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能吸尽滇池水 喷洒心珠答有情——忆赵朴老云南行
前不久我和中韩日三国佛教界人士到赵朴老家乡——安徽省太湖县以植树造林的形式纪念他老人家逝世一周年。在赵朴老故宅附近的寺前镇“赵朴初生平陈列室”里,我看到一盘正在放映的录像,那上面记录着1990年9月底、10月初赵朴老重返故里的情景。当我看到他老人家的音容笑貌映现在屏幕上时,热泪便不由顺颊而落。我担心控制不住情感而失态,便离席退出播映室。这件事使我想起了1990年12月(朴老回故里的两个月后)赵朴老到云南时的一幕幕情景。赵朴老在云南的活动,我也请电视台录了相。虽然我怕引起伤感而不敢播放,但往事却历历在目,难以忘怀。当时我虽然在中国佛教协会和云南省佛教协会都有职务,但我还是希望以云南上座部佛教的代表和西双版纳一个傣族晚辈的身份陪同他老人家出席会议和参加各种活动。
赵朴老此次云南之行,肩负着一项重要的历史使命——主持我国南传上座部佛教座谈会。名为座谈会,实为云南上座部佛教第一次工作会议。正是因为有了这开天辟地的第一次上座部佛教工作会议,在以后的几年中才有了第二次和第三次工作会议,云南上座部佛教各项事业的开展,才有上了一个台阶又上一个台阶的可能。我国是三大语系佛教并存的国家,但南传上座部佛教仅分布于云南西南端的德宏、西双版纳等地的少数民族聚居区。这里虽然风光优美、民风淳朴、佛教兴盛,但过去因千山万水的阻隔,内地佛教界人士很难来到这里。赵朴老曾说,南传上座部佛教在我国仅云南一地独有,分布地又与三个国家接壤,跨境而居的少数民族就有十三个之多,所以宗教五性(即群众性、民族性、国际性、复杂性、长期性)在这里反映的非常突出。赵朴老认为,在云南,宗教问题往往会影响到政治稳定、经济稳定、社会稳定、边防稳定,影响到云南各民族佛教徒建设社会主义的积极性。基于这样的考虑,赵朴老便不顾83岁高龄,毅然决定亲自赴滇主持具有深远历史意义的第一次南传上座部佛教工作会议。赵朴老此次来云南,我除负责会务组织工作外,还为他在云南的视察、参观、会客等活动作了具体安排。
座谈会安排在12月下旬召开,但赵朴老中旬就来到了昆明。他的提前到来,是为了在会议前充分掌握云南佛教的具体情况,以便使会议密切联系实际,有的放矢。我们安排赵朴老住在安宁温泉,那里山清水秀,鸟语花香,环境非常幽静。在一个多星期的时间里,我和赵朴老常在晨昏无客时无拘无束地促膝谈心。此时的朴老谈笑风生,兴致极高。他详细询问云南佛教的情况,关心云南三大语系佛教特别是上座部佛教发展中的一些难题。我虽然做民族和宗教工作已有多年,但在赵朴老面前仍然只是一个小学生。我利用这次难得的机会向朴老请教搞好民族宗教工作的一些关键问题。朴老推心置腹地告诉我很多非常好的道理和经验,我相信这都是他几十年做佛教工作总结出来的最珍贵的东西,我将把它奉行终生。
朴老在闲谈中曾给我读过一首诗:
饮茶领略闲中味,闭户抄书意兴长。
不觉嚏声惊隔室,藿香惠我胜炉香。
静对明窗绢素影,未拈诗笔已如神。
可能吸尽滇池水,喷洒心珠答有情。
这是赵朴老在昆明作的一首小诗,看似闲适,却有深情。朴老此次来云南正是要吸尽滇池之水,以心珠报答滇中有情。
1月24日,上座部佛教座谈会在西双版纳傣族自治州首府景宏召开。赵朴老在讲话中指出,上座部佛教在历史上和当今世界中都具有重要影响和地位,我国的南传上座部佛教与东南亚上座部佛教既一脉相承,又有着自己的悠久历史和独特文化。它作为我国各民族三大语系佛教联合组织——中国佛教协会的重要组成部分和滇南众多少数民族共同信仰的宗教,应当得到更多关怀和支持。赵朴老在充分肯定近年来云南上座部佛教工作取得很大成绩的同时,还就我国上座部佛教事业的发展和自身建设问题,提出了五点希望和建议:
1、在上座部佛教集中地区,要建立和健全州县两级佛教协会;
2、提高僧人素质,培养中青年僧才;
3、建立上座部佛教教务管理体制;
4、制定上座部佛教寺院管理办法和有关的规章制度,提高寺院管理水平;
5、加强对上座部佛教学术文化的研究工作。
赵朴老的讲话,受到与会党政部门的同志和上座部佛教信众的热烈拥护。此外,朴老还就宗教五性问题结合云南佛教具体情况作了深入浅出的阐述。赵朴老认为,宗教五性是中国共产党在宗教问题上的重要指导思想,从事宗教工作的同志必须予以高度重视。只有深刻、全面认识到宗教五性的重要意义,才可能正确处理有关的宗教问题。朴老对宗教五性的阐述,使与会党政有关部门领导受到很大启发,他们认为这是赵朴老给大家上的一堂生动的宗教政策理论课。所有有幸听到这堂课的人,都感到受益匪浅。
在西双版纳期间,我陪同赵朴老参观了位于景洪市曼陇宽寨的大吉佛寺。大吉佛寺是西双版纳最古老的佛寺之一。此寺原来的规模较小,且年久失修,已十分破败。改革开放以后,我在当地党政部门支持下,带领一些年轻僧人,以自力更生、艰苦奋斗的精神开始了重兴大吉佛寺的工作。在建寺的同时,我们没有忘记培养南传佛教接班人的工作。虽然当时尚不具备办学条件,但我们克服了各种困难在大吉佛寺办起了云南省佛学院西双版纳分院,这是我国惟一一所上座部佛教学府。当时没有校舍,我们就按照佛陀时代的做法,在菩提树下讲经和听课。经过几年的努力,在当地政府、佛教界和泰、缅佛教友人帮助下,大吉佛寺已成为一座有相当规模的总佛寺。它的名声远播东南亚,慕名前来参观朝拜者络绎不绝。我把这些情况向赵朴老一一作了汇报,朴老听了非常高兴。在西双版纳,赵朴老还参观了勐海县的勐遮曼垒佛寺。赵朴老惊叹这些南传佛寺建筑的纯朴和精美。他说,想不到在偏远的边境地区竟有这么多新近恢复的佛寺和众多年轻僧侣,真是气象喜人啊!
赵朴老曾多次访问东南亚上座部佛教国家,他对上座部佛教的情况十分了解。针对国内外的不同情况,赵朴老从当地寺院管理、寺院建制、僧伽教育等方面提出了很好的意见和建议。赵朴老说,以前我们对云南上座部佛教的了解和关心都不够,今后一定要多关心他们的发展,帮助他们解决一些实际问题。后来滇南发生大地震,寺院受损,赵朴老马上请中国佛教协会拨出救灾款,及时寄到西双版纳。
西双版纳各民族信众听说朴老来了,纷纷扶老携幼夹道欢迎。整个西双版纳欢腾起来,像过节一样。赵朴老一行所到之处,芒锣、象脚鼓声传数里,身穿节日盛装的青年男女也跳起了具有浓郁民族风情的舞蹈以迎接赵朴老。当华灯初上之时,腾空而起的五彩烟花便照彻版纳美丽的夜空。当地群众说,赵朴老能到边疆来,首先体现了党和政府对云南边疆人民的关怀和支持,特别是对南传上座部佛教的关怀与支持;其次是体现了赵朴老对云南上座部佛教广大信教群众的关怀和支持。赵朴老的光临不仅成为云南上座部佛教的大喜事,也是当地包括汉民族在内的各民族共同的大喜事,所以人们像过节一样欢天喜地。对此赵朴老感慨赋诗道:
地邻四国皆崇佛,
三系并行汉藏南。
难得因缘好时节,
如来家业要人担。
在这首诗里,赵朴老用凝炼的语言写出云南佛教的优势与特点。他认为这些因缘是促使云南佛教事业发展的难得条件。面对这样的机遇与挑战,赵朴老提出“如来家业要人担”,这使我们云南佛教界感到肩上的担子一下子重了很多。老人家的诗一字千斤重,字字寄托着他的关心与厚望。云南省各级佛教协会的同人和党政有关部门的同志决心同心同德把云南佛教事业搞得更好,绝不辜负赵朴老的殷切希望。12月下旬赵朴老满载云南上座部佛教广大信众的感激之情回到北京。为了落实这次座谈会的精神和赵朴老的指示,我们部署了实施方案。经过短短两三年的努力,云南佛教事业很快上了一个新台阶,这就是赵朴老云南之行结出的丰硕果实。1993年,我在党和政府以及赵朴老关怀支持下,当选为中国佛教协会秘书长,深自庆幸有了在朴老身边继续学习的机会。
转眼十年过去了,当年赵朴老在西双版纳热带作物研究所亲手种植的那棵菩提树已经浓荫覆地,长大成材。树旁的石碑上记载着那难忘的时刻。菩提树象征着赵朴老对云南佛教界的深情,云南人民也会世世代代呵护它茁壮成长。当年赵朴老到过的其他地方,也成为了人们缅怀这位慈祥老人的场所。无论是总佛寺、曼垒佛寺还是茶研所,处处都流传着关于赵朴老的佳话。
2000年5月21日,德高望重的赵朴老化作清风明月飘然而去。党和政府为大局计,要我在第七届全国佛代会召开前担负起主持中国佛教协会日常工作的重任。来京七年中,我始终以赵朴老的学生和助手身份协助他工作,一旦赵朴老离开了我们,我便感到肩上担子有千斤重。我难以想象,一个九十多岁的带病老人肩负着这样的重担居然会举重若轻、游刃有余。在赵朴老离去的这一年里,我时时以十年前他在云南对我的教导检查自己的工作。是赵朴老的言传身教帮助我度过了朴老逝世后的难关。我要继续沿着他老人家的足迹走下去,为我国的佛教事业鞠躬尽瘁、死而后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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