蒙以养正僧德第一——弘一大师倡办佛教养正院考述(六)
蒙以养正僧德第一——弘一大师倡办佛教养正院考述(六)
秦启明
弘一大师旨在“蒙以养正”的首次开示,深受养正院师生欢迎。以此为契机,他又为养正院师生先后宜讲了——
《南闽十年之梦影》:一九三七年三月二十八日宣讲于厦门南普陀寺佛教养正院。由本院讲师高文显记录。这是弘一大师移居南闽十年的自我总结,目的是通过回顾“南闽十年之梦影”,向养正院师生当众进行自我解剖,劝勉听讲者勇于改过迁善,努力提高德行:
“到今年民国二十六年,我在闽南居住,算起来已是首尾十年了。回想我在这十年之中所做的事情,成功的都是很少很少,残缺破碎的居其大半。所以我常常自己反省,觉得自己的德行十分欠缺。因此近来我自己起了一个名字,叫“二一老人”。什么叫“二一老人”呢?这有我自己的根据。记得古人有句诗“一事无成人渐老”。清初吴梅村(伟业)临终的绝命词有三钱不值何消说。”这两句诗的开头都是“一”,所以我就用来做自己的名字,叫做“二一老人”—这“二一老人”的名字,也可以算是我在闽南十年的一个最好的纪念㈨。”
《出家人与书法》 (又名《在养正院的最后三目》):一九三七年三月二十八日宣讲于厦门南普陀寺佛教养正院。由养正院主任瑞今法师记录。主题强调了出家人的本份是学习佛法。在学好佛法的基础上,再练习书法。如果字写到一定水准,可以用来弘法:“能写对子中堂来送与人,以作弘法的一种工具,也不是无益的。”但前提必须要学好佛法;反之,若不专心学习佛法,即使字写得再好,也不过是“人以字传”而已。总结出家人学习书法,必须做到“佛法学得好,字也可以写得好。”盖因最上乘的书艺须从佛法中悟得。
《最后之口口》:一九三九年一月四日宣讲于厦门南普陀寺佛教养正院同学会上,由养正院原主任瑞今法师记录。这是在佛教养正院停办以后,大师应该院同学会之请所作的最后一次讲演。内容是检讨自己年来在漳州、泉州、安海诸地弘法时,到处演讲,时时赴宴,以致大改常度,一变而为“应酬和尚”。弘一大师为此向养正院师生公开发露表示“最后之忏侮”—
“尤其是今年几个月之中,极力冒充善知识,实在是太为佛门丢脸。别人或者能够原谅我,但我自己绝对不能够原谅,断不能如此马马虎虎的过去。所以我近来对人讲话的时候,绝不顾惜情面,决定赶快料理没有料结的事情。将气法师”、“老法师”、“律师”等名目,一概取消;将“学人侍者”等一概辞谢,孑然一身,遂我初服—这或者也是我一生的大结束了。”
八
佛教养正院的前景果然不出倡办者所预料。成为弘一大师留居南闽未能圆满的一大憾事。
一九三七年十月,弘一大师北上青岛弘律归来,厦门作为日寇侵略要地已呈剑拔弩张之势:日本军舰控制海口,大炮对准市区;日本飞机不时侵入市内上空骚扰投弹:日本浪人高唱日本国歌在市内四出横行。各国外憍,纷纷撤离。为了保卫厦门,当局派兵驻扎南普陀寺。奉当局之命,南普陀寺内,由智普法师率领二十余名僧众留守外,其余僧众均疏散避居他处。佛教养正院就在这种形势下被追宣布停办。
一九三八年一月,在厦门缁素各方的反覆劝请下,弘一大师由传贯法师陪同移居泉州草庵度岁。终因“身心疲劳”,大师决定暂居草庵“掩室静养数月”。就在准备闭关静养之际,一想到越年乃本人世寿六十,理应借此给佛教养正院留下一份永恒的纪念,他又在泉州草庵整理出讲稿《最后之口口》,寄交上海世界书局总编蔡丐因,要求会同前寄之《青年佛徒应注意的四项》与《南闽十年之梦影》,辑成“养正院亲闻记”一书,争取翌年能在上海付印流布。信云:“丐因居士慧监:
惠书诵悉。
尔来身心疲劳,拟于明日始,在此掩室静养数月。近有讲稿一篇(按指《最后之口口》—笔者) ,拟列于前二篇后,共三篇,题日“养正院亲闻记”。能于旧历己卯(明)年付印为宜。
明年朽人世寿六十,诸友人共印此书,亦可借为纪念也。前寄上之印资数十元,为养正院师生所施者,亦乞加入。并将姓名载于卷末。印刷之格式,如去秋晤面时(指一九三七年十月北上青岛弘律返回厦门途经上海时—笔者)所谈。
以后通信,乞交与夏丐尊居士信中附寄。因闭关期内,仅收夏居士之信札也。
演音启 正月十九日。”
一九三八年二月下旬,蔡丐因在沪接获此信,时值上海已被日寇侵占,人称“孤岛”,沪地诸大书局报社,多遭敌机狂轰滥炸,难以开业维持;劫后幸存者,也因战事难于受理业务。蔡丐因有心助缘,莫奈力不从心。转眼四年过去,弘一大师亦在温陵圆寂,“养正院亲闻记”仍无法付印流布。
一九四三年一月二十日,蔡丐因为纪念弘一大师生西百日,根据本人生前委托,将所藏遗稿《青年佛徒应注意的四项》、《南闽十年之梦影》与《最后之口口》三文,编成“养正院亲闻记”一书。复又撰写《养正院亲闻记叙》,附上大师生前遗稿《养正院亲闻记跋》,施资交付上海世界书局印行。蔡丐因在《叙》文中,要求读者“以大师之志行为己之志行”,精勤修学,以不负弘一大师言传身教之苦心。内云:
“佛为一大事因缘出现于世。大事者,生死事也。最后刹那,业力炽然,各随所造,牵牵以去,辗转沦没,将无出期。故断见思惑,了生死缘,实为人生最要之事。
夫病不知医,不服其药,虽有大悲,抑将何以解其苦缚哉!弘一大师专心净土,宏宣律范。以博地凡夫多生积习,消除不易,广为僧众善士说种种习见之事,易行之法,使日积月累,刮垢磨光,以渐进抄道。所谓“自明诚,教之义也。”亲闻弟子汇而记之,既以刊之《闽南日报》。复拟编印成册,属题总名,并为之叙。因题日“养正院亲闻记”,尊所教也。
既印可而乱作。因循数年,而大师已生西矣。鸣呼!人天眼灭,欲亲謦效,已不可得。则假文字,以传法灯,非今日之法务乎!譬如饮海一勺,未为不知全海之味。
此一编也,作大师之教诫读可,作大师之自叙传读亦无不可。若日:吾将脱略畛哇,直趣宗乘,庸行之信,庸言之谨,非上智之所为也。则告之日:“昔有道士,为鬼所迷,辗转冢墓间。有田父见之,扶掖至家,灌以汤药而醒。道士将行,谓田父日:适仗慈力,得免昏堕,无以为谢,我有辟鬼符数纸,聊以奉赠。”狂言无实,得无数此。
今且抛撇玄谈,止绝狂言,以及种种我见人见,种种戏论,立身于平淡拙实之地,以观大师之志行:即以大师之志行,为己志行,则虽不闻大师之言教,犹之亲闻其言教也。
民国三十二年一月二十日大师生西百日周期 弟子蔡丐因敬叙。”
卷末所附讲演者跋文,记录了“养正院亲闻记”之刊印由来,又一次表明了弘一大师做事何等认真!内云:
“曩者,气养正院亲闻记”,发起刊印之时,承养正院前教导释普润(按即广洽法师—笔者) 、高胜进(按即高文显—笔者)居士,养正院释威求、瑞伽、贤范、贤悟、传深、传扬、广根、道香、妙廉、妙皆、广慎、善琛、传声、心镜、瑞耀、如意、静渊、离尘、智静、广余,及护法王正邦、陈宗津、施乌格、曾珠居士等,各施净财。
兹以此款无有需用,且俟将来付印他种佛书。唯记功德人名于“亲闻记”卷末,以为纪念焉!
弘一——。”
可惜事与愿违。由于时值抗战最后阶段,苦于物资匮乏、物价飞涨,终致蔡丐因施资印行“养正院亲闻记”一书,只够勉强排版制成纸型。至于纸张、印工、装订,尚须另行筹资。“养正院亲闻记”一书就此眙死腹中。蔡丐因的《叙》与弘一大师的《跋》,也就成了“养正院亲闻记”未能成书的纪念之文。
今天重读斯《叙》斯《跋》,令人无限感慨!依稀之中,彷佛看到弘一大师正在厦门南普陀宣讲《南闽十年之梦影》,解释“一二老人”的寓意;正在厦门南普陀宣讲《最后之口口》,当众吟诵明代诗人龚定庵的七绝:“未济终焉心飘缈,
万事都从缺陷好。
吟到夕阳山外山,
古今难免余情绕——。”
原来“养正院亲闻记”之不能付印流布,本是当事人生前预料未能圆满的“缺陷”之一。可资告慰弘一大师的是,佛教养正院今已获淮重行复办,当足以弥补二二老人”居闽十四年的所有缺憾。
一九九三年十月三十日初稿。一九九四年七月三十日二稿。
一九九四年十一月十四日三稿抄苏州梅巷新村“二一庐”。(完)
摘自《人乘》第19卷第1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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