狮城一颗慧星之坠落——佛教宏法健将 演培长老追思、荼毗记

狮城一颗慧星之坠落——佛教宏法健将 演培长老追思、荼毗记
　　真 立
　　十一月十日清晨五时二十分，电话传来新加坡福慧讲堂住持
　　演培长老坐化圆寂的消息，令人不敢相信，原本听说宏法於世界各国的弟子与晚辈学生们，正准备组团前去，向他老人家祝贺八十大寿辰，如今换来的是长老默默地告别，怎不教人心酸伤感而热泪满襟。
　　十三日顾下得寺内刚修建完成的大殿检收以及筹备传授在家五戒、菩萨戒的准备工作，海公、显瑞法师和我三人，匆匆忙忙搭乘下午一点三十分的飞机直飞新加坡。
　　由於时差的关系，飞机抵达时，已是十五日中午。迅速出了关卡，即见隆根长老和贤样法师已在出口处等候著我们。并见有来自台湾各地的法师们也陆续到达。
　　当我们一行十数人到达福慧讲堂外，瞧见人山人海的信众围绕在整个讲堂四周，或礼拜、或瞻仰，每人口里虔诚高唱著「南无当来下生弥勒佛」的圣号。
　　堂内，清一色的胡姬花布置整个灵堂，演公长老慈祥法相置於堂中，相後紧靠著灵柩，一样的胡姬花幔铺盖其上，与人宁静中带有庄严之感，简单又肃穆，诚如长老常说：死後一切从简。两旁挂满弟子学生们对演公的哀思，以及来自各地的敬悼挽联。上千个信众们在带领者维持下，井然有序地走至灵柩前瞻仰、礼拜，佛声不断，香烟袅袅，显示长老生前为众生绵绵不息之慈悲怀心。
　　长老年方十二时，礼高邮福田庵「常善」和尚剃度出家。一九三四年於宝应城受具足戒，由於资质聪颖，听闻律仪即能背诵如流，深为各引礼师父所器重，而被选为沙弥首。
　　隔年得续样法师推荐，前往宁波观宗寺学天台教学。後又到闽南佛学院参学，惟因缘不调而离开。时大醒法师在江苏淮阴觉律寺办学，长老即偕同学妙钦、达居前去就读。惜日军掀起战火於淞沪，随与慈航老和尚逃至香江。
　　一九三七年，闻知太虚大师于重庆北碚，创设汉藏敦理院，硕学大德云集，为全国最高佛教学府，乃与白慧、妙钦、达居、文慧等前往，住长安寺，礼太虚大师。且听讲印顺老法师「阿含经要」、「摄大乘论」。
　　一九四一年，长老奉太虚大师之命，至四川合江法王寺筹办「法王学院」，恭请印顺法师为导师，所以至今佛教界仍尊称印公为导师。
　　抗战胜利长老展转至上海，时太虚大师住在上海玉佛寺，乃前往礼座。大师复令长老及妙钦到杭州灵峰寺，主持武林佛学院。未及三年内乱蠭起，时势紧张，长老及与仁俊老法师避至香港。
　　一九五二年农历二月，应李子宽居士礼请，来台新竹青草湖灵隐寺，接办大醒法师创办的「台湾佛教讲习会」。并第一次出任台北善导寺住持之职。并又受政府之聘，任日月潭玄奘大师灵骨塔寺首任住持及新竹福严精舍住持。
　　一九五九年，长老接受越南佛教会与华中佛教会的邀请至西贡弘法，且游化泰国、柬埔寨、香港诸地，所到之地法缘殊胜，盛况空前，可见长老之德高望重。
　　一九六三年五月，受隆根、广洽与宏船等长老之请，南下新加坡。并应慧圆长老尼礼请，出任慈航菩萨道场「灵峰菩提学院」住持。後经长老重建，改名为「灵峰般若讲堂」，成为当时新加坡唯一的说法讲堂，直至一九七九年辞任。
　　一九八一年，长老得於新加坡榜鹅区一块七万余尺的地方，兴建「福慧讲堂」，并创办「新加坡佛教福利协会」，积极推动佛教福利活动，发扬佛陀慈悲救世之精神。按月分发救济金、救济品给贫困无依的老人及遭遇不幸之家庭。又常到医院慰问病人，将温暖与快乐带给残障人士、不幸儿童等慈济措施。又发动捐血、捐肾及捐献器官运动，以无畏布施拯救生命垂危的苦难者。
　　此外，常邀请专业人士，以其专业者的看法深入地与佛教观点比较研讨。
　　长老提倡效法太虚大师，提倡人间佛教，常以佛法带到实际生活之中。更不遗余力主催各项座谈会，讨论如何促进社会人群道德：如何促进彼此相亲睦邻的关系：如何引导青少年不涉足於吸毒等现实问题，纠正世人对於佛教脱离现实的错误观念。
　　一九五八年更举办慈恩林安老院，收容近百位无依无靠的老人，院内老人多属体弱多病，不良於行，且大部分是瘫痪卧床者，急需长期护理。除聘专人照顾外，每月必定从百忙中，定时巡回慰问老人，故深获老人们的敬仰。同年有感於年青一代教育的重要性，兴办一所幼儿护理中心，取名为「慈恩托儿发展中心」，代为工作中的父母作全天候的照顾和教导的责任。
　　一九九一年，长老德高望重，被信托会公推担任光明山普觉寺住持，五月九日举行进山仪式时，国内外高僧大德云集，出席者大约有八千多人参加盛会，场面庄严隆重。
　　一九九四年间，长老又兴建了福乐林（社区老人院）。一所青松安乐之家，为只嗜毒者提供一系列的训练和辅导课程，让他们能重新步入社会过新生活，此大慈大悲之佛陀精神，使人赞佩而敬仰。由於常致力於为教弘法，为拔众生苦而奉献身心，乃於一九八六年及一九九二年荣获新加坡共和国总统颁赐公共服务奖章及公共服务星章。一九九二年更受总统委任为新加坡宗教和谐总统理事会佛教代表，与全国各大宗教代表共同促进新加坡宗教之和谐。
　　虽然长老曾提到自己已满八十岁了，这一生应该做的，也都做到了，可说是无所挂碍，再也没有什么放不下的事了。却为尽形寿实现大慈悲精神，尚有一个遗愿，就是要在後港占地一公顷的地方，建设一座集末期病老院、老弱病院与日间疗养院於一处的福利中心医院。目前已开始进行建设蓝图的设计工作，长老却在突感一阵急促呼吸下太顺畅下，坐化圆寂!如今只有留待其弟子承其遗志。
　　十六日举行长老圆寂告别典礼，上午八点多，福慧讲堂车水马龙人山人海，裏里外外水泄不适，人群还不断的从四面八方涌进来，透过十二架大的闭路电视，每个人的口里不停地唱念著弥勒圣号，等待移柩引发时刻的来到。
　　灵柩旁，长老二十几位出家弟子悲戚长跪，为长养法身慧命的师长作最後的告别。“永怀恩师」、「乘愿再来」、「上生兜率」、……近百幅感人心肺的挽联与悼幛，在大殿上随风飞扬，如同向大家招手说：有缘再会。
　　十一点，鸣钟集众一时寂静无声，长老大弟子净明法师为代表，引请十六位诸山长老，计有超尘、净心、隆根、印海、自立、净且、悟峰、菩妙、广范、广余、如悟、超定、藏慧、远光、会宽、大航等长老法师至灵前，举行传供大典仪式。
　　接著数以万计的诸山大德、弟子信众们，向 演培长老觉灵前行三问讯礼，在一片沉静中，默哀一分钟。
　　法眷致祭，一袭乌黑的海青，陪伴著弟子哀思的面孔，由大弟子净明代表献香花果品蔬食，众弟子并五体投地礼谢师长法乳之恩。礼拜後，净明法师宣读法眷致祭文，几度泣不成声，感恩图报，来日何时?
　　公祭时，由新加坡佛教总会主席隆根长老主持。隆老以心香一辫，浑厚的梵腔掩不住满怀的悲痛，显出两老间数十载的同参道情，「……正期长老住世，能得寿命无量：谁知无常风急，吹翻渡津慈航。……」宏亮之音，盖不住两旁听者对演公怀思悲泣之声。
　　典礼上，由美国法印寺住持印海长老及台湾松柏精舍住持超尘长老作各个别赞扬，报告演公生平，以及他一生为敦、为社会公益和慈善事业所作出的贡献。南传法师和北传法师们，也二到长老灵前诵经礼赞，感念长老一生道行之崇高。
　　至下午一时三十分，由隆根长老说起棺法语：
　　「诸法皆从因缘生，
　　因缘生故无自性：
　　无自性故显空寂，
　　自古圣贤皆亲证。
　　大师学佛志真诚，
　　穷究三藏立功行：
　　世缘告了生兜率，
　　唯愿再来化有情。
　　起!」二众弟子随侍扶灵柩徐徐步出大殿，移上胡姬花所庄严的灵车，在幢幡之领导下幽幽上路。
　　此时，乌黑的天空，顿时大雨滂沱，人天同共悲泣!信众在雨淋下，哭跪目送著演公长老，作最後的送别。
　　八十一辆的冷气巴士和无数的自用轿车，在风两交加之下，来到光明山茶毗场。
　　此时，雨已停了，天空阳光照耀，只见山上山下人群密布，有的长跪、有的肃立各各合掌，口里声声弥勒圣号，此时此景，令人感动长老平时待人关怀之德望。
　　光明山茶毗场安排了演公长老荼毗的仪式，由新加坡佛教总会副主席悟峰长老为演公举火说法：
　　「佛说一切合为法，
　　皆如梦幻与泡影：
　　四大假合之人身，
　　自然如露亦如电。
　　恭维福慧堂上圆寂比丘演培长老，以住世缘尽，舍报往生兜率内院。长老在世，为法为人，不辞辛劳，弘扬佛教，作出众多福国利民慈济事业，深得国内外人士赞仰。长老道业成就辉煌，堪为僧界模范。兹因长老年高八十，示涅槃相，海内四众同道云集，恭送灵棺，至光明山，举行茶毗，不慧前来，为之举火，即说愒曰：
　　长老住世八十年，
　　一心学佛利人天：
　　功成上升兜率院，
　　亲依弥勒习无为。
　　烧!」
　　下午三点钟，一代高僧演公长老就在长老诵经绕佛，信众们高念：「南无当来下生弥勒佛」声中茶毗，上生弥勒内院。惟愿长老乘愿再来，赶快回来这娑婆世界，救度苦难愚痴的众生。
　　十七日清晨尚未八点钟，印海长老早已到了光明山，并见有些信众也等待於光明山茶吡场前，由於开门时间未到铁门深锁，铁门外弥勒圣号还是不断。八点正，焚化炉在法眷、弟子善信们的诵经膜拜中打开。当雪白的骨灰呈现在众人之面前，令人发出赞叹之声，这是长老生前修行的成果。
　　将骨灰倒在捡拾铁桌上後，印海长老率僧俗弟子们在佛声中，小心翼翼的捡拾舍利。在无数的舍利子与舍利花中，有彩光的、有朱红的、也有淡翠绿的，分别放在几个盘子里，其他的放置于碧绿云石制成的灵骨罐。烧香礼拜後，请回福慧讲堂供奉。
　　长老弟子表示：由於演公德行远播，弟子弘法於四方，故除一部份舍利供奉於福慧讲堂的水晶塔外，其余将分奉安於台湾新竹福严精舍内之「福慧塔院」以及美国洛杉矶雪峰精舍作永久的供奉。
　　佛教一颗明亮的慧星坠落了，他一生所遗留下来的心血智慧结晶，八百万余言的「谛观全集」，法身慧命常在人间!他的立功、立德、立言三不朽，将永远永远地活在人们的心头!
　　【演公长老语录精选】
　　（ 一 ）
　　我们生存在世间，莫过於「今天」，只有今天是最真实的。因为昨天已经是过去的梦，明天还是不可捉摸的远景。所以，可以给我们好好利用、好好生活的是“今天」。只要今天好好的努力，才能使我们的每一个昨天，都是幸福的梦，每一个明天，都是有希望的远景。
　　因此、我们应该好好的珍惜「今天」。
　　（二）
　　一个人生存时间的长短，并下意味著生命的久暂。一个百岁的人瑞，可能无法跟一个为国捐躯的年青战士相比较。若前者没有足以传世的作为，他的生命将随肉体的死亡而消灭。但後者却以卫国的精神永垂不朽。
　　（三）
　　有一句话，过去自己读过，也常听人用以鼓励他人用功读书的，就是「书中自有黄金屋」。
　　近读《传记文学），谈到南宋时，有位江苏大藏书家尤实先生，曾形容自己的书癖足可以「饥读之以当肉，寒读之以当裘，孤寂而读之以当朋友，幽扰而读之以当金石琴瑟。」这是多么令人敬佩的读书精神。可是现在一般读书的青年朋友，下求实用的学问，只问读书出来後，能赚多少钱·这那里是真正的读书人呢?
　　这种读书态度，简直就是受到「书中自有黄金屋」这句话所误导。
　　（四）
　　佛法认为有生必有死，死是必然的。下但是人，一切的众生，在死亡的面前，一律平等。千万年来，从没有一个例外，所以多活几年，少活几年，没有什么了不起。
　　佛法常说「死」是要以必死的人生，来为自己求解脱，更要以必死的人生，来造福社会上广大的人群，甚至度尽苦海中的一切众生。唯有这样，到了最後不得不死的时候，才死的有价值、有意义。
　　（五）
　　因为人人到了最後都必死，所以做人不应该怕死。由于做人都必死，所以我们就必须用这必死而且死後会腐朽的生命，多做利己利人的大事，不要「空在人间走一遭」，不要死得毫无价值。
　　世人不知佛法所说的「死」的真义，听到说死就产生恐惧，实在是对佛法极大的误解。佛法如上述说「死」，是为促进生命向上的升华。
　　（六）
　　李太白有一句诗：「天生我才必有用」。这是很值得每一个人记取的。不论什么人，甚至是有缺陷的人，只要有勇气和毅力，仍可为人群做出有益的事业。
　　我的笔记里有一句话：「如是在生命中挣扎、在梦境中幻灭、在热望中失望、在现实中沉沦，只要敢于对生命的挑战，只要勇于争脱困顿的束缚，还是大有作为的」。
　　所以，为人不要自暴自弃，只要相信自己不是没有用的人，选那自己所能做的，就没有那样不可做得成。佛法说：罪恶极为深重的人，只要肯改过自新，将来还是可以成佛的。
　　因此，做人千万不要想像自己是块废料。
　　一个疑神疑鬼的人，如果夜晚走路，也会以为有人紧跟在後面。於是，走一走就得回过头去看一看，其实後面并没有人，这只是自己的心里作祟罢了。
　　疑心特重的人也是如此，根本没有人对他怎样，而他总是以为有人要对他怎样，甚至以为有人在陷害他。这可说是「天下本无事，庸人自扰之。」这样的人多起来，没事也会生出事来。
　　（七）
　　有位在美国哈佛大学，担任东亚研究院中国佛教系主任的尉迟酣先生，曾去台湾请问很多高僧大德，有关佛敦史的问题，得到很多很好的答案。他最近来问我有关中国近代僧教育的事，我除了就我所知的向他略为说明之外，也介绍他读《太虚大师年谱），这样，他对中国近代佛教史实，当有更正确的认识。
　　外国人研究任何一个论题，都很认真踏实，甚至到所在地，请问他所要了解的问题。这种认真做学问的精神，很值得我们学习。只有这样，学问才有成就。
　　（八）
　　北方的土地庙上，经常贴有一副对联：「放下千斤名利担，抛弃一片是非心。」真可说是妙绝。但有几人做到?
　　不说千斤名利担能把人压得死死的，就是更重的名利担，世间有几人不想去挑一挑?
　　至於是非心，更是没有人愿意抛弃，人总是喜欢说是说非。与自己好的就说其是，下好的就大说其非。由於人有是非之心，所以世间到处就有是非之声。「心声」嘛!
　　（九）
　　中国近代有位国学大师章太炎，受到国内外学人的尊敬。但他却曾被人称做「章疯子」。
　　一次，他在日本演讲，大谈神精病问题，说：「大凡能作出非常议论的人，都有一点神精病，不是神精病的人，处在艰难的环境里，不能百折不挠。所以古来有大学问、成大事业的人，莫不是神精病患者，所以我承认自己有神精病。」看是怪论，其实足他的愤激之词。
　　（十）
　　章太炎大师是国学大师，他对儒家有高深的研究。
　　儒家最重的是信义，孔于曾说：「人而无信，不知其可也。」做人如果没有信用，还成什么人呢?信义是社会的功德，做人应「不欺骗人，不说谎话。」孔子又说：「主忠信。」也就是说，做人要以「忠」和「信」为主，随时随地都不可离开「忠信」。世间有很多人之所以失败，不忠不信可以说是主因。
　　不只儒家重视忠信，佛家也同样重视忠信。
　　可能当时有很多人，已失去了忠信，这种社会功德，所以章太炎大师就经常对这些人予以针贬，有人听不惯，就喊他；早疯子」。
　　其实章太炎大师并不疯，也没有神精病，不过是本著儒学来唤起民族的灵魂，以挽社会的弊端。
　　（十二
　　人类的文明，是由工作得来的。
　　试看世界文明，有那样不是由人的工作才完成的?如空行的飞机、陆行的火车、海行的邮轮，如果没有人的工作，怎会出现呢?
　　所以我们现在享受各种文明，应多多感谢劳动群众的勤奋工作。相反的，对那些游手好闲，什么事都不想做的人，我们应该毫不客气的予以鄙视。
　　所谓工作，不但是劳力的工作，而且也包含了劳心的工作。如是相辅相成，方有今日的文明。
　　摘自《海潮音》总第77卷12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