惠能大师的年代与籍贯

惠能大师的年代与籍贯
　　演 慈
　　一、导 书
　　佛教自东漠明帚永平十年时（六七年）传入中国。经魏、晋、宋、齐、梁、陈六朝之翻译弘传，至隋、唐日益昌盛。由译传之佛学，演变而为疏注之佛学，继而各抒己见，开立门派。佛教最盛时，大小乘宗派，共十三宗。最后，合并而为八宗，即性、相、台、贤、禅、净、律、密。性相台贤，由讲解而起信，由教理而起行，是佛学研究的主干。禅、净、律、密，都是行持的法门，是佛法行门的主干。隋唐时代，二者俱全，各派宗徒，学行兼优，齐放异彩，是为中国大乘佛教的全盛时期。
　　中国禅宗创自菩提达摩。其实达摩以前，中国已有禅法传入。但禅在中国初期并不盛行，直到达摩东来，始重放异彩，成为别传之禅宗。达摩由海道来华，梁武帚曾亲自召见’只因言语不契机，达摩遂渡江入魏，到嵩山少林寺面壁九年，后傅法于慧可。自此傅衣为凭，楞伽为证，师师相授，代有传承。这和达摩以前的禅不同，故中国禅宗以达摩为初祖，慧可为二砠，慧可又传三祖僧璨，璨又传四祖道信，信传五祖弘忍。弘忍门下徒家甚多，其中以神秀、惠能最为著称，二人分化南北，称为南能北秀。但因弘忍曾亲付农法与惠能，令嗣祖位，为第六代租，故后人以惠能为禅宗正统。禅宗传至惠能便不再遵承达摩以来一代一人的付嘱制，开始了分灯普化的付法制。因此，禅宗真正普遍的弘传，应该是始于惠能。时为高宗凤仪元年（六七六）。自此以迄宋末（一二七六），约五百余年间，一花五叶，五家二派，可谓禅宗的黄金时代。
　　惠能一生弘化于广、韶、新三州，历三十七年，其三吕一行，都为广大的佛教徒所取法。其感召力之大，不但震撼当时，且深深地影响后世。他不但对禅宗的改革起了重大的作用，使达摩禅逐渐演变成为中国禅，并且，中国佛教也因其影响而禅宗化，中国文化也因其影响而促成宋明理学的产生。钱穆于其“惠能真修真悟的故事”一文中，开首即谓：
　　“在后代中国学术思想史上有两大伟人，对中国文化有其极
　　大之影响，一为唐代禅宗六祖惠能，一为南宋儒家朱熹。
　　……惠能实际上可说是唐代禅宗的开山祖师。朱子则是宋代
　　理学之集大戍者。一儒一释开出以下中国学术思想种种门路
　　，亦可谓此后中国学术思想莫不由此两人导源。”可见近代学术界对惠能的推崇。达摩禅经过数百年不断发展，至惠能才逐渐成为中国禅。这是中国文化融和的禅，近代称誉为东方文化的精髓。因此，惠能在中国佛教及中国文化上有占重要而崇高的地位。他不但发挥了中国佛教的精髓，亦为中国文化加添了不少的光辉。
　　惠能对后世发生极大的影响，尤以思想方面为最。他是一位不识字的和尚，一生说法的主要内容，及其言行思想，由门下弟子记录，称为“坛经”。故“坛经”是曹溪（惠能）禅的代表，也是惠能思想的代表作。故唐以后禅门各派皆将“坛经”奉为宝典。后代宗门虽有五家七宗之不同，但任何一派的说法，几乎无不渊源于坛经。其重要性可以想见。近代有人出来为神会争正统，企图否定惠能的地位，倡言“坛经”是代表神会的思想作品，虽然这场风波始终未能摇动惠能的地位，但却成为禅宗史上不可忽视的插曲。这一插曲引起了中日学者对坛经研究的热潮。
　　惠能在中国佛教及中国佛教史上，既占据着不容忽视的重要地位，所以他的思想是值得后人来探讨和研究的。而坛经是惠能一生说法及其言行的记录，故要研究惠能的思想，也只有从坛经去探索了。
　　二、出生及入减的年代
　　六祖惠能大师，在禅宗的地位极其重要。要从事禅宗的研究，应对他生存的年代及一生的事迹有所认识。
　　惠能出生与入灭的年月及其世寿，在古今典籍的记载中，都很少有出入或异议。“坛经”虽然没有直接说明惠能的出生年代，却确定他是在“先天二年八月三日灭度”，“春秋七十有六”；此说一向都很统一。先天二年是公元七一三年，惠能七十六岁，依此推算，应该是生于唐贞观十二年（六三八）。法海的坛经暑序更详细说明：“父卢氏，讳行管，母李氏，诞师于唐贞观十二年戊戌岁二月初八子时。”对于惠能出生的年代，古今典籍都无异说。只是宋正受的嘉泰普灯录谓惠能出生于“正观十二年戊戌”，这无疑的是把“贞观”误作“正观”而已。
　　至于惠能入寂的年代，一般典籍大多记载是“先天二年八月三日”，如“坛经”、宋高僧传及日本孤峰智璨的中印禅宗史等书所记。但也有记载为“开元元年”的，如五灯全书等书所记。上述两种记载，表面虽然不同，其实同是指公元七一三年（癸丑）。原因是唐玄宗于惠能去世的前一年，郎壬子年（七二一）的一年中，换了三个不同的年号：“太极”，“延和”，“先天”。次年（七一三）癸丑，十二月又改为“开元元年”，昕以先天二年与开元元年，同是一年（七一三）。不过就实际而论，应记载为“先天二年八月三日”才对。因该年八月，玄宗仍用“先天”的年号，犹未改为“开元”。到了十二月才改为“开元元年”，所以应以前者为适当。这个小出入，只是表面不同，实际仍是统一的。
　　此外，仍有少数书籍对惠能年代的记载有些少错误。如古今书籍均记惠能是先天二年八月三日入灭，一向都无异说，然而，清代果性编的“佛耝正传古今捷录”及宋契嵩撰“传法正宗记”却说是先天二年八月二日入灭。此一日之差，或可能是刊印之误。又褚柏思的“中国禅宗史话”所列六祖年表有“开元六年（七一三），七十六岁示寂”之句。这也可能是排版之误，将“元”字排成二八”字。
　　又曹溪别传谓：“先天二年壬子灭度。”先天二年是癸丑岁，别传误作壬子。这显然是一项错误的记载。今人印顺之中国禅宗史谓：“别传的年代，极不正确，却是当时盛行的传说。”
　　由上述观之，惠能是生于贞观十二年（戊戌六三八）二月初八日，而卒于先天二年（癸丑七一三）八月三日，世寿七十六岁。
　　三、得法及出家的年代
　　由上述看来，惠能的生卒年月及世寿，大体上是一致的。但说到黄梅得法和出家的年月及其隐居和行化的年敷，就不免异说纷纭。不过，只要把握其往黄梅得法及出家的正确年代，则自然可以推算出来。坛经付嘱品云：“师春秋七十有六年。二十四岁传衣，三十九岁祝法，说法利生，三十七载。”唐法海撰坛经暑序云：
　　年二十有四，闻经悟道，往黄梅求印可……时龙朔元年辛酉
　　岁也。南归隐遁一十六年，至凤仪元年丙子正月八日，会印
　　宗法师，是月十五日，普会四家，为师祝发。明瞿汝稷之指月录云：“祖春秋七十有六，盖年二十四而传衣，三十九而祝发，说法利生三十七载。”又光孝寺志卷三古迹志风婶堂条云：
　　唐高宗龙朔元年辛酉，六耝靳州黄梅县东禅寺得五祖传农钵
　　，隐约十有五年，隐于怀集猎者家，韬光钦彩，一十五载…
　　……遂出至广州法性寺……时仪凤元年丙子正月八日，是月
　　十五日，普会四象，为六祖祝发。又同上卷十艺文志载明德清（憨山）重修六祖殿碑记亦云：二局宗龙朔初，我六祖大师，得黄梅衣钵，隐约十有五年。至凤仪初……果披剃树下，登坛受戒。”
　　由上观之，惠能是在龙朔元年二十四岁去参礼五砠，这是可以置信的。又惠能坠腰石上，也刻有“龙朔元年卢居士志”八字。这一点也可证明此说。印顺中国禅宗史，褚柏恩中国禅宗史话等，均认为六祖二十四岁龙朔元年去参五祖。
　　至于出家的年代，一般典籍都说是仪凤元年，三十九岁出家。惟唐刘禹钖所撰的大鉴禅师第二碑却说：“大鉴生新州，三十出家，四十年而没，百有六年而诠。”近人释能学著「禅宗六祖惠能大师”一文中认为刘氏“三十出家”一句，不能作仪凤元年，六祖三十九岁出家之异说，因其并没有说明剃度受戒!其意或是指六祖离家远行参学。印顺则认为“三十出家”之说。笔者拙见认为“仪凤元年三十九岁出家”较为可信，因刘氏在年代的计算上已有了错误。惠能受宪宗赐谧为大鉴禅师，是在元和十一年（八一五），而惠能是在先天二年入灭（七一三）推算起来，相距只有一百〇三年，但刘氏却言“既殁百有六年而诠”。他是著名的文学家，不是历史家，对年代推算有误并不为奇；既然刘氏在年代推算有误，又怎能以二二十出家”之言而推翻古今典籍统一的记载呢?
　　因此，可以说：惠能生于唐贞观十二年（六三八），于龙朔元年（六六一），二十四岁往黄梅参五祖得法。仪凤元年（六七六）三十九岁剃度出家，中间过了十五年的隐遁生涯。他于出家之俊，立刻开法传禅，一生行化三十七年。最俊于先天二年（七一三）入灭，世寿七十六岁。
　　四、籍 贯
　　惠能的籍贯根据坛经行由品云：“惠能严父本贯范阳，左降流于岭南，作新州百姓。此身不幸，父又早亡，老母遗孤，移来南路。”教煌本坛经第二段云：“惠能慈父，本贯范阳，左降迁流岭南。作新州百姓。惠能幼少，父又早亡，老母孤遗，移来南海。”又宋高僧传卷八惠能传云：“释惠能，姓卢氏，南海新兴人也。其本世居范阳。厥考讳行蹈，武德中流亭新州百姓，终于贬所。”曹溪别传：“惠能大师俗姓卢氏，新州人也。”联灯会要记：“六祖惠能大师，丰州卢氏子”“辛”与“新”的读音，在国语与广东语都是同音，所以“辛州”字可能是“新州’同音之误。
　　从上述所引，可以知道惠能的祖籍是范阳（郎今北京附近之涿县），其父原是在范阳做官的，后因被贬迁，流放到新州（今广东新兴县），在那里落了籍，成为新州的百姓。
　　惠能的父亲于唐高祖武德中被贬到新州，贞观十二年二月初八日，惠能出生于新州。日本孤峰智璨的“中印禅宗史”说：“讳行蹈是贬于唐高祖武德三年（西元六二〇年）九月间。”如此推算，应该是其父南贬后的第十八年，惠能才出世。
　　又教煌本坛经五十七流通品云：“和尚本是韶州曲江县人也。”这是指他弘化之地，非指出生地。因惠能在曹溪弘化三十多年，而曹溪郎在韶州曲江县。
　　近人冯友兰之中国哲学史说惠能生于靳州（今湖北省境）。新州是惠能参礼五祖的地方，五祖弘忍是居于靳州黄梅县的冯墓山。冯氏因而误将参学之地当作出生地。
　　惠能的祖籍，虽然是在范阳，但因其父被贬，落籍新州，作新州百姓，因此，古今以来，教内外人仕都公认惠能是广东新州人。新兴县人都知道其乡出了一位六祖大师而引以为荣。
　　摘自《内明》第174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