法音杳邈——敬悼演公亲教师
法音杳邈——敬悼演公亲教师
印海
一九九六年十一月十日下午,卓锡星洲的善说法者之宏法健将,众人所敬仰的演公亲教师于他所创建福慧讲堂骤然舍报上生兜率了!这一噩耗由他的弟子宽严法师以长途电话急告现住持洛杉矶雪峰精舍的另一弟子净华法师,而又将此恶讯传来法印寺。这一晴天霹雳令人难以相信的消息││演公的去世││瞬息间,即传播到北美的佛教界。
今年农历十二月初一日是演公法师八十耄寿。三天前,净华法师带领她的令徒缘清师刚从香港大屿山宝莲寺受具足戒回美,特来法印寺礼佛。闲谈中,希望远居美国演公的学生、信众们能够组织祝寿团,大家一起去星洲向演公拜寿。谁知不到三天,他已舍寿上生兜率内院,亲觐弥勒,见佛闻法去了,这一突然发生的变故,实在令人感到“人生无常”,沉重的悲恸!三个月前,他还给我最后的一封信,他说:“人已八十高龄,身体渐衰,大不如昔;要我多加保重,为法精进”。言犹在耳,他已舍报而去,想来能不令人鼻酸!咽呜!
演公静悄地走了!连远从台湾去星洲的印顺导师还特地约他同往中国湖北武昌朝拜太虚大师纪念塔。同时又是他一生所敬爱的老人,既到了星洲却都没有向老人前请假、奉告一声,而突然永远离开了这五浊恶世,离开了佛教多事之秋──台湾佛教扫邪──之混淆时代。
一位近代的佛教弘法健将,一位著作等身,一位热心佛教教育、文化、慈善、福慧增上的大善知识,一位继承太虚大师、慈航菩萨、印顺导师志业的佛门长老;因为化缘已尽,却先我们而去了。
综观他的一生,在他个人来说,确是“所作已办”,“因圆果满”,无所遗憾!但当此多难的佛教正需要他那坚忍不拔的卫教精神;舌灿莲花、声如洪钟的狮子吼来摧伏邪魔外道;正需要他那思辨敏捷、文如行云的佛法正义之声来维护佛法尊严的时代,他却放下了一切,亲觐弥勒尊佛去了!
演公的上生兜率,不但是星洲佛教一大损失,同时也是整个佛教失去了一位宏法健将,特别是印顺导师门下又失去一位有力的助手,更是海内外同门、弟子失去了如师若父的能为作依怙之佛门长老。凡是认识演公的人,无论是国内、海外,对于他的去世,无不心怀哀恸!深感佛教多难,众生福薄!
为了要能在他荼毗(火葬)以前,亲见他最后一面,表示真诚的致哀!我与真立、显瑞二法师放下法印寺的一切法务,专程前往。于十一月十三日下午搭乘“长荣”班机,经台湾桃园中正机场,等待转机,直达星洲。在桃园机场转机候机室内,不约而遇,与南投竹山德山寺慧庄法师等及新竹圆光寺达文法师等一行十余位法师,一同登机同赴星洲,参加演公的追思、荼毗大典。我们从洛杉矶出发,前后经十八小时的航程。又因子午线的时差,于十五日下午才抵达星洲“樟宜”国际机场。走向出口处,就有隆根长老、贤祥、文珠、净华诸法师在等候我们。大家多年未见,与过去接机欢欣的心境完全不同;演公的示寂,一片愁云悲雾弥漫在星洲佛教界高空中!
然后,由星洲的佛弟子张淑贞居士驾车,带我们先去厚宗法师所创办的慧严学佛会拜谒印顺导师,安慰老人一番。再去灵峰般若讲堂,晚餐后,与台湾的超尘长老,菲律宾的自立学长,由隆根长老、贤祥法师作陪,同往福慧讲堂。眼见建筑宽敞、现代化的佛教福利协会四周,围绕著一大簇群虔诚信众,在高声唱念:“南无当来下生弥勒尊佛”,佛声响彻云霄!大殿内佛前悬挂著宽广深黄色的帐帏上,嵌贴著「永怀师恩”四个大字。大殿四周上空高挂著佛教界送来的悼幛、挽联。佛殿中央,就是佛教一代大德演公亲教师,静卧在由胡姬花所严饰的灵柩中。我们在供桌前作礼三拜后,走近棺木右旁,由棺木盖上三尺成方的玻璃小窗中(星洲特设的棺木),亲眼看到了演公安祥的遗容,带著一副平常看书、写作的眼镜,双目微闭,犹如熟睡般,那样的慈祥、和蔼!顿时禁不住悲从中来,热泪盈眶,咽呜难抑!总之,于万里迢迢,隔山过洋,来到星洲,尚能见到演公最后的一面;只因人天两隔,今生此世,再也不能亲听到他那法音深远的教诲了。
天气炎热的星洲,汗流满颊,使令刚从西半球美国南加州来的远客,实在难以适应。晚间挂单于由演公与隆根长老协力重建的灵峰般若讲堂。僧房中虽有冷气设备;但因时差关系,一夜未曾睡眠!因为在梦寐中,演公的慈容不断地在我心中浮现!原来我睡的房间,就是为演公生前所保留在“灵峰”之寝室。
第二天(十一月十六日、周六)上午参加追思、传供、赞颂、荼毗大典,有台湾、美国及本地前往悼念的僧俗大德信众们,据当天的报载却有六万余人(详情请看另一报导)。这是星洲自宏船长老、常凯法师圆寂以后的最为庄严、隆重追思大典,真可说是万人空巷,“死后哀荣”!这一次的追思、荼毗大典有如此的庄严隆重,多赖星洲佛教总会主席,也是演公的同门挚友隆根长老与自度庵的住持,也是演公在星洲早期热心的徒弟贤祥法师大力协助,悉心筹划,全力以赴,为恩师、为挚友的道谊表现!我想演公在兜率内院一定开颜含笑,内心有所感动了!
缅怀一代长老大德,略述我亲近他的一些因缘:民国四十一年春天,我尚在弥勒内院亲近慈航菩萨座下时,演公受善导寺李子宽老居士之邀请,特由香港来到台湾,接办大醒法师所创“台湾佛教讲习会”。到台北后不久,即亲往汐止拜见慈航老师,他们师生二人于异地重逢,当然欣欢不已!演公曾于民国二十六年八月间,跟随慈航老师由上海逃难到香港,听讲‘楞严’。当晚又为我们二十多位同学开示佛法。一位年壮有为、四十开外的大法师口如悬河、措辞精密的善说法者,听来如沐春风。尤其一口苏北家乡口音,更有亲切之感!使我第一次见面,对他就有无上敬佩!难怪大醒法师生前曾对我们说过:“我现在做演培法师的学僧资格还不够!”大醒法师在闽南、淮阴二处曾是他的老师,今天做老师的反做学僧的学僧资格还不如,未免太过谦虚;但也可见他在大醒法师心目中是受到如何的尊重!事实上,在当时由大醒法师所主编的‘海潮音’月刊上所刊载的演公法师所写的佛学文章,确是令人刮目相看、铮铮有声、赞赏不已!今天亲闻到演公第一次开示,真是文如其人了!证明大醒法师所说并非夸大之言!
民国四十二年春天我离开了弥勒内院前往善导寺为图书馆服务。不久 印顺导师由香港来台,卓锡善导寺主讲佛法,主持道场。相隔一年,续明、仁俊、悟一、常觉诸位法师亦相继由港来台,都在善导寺小住。后来新竹福严精舍建立,我就离开善导寺前往福严精舍居住,正式成为福舍的一员,有缘亲近演公法师。因为演公将讲习会迁移到新竹灵隐寺,灵隐寺与福舍距离不远,相隔仅三华里许,有缘听到演公的讲课。我听演公的佛学课程前后有‘俱舍论’、‘佛法概论’、‘佛理要略’、‘中国佛教史略’、‘妙慧童女经’、‘心经’,后者是演公当时为新竹证善堂周日念佛会所讲说的。我的佛学基础,除了先在天宁佛学院及慈航老师的启蒙、又受到演公的教导,最后并得印公导师的启发。一生中,能够亲近到三位佛教当代大德,亲蒙法乳沐恩,想来也是多生善根福缘,深为自己庆幸;但在同学们中我是自愧不如。一方面天资愚鲁,一方面自从亲近导师以来,大半时间不是负责当家,就是担任住持,管理寺务,对佛法未能深入。来美后,匆匆二十年,又是为创建寺庙而忙,于学、于德,毫无所成,真是老大徒悲伤!今见演公突然放下一切,上生兜率,想到古德所说:“眼见他人死,我心热如火,不是热他人,想想轮到我!”。
演公之超人处,一生中是在修行菩萨道,“上求下化”,不断地在学,不断地在讲,不断地在写。“一生中除办僧教育之外,勤于著述,先后出版有‘谛观全集’共七百万言。内分为‘经释’、‘律释’、‘论释’、‘释述’、‘杂说’五篇,共二十八册。”实可尊称为今日的三藏法师。未收入于‘谛观全集’中之书尚有:“成佛之道偈颂讲记”、“心经讲记”、“药师经讲记”、“弥勒大成佛经讲记”、“胜鬘经讲记”、“六祖坛经讲记”等注释书。据闻:前者‘谛观全集’之版权已转给“天华出版社”,由该社在台负责发行、流通。到底是订约怎样的合同?希望星洲演公的令徒宽严法师能够检查清楚。并希望将后来所写或所记述的“讲记”,一并收入‘谛观全集’,汇集于“全集”内,以免散失!因为演公所写之注释书,“一律用语体文述说,使读者能即读、即知,真是度众生之良方”,若能“即行、即修,则不负演公一生之辛劳矣”。
说到演公对近代僧教育之贡献:牟牟大端可举者,民国三十年,演公年方二十五岁时即奉虚大师之命,于中国四川省、合江县创办“法王学院”。民国三十五年春,又受虚大师之垂示,前往杭州主持“武林佛学院”。于三十七岁时与续明长老应印顺导师之命于南普陀创办“大觉讲舍”,演公被派为教务之职。民国四十一年应在台之李子宽老居示之邀,去台接办大醒法师所创办“台湾佛教讲习会”。即使演公在台出任善导寺住持之时,于四十六年,还被聘为“新竹女众佛学院”副院长。于民国五十六年,演公已定居星洲灵峰般若讲堂,亦被推介为台北“太虚”、新竹“福严”二佛学院院长。后来,于民国六十六年接受基隆灵泉寺晴虚法师所办“华文佛学院”再三函邀任院长。乃至最后,高雄元亨寺所办的“元亨佛学院”亦应聘为院长。从以上各佛学院皆聘请为院长一事看,以演公为近代佛教僧教育家,大家仰慕他那办学的经验与在佛教僧教育界中之德高望重,特别是这些佛学院创办者,不是他的老师即是他的学生,因有这些师生之道谊,所以大家推崇他为院长或副院长崇高之荣誉,可见他在近代僧教育中之令人尊重与贡献!
演公定居星洲后,先后除为“灵峰”、“福慧”二道场定期讲经、说法外,亦于空暇时间游化东南亚、泰、越、柬埔寨及香港、台湾、美国等地,真是“席不暇暖”广演法化!在他所著‘南天游化’及“一个凡愚僧的自白”二书中有详尽的描述。所有讲筵,都是坐无虚席,听众暴满。这正表现著他具有深渊广博的佛法造诣,演说的辩才以及他那从丹田肺腑所发出的心声,一字一句的打入了听众的心弦!这或许是在初学“天台宗风”所得来的宏法技巧,我们很难学到。当然,措辞的隽永,是从他后来“教学相长”中磨练而来,这是要有相当的功夫。他的每次演讲,记录下来就是一篇很好的文章,可以相互媲美于近代佛教出家大德常惺,法舫二位法将,不过演公是江苏江都人,口音稍带有家乡风韵;但听久了也就习惯了。
因为佛教界尊重演公的德高望重,所有国内、外每有传戒法会都邀请他为教授、羯摩或得戒和尚。据他的传记所载;从一九七四年至一九八八年,十四年间参加了十二次之多传戒大典。这样的受人崇仰,以及他那充沛精力,真令人敬佩!演公有一天生本领,能在长途飞机、汽车中小睡,虽有旅途跋涉之劳累,他却能利用在旅途中获得充分的休息,一下飞机及汽车,就直赴讲演的处所开始讲经、说法。如一九七一年春天,我有缘由台湾经香港、星洲最后抵达南越堤岸参访佛教寺院,挂单于堤岸净华法师的妙法精舍。当时续明长老先我二个月已在妙法精舍讲经。获知演公亦于当时的某日,由星洲直飞堤岸;但他却答应南越教育部长梅寿传居士于当日下午一下飞机即于晚间七时在西贡舍利寺讲演佛法。在该寺的讲题是“佛教的八正道”,从七时至九时,整整两个小时,滔滔不绝,如数家珍,所发出洪亮法音,句句打入听众的心弦。在场的僧俗听众,四百余人,无不感佩他的演说精彩、动人!最重要的就是他具有那充沛精力,实在令人钦羡!
但另有一事,使他在堤岸,一生引以愧疚之事:即当他决定日期由南越搭机返回星洲参加次日星洲女子佛学院开学典礼,因为大家疏忽,相差一个小时没有赶上当日飞星的班机而延误日期返星,以致失信于在星洲等他主持开学典礼的人
。他内心中充满憾疚!垂头丧气,又回到堤岸妙法精舍,在他所住的二楼之寝室内,三天二夜,不起、不食!急得大家手足无措,即使他的契友如续明、超尘二长老再三的恳劝,他都不起、不食。因为他的血压一向偏高,万一发生意外,如何得了!到了第三天,还是请到南越侨领李良臣的母亲,也是皈依演公的老年在家弟子,跪在他的床头,请求他起身、用餐。于次日搭机飞返星洲﹝因当时越南内战,班机很少,所以隔了三日,才有班机飞星﹞,结束了这一扰人又使我难以忘怀的公案。从这一件事看来,演公是一“不轻食言”之人,答应之事,决定全力以赴,力行做到,绝对要取信于人,真是“一诺千金”。像这种“重信义”之人,在今日佛教界实在很难寻觅了。
演公到了晚年,法体亦渐衰迈,很少离开星洲;但得出家弟子宽严法师的苦心策划,创办了很多社会慈善福利事业。不到数年内,首先举办“慈恩林安老院”,收容瘫痪的无依老人。兴办“慈恩托儿中心”,旨在为工作中之父母而设。又兴建“洗肾中心”,使令无法换肾病患得以远离病苦。又于一九九四年,兴建“福乐林”﹝社区老人院﹞,以及“青松安乐之家”,为嗜毒者提供一系列的训练和辅导,使“老有所归宿,幼有所教养”,这种悲天悯人精神和奉献,深得社会人士热烈的支持与赞许!
综观演公一生的功德,真符合了慈航菩萨一生所提倡的“人间佛教”所需要的是:“文化、教育、慈善”三大志业。演公真能做到如慈航菩萨所教诲弟子们的格言:“以佛心为己心;以师志为己志”了。
法音杳邈!一代佛门大德,与释迦世尊同寿。在无诸病苦,如入禅定中而逝世。一生多弘扬唯识法门,劝念弥勒圣号,与虚公大师、慈航菩萨同生兜率,参预龙华法会。唯祈乘愿再来,度化娑婆苦难众生!
最后,以最志诚的心,敬悼演公亲教师的挽联,作为本文结论:
寿同释迦,功在福慧,悲愍娑婆誓先入;
教遵弥勒,会参龙华,上生兜率愿相逢。
一九九六年十一月二十九日晨含泪中完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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