥遥相对。
  空山明月高僧塔,野岭山花学士坟。
  遥对相看缘未了,再千年后续前文。
  最后,将与本文有关的大师和韩偓的诗偈附录于后,以供参阅。
  弘一大师遗偈:
  君子之交,其淡如水。执象而求,咫尺千里。
  问余何适,廓尔亡言。华枝春满,天心月圆。
  临终遗墨:
  悲欣交集
  韩偓遗诗:
  赠延福寺僧
  尽说归山避战尘,几人终肯别嚣氛?
  瓶添涧水盛将月,衲挂松梢惹得云。
  三接旧承前席遇,一灵今用戒香薰。
  相逢莫语金銮事,触拨伤心不忍闻。
  游惠安松洋洞
  微茫烟水碧云间,拄杖南来渡远山。
  冠履莫教亲紫阁,衲衣且上傍禅关。
  青邱有路榛苓茂,故国无阶麦黍繁。
  午夜钟声闻北阙,六龙绕殿几时攀?
  登南台僧寺①
  无奈离肠日九迴,强摅怀抱立高台。
  中华地向城边尽,外国云从岛上来。
  四序有花常见雨,一冬无雪却闻雷。
  日宫紫气生冠冕,试望扶桑病眼开。
  (黄柏龄:上海华东师范大学教授)
  注释:①寺在清源南台岩,是眺望泉州城廓山川最佳处。
  (原载于:泉州市弘一大师学术研究会编《弘一大师纪念文集》海风出版社2005年10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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