万慧法师及其主要成就述略

万慧法师及其主要成就述略
　　宗性
　　佛教思想和理念的传播，到明清时期，步入了低谷时期。又特别是晚清以来，更发展成急重难返的态势。在这样的历史环境下，有识之士及大德尊宿，基于佛教徒的使命感，及社会各种环境的剌激和影响下，采取各种办法，力图改变明清以降佛教颓废的局面。其中有力主佛教改革的，有注重学术研究的，有到各地求法的……
　　万慧法师，就是在清末民初时期，欲通过“西行求法”的举动，来拯救佛教事业的求法者之一。有关万慧法师的情况，由于历史的原因，文献资料非常缺乏，仅能从侨僧耶写所撰述的《万慧法师一生的研究生活大纲》（以下简称《大纲》）中，了解一些零星的情况，但不足以全面掌握万慧法师的思想和成就，是一件十分遗憾的事情。
　　一、关于《万慧法师一生的研究生活大纲》
　　《大纲》，系油印本，一册，共37页，约二万五千字。2007年3月3日，笔者在文殊院藏经楼整理古籍时发现。到目前为止，还没有发现相同的版本和文字，疑为孤本。《大纲》成书于上世纪六十年代，是万慧法师在缅甸圆寂后，追随身边的侨僧耶写根据自己长期与万慧法师生活所了解到的情况所撰写的有关万慧法师的生活片断。
　　作者从八个方面对万慧法师一生的生活和研究作了介绍：（一）、从读四书五经诸子百家到西行求法；（二）、从研究古代甲骨文到西夏文字创造拉丁化中国科学；（三）、万慧法师对于“禅”的研究和实践；（四）、万慧法师的诗词创作；（五）、万慧法师对佛教中巴利乘的研究和见解；（六）、万慧法师的翻译佛教问题；（七）、有关佛教的哲学问题（答客问）；（八）、万慧法师对书法印章和雕刻的研究。从以上八个方面的情况来看，涉及到万慧法师的成长背景、求法经历、旅居印度和缅甸的生活，一生的爱好、研究和思想等，对万慧法师的一生作了高度的概括。
　　另外，《大纲》中还附有两则万慧法师求法途经云南的故事。万慧法师圆寂后封龛、荼毗、入塔的法语也附在文末。这些文字对于全面了解万慧法师的一生也是多有补益的。
　　只是关于《大纲》的文字，不知是侨僧耶写的用字或用语习惯，还是写成后由别人刻印的原故，行文中多上世纪中后时流行过一段时期的简化字，也间杂有别字、错字，甚至句逗习惯，语法组合等，都与现行习惯不尽相同。笔者在整理过程中，对以上情况皆逐一作了转写、纠正、重标，但为了尽量保持文风原貌，语法组合的情况改动较少。
　　二、万慧法师其人
　　万慧法师，四川乐至人，俗姓谢，1959年圆寂于缅甸宝井耆崛山，生年不详。[①]其父谢凤岗，与汤寿潜[②]是挚友。据《大纲》所说，万慧法师在青年时代，受近代思想家严复（1853—1921）的影响非常大。与此同时，其胞兄谢无量（1884—1964），在上海南洋公学（现交通大学）学习时，与马一浮、蔡元培、黄炎培、邵力子、李叔同等人多有深交，互相砥砺切磋，深受西方思想的影响，这对青年时期的万慧法师也必然产生较大的感染。据《大纲》所载，万慧法师可能曾就读于上海同济大学，与国民政府教育部长朱家骅（1893—1963）是同学。据《大纲》所载，万慧法师不仅是同济大学的学生，还曾东渡日本，在东京帝国大学留学过，因此，他会一日流利的日语。
　　后来，万慧法师到成都大慈寺剃度出家，不久便到贵州高峰山万华寺受具足戒，成为一名正式的出家僧人。由于万慧法师本人出家前曾接受过现代教育，受新思想的影响较大，再加上他在求时期曾到上海、南京、安庆等地亲近过杨仁山居士、谛闲法师、月霞法师等大德高僧，他的出家并非偶然，他是经过深思熟虑并对佛法思想具足正信的前提下才作出的人生选择。因此，他出家后，并不满足于在寺院的普通生活，毅然发起仿效法显、玄奘、义净等高僧西行求法的壮举。
　　万慧法师从贵阳途经云南，经缅甸绕道印度，求学于本纳勒士的梵文学校。在学习期间，他不仅研究梵文、印地文，还花了大量时间研究古印度典籍《梨俱吠陀》。苏联十月革命后，万慧法师离开本纳勒士，到加尔各答的英政府开办的亚细亚图书馆做整理中国图书的工作。不但对主要的书籍写出内容提要，还必须翻译成英文，这或许是印度当时的英政府殖民地的原故，由此也可见万慧法师的英文精通程度非同寻常。在此期间，英国学者鲁士，乃至法国、德国的部分学者，经常向万慧法师学习并请教中国的历史和文学艺术等知识。
　　自1921年以后，万慧法师由印度辗转来到缅甸，在仰光大学图书馆工作，继续中国典籍的整理，中国古文字的研究工作。期间结识著名文学家艾芜，并同住。后经蔡元培先生介绍，担任仰光华侨中学的英文教员。
　　四十年代，仰光沦陷后，万慧法师移居到缅北摩谷，定居于耆阇崛，直到959年去世。万慧法师圆寂后，据《大纲》载，其塔铭是著名思想家马一浮先生所写。《大纲》中间有引用，但遗憾的是未能见到全文。
　　三、万慧法师的主要成就
　　万慧法师从一名进步青年，到一位有思想的僧人，一生经历求学、留学、求法、研究的丰富人生。侨僧耶写的《大纲》中，以八个方面介绍了万慧法师的研究生活，从耶写介绍的情况来看，万慧法师一生的主要成就，可以从以下几方面来概括。
　　（一）、万慧法师在语言方面的成就
　　从《大纲》中介绍的情况来看，万慧法师自幼学习英文、德文，留学时学习日文，求法时学习梵文、印地文、巴利文，晚年还学习俄文等，从他后来的生活、工作、研究情况来看，他对以上几种语言是非常精通的。
　　万慧法师不仅精通英、德、梵、印、巴、俄等六种外语，他对我国部分地区的方言也非常熟练，如闽南语、客家语、北方语，乃至上海、杨州、苏州、江北等地的方言土语。同时，他对我国古代的甲骨文、西夏文也有十分深入的研究和理解。
　　万慧法师不仅精通外语、我国地方方言、我国古代文字，而且，他还对以上语言和文字进行对比研究后，提出了一个大胆的设想，就是觉得中国文字太复杂化，是一种象形文字，不易于传播，“他认为，汉字是世界上最奇怪、最难学、最难写、最难读的一种文字，如果再沿用它，那就深深阻碍着我们国家民族的前进道路。”因此，他主张中国文字拉丁化。他不仅仅将这种见解上升到理论概括，而且还付之于行动。他花了长期的时间编写了《方音汇》、《北方语拉丁化字典》两部著作。甚至还编写《广州语拉丁化字典》、《厦门语拉丁化字典》、《客家语拉丁化字典》三种语言著作的构想，后来由于条件限制，这三部著作没有完成。从他完成和构想的这几部著作来看，他对于将中国文字拉丁化的设想是充满自信的，这不能不说是他在对多种语言文字研究中所获得的心得和成就。只可惜他完成的这两部著作今天我们无法看到，不然的话，多少会对现在做语言文字研究的学者有所启发和借鉴的。
　　另外，万慧法师在研究中还发现，许多佛经的翻译并不一定是从梵文经典直播翻译的，有时还存在佛经是从巴利文翻译成汉文的。他甚至指出，巴利文并不能叫做文字，只能称作巴利语。他的这些研究见解，对于今日从事南亚语言及佛经翻译研究的学者，也同样富有指导意义。
　　（二）、万慧法师在文学艺术方面的成就
　　万慧法师自幼的成长环境是十分优越的，单从他的胞兄谢无量先生能成为中国二十世纪十大杰出书法家、诗人、学者这一点，也可窥见一斑。同时，他还受过良好的高等教育，接受过不少新的思想。但他对中国传统文化的修养也是十分深厚的，特别是中国的古典诗词的创作，书法及印章雕刻，都有深刻的爱好和研究。
　　据《大纲》所说，万慧法师一生有大量的诗词创作，可大多都在颠沛中流失。单从《大纲》中所录的二十六首诗词中，就可看出万慧法师的诗词创作是十分严谨的，并且将自己的情感和思想富于诗词创作中。从《大纲》中所录的二十六首诗词中，可以强烈地感受到他伟大的民族主义气节和爱国主义情操。万慧法师的诗词创作，曾集有《慧业精舍吟草》和《慧业诗钞》印行，但遗憾的是今天我们都无缘能欣赏他的大作。
　　万慧法师不仅有诗词创作，还常以书法、印章惠人。“万慧法师在篆、隶书法上，也下过不少工夫，所以他能够鉴赏古代书法家的作品。同时自己也抽出一些时间来练字”，“他的八分书法，还是可观的，爱好书法艺术的人，鉴赏之后，无不称赞不已。我们一见就知道他是临摹过汉碑的。”由此可知，万慧法师不仅是一位只精通六种外语和多种地方语言的语言学家，也是一位有较高修养的书法家。“其次是他雕刻印章的艺术，许多文化界和商界的朋友，都以保存着万慧法师替他们刻的印章为荣。”就这一情况而言，万慧法师印章艺术也是非同寻常的，因为他在印章雕刻时，不仅是刻上名字，有时还将自己创作的诗词或佛言祖语刻在印章的侧面，增加印章的观赏性和艺术性。
　　（三）、万慧法师在佛学方面的成就
　　万慧法师是一位有深厚学养的僧人，他有着远大的抱负和理想。在西行到印度求学的时候，“他确实是抱着翻译佛经的伟大愿望而成行的。”但这一情况到后来发生了变化，他并没有像一开始那样将自己的所学热情投入到佛经翻译中。他不但拒绝了从经济上支持过他的王与楫、陈汝定居士希望他把我国汉译佛经译还印度的要求，他还拒绝了老同学朱家骅请他为我国蒙藏少数信佛民族编写课本的愿望。他在印度求学时候，为他提供过帮助或者费用支持的前后计有蔡元培、许丹、马一浮、欧阳竟无、谢无量、梁漱溟、周树人（鲁迅）、钱阶平、吴齐等人，但当时任国民政府教育部长的同学朱家骅，曾写信并寄上路费，希望他回国服务，不宜长期在海外漂流的要求，也遭到了他的拒绝。尽管万慧法师有过一系列的拒绝行为，但他还是为北京大学、世界佛教居士林、上海佛教居士林翻译过一批经论及咒释，这充分证明了万慧法师在梵文及佛学上是有相当造诣的。
　　万慧法师在佛学方面的成就，更重要的是体现在他对禅学的修养上。从《大纲》的记述中看来，万慧法师对禅学的修养不只是停留在禅修静坐上，而是对发明心地的禅学有深厚的功夫。这些功夫体现在他日常生活中的言行和举止中，透露出禅者的洒脱风范。“万慧法师在他的日常生活中，都是斯斯文文，静静莫莫的态度，一举一动，一言一行，都很有礼貌……这也可是说他是深受了禅风的洗礼后，表现出来的态度。……他真是一位不折不扣的‘老禅师’……”更能体现他禅学修养功夫的是，万慧法师圆寂前预知时至，来去自如，体现出禅者的解脱境界，这不能不说是他在禅修方面的成就所致。
　　纵观万慧法师的一生，不但涉及西方思想、西方医学、外语，对于佛教思想、中国文学、书法、金石、地方语言均有涉猎，不仅有深入的研究，并都很有见地。他青年时立志求学，中年时颠沛流离，老年寓居山野，一生所学，在那样的时代，在那样的环境，基本上没能发挥他应有的作用和价值，不能不说是时代留下的遗憾和悲哀了！这些对于我们今天生活在和平年代，有稳定的生活和环境的现代僧人来说，无疑会产生珍惜人生的警示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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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①]关于万慧法师的生年，目前没有发现文字记载。据他XX著名书法家谢无量的胞弟推论，谢无量生于1884年，万慧法师当约生于1886年左右，若以此推算，万慧法师住世应为约73年春秋。
　　[②]汤寿潜是著名思想家马一浮的岳父，曾与章太炎组建统一党，是维新派人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