效学弘一精神的雪松“弘体”

效学弘一精神的雪松“弘体”
　　李璧苑
　　第一次见到扬州青年书法家吴雪松，是在一九九七年，他应台北弘一大师纪念学会之邀参加第二届“弘一大师德学会议”，会中他以弘一大师（1880－1942）书艺的再传弟子身分，发表（大师与我的恩师黄福海）一文，成为会议全场注目的焦点。雪松年纪很轻，由于认识久了，大家私下惯称他“雪松老弟。”
　　此刻雪松的书法作品正于中华慧炬佛学会印光祖师纪念堂展出，所以谈谈他的人与书法，以及弘一大师与黄福海、吴雪松三代之间的关系，深觉意义非凡。
　　雪松年少时，即从扬州黄福海先生（1910－1995）学写弘—大师晚年的字，他不断地与两位老人笔墨交融的结果，并没有老气横秋，或是学老卖老，而是让人感觉到他温良恭谦的谈吐中，散发著弘一大师“晚晴老人”的光辉。这样的光辉是弘一大师人格精神的相续：从弘一大师傅黄福海，再传吴雪松。
　　一九三八年，弘一大师至泉州承天寺登坛讲经，黄福海因仰慕大师，从此与大师结写字因缘，而大师德性的光辉和他笔墨的力道，亦从此深印黄福海的心中。弘一大师一九四二年圆寂于泉州，黄福海有聿亲近大师的最后四年，可以说是大师融写字、做人与修行，三而一，一而三的最佳见证人。
　　弘—大师晚年的书风，有字形纵长、字势内敛、简画为点、笔画相让、笔昼布白疏朗、笔画细圆及笔力轻和等特色，不论是单字或整福作品，均予人谦牧清逸的表情，一如他的为人。大师于自身的言行要求很高，所以在他还不到五十岁的时候，就自号“晚晴老人”；五十八岁时，又感自身二事无成人渐老”、二钱不值何消说”，因此又号二二老人”。他对于人生岁月的无常感，较他同辈的人为高；生活中人事应对的身、口、意方面，也较一般人多出了许多警觉性。例如雪松在文章中提到：有一次，黄福海跟著大师快捷的脚步至照相馆合影留念，途中，忽见承天寺住持转尘老和尚的身影就在前方，于是大师放慢了速度，轻声地跟黄福海说，老和尚岁数较他大，出家较他早，是佛门的老前辈，因此要慢点，不能走到老和尚的前头去。待老和尚转进另一条巷子，他们才恢复原来的速度。这一件走路的小事，竟一直深印在黄福海的人生道路上。弘一大师曾送给黄福海一本自己所写的《妙法莲华经》（简称《法华经》)柯罗版印本，勉励他多学、多写；黄福海亦不负大师的期望，珍藏临摩了长达五十多年。这是大师教化度人的方便与智慧，他深知黄福海是崇仰他的艺术背景而来的，因此他以《法华经》上所说的“以方便力调伏其心，乃教大智”。引领黄福海在写字中，学习做人，领受佛法。弘一大师度化黄福海学写《法华经》五十年，恐怕是佛教史上稀有难闻的一桩事!其善巧方便的智慧力，以及黄福海落实于生命之中，尊师重道的真挚之情，在人世间已经是非常少有了。而这样的师徒之情，犹见于黄福海和吴雪松之间。
　　“弘体”是大陆书法学界对弘一大师出家以后的书风，在日益肯定中所给的美称。而这与黄福海晚年回扬州之后，以弘扬大师书风为志不无关系。中国历代学习书法的方向，大多在有一定基础之后，专学某家、某派，如专学晋之二王，唐之“欧体”、 “颜体”、“柳体”等；或是擅书碑学或帖学的路线。这样的学习，近千年来，几乎无人不认识王羲之、欧阳询、颜真卿、柳公权；然在近代中国书法家中，其书风能被誉为自成—体，且又能为后人尊学其书与人者，应以弘一大师的“弘体”为代表，理由无他，因为“弘体”的影响力，是以人格光芒为前导的。
　　中国书法理论中有“书如其人”的论点，弘一大师在修行的过程中，一点一滴地汰去执著而自成一家（大师曾自说这是他自性的流露）；学习“弘体”书法者，是直接从弘一大师的果上成就下手，然后从学习当中，泯除自我的种种可僧面目，所以学习“弘体”书法的意义，并不是单纯的美感呈现而已。因此，任何学习“弘体”的人，应于每一个学写过程中，勇敢正视自己从习性中涌现出的善或恶、美或丑、真或假等等的对立观点，直到去我执的那一天为止。而凡于此努力下工夫者，始可自称“弘体”。
　　雪松是一个真诚踏实的年轻人，自学，好学，肯学，勤学，却不卖弄才学。讲话时偶尔也会慢条斯理，引经据典，摇头晃脑，以其教厚的声音拉高嗓门，加强重点，活像个明清时代的少年，戴著眼镜站在面前。雪松写的“弘体”，融合了弘一大师出家后中后期的书风特色，在瘦长的字形中，表现柔实的肥笔，一如其人教厚老实。其所写的“弘体”书法，我以雪松“弘体”称之，于此则可与其他欢喜学写“弘体”的书者有别，如弘一大师俗家孙女李莉娟居士所写的“弘体”，称莉娟“弘体”；上海龙华寺一心法师所写的“弘体”，称一心“弘体”。雪松老弟因“弘体”而广结台湾佛缘，台湾的僧众与信众们都相当喜欢他。几年前，他曾应僧伽医护基金会执行长慧明法师的邀请，题写“僧伽医护”四字，作为《僧伽医护》杂志的题额，其圆圆滚滚的笔昼，像极了弘一大师“蚕宝宝”的线条，透露出弘—大师护生的慈心与悲心，亦显现雪松老弟的护生与护僧之情。
　　此次雪松在慧炬展出的作品有：弘一大师的清凉歌——山色、花香、世梦、观心、清凉（皆为大福长条挂轴，共五件）；集华严经句（大福长联数件及横福数件）；《格言联璧》选（中长轴数福）；还有“养心”（横额）、“寿佛”、“寿”、“佛”等小件作品；此外，雪松又写了一些大师出家前所作的歌词，如：忆儿时、送别（大福长条挂轴）、早秋、悲秋（中长条挂轴）等；还有大师青年时期赠义兄许幻园的（清乎乐）（横福）；一九一一年所填的词（满江红·民国肇造）（大福长条挂轴），这些作品弘一大师并没有以其独特的书风写下来，雪松当然也无从临摩，但他能以雪松“弘体”写作，表现出无二的神韵，故观者可以在欣赏雪松“弘体”的当下，感受到其人自性的流露。
　　时下坊间充斥著弘一大师的伪作，但黄福海先生与雪松老弟都深深感念大师德性的慈悲摄受，不为暴利所诱，反倒时时刻刻以弘扬大师的人格与书风为念，踏踏实实地写字与做人。
　　许久未与雪松连络了，前一阵子SARS蔓延，我偶经邮局，匆忙地用明信片草写了一两个问题，麻烦雪松代为访查，投邮后自然地将此事忘记!谢谢您!老弟，我已收到回信，您真是有求必应，在此祝福您“弘体”书法展成功!一切平安吉祥如意!
　　弘体书法家吴雪松书法展
　　吴雪松江苏扬州市人，一九七一年一月出生。中国王羲之基金会会员、国际书法学会会员、江苏南京市东慈书画院书画师、扬州市书法协会会员。年十五书法启蒙，初学颜真卿、柳公权，一九九O年以后师事弘一大师书艺弟子黄福海先生，研习“弘一体”书法。曾经在全国明星杯书画大赛中，以“寿佛”获优秀奖。
　　其书对联“发心求正觉，忘己济群生”入选洛阳白马寺院举办的中国洛阳国际佛教书画展。曾到日本福冈展出书法作品“佛寿”入选，由国际文化出版公司《当代书画家福寿作品大观》一书刊载。福建泉州弘一大师学术研讨会举办的“纪念弘一大师诞辰一百一十五周年学术研讨会”，所提论文（弘一大师书法简论）在大会中发表，甚获好评。一九九七年八月应台湾弘一大师纪念学会创办人陈慧剑先生之邀，出席第二届海峡两岸弘一大师学术会议，在大会上宣读论文（弘一大师与黄福海）。二OOO年十月参加由杭州师范学院，弘一大师、丰子恺研究中心举办的“纪念弘一大师诞辰一百二十周年国际学术研讨会”，同与会学者探讨弘一大师书法艺术。同年十二月出席由泉州弘一大师学术研讨会、福建省佛教协会举办的“纪念弘一大师诞辰一百二十周年”纪念会。二OO二年十月由台湾财团法人益生文教基金会和中华慧炬佛学会联合举办“纪念弘一大师圆寂六十周年”书法展，提供作品“弘一大师遗偈”等参展。
　　摘自《慧炬》471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