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千山剩人禅师》补记
《千山剩人禅师》补记
梁戈峰
今年4月初,我接到庄志学先生的电话:他得到一本新出版的《千山诗集校注》,附有《千山剩人和尚语录》(以下简称《千山语录》),考虑我研究过千山剩人,特意电告我。《千山诗集》我已有复印本,而《千语录山》,我从未见过。一个电话,使我燥动起来,我求知若渴,四次通电,两赴庄先生书斋,求借到手。字海寻珠,几天痴读,获益匪浅,一篇短文也在腹中孕育成型。由于我二年前曾著文《千山剩人禅师》,故此文称为《〈千山剩人禅师〉补记》
一、清初辽阳历史的见证人
两年前,我在挖掘、撰写《千山剩人禅师》时,还没有意识到这一点。去年下半年以来,我集中研究清顺治年间“陈达德招民开拓”、“辽阳府、县建置”的一段历史,才深深感受到:千山剩人是清初辽阳辽阳历史的见证人,其《千山诗集》证史和补史的作用功不可没。
由于多年战乱,更由于所谓的“从龙入关”,整个辽东在顺治年间是“荒城废堡、败瓦颓垣、沃野千里、有土无人”。从而出现了一段特殊的政治、经济、文化和社会历史倒退时期,有的史书比喻为再现东汉末年“千里无鸡鸣”的可怕景象。在这样一个状况下,人烟都极其稀少,何谈历史?可以这样说:在这一时期,整个东北的历史几乎就是一个空白。康熙二十年,辽阳知州杨镖曾言:“予口商心计所以为治者,索前人之政绩不可得,仅得一二故老遗民,多鼎革流离之事,少知前人招来拊循之术,甚以为憾。”仅二、三十年,为修史而寻访,竟如此之难,可见笔者言之确确。
岭南著名诗僧千山剩人于顺治五年被流放到盛京,头几年被禁止外出。顺治九年,朝廷开禁,允许他在辽东往来。到他圆寂的七年间,他的足迹遍布辽东大地,而驻足最久的地方还是东京辽阳。他往来辽阳各大寺庙,并长住首山清风寺、向阳寺和千山南的金塔寺。他对辽阳千山更是情有独钟,七年间十一次上千山,一次比一次住的时间长。也就是在这期间,辽阳发生了招民开拓、建置府县的大事。千山剩人会见过当时东北第一府——辽阳府的知府张尚贤,也和招民开拓东北第一县辽阳县知县陈达德成为了好朋友,他亲眼所见移民辽阳的情景,更被知县陈达德亲率百姓勇于开拓、艰苦创业的精神所感动。他以戴罪之身和陈知县成为一对特殊的好朋友,经常赋诗唱和,他把辽阳的所见所闻,都如实地记录下来,反映在他的诗篇中,祢补了史乘之缺。千山剩人爱憎分明性格直爽,和当朝有着深仇大恨,正可谓国恨家仇,他绝不会去奉迎当朝、美化政绩 。与人交往方面,他更不会去奉承、讨好别人。他曾表白:“老僧自来不敢过誉与人,据实论量。”他的诗篇所记述人和事,应堪称历史的真实记录,没有任何偏见,完全可以采信,这一点勿庸置疑。去年下半年以来,笔者撰写《鳌拜与辽阳》和《辽阳,清代东北第一府、县建立始末》 两篇文章,均引证了千山剩人的诗句,并以此为重要和唯一的证据。辽阳这段历史是极不寻常的历史,在经历2000多年的东北政治、经济、文化中心的漫长的光辉历史之后,又一次崛起和辉煌。除后金在辽阳立都的几年外,这是清代辽阳历史最为辉煌的时期,在整个东北清代历史上也是应该重重着墨的地方。千山剩人的有关诗篇,虽非史乘,但确是辽阳这段不寻常历史的重要史料,也是清朝正史所不及和无法替代的。
著名清史学家李治亭更从整个东北历史的大视角,对《千山诗集》给予崇高的评价。他指出:“首先,《千山诗集》是函可一生的人生写照,也是清初关东文化的实录。在史乘不收之事,《千山诗集》却予以收录,从而使清初关东历史面貌清析地展现我们的面前;这是不可多得的,故《千山诗集,》亦可称为《千山史集》。即使其它史籍,包括地方志书,如《盛京通志》等,亦不能取代!其次,它不仅为东北地方文化增添光彩,也将使所有相关的研究者受益匪浅,故其功同样不可没!”
他的评价毫无夸张之处,笔者深有体会。自2005年笔者得到杨铸先生帮助,得以阅 《千山诗集》后,从中取得素材和史料证据,共撰写5篇文章4万来字,可谓收获颇丰受益匪浅。所以对千山剩人情有独钟,对《千山诗集》分外珍爱。这里再一次重复笔者在《千山剩人禅师》一文中的结束语,以示纪念:“原千山剩人禅师与千山共存,永远活在辽阳人民心中!”
二、千山剩人开法“七大刹”略考
千山剩人流放在辽东期间,曾经开法“七大刹”,这是他在辽东极其重要的佛事活动,也是他传承光大曹洞宗、成为清代辽东佛教第一人的标志。笔者在2006年6月撰写《浪迹辽阳的千山剩人禅师》时,曾对“七大刹”进行考证。
所谓“七大刹”,既清顺治年间的佛教七座大寺庙,为“普济寺”、“广慈寺”、“大宁寺” 、“永安寺”、“慈航寺”、“接引寺”和“向阳寺”,源于千山璎珞峰的千山剩人塔铭和碑铭。其中“普济寺”和“广慈寺” 为沈阳的寺庙,比较好确定,其它五寺所在地点不明。笔者在《浪迹辽阳的千山剩人禅师》文中写到:“千山剩人在辽阳宏扬佛法,传承曹洞宗旨更是进入一个新的境界。他在永安寺(于今柳河子镇砬子寺村)、慈航寺(于今东京陵乡迎水寺村)、和向阳寺(于今首山镇向阳寺村)作道场,城乡信徒‘趋之者如河鱼怒上’。”当时,笔者查阅了清代最早的《盛京通志》、《辽阳州志》,也查阅了老《辽阳县志》、《辽阳古迹遗闻》、《奉天通志》和《东北古迹遗闻》等志书。
“七大刹”,经笔者考证认定了五个。盛京两个:普济寺和广慈寺;辽阳三个:永安寺、慈航寺、向阳寺。大宁寺和接引寺待考,这是2006年笔者的考证结果,是否确切?学界是否认可?都不得而知,而大宁、接引二寺还没有着落。此次有幸一睹《千山语录》,或许能其指点,大彻大悟直达彼岸。
第一,接引寺在海城。二年多来对千山剩人以及《千山诗集》的研究 ,曾一度对“接引”二字产生误解。由于原文书写,只写“接引”而无“寺”字,又在行文中形成“接引向阳”字面。笔者误认为“接引”二字为佛教用语,引导向佛的意思,故有一段时间被忽视。后来经再三斟酌,认定还是寺名。但在笔者印象中,今辽阳地区佛教在清代以来并无“接引寺”,请教于人,均不得其解。翻遍手头的志书,也查无出处,至今还是一件悬案。
如今得阅于《千山语录》,答案跃然纸上,真是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功夫。一是“接引”确为寺名,《千山语录》写有“接引寺”字样多处,篇首“请启”的众寺庙监院和尚中有“接引监院祖远”。看来确有“接引寺”,为千山剩人开法“七大寺”之一,而且是比较大的寺庙。二是“接引寺”为清顺治初年海州地界的寺庙。《千山语录》有:“住海州接引寺小参”一语,考“海州”为明时辽东二十五卫之一“海州卫”的简称,即今日之海城市(县)。当年后金占领辽东都司辽阳城后,海州卫遂降,后金并无有新的建置,虽然“卫”已不复存在,但海州地名依旧,一直到顺治十一年春成立海城县(笔者:归辽阳府管辖)。但人们习惯称其为“海州”,如文:千山剩人“住海州接引寺”,就是习惯称法。
第二,关于“大宁寺”。《千山语录》中与“大宁寺”有关的信息有二,一条是:“去岁清风监院因山僧一言辄领诸职事走大宁,登坛受具”,“清风”即辽阳首山清风寺,千山剩人常住锡辽阳首山向阳寺和清风寺,而且留有多首诗篇。二条是:“比如老僧去岁在大宁,也是现前大众,也是现在檀那。只今在永安还是旧时大众,还是旧日檀那。”“永安”即辽阳永安寺,根据信息一、二,可知清风寺、永安寺和大宁寺三个寺庙应该在同一地区,而且相距不会太远。因为,千山剩人开坛讲法,两年间在两个地方设坛,而参加的信众完全一样,只能是两个地方距离较近。又因为清风寺和永安寺都是辽阳的寺庙,大宁寺也应该在辽阳境内。然而,另据《盛京通志》:承德县在得胜门外有“大宁寺”,看来“大宁寺”究竟何地,还应继续待考。
第三,验证永安寺、向阳寺、慈航寺在辽阳。《千山语录》卷二有,千山剩人在海州接引寺讲:“不期又有辽阳新寺之请”,而辽阳新寺叫什么名?下文有第二天所言:“今日永安底禅百味具足”,可见永安寺就是辽阳新寺。向阳寺,《千山诗集》有多首诗篇,已不言自明,下面着重谈谈慈航寺。千山剩人在慈航寺讲法时说:“老汉只得问渠道,也只为海州金居士、赵居士、沈阳詹居士百里远来,都是老僧的旧檀那,无可酬谢不得而已。珍重。”这里,我们不妨解一道数学题:甲地距乙、丙两地都是同等距离,那末只有两种可能。三地在一条直线上或三地成为等腰三角形。那末如文:海城在南,沈阳在北,在它们中间有哪一座城市,分别距离海城和沈阳都是一百多里呢?很简单,答案只有一个:那就是辽阳!辽阳、海城和沈阳在一条直线上,而且居于中间的辽阳和海城、沈阳的距离都是120里。用一个等式表示:辽阳——海城=辽阳——沈阳=120里。笔者儿时数学就不好,不知此解可否成立?可能有人会问:“为什么不能是本溪和辽中,也在中间,也近似等腰三角形,彼此距离也差不多?”从数学角度,也算一解,但那时还没有本溪和辽中这两个地区概念,光绪32年(1906年)才有本溪县和辽中县的建制,时间相差250多年。所以说,文中的“慈航寺”就是我们辽阳的慈航寺,即于今日之太子河区东京陵乡的迎水寺村。以上三寺的验证,也说明笔者两年前的考证还是正确的,也经得起推敲。终上所述,千山剩人在辽东传教开法的七大寺庙,已经基本考证清楚。其中辽阳地区最多,四个寺庙:永安寺、慈航寺、向阳寺、接引寺(当时海城隶属辽阳);沈阳有两个:普济寺和广慈寺;此外,还有一个“大宁寺”仍然待考。
三、我为什么坚持称呼其别号“千山剩人”
从2005年10月我撰写《千山剩人禅师》起,至今连本文一共撰写了5篇文章涉及到千山剩人,在这5篇文章中,我始终坚持称呼其别号“千山剩人”。
千山剩人是个僧人,他有法名函可,但也是一个诗人,是一个才华出众的诗人。所以他也有别号,而且不止一个,并且都有着一定的意义。他自称“剩人”,因为他是亡明之遗民,另外“举家数百口”遭难,剩下他孤身一人;他自称“罪秃”,是他对清朝政府的抗议和嘲弄;他自称“磕萨”,说自己是个废物,既为自嘲,也为嘲世,更显其不与世沉浮的浩然之气。
在他众多别号之中,“千山剩人”的别号意义最大,使用时间最长、流传广泛,叫得最响。我们后人在研究他在辽阳地区的事迹时,应该恢复他当时称呼的历史原貌。(笔者:本文所指的“辽阳地区”为当时辽阳府境内,不仅包括今辽阳市,而且还包括鞍山市、本溪市以及海城市和辽中县的广大地区)
顺治七年,他在盛京结识了辽阳千山的僧人涌狂(笔者:化名,在“冰天诗社”排名第三),他们成为好朋友,并共同组织“冰天诗社”。从“涌狂”的口中,他了解了千山,并一往情深。他诗曰:“最怜同出塞,不得上千山。屡咏山僧句,常思山麓间。”顺治九年朝廷宽禁,他立即奔赴辽阳,登上梦寐以求的千山。奇峰竟秀、松涛似海、万千气象,他仿佛又回到了故乡的浮罗山,整个身心都陶醉在这自由的天地间,遂自号“千山剩人”,辽阳籍著名的历史学家佟冬主编的《中国东北通史》也介绍说:其“自号千山剩人”。这是他众多别号中最为文雅的一个,不仅文雅响亮,而且社会各类人士都好称呼。千山是关东名山,辽阳的镇境之山,在辽阳府境内,“千山剩人”的称呼自然亲切顺耳。在中国古代,对一个有才华的人来说,人们称其别号,是亲切、敬重的表现。从当时的历史情况来看,人们也只能称呼其“千山剩人”。
千山剩人被称为塞外佛教开山鼻祖,开法七大刹,辽阳府境内就占有4、5个寺庙,信徒“趋之者如河鱼怒上”。其好友、流人左懋泰在为其《千山语录》所作的序中曾评价说:“尝演法于接引、永安诸刹,令海州屠人释刀去。辽阳斗者互相戒勿令公知,此亦大道感应之验矣。”(亦更验证“接引”、“永安”二寺之所在)既然他在辽阳府境内的影响如此之巨大,“千山剩人”的名号,何能不被广泛流传和铭记?
千山剩人在辽阳境内度过他生命的最后七年,直至圆寂,他浪迹辽阳大地,十一次登上千山。这七年也是他诗作大丰收的七年,他的辽阳诗(笔者:亦含千山诗和海城诗)多 达数百首,占他全部诗作的相当比例。他的友人和徒弟为其出版诗集,考虑他和千山的密切关系,遂命名为《千山诗集》。虽然经过朝廷的严厉封禁,《千山诗集》还是流传至今。和他的诗篇一样,在今日之辽阳、鞍山和海城,“千山剩人”的名号也应该留在人们的记忆之中。
千山剩人思千山、咏千山、忆千山、梦千山,千山的大小寺庙和众多景观都留下他的足迹,奇峰怪石、沟壑林泉都遍布他身影,他和千山结下不解之缘。他圆寂之后与千山为伴,他的魂魄融化在千座莲峰和万倾松涛之中,他的名字将和千山一样永远常青,“千山剩人”——我们今日的辽阳、鞍山和海城人民将永远记住这个不朽的名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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