部派时代的业力观
部派时代的业力观
演培法师
一 绪 说
依佛法说,有情是有各式各样的,且各有其不同的活动,而高级的人类其所有的活动,尤有突出的表现。在人言人,人类的行为活动是什么?大体说来约有两类,就是外在的行为与内在的行为,亦即佛法术语所常说的身语意三业。虽同样的是三业行为活动,但就合不合乎道德律来说,又可分为善不善业两类,即合乎道德律的三业行为活动,佛法称为善业。违反道德律的三业行为活动,佛法称为不善业。所谓业,本来只有这两种,不是善就是恶,但有时亦有介于这两者之间的,既不可说为善,亦不可说为恶,而为非善非恶的无记业。
佛教,特别是在学派论书中,说到业时,总是说为善恶无记的三业。且以善恶来说,其分野究何在?成实论三业品分别道:“若人利他利己,今利当利,皆以善心为本;若人损己,今损当损,皆以不善心为本”。原来吾人的外在行为,本以内在的心识之所策动:如从善心出发而有的行为活动,不但对自己有利益,即对他人亦有利益,不但对现生有利益,即对来生亦有利益,是为标准的善业。设对自己现前虽有牺牲,但对他人以及自己后世有益,佛法同样判为是属善业。如从恶心出发而有的行为活动,不但对他人有损害,即对自己亦有损害,不但对来生有损害,即对现生亦有损害,是为标准的恶业。设对自己现前虽有利益,而对他人以及自己后世有损,佛法同样判为不善业的。根据这个分别,佛法的善恶,在时间上,是通于三世而观察的,在自他上,是包含有自他两利的,与一般说的善恶,有著很大的不同、。
佛法所以特别重视善恶行为,是因每一行为活动刹那过去,不是过去就算了,是还有其影响力存在的,这就是佛所明言的业力不失!业力不失的根据在什么地方?以佛法的因果律说,任何一个有情生命报体的出现,都是由其过去业力感得的结果,不是徒然而来的。一个人的行为活动,假定过去就没有了,不特不会再有新的生命出现,佛法所说如是因如是果,也就被破坏而无以建立!具正知见的佛弟子,没有那个敢这样拨无因果的,因而业力的存在说,就成为佛法中最重要的论题。
不过,业力存在的思想,不是佛法独有的思想,更不是佛陀新创的思想,而是印度思想中普偏流行的思想,就民间的信仰说,除了极少数的顺世外道者流,业力感果的信念,早就深植于人心。大圣佛陀出世,以其高度智慧,透视业力之说,觉得这在原则上是对的,但把它依附我论来说,不免太过机械,而有难通之失。于是,佛陀乃本其正觉所得,修正固有的机械业力说,而为佛法的流动业力观,正确的建立业感因果说。所以佛为广大的人群,说明业力必然感果时,没有谁对这发生怀疑的。正因业力为多数人所共信受,是以佛仅提示业力不失及其感果的原理,至于业力的体性是什么,为什么能保持不久,佛并未进一步的予以深论,因而到学派时代,乃有种种的解说。
二 说一切有者的业力存在说
吾人现在所造之业,在未断惑解脱之前,不论经过多久时间,其潜力总是存在的,所以到因缘成熟时,便招感后有的果报。但这存在的业力,究竟是指的什么,由于佛未为我们明白说出,所以后代佛弟子们,为了适应时机要求,总是在想方设法的,欲给众生一个交代,因而各种不同的业力存在说,就随学派思想的分化而展开。这是佛法中极为重要的课题,如不对这个作一有力的说明,佛法有很多问题都难以解决,足以诸大论师们,不得不集中心思,为存在的业力寻求根据。现在我们所要说的,就是将各派的业力存在说,略为介绍一下,以期大家对这有个明白认识。今无从有部的业力存在说讲起。
身口意三业,是吾人基本的行为活动,一切行业的造作,都是从这三者出发的。有部基于此一事实,将所造业分为两类,就是表业与无表业。甚么是有表业?表是表示的意思,可以明明白白的表示给人看,使人一见能清楚的看出,你是在行善还足在作恶。以身业说,比如拜佛,大家看出这是修行,当然是善业;我们以语言赞叹三宝,称扬好人好事,别人听了,知道这是善言,自亦是善业。简单说,身语的行为活动,能表示出来,令人眼见耳闻,明白了解你是在做什么的,是为表业。什么是无表业?无表是无可表示于人的意思,如身语表业的行为活动,才生即灭的。“刹那引起另一种不可表示没有对碍的色法,叫无表色,就是无表业”。例如打人,这打人的身业,刹那即成过去,但涣来警察来了,却不能因警察未看见,而否认打人的事实,结果仍是要受法律的制裁,当知这就是无表业的力量。再如佛弟子受戒时所得戒体,有部认为即是无表色,未破根本戒前,此无表色的戒体,始终是存在的。存在的无表色,如有表色一样,是四大种所造,因为这是依身口表现于外的行为而始发得的,绝对没有唯依意业所发的无表,虽说如此,但依身口而发的无表,亦还需要基于意业而来,如不基于意业的身语行为活动,在它的结果上,纵然见到善或恶,但也不能发得无表,这又是我们所不可不知的。“如是,有部在论破戎、持戒时,纵在心上有破戒的意思,但若没有在身体或语言上表白出来,不能说是已破戒的”。
通过表业而成的无表业,虽说亦是四大种所造的,但有异于表业的,就是表业通善无记的三性,而无表业只有善与不善的两类。原因策动身语的心意,是要强有力的才能发得无表:如以善心策动而有的身语行为,便可成善无表;若以恶心策动而有的身语行为,便可成恶无表;“以无记心势力做劣,不能引发强业令生”,所以没有无记无表业。以三界分别,有部学者说,无表业,唯欲色二界有,无色界是没有的,因为他们不承认无色界有色,无表业既从表业而来,当然要有身语表色的界地,才可说有无表业,无色界既无色法,那里来的无表业?由身语表色所引起的无麦色,被摄于什么地方?是摄于法处中的,所以又叫做法处所摄色。
无表色这个名词,是佛所曾说过的,可说有它相当的教证,因而有部学者,就老实的将之视为潜在的业力,并说它有实自体。可是成实论师,虽亦说有无表,但与有部见解,有著很大出入。上面据有部说,唯有身语二业,可以发得无表,现在成实师说,即唯意业活动,亦是有无表的,成实论卷十说:“从重业所集名无作(无表”,常相续生,故知意业亦有无作”。其次,成实论主认为无表业这东西,不仅是在欲色界有,就是无色界中,亦有无表业的存在,因而也就不承认无表业是属色法之一,所以论说:“色声香味触五法,非罪福性故……又或但从意生无作,是无作云何为色性?无色中亦有无作,无色中云何当有色耶”?不以色法为无表业体,而又承认意业有无表,是否表示他即以心为无表业?不!在他看来,心也不可说为无表业的,因为无表是常相续的,而心不但善恶不定,有无亦复是不定的,怎么可以说为无表?论第十卷说:三思无戒律仪,所以者何?若人在不善无记心,若无心,亦名持戒,故知尔时有无作;不善律仪亦如是”。可是在此我们要问:既不是心又不是色,则此无表究何所嚼?成实论主简单的答覆说:“是行阴所摄”。易言之,在五位中,是属不相应行所摄。唯识学探源说:“这点,与成业论所说的不失、增长论者的意见相近”。成业论说:“由善不善身语二业,蕴相续中引别法起,其体实有,心不相应行蕴所摄,有说此法名为增长,有说此法名不失坏。由此法故,能引当来爱非爱果”。这都是将无表视为业力的。
三 经部譬喻师的业力存在说
经部在学派中,是有力的一大学派,对于业力这样重大问题,当然是要论说到的。可是经部虽从有部流出,但对佛法很多问题处理,大都与有部持相反意见,如有关业力存在的问题,不特不承认有部色法无表的意义,而且无情的痛切的予以猛烈攻击;这不是说经部不承认无表,而是说像有部说的无表,在他不以为然的。所谓无表,在他看来,要以“思”为基础,始有存在可能。如俱舍第十三卷,论到经部的业时,曾有这样的说明:“谓从如前所说二表殊胜思故,起思差别名为无表”。可见经部所说的无表,是在思自己的性格下而有的,决不承认有无表业的实体,不但无帙业如此,就是有表业亦然。
经部承认帙无表的名称,而不承认表无表业的实有,所以婆沙肯定的表达他的意见说:“表无表业,无实体性”。俱舍对这有明确的说明:谓身表是以身形而建立的,如礼佛杀人等,都是形的表现,然形色即是非实有体,因为他是众多显色积聚而成的,凡积聚法都是假有无实自性。俱舍第十三说:“然经部说,形非实有。谓显色聚一面多生,即于其中假立长色,待此长色于余色聚,一面少中假立短色;于四方面并多生中假立方色,于一切处遍满生中假立圆色”。至语表足以语声而建立的,如说出一句话来,可以表达所说的意义,但能诠的语言刹那即灭,而一刹那又不能表达什么,如说第二字时,第一个宇已灭,可见刹那不能形成语表,必须很多刹那前后连接起来,始能表诠自己所要说的事情,但很多刹那连接起来的语声,就不能说它是实有,而只可说假名安立。身表业是依显色所积聚,语表业是依刹那所积聚,尚且不可说实有,依表业而有的无表,又怎么可以说为真实?俱舍第十三说:“无表业相如前已说,经部亦说此非实有,由先誓限唯不作故,彼此依过去大种施设,然过去大种体非有故,又诸无表色相故”。本此可以知道,把无表业视为有实自体,是错误而不正确的。所以无表有无实体,在学派中就展开热烈的诤论。俱舍论主世亲,在论究这个时,是倾向经部而不以有部为然的。不过,因表色而引起潜在业力,称为无表色,在某种意义上说,也不无有其相当理由,不能看作一点道理没有,问题在于有无实体而已。
经部既不承认无表色为业的实体,那他又是怎样说明业之所以为业?据他们说,业之所以为业,毕竟不过是一思的种种相,也就是说,只有思可以说为业,至于身语的活动,是不得名为业的。婆沙对这表示说:“譬喻者说,身语意业,皆是一思”。思是我人意志推动作用,人们不论要做一件什么事,首先是由意志力的推动,假定没有意志力的推动,身语即无活动可言。如五蕴之行,足以造作为义,亦即造作种种的善恶,但经中每以思心所的思,为行蕴的代表,这是什么道理?俱舍卷第一说:“思是业性,造作意强”。因为思是以业为其体性的,所以经部肯定的说一切业皆是一思,不承认有思以外的行业。思之所以为业,在它造作意强,这是我们必须记住的。
思,在诸心理活动中,木属意志的作用,近代心理学,将之分为两种,就是内在的意志与外在的意志,由这内外意志的活动,而后完成我们的事业。如将这个配合佛法来说:所谓内在的意志,就是经中说的思已业,它们活动的过程,俱舍论说是这样的:“谓前加行起思,唯思足我当应为如是如是所应作事,名为思业,既思惟已起作事思,随前所思所作事,动身发语名思已业”。不特学派学者是这样说,就是佛陀也这样说的,可说是佛教一贯的说法。如以三业活动来看,思业就是意业,思已业即身语业。严格说来,身语只是思业作事所依的工具,实际不可说为业的,所以经部说:“身语意业,皆是一思”。
经部对于行业的完成,是分三个阶段来说的,就是审虑思、决定思、发动思。在未开始行动之前,对于所要做的事情,先子再三思惟考虑,看看能不能做,应不应该去做,是为审虑思;经过思考阶段之后,决定自己的意志,一定要这样去做,是为决定思;从此更进一步的采取行动,通过身体与语言表现出来,足为发动思。因为每一阶段都不离思,所以一切行为思是业性。这样,身业语业又是怎样安立的?这是必然有人要提出来的问题。业,透过身体的活动,名为身业,透过语言的活动,名为语业,是不离于一思的。俱舍第十三说:“若业依身立为身业,谓能种种运动身思,依身门行故名身业;语业意业随其所应,立差别名当知亦尔”。
身语意业皆是一思,然思是属行蕴所摄,当亦迁流生灭不息,业性之思刹那过去,又怎样能感未来果?经部师说:招感将来果报的业习,不是别有一个什么东西,就是思所熏习的潜在而相续的思种子,由彼思种子微细相续转变差别,到了因缘成熟时,就感当来的果报。俱舍论究福业如何增长时,曾说到经部先轨范师,对这问题的看法。论说:“又经所说福业增长,先轨范师作如是释:由法尔力福业增长,如如施主所施财物,如是如是受者受用,由诸受者受用施物,功德摄益有差别故,于后施主心虽异缘,而前缘施思所熏习,做细相续渐渐转变差别而生,由此当来能感多果”。所以思虽刹那生灭,因有思种子的潜在,未来果报的感受,在经部看来,是不成问题的。
为了论究业力如何相续存在,学派思想乃渐向种子说迈进,而正式的公开的提出种子名称的,不得不首推绖部,且这种子说,后来影响大乘唯识学的思想至巨。种子思想的引发,虽说缘於潜在的业力而来,但亦于世间植物从种生果的现象悟出的。我们试看:世间的植物从种生果时,前后必须经过三大阶段:种子、芽等相续,所生果。以黄豆为例:最初存在的是一粒豆种,将这种子洒到田土中去,加以人工日光雨水等缘,经过一个相当时期,就可渐渐发芽,由芽而茎,由茎而叶,由叶而开花,由花而结果。这是世间植物生果的经过,而为吾人所可体验到的。中论观业品说:“如芽等相续,皆从种子生,从是而生果,离种无相续。从种有相绩,从相绩有果,先种后有果,不断亦不常”。于中最重要的一点,就是其问的芽等相续,表示果虽从种子生,但种并不直接生果,在种果的中间,足要经过芽、茎、叶、花的几个阶段,然后始有果子的成熟。实在说,由种子成芽时,种的形态已经不复存在,然而它之所以还能生果,是因生果的功能性尚在,且这功能力用一直延续下去,由芽而传至茎,由茎而传至叶,以至由叶而花而生果。于此相续过程中,始终有种子的力量存在,假使不是这样的话,相续固不可能,得果亦不可能,所谓“从种有相续,从相续有果”,正是显示这三思趣。如是先有种子而后有果,既不可以说断,亦不可以说常;种子力用一直潜流下来,当然非断,种芽茎叶在前后转变中,自亦非常,唯有非断非常,才能建立种子生果之说。
外果植物由种生果的现象如此,当知业力招感生命果报亦然。首先是业力种子,其次是心心所相续,最后是爱非爱果。根据这经历过程看,亦可发现从业感果,同样是有三个阶段的。顺正理论三十四卷对这有所说明道:“譬喻宗说:如外种果感赴理成,如足应知业果感赴。谓如外种由遇别缘,为亲传因感果已灭,由此后位遂起根、芽、茎、枝、叶等诸异相法,体虽不住而相绩转;于最后位复遇别缘,方能为因生于自果。如是诸业于相续中,为亲传因感果巳灭,由此于后自相续中,有分位别异相法起,体虽不住而相续转;于最后位复遇别缘,方能为因生于自果……如是诸业非亲为因,然由展转力”。谓业的功能性,依相续的心心所,展转传生下去,最后终于感得生命果报。
如有发心布施的行人,当于正式行施的时候,一方面自身亲施,一方面善言劝慰,可说三业同时都在活动著的,但这三业刹那生灭即成过去,为什么还能招感布施福德之果子是即由于活动虽然过去,但因此熏习留于心田中,在未感果之前,总是相续不断的存在,隔心潜流,但众生位上的心念,不是纯善心或纯恶心的前后相绩,而是善恶二心问杂而起的。然随心而流的种习,不管足善心位,或恶心位都同样的在潜流的,决不因心念的杂起,有所间断或消失,所以能随心心所相续,到达感果的阶段。虽说感果的功能性绝对是有,但要明确的说出它是怎样的,那就又没有办法做到了。不过由业力的潜在,到种子思想的开展,可说是思想演化的必然态势!
四 犊子·正量者的业力存在说
现在再来说一说属于有部系统的犊子及正量者的业力存在说。犊子是与有部兄弟行的部派,正量是从犊子流出的部派,且以犊子的正统自居者。在道理上讲,他们的思想,应该比较接近的,可是事实上,他们的论调,并不怎样的一致。正因为如此,才有所分裂。其他论题姑且不谈,只以业力存在来说,就可看出他们的纷歧。
犊子学者说,吾人的身语活动,是属表色,而这表色的活动,因于偏向的不同,有善不善性的差别:偏重在利益人群方面的,就是善性,若偏重在损害人群方面的,就是恶性。由于表色的善不善性,引发思心所的善不善性,所以潜在的善不善业,是建立在心心所法上的,不同有部以无表色为潜在的业力。因为善不善性,留下痕迹在内心中,所以纵经百千万劫,仍有余力感受果报。这个思想,后来正量部是承受了的。如说:“身语表色是善不善性”;又说:“身语表色,同能引思有善不善性”。
不过,正量学者更进一步的探究,觉得只是这样说明善不善业,还不能确切的表明业力不失,所以特又另外建立一个不失法,以示业力的继续潜在。他举喻说;如世人的借款,一定有个借据,过去叫做债券。在你未还清借款之前,债券始终为债权人所保存的,而且有了这张白纸写丁黑字的债券在,不论到什么时候足都抵赖不了的,债主固可随时持券向你讨债,而你无论怎样亦是要还债的。当知吾人所造的善恶业,就如所欠的债物,不失法等于债券或借据。中论观业品说:“不失法如券,业如负财物”,就是指这说的。正量部认为:吾人造业减入过去,未来所以还能感果,即因有这不失法在,是不失法未感果前,不论经过多久时间,亦不论生命在人在天在三恶趣,总是那样存在著的,要到感果以后才会没有。中论观业品说:“以是不失法,诸业受果报”。随相论更明白的说:“业体生即灭,无失法不减,摄业果令不失。无失法非念念灭法,是待时灭法,其有暂住义,待果生时其体方谢”。正量部的这一说法,是依如来圣教而来,如佛在经中这样说道:“诸业不失、无数劫中,至聚集时,与生果报”。这样,他们就将潜在的而终感果的业力,名为不失法。
有部说无表业,是以色为性的,经部说思种子,是以心为性的,正量说不失法,是以什么为性子是心还是色?不!这都不是,唯识学探源说:“不失法虽与业俱生,并且是“摄业果令不失”,但它本身不是业,不是善、恶,是心不相应行的无记法。它只是业力存在的符号”。讲到不相应行法,是依色心分位而立的,当然不可说是心或色。在阿毗达磨论书中,每当说到不相应行法时,总要说到一个令人头痛的“得”字,正量部的不失法,与“得”的意义相近。如说他们的差别,那只是范围的广狭而已。“凡是摄属有情的一切法,都有得,但不失法却只限在业力方面”。也就因为如此,所以正量部的不失法,在从业感果方面,显出它的特别重要性。
五 大众·分别说的业力存在说
前正量部说的“身语表色是善性”;“身语表色,同能引思有善性”,为大众分别说者所共承认的思想,而不是正量部的一家之言。不过,他们的思想,亦有其不同点,就是正量者建立不失法,大众分别说者,没有谈到这个。然则他们又是怎样说明业力的不失?谓“极谢过去,体是无而有曾有义,是故得果”。意思是:业力转入过去,虽说是无自体,但因曾经有过此业的活动,所以其力量还继续的存在,到了相当的时候,遇到应有的因缘,就感苦乐的果报。所谓曾有,有的时候,也叫成就,即所创造的业力,仍然存在众生的身心中,并未离众生的相续身心而消失,所以说为成就。
关于曾有与成就这两个名词,印顺论师在唯识学采源中,作著很好的分别说:一曾有是说它曾经现实的;成就,是说它现在还有关系,有它力量的存在。成就与“得”相近,但二世无家没有把成就看成别有一物”。虽说几大学派,都论说到这个,但在建立的方法上,彼此仍有不同意见,有说这是依“众生不离是法”而假立的,如譬喻论师;有说这是依“心不离是法”而安立的,如昙无德部。不管是依心立的,还是依众生立的,事实曾经有过这么一同事,自己确实做过这么一同事,谁也不能否认,即使否认也否认不了,关于这点,彼此的思想,仍足相共的。所以我人生存在这世间,对于自己的身心行为,时刻都应加以检点,不要留下不良的痕迹。
然大众部的思想,还有一点同于经部,就是在心心所法上,建立潜在的业力。如譬喻者说:“离思无异熟因,离受无异熟果”,就是明显的将业因与业果建立在自己的内心上的。同过头来,再看婆沙对大众部的意见介绍说:“或复有执唯心心所,有异熟因及异熟果,如大众部”。他们的思想,所以有这样的相同,实因譬喻论者,虽是从有部流出的学派,但思想方面,却有很多是倾向于大众分别说系的。亦即是说,他因采取大众分别说的善说,才从有部分裂出来。不说别的,单以业力来说,如业以色为性,实有很多问题,是以将业建立在色上,远不如将业建立在心上,这是今日采究业力问题的学者,所当特别留意的!
在此,我们必须记得,大众分别说系系是二世无的学派,只承认现在实有,不承认过未有体,于是有人间道:过去既然是无,曾做过的事又存在那里?未来既然是无,未来诸法又是怎样生起的?大众分别说者回答说:过去曾经做过的也好,未来所有能生性也好,一齐把它摄入于现在,潜在于现行法的底里而流行。从表面上看,虽好像只有现在法,以深一层观察,就可发现过去的曾有性及未来的能生性,并不因过未无体,而这些亦否定掉,有过去的曾有性,所以过去的业性,还有影响力的存在;有未来的能生性,所以未来的果报,还可继续不断的来。这样,他们虽是二世无的学派,但业果同样是可建立的,不但如此,在他们看来,唯二世无,始可正确的建立业果。
还有属于分别说系的饮光部,也曾谈到业力存在的问题。据这派说,业入过去是否存在,问题在于巳否感果,假定是已感果的业,当然就不复存在,如果足未感果的业,乃至经有千万亿劫,尚未感到应得的果报时,总是那样一直存在下去,决不会有丧失之虞!婆沙卷第十九对这有所介绍说:“或复有执:诸异熟因,果若未熟其体恒有,彼果熟已其体便坏,如饮光部彼作是说:犹如种子,芽若未生其体恒有,芽生便坏;诸异熟因亦复如是”。这同样是从世间种芽的现实,而推论出来的业果论说。我人身心活动所留下来的余势,根本是看不见摸不著的,要说明它的力用存在,并使人相信有这力用存在,不得不藉助于外在的事实,以为比例。
六 结 论
业力存在的这一论题,在学派思想中,不论是以怎样的方式,将之表现出来,但在承认业的余习势力这点上,彼此的立场却是一致的。在道理上讲,彼此应有这样一致的立场,因为这是佛法中,最为重要的问题,为任何佛法行者,所不可不承认的。假定对这不作有力的理论说明,甚至对这生起不应有的怀疑,那他是否还算一个忠实佛子,确实也就成了一个极大问题。因此,只要是个努力于佛法的弘传者,为了说明因果的丝毫不爽,必然要触及到这个问题,而不得不善为解说。尽管表达的方式不一,所用名词的未尽一致,但于身语动作以后,有个微细而潜隐,相续而不断的业力存在,学派之间,可谓没有诤论。
学派所以重视业力存在问题,根本原因是由业报思想而来,为人生存在这世间,不论是从那方面说,都应向善的方面不断努力,至于不良行为应力求避免?所以要这样做,是有其代价的,不是做了算了。然其代价如何?这就是佛徒口中所常说的善有善报,恶有恶报。人们的内心中,如常存有这么一个观念,善业就可不断的增进,恶业就可渐渐的减少,而自业自得的理论法则,也就于此奠下了坚定不拔的基础。为什么?因业习影响生命的苦乐,而避苦求乐,又为每一生命的共同要求。诸位试想一下:谁愿受苦?谁厌享乐?在生命界中,可说是没有的。但要远离痛苦,享受生命福乐,就得注意自己的身心行为,不要让它有不轨的活动,而始终的向著德行的目标前进
潜存的善恶业因,究是怎样的得果,我们还得知道一下。业果问题,本是极为深细的,说来亦极繁琐的,在这结论中,当不能详谈,只得扼要的,提出两点来说:一,所谓善业有快乐的果报,恶业有苦痛的果报,以佛法的术语说,足异熟因异熟果。异熟虽有多种的解释,主要是“因唯善恶,果是无记”,即因虽有善恶的差别,而果却是无记为性的,亦即所谓苦乐参半的,不能说它绝对苦或绝对乐。二、所谓由什么因感什么果,善恶因果分毫不差的;以通常的术语,是同类因等流果。即业与果,在性质上,是相同的。如常表现恶的行为,就将成为恶人,甚至成为恶鬼,如常表现善的行为,就将成为善人,甚至成为天使。所以生命果报的如何,完全是由业习的差别。
进而我们还要再为一说的,就是从业感果的这个论题,是唯局在有情生命果报说?还是亦含有器世间依报说h依论事所说的案达罗学派,认为我们居住的这个地球,亦为业果的一种,同时,案达罗派与正量部,还主张外在的物质,亦为异熟果之一。根据这个论说,可明显的知道:所谓物理世界,亦是依于业有。这个思想,在北传的俱舍论业品里,有同样的表露。如说:“有情世间及器世间各多差别,如是差别由谁而生?颂日:世别由业生”。如说它们不同,只可这样分别:有情世间是由别业所感的,器世间是由共业所感的。因为这样的关系,更显示出业力重要。明白了业力的重要性,对于行为的如何活动,活动后的业力如何存在,是就更加值得我们重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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