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佛教界的鲁迅”——横眉冷对千夫指，俯首甘为孺子牛

“佛教界的鲁迅”——横眉冷对千夫指，俯首甘为孺子牛1
　　──序昭慧法师《妙云集导论》
　　释传道
　　《妙云集》，是印顺导师本于经论的意趣，以整体佛法的立场，在流行的佛法中，抉择出契合佛法、契应于现代人心，裨益于身心行持的法要钜著。它兼顾信仰行践与学理研究，而以“信智合一、悲智交融”为目标，要使佛法纯度昌明为职责。因此，在教界素有“佛教小藏经”之美称；庶几可与《法句经》相媲美！不仅堪为“始进者之鸿渐”，更足为“深入者之奥藏”；确实宜应纳入佛学院（系、所）学科之中，以嘉惠后进。　　
　　正因为《妙云集》包罗层面广泛，几涵盖全面佛法，内容丰富，论义深彻，茍非对整体佛法有确当之信解，且不囿于宗派成见，又复具备文学素养、道德勇气者，实难恰当领解、剖析其要义，遑论进一步的阐扬与薪火相传！但，因缘果真不可思议，当印公在耄耋之年，正慨叹于“老来无知音”之际，适时出现了一位才华横溢，且具大无畏精神的菩萨尼──昭慧法师，克绍其绪，吾辈莫不庆幸“人间佛教，人菩萨行”之薪传有人！德之不孤，信而足征！　　
　　昭慧法师不但文思敏锐，笔锋犀利，并且慧悟悲切，辩才无碍；不仅广研世学，尤其深究内典。缘于早年修道时，曾与笔者同样受困于传统佛教思想、制度的歧义中彷徨摸索过；又同从印公导师《妙云集》等著作中，得到思想的启发与指引，于焉步出生命的困境，“真正彻了佛法不共世间的特质，而确立了自己的宗教观，也确立了自己未来研学的原则与方针”2，甚而寻得了思想与行动的“源头活水”。从此，面对印公导师思想，倍感珍惜！为了报答导师的法乳深恩，她席不暇暖、夜以继日地四处弘扬导师思想；更结合了志同道合的性广法师等，成立弘誓学院，培育僧才，研习印公导师思想，以建立精纯的佛法知见，承担“人间佛教”的弘传大业为己任。　　
　　她还首开纪录，以一介比丘尼的身分，应陆达诚神父之邀，任教于天主教兴办的辅仁大学，而为宗教系学生讲授《佛法概论》、《佛教伦理学》。尤其后者，目前教界内外尚无该类著作足资参考，依旧是印顺导师的“人间佛教”思想，给予她伦理上的启发；而其方法论的骨干，则脱自印公“以佛法研究佛法”的三法印法则──“以‘诸行无常’法则，留意时代变迁与佛教伦理实践的对等关系，以‘诸法无我’法则（‘人无我’与‘法无我’），分析根性与角色的差异与空间区隔所导致的文化差异，在伦理实践上的契机问题，以‘涅槃寂静’法则，将个人的觉行圆满做为伦理实践的终极目标。”3这在教界，可说是空前的创见！　　
　　秀外而慧中，冷眼而热肠的昭法师，待人温厚儒雅，处事果断明确。她在教学、写作内修外弘之余，犹拳拳服膺于“人间佛教”的理论实践，戮力于护教、护生的社会运动：从“思凡”事件、“观音”不要走、佛诞放假；到成立关怀生命协会，反挫鱼、争取立法反赛马等为动物的生命权请命，乃至救援马晓滨、反婴灵、终结核电等社会关怀，她从未曾缺席不说，甚且是站在第一线的尖兵！莫怪乎被《黑白新闻》社长老包称誉她为“佛教界的鲁迅”──横眉冷对千夫指，俯首甘为孺子牛。“以一敌众，不仅必须忍受酱缸官僚体系的冷言冷语，还必须承受乡愿社会大众的误解，以及强势传播媒体的惯性打压。”4 然一旦面对不义、不公，或乡愿、奸慝，她仍然义无反顾地口诛笔伐，侠情喷发、豪气干云，“愿同弱小抗强权”！这种无私无畏的精神，充分展露出人间菩萨行者“同体大悲”的无我胸襟，不觉令人由衷赞佩并效法！在弘扬印顺导师思想的法将之中，似这般敢做、敢说，敢写又敢担当的“怒目金刚．慈眉菩萨”，昭法师实是典范的不二人选！　　
　　自民国七十五年起，她分别为慧观学处、福严佛学院的学生讲述“妙云集导读”；此后，并编写〈《妙云集》教学目次暨其说明〉，分门别类从“作者介绍”、“宗教观”、“学佛旨趣”、“佛陀观”、“僧伽与律制”、“法义泛论”、“教典泛论”、“闻法趣入”、“五乘共法”、“三乘共法”、“大乘不共法”，以及中、印佛教史等十四单元中5，提纲挈领，旁征博引，除《妙云集》外，尚提示补充了导师多种专书与论文，以利学生深入明了导师对各相关问题之全盘看法，深入浅出、画龙点睛似地勾勒出“人间佛教”的精神与特色。她同时又拈出导师汰粕存菁的要领，使后学免于在佛教浩瀚的文化遗产与学术资讯中彷徨、灭顶，进而“跨越了传统与现代的鸿沟，弥补了信仰与学术的罅隙，而且对传统的、信仰导向的行践精神有了明晰的肯定，对现代的、理智导向的治学方便有了灵活的运用”。6　　
　　诚如昭法师所说：“〈妙云集教学目次〉只是一种教学资料，便于教学，却未必适于一般阅读。”7何况，当年随课堂录下，剪接拿来复习与笔记之用的录音带，音质差而易讹误！因此笔者曾建议她，让妙心寺义工帮忙整理成文字予以出版，以利阅读，以资教学之用；然因其法务繁冗，无暇仔细校订而暂予搁置。后来，为共同推广“人间佛教”思想教育，遂拟于每期的《妙心杂志》中连载，以普及社会各阶层。她居于对印公导师深挚的孺慕之忱与感恩之情，虽然教务、法务两忙，仍毫无犹豫地慨诺每月拨冗，熬夜修订讲座文稿，以供杂志如期刊出，嘉惠读者，让我们编辑同仁暨诸读者既珍惜又感动！　　
　　在《妙云集教学讲座》第一册《妙云集导论》中，不难看出昭慧法师用功之勤，用心之深，尤其思辨缜密，教法善巧：演绎归纳互用，重于观念的启发、脑力的激荡，并对于崇尚权威及僧团思考模式，提出强烈的批评与反省！又例举所参与的社会关怀运动，凸显教团缁素对于社会脉动嗅觉的钝化！要者，楬橥《妙云集》的教学目标：把握印公导师的特见，吸收导师的研究成果，理解导师的治学方法，以培养正知正见。确如作者在〈《妙云集》教学目次暨其说明〉中所述：　　
　　“读《妙云集》，妙在深者见深，浅者见浅，而又莫不受大法益：初学者可由此培养正信正见，把握修学要领；久学若能大量吸收其中精华，则于教法、教制、教史、教典当有全面性的认识，读经律论时，不致囿于宗见而陷入盲人摸象的困境，而且免除了迂回摸索的力气；志在深研学理者，更可从其中学习到问题处理考辨的治学方法，树立基本的研究态度，并且避免在知识傲慢中逸出了宗教徒理性而谦逊的常轨。”8
　　正因如此，当《妙云集导论》在《妙心杂志》刊载之后，即收获各方读者的热烈回应，不论是社会贤达，或佛学院的教师及学僧，无不渴望将此另类师生、另类经验，迥异于传统的另类教学，早日汇辑成册、公诸于世，以飨同好，以砺同道。信能激发另类思想与行动，使台湾佛教与社会增加良性互动，展现另番的趣向与景象！适值此书出版前夕，昭法师不嫌乡野粗陋，要笔者写几句话以志出版因缘，因恐添足类犬，遂重新细读，获益良多。今学野叟献曝，报告读后心得，分享读者而已，唯愿见闻者，正见增明，是为序。　　
　　佛历二五四五年观音菩萨圣诞　　　　　　　　　　写于妙心寺
　　注释：
　　1.间接引自陶五柳，《释昭慧法师》〈珍惜释昭慧〉（老包序）。
　　2.《如是我思》〈自序〉，页三。
　　3.《佛教伦理学》〈自序〉，页 九～一○ 。
　　4.同注1 。
　　5.《如是我思》（新版），页一○三～一三○ 。
　　6.同注5 ，页一○四～一○五 。
　　7.同注5，页一一三。
　　8.同注5 ，页一○四。
　　摘自《妙心法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