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禅坐的重要与方法(3)

       

发布时间:2009年07月25日
来源:不详   作者:不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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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禅坐的重要与方法(3)

  慈爱

  文字是危险的,它们能够带来一种常恒不变的幻象。我们从小就以文字灌输知识,但是,它们充其量也只不过是观念而已,不是真实的。想像一条河流:“河流”这个字并不能表达出流水的真实,“河流”这个字眼是静态的,而流动才是河流主要的本质。“慈爱”也是相同,除非从心里流露出,否则慈爱是不存在的。字面上的慈爱是无意义,是不值一提的。字面上的“慈爱”并没有任何意义,如同字面上的“河流”只是一种描述,人们必须透过经验才能真正知道什么叫做河流。如果你告诉小孩子“河流”这个字,他不会明白你在说什么。不管这孩子是否认识字。但只要把他的手放在水里,并且让他感觉到水的流动,那么这孩子就会知道河流是什么了。

  慈爱也是相同,语词本身是无意义的。只有当你打从内心感觉到慈爱的流动,才会知道佛陀在这么多经典中说法的内容。也只有我们理性与感性的心灵结合在一起,生命才能够圆满。如果一个人只凭着感性的心灵来生活,就会倾向流于情绪化而容易犯错,时常对女士们有所冒犯而不懂得节制。情绪化正意味着对每件事物都起反应,而那是没有用的。理性的心灵本身就是公正之处,人们可借由理性来理解每件事物的内容。然而,如果一个人只善于理解,他可能会有高超的智力,但是感性的心灵却毫无成长。可知理性与感性的心灵,二者必须相辅相成。一个人除了能善于理解之外,还要能善用自己的情绪,如此就能带来内心平静与和谐的感觉。

  “慈爱”或“爱”——无论字面上对你是否有意义——并不是一种与亲密爱人相处而产生的情绪,或是因为与家人小孩同聚一堂,或是因为有一位非常值得爱的人。这种“爱”也与功利主义或是本能反应完全无关。实际上,每个人都能够流露出慈爱。爱自己的孩子并不是很困难,大多数人都做得到。爱自己的父母也不是多么困难,除了少部分人之外,大多数人也都做得到。但是这些都不是“慈爱”的实义。

  当佛陀谈到有关慈爱的意义时,他提到慈爱必须是对一切众生等无差别的心怀。在《慈悲经》(第八章)中提到慈爱的极致,正如同母亲疼爱她唯一的孩子一般。你们之中有孩子的就能明了疼爱孩子的感觉,也就能了解这其中的差异。对于自己的孩子,你们是抱持着怎样的态度,而对于别人又是有着怎样的感觉呢?这件事情,你们每个人都必须要厘清。除非你愿意不断地净化自己,直到视一切众生如己出一般,否则是无法真正了解慈爱以及认识到它的重要性。

  如果你看见一个小孩从脚踏车上跌下来,正坐在那儿哭泣,你会自然地将他扶起来,并且安慰他。这就是慈爱,而且不是很困难。困难的是,如何打从我们内心对所有人都生起同样的感情,何况大部分的人都不是那么地可爱,连我们自己也并非全然地可爱——只有阿罗汉才是。既然连我们自己也不是全然地可爱,我们凭什么要求别人呢?又为什么要对人产生关爱以及厌恶的差异呢?我们会因为不认同某人的行为而对他产生厌恶。没有人永远是对的,包括在座的每一位。只要稍微想一下,就会发现我们都曾在生命的旅程中犯错。即使我不了解你们的生活,至少我可以确定自己的确如此。每个人都会犯错,如果我们自己都无法避免犯错,凭什么要求别人表现得完美无缺呢?

  所谓慈爱有三种程度。最初我们可以称之为“善意”。我们对于彼此都有善意,这是人们相处的基本要求。如果我们彼此之间缺乏善意,甚至于会无法共聚一堂禅修——因为当大家都在静静地禅坐,我们会站起来走动、制造噪音而妨碍他人。假如人群之间缺乏善意,就没有国家能够存在。你曾经想过,我们是多么地仰赖彼此吗?我们仰赖邮差送信,仰赖蔬果商和稻农提供我们食物,仰赖政府分派每家每户自来水。我们也同时仰赖着邻居的善意,因为在生命中大多数时间里,善意是最为重要的需求;当善意遭到毁坏,人们就会面临混乱。

  进一步的慈爱,我们称之为“友谊”。我们只对特定的一群人感觉友好,包括我们的朋友、邻居、我们认识的人或是帮助过我们的人。友谊是更为接近慈爱,却还不是真正的慈爱。但是,友谊能够让心中有爱,并且让人们彼此相爱。然而,其中潜藏着真爱的敌人,称为情爱。虽然我们认为情爱是正当的,也让情爱含藏于我们与朋友和同伴之间、含藏于对我们有帮助以及与我们有相处过的人之间。如此的含藏却会制造憎恨,我们不会憎恨我们不爱恋的人,而会憎恨那使我们的爱失落的人。这是一种恐惧,而且我们只会恐惧所憎恨的事物。因此,纯净的爱就不复存在了。这种含藏使得爱不再纯净、也不再知足,再也没有什么能够完全令它满意。这是在每个家庭里面都会发生的事情,这也就是人们对情爱永远不会满足的原因。

  人们对家庭的爱,可以当作为培养慈爱的苗圃。在此苗圃中,人们能培养慈爱使它成长,并且可以将慈爱散播得更远。只有家庭幸福美满,才表示有正确发展的慈爱。否则家庭会成为情绪爆裂的温床——事实上常常是如此——情绪就像盖着盖子的沸腾茶壶一般,随时会爆发。人们心中真正的慈爱,必须要经由家庭的爱来培养,但是不是只有“我的丈夫、我的妻子、我的女儿、我的儿子、我的叔父、我的姑妈、我的母亲、我的父亲”。那些都是因为“我”和“我的”所造成的。除非我们能超越而转变成无条件的爱,否则家庭的爱就不能发扬到极致,只能用来支持自我的存活而已。然而存活是自然的,并不需要人为的努力。无论有没有原子弹轰炸,我们终究会死去。那是我们大家唯一的共同目的地,在那里我们将会相见。

  其实,友谊也面临着类似的难题——就是依附。我们都依附于朋友,不想失去朋友。我们对朋友好,所以他们也真心相待。如果他们不以真诚对待,我们就要考虑是否该再交这位朋友。我们的付出也希望朋友回报以友谊、照顾和关心。这样就变成一种商业行为:我的付出,要获得等值的回报。这对大部分人来说是再自然不过,以至于从不深思这个现象的存在。这般的行为,不只是发生在朋友之间,也发生在亲爱的人之间。如果他们不以同等的爱回报,我们会觉得失落、凄凉和沮丧。万一他们离开了,那么就似乎是失去了爱。像这样的爱,只能含藏在少数人的身上,这不是很荒谬吗?

  与爱共舞

  爱是无法含藏在人身上的。人只不过是一个包着骨头,以及三十二种部分的皮囊(见第六章)罢了!爱,怎么可能含藏在里面呢?然而,所有知名的悲剧都是因此而起。像“罗密欧与朱丽叶”、或“飘”等戏剧,都是描述着因为有人远离,而令他人了无生趣,最后因死亡而分离。其实不管是因为死亡、改变心意或感情变质,人们的分离都是必然的。无论他们应不应该,这都不能算是问题。爱,如何能够含藏在这么一两个人的身上呢?

  爱是含藏在感觉里。如果一个人尚未借由家庭而将爱扩大延伸,就必然会因为某种理由失去他人的爱而受到伤害。家庭之爱的主要目的,在于令人知道爱的感觉,然后与爱共舞。

  要做到与爱共舞,不是单靠这十天的禅修课程,也不是只要赞叹这部《慈悲经》就能够成办的。理性或是感性的心灵可不像灯泡一样,要开就开、想关就关。它们需要用耐性和决心,进行有系统的训练。

  心灵之所以需要接受训练,是因为心灵天生就同时包含有爱和恨,所以无法保持慈爱的感觉。心灵中包含着恶念、排斥、怨恨和恐怖,当然还有爱。但是,除非我们减少恨意,并且在日常生活中努力延伸我们的爱,否则,是无法体会到,流露着慈爱的心中所生起的祥和感觉。

  只要心中有爱——为众生无条件的爱——就能真正的安心。因为,能够掌握自己的反应,能够仰赖自己、完全地信靠而没有疑虑。如此地训练,直到心中不再生起任何怨恨与愤怒,也丝毫不会损毁内心的祥和。这是培养心中慈爱的第一步,也是首要的成果。

  当我们面对一个自己非常厌恶的人,更是需要培养心中的爱,这正是我们学习改变内心的好机会。我们被迫去面对某位大多数人都厌恶的人,因此,更应该感谢有这么好的机会。回忆总是美好的,但是,正当我们面对那个人的时候,所有的负面情绪都会涌上心头,譬如:嫌恶、憎恨、忿怒,以及为我们的负面情绪辩护与合理化等等。当所有的负面情绪生起,正是要学习如何去爱的时候,这是培养慈爱的最佳时机。

  最可惜的是,有如此好的机会却不能够善于运用。如果目前你的生活中,并没有令你厌恶的人可以用来学习,那么,就以每一个人为学习目标。每一位众生,无论他们是谁、做什么工作、或是有何种信仰,都是学习慈爱的目标。也无所谓他们说些什么、是否对你感兴趣或者他们是否存有慈爱之心,那都不重要,唯一重要而必须时刻牢记的是自己的心。“我是否能够变得有爱心、有包容心,我是否可以没有忿怒、没有怨恨。若能如此,那么在佛法的路上,我就向前迈进了一大步。”佛法除了要了解之外,还要能够品味佛法,在佛法中生活。

  每个人随时都可以处理自己对于他人的反应。因为人们之间的接触频繁,不如意之事常十有八九。如果有人紧闭双唇不发一语,慈爱是无法在此情况下成长,而且只会培养出怨恨、压抑、烦恼以及对人、事、物的漠不关心。这些对于我们的心灵净化,是毫无助益的。只有清楚地知道,自己要付出全心全意的关怀,才能获致对自己全然的信赖和心安的成果。

  佛陀曾说,众生修行慈心解脱,当获得十一种利益(译注:参考《汉译增一阿含经》卷四十七第十经)。前三种利益是:“卧安、觉安、不见恶梦。”假若有人不易入睡,可以确信的是他必定缺少慈爱之心,安眠药无法解决的问题,慈爱可以办到。因为有慈心,在潜意识中不会起烦恼,所以也就没有恶梦和梦魇。以慈心入睡,必定也以慈心苏醒,因此,每天都能保持着对众生的慈爱之心。

  在睡之前,以“功过格”反躬自省是有用处的。可以只在心里反省,如果愿意的话,当然也可以纪录下来。这“功过格”上写着:“今天有多少次感觉到自己对别人流露出慈爱?”另外又写上:“今天在面对其他人的时候,有多少次感觉到自己有忿怒、伤害、怨恨、排斥、恐怖和焦虑?”然后总计二者功过,如果过多于功就要想办法改进。一位成功的商人每天都会结算盈亏,如果发现消费者并不怎么捧场,很明显地,他的行销策略必定要有所调整。

  这是一种技术,不是天性的缺憾或能力,而是借由一次又一次地改变自己,直到完全净化的一项技术。不是因为其他的人很可爱,事实上也不是;如果是的话,他们早就上生到天界里,不会降生到这里来了。人界,是从须弥山底算起,共三十一界的第五界。如果我们人界,只是三十一界中的倒数第五名,那么,你还能期望什么?

  在人界里,有很多需要学习的地方,而这也是人界的目的。整个人界,正是设计用来长久指导全人教育之学府。不是为了求安乐,也不是为了求富贵和财产;不是为了要成名,也不是为了要改变世界——人们总是有很多的想像。生活仅仅只是一门全人的教育课程,这也是最重要的一门课程,即“心灵的成长与培养”。除此之外,没有更重要的课程了。正如在花园之中,当杂草围住了美丽的玫瑰花丛,夺走了所有的养份,使得玫瑰无法开花,也就没有人能够享受玫瑰花的美丽和芬芳,最后玫瑰花丛将会因杂草而荒芜。心灵也是一样,滋生于心灵的爱,就如同玫瑰花丛。如果我们不除去杂草,不让花儿展现风采、显露芬芳——如果我们不除去杂草,而且让杂草不断蔓生——最后终将使慈爱如同玫瑰丛一般荒芜。所谓杂草,就是指忿怒以及所有相关的负面情绪。

  大多数人,都在寻找爱他们的人。有些人找到了少数可以彼此相爱的人,但是不幸地,有些人却找不到,他们因此而愁苦、怨恨。然而,从另一个角度看来,这些苦楚对我们是有助益的。如果我们本身是仁慈的,就会有无数的人围绕在身旁,因为每个人都想要得到爱。有人爱我们,并不保证我们就得到了爱;当他们沉浸在爱之中,我们可能完全没有感觉,顶多只会因为有人发觉我们是可爱的而感到满足。这是另外一种的“我执”,使“自我”更为膨胀。而慈爱众生,会令我执渐渐消磨。

  只要我们爱的范围能更扩大、能包容更多的人,我们就能拥有更多的爱。所谓一分耕耘,就有一分收获。这是非常简单的数学等式,但是很少人能够如此看待。每个人都在寻找更多爱他们的人。这是没有用的,是很荒谬的!但是,在我们的生活里,就是有这么多的荒谬!

  必先自爱才能爱人

  佛陀所说十一种利益接下来是:“天护、人爱。”如果将慈爱之心向外延伸,众生会受到我们的吸引,不会因我们而产生恐惧。我们之所以慈爱众生,并非因为心中有所求,或是众生有所求,也不是因为他们值得去爱,而是因为我们要训练自己的心灵知道有“爱”。就好像是进行算术练习一般,如果一组数字放在你面前,你会将这些数字一个一个往上加。如果想知道这些数字的总和,除了将这些数字加起来,你还会有别种方法吗?你的思想已经被训练定型了。如果心灵也训练成型,那么无论如何,慈爱之心都将无限延伸。

  何谓“天护”?天人是属于天界的众生,是护法的天神,他们将会保护用心慈爱一切众生的人。人们时常有反对的意见:“如果别人污蔑你,而你却以慈爱回报,难道他们不会认为你是懦夫,而且想要利用你吗?”如果真是这样——这相当有可能,因为人们倾向于如此——那是他们自己造恶业,不是吗?对于修行慈心的人,是不会有减损的。那么,怎样才会造成慈心的减损呢?验证慈心修行的一种方式就是——如果知道某人在利用你,要检视自己心中是否存有一丝的抱怨,或是还能够慈爱此人,并以慈心相待。这也是我们检视自己是否行于正道的一种方式。当然,慈爱是要能够设身处地为他人着想,而一个贪图利益的人,是缺少慈爱的。如果以为修行慈心会成为懦夫,这真是一种谬见!因为慈爱带给人的是力量,而非懦弱!一个心中满是慈爱的人,因为不再有任何事物能够动摇他的心,他会感到祥和、平安与完全的自在。慈爱使人充满力量而不是怯懦。但是,人们常因误解了慈爱,而掺入了情感。情感所造成的依赖会令人怯懦;如果人们心中的慈爱得到完整的培养,就能够如磐石一样坚固。借着自我的净化,人们可以获致完整的保护。

  “心专”,也是修行慈心十一种利益的一种。这也就是每次禅坐之前,都要先发出慈心的理由。如果没有宽容、成行和慈心这三项基础,心灵是无法专注的,有如撑起禅修之鼎的三大支柱。慈爱,一种由心中浮现的感觉,是心灵专注之绝对重要因素,因为慈爱可以创造心灵的和平与宁静。如果缺少慈爱,可以借由每次禅坐开始时的慈心修行,来增长自己心灵的慈爱。

  人必先自爱才能爱人,但是自爱并不意味着放逸,并非总是欲求美好舒适,容不下身旁的一只蚊子,或贪求自己喜爱的食物。那称为放逸而不是爱,这是愚蠢的。母亲对孩子的慈爱,常是深含着智慧的。如果一位母亲过于溺爱孩子,孩子与母亲都将要为此付出相当的代价。但是,如果这位母亲懂得真爱,就不会纵容她的孩子。她将会用爱和智慧,带领她的孩子成长,并且——用她的爱——以身作则作一个好榜样,这是我们必须要自己完成的事。因为我们爱惜自己,所以我们必须要求自己的行为受到某些规则的约束。也是因为爱惜自己,大家才会来此参加禅修课程,而且用心静坐。

  每个人盼望在禅坐中有“专注”的成就,那么就必须建立在心中的慈爱之上,同时也建立在不断的练习之上。但是,即使疏于练习,只要保持慈爱之心,也有助于心灵的专注。

  形容一个人“容光焕发”,是表示从脸上散发出愉悦的光泽,这是市面上所有化妆品都比不上的美容功效。真正的庄严就是如此,而且也是得来世庄严果报的因。年轻的人,即使没有内涵,或许也可能有庄严的外貌。但是,真正的庄严,必须要借由行为的观察而得知。佛陀所以让众生仰慕的庄严,就只是借由沿着街道庠序步行,仅仅见上一面,也能令大众跟随他并且成为他的弟子。以佛陀的儿子罗睺罗为例,当年少的罗睺罗,以拥有如同佛陀庄严的外貌而自傲,佛陀得知后,立即责备他而且说:“对于所有的外貌,都应该如是观照:所有形貌非我,非我所,无有实际。”

  修行慈心的十一种利益还有“不毒不兵、水火盗贼终不侵狂”。现代人争战虽不用弓箭,但还是使用枪枝和棍棒;火和毒药仍然是向敌方进攻的武器。这不意味着修行慈心就会所向无敌,而是表示充满慈爱的人,通常不会置身于该种境地。而且,即使身处其中,他们的心也不受影响。或许他们的财产会受到损失,他们的心却不会。当一个人心中不再有恨意,他也就没有敌人了。

  最后一项利益是“若身坏命终生梵天上”。我们全部都要死亡,死亡的那一刻非常地重要,因为,那也是再生的片刻,事实上那正是我们的生日。每个人都将死亡当作是伤心事而充满着哀愁。如果能够以清晰的意识和无量的慈爱来体验死亡,那么死亡就会是一个美好的生日。对阿罗汉而言,这些全部都是真实的。我们习惯性的思惟模式会延续到生命的终点、死亡的片刻。习惯性的思惟模式是无法在转瞬间改变的,如果人们心中充满慈爱,就能够心思清明、没有恐惧,心中唯有祥和与平静。因为,死亡正是另一段全新生命旅程的开始,所以要以正面的态度面对死亡的片刻。

  能够在心中涵养慈爱,对于我们自己有莫大的益处。曾经有人说得很对:“这是一次自我的旅程。”确实如此。只要存有我执,我们所在的任何旅程都是自我的旅程,但是,至少这旅程的方向是正确的。这旅程所朝向的终极目的就是“无我”,因为心中的慈爱越多,我执就越少。我执去除得越多,心中流露出的慈爱也就越多。当人们将慈爱带人心中,自我就必须靠边站。这是对众人都有益处的课程,但是还有更重要的重点。因为,唯有自己才能够带领自己得到解脱,所以每个人都必须仰靠自己,学习独处。尽管如此,我们还是欢迎所有旅途上的伙伴,因为旅程上这辆车很大,而车上的乘客却不多。

  “悲心”是我们的第二位善知识。残酷是悲心的远敌,而怜悯则是近敌。怜悯之所以称为近敌,是因为怜悯与悲心非常相似却又不同,因而算是一个敌人。当我们为他人的苦难感到难过的时候,就会产生怜悯之情。然而,悲心却是共同承担他人苦难的勇气。英文的悲心“compassion”中,字头“com”表示参与,字尾“passion”是指强烈的情绪。悲心是一种同理心——能够体会他人的感觉。

  当人们真正了解,自我之中存在着苦与不知足,而且又能够体会出他人的感觉,悲心就会因此出现。否则人们仍然会活在幻想之中,幻想着自己必定会万事如意,只有别人才会倒霉不已。如果能够清楚地看见自己内心所有不知足的思绪不断地在快速转变,包括喜欢和嫌恶、遗憾和怨恨、恐惧、烦恼和紧张,就会知道自己与他人其实并没有什么不相同。因此,当他人面临着困难的时候,就能体会出那个人的感觉,因为我们知道,那也将是属于自己的问题。

  悲心是慈爱最佳的出发点。如果唤醒了自我对他人的真情、深刻体会他人遭遇的困难情形,设想可能会发生的情况,那么,就不再会觉得事不关己,而能够对他人产生了慈爱。

  不过再次强调的是,我们无须去区分人们与其所遭遇的事情之间的差异。通常我们只会对与自己较为亲近的人产生悲心,他们可能与我们是属于相同的团体、宗教、国家、邻里或相同的俱乐部,无论是什么相同,反正就是我们所感兴趣的。有些事我们称呼为“我的事情”,这就是造成“分别心”的原因。分别心区隔了我们彼此,无论走到哪里,这种分别心都一直存在,这也造成了人世间所有的争执。

  有恐惧就不会有悲心

  人们彼此之间的区隔,是基于我执。这个“我”,就是我们一直不断保护以及防卫的“我”。“我”会感受到威胁,但是,对于这个人们所不甚了解的“我”,竟然会时常感受到威胁。人们根本不知道真正的“我”是谁,所知道的只是伴随着恐惧、对于“我”的威胁。而有恐惧就不会有悲心,因为恐惧是建立在憎恨上。我们只会对不喜爱的事物产生恐惧,对喜爱的事物是不会有恐惧的。心中的恐惧越多,悲心就越少。恐惧也总是建立在自我的观念上。阿罗汉就是完全没有了恐惧,悟道者心中是不会存在恐惧的。对悟道者而言,体悟到万法本身无有实际,因而无所得也无所失,就无所谓恐惧了。越多的自我,就有越多的恐惧,恐惧黑暗、恐惧小偷、恐惧恶劣天气、恐惧未来等等种种的恐惧。恐惧总是建立在保护这属于幻想的“我”之上,我们越想要保护这个“我”,就越不能拥有悲心。

  当然,悲心可能只是口惠而实不至,我们能假装有悲心——大部分人非常擅长假装。有一次,一位驯象师的儿子,名为裴撒(Pessa),来拜访佛陀说:“于大象,我了无疑惑,我了解大象想做什么,就真的会去实行,大象们的意图我能了解,只要掌握了意图,它们就会听从我的指挥。但是对于人,我有许多疑惑,人们总是说一套做一套。”佛陀回答说:“你说得没错,因为象群居住在世间的丛林,但是人们却身处在内心的丛林里。”人们说是一回事,想的和做的却又是另外一回事,最糟糕的是我们甚至没有意识到这一点。我们总是认为事情应该怎么做,会认为这是民俗、习惯或传统,但是我们却不彻底地检视我们的思想、说法或行为。

  只有当我们一丝不苟地检视自己,或许我们就能够了解佛陀教导的内容。对于我们每一位的问题,佛陀都有相当深入的说法。表面上看起来我们都有不同的外貌,而且好像也是有不同的观念和想法。表面上在人们之间似乎存在着非常大的差距;但是根本上,所有人都是一样的。我们都是以相同的方式出生,而且我们都是追寻着相同的事物,想要达到相同的目标。我们都武断地认为,在人们之间有所差异,这全部都是建立在“自我”的观念之上。

  每位懂得思考的人,都会惋惜在国际间没有真正和平的事实。每个人都想要世界和平,然而这显然从未发生过,在这个世纪内,各地始终都存在着战争。每个国家都耗费庞大的精力、金钱和人力来建构巨大防卫系统。只要人们稍有不友善的举动,或是稍有侵犯领空海域的时候,防卫系统就会摇身一变而成为攻击系统。这种行为常被合理化评论为:“我们为了保卫所有的国民、必须维护国家领土的完整。”裁军仅仅只是一种希望和祈祷,不能成为事实。这是为什么呢?因为裁军要从每个人的内心开始,否则真正的裁军将无法实现。

  大体而言,防卫和攻击的戏码,常常在我们身上上演,我们常常为了自我的假象而防护。如果有人斜眼瞪我们,对我们不够重视、不够珍爱,甚至于责备我们的时候,防卫系统就摇身一变而成为攻击系统。合理的说法是我们必须防护这个自我,“国家”就是“我”,所要保护的国民就是“自我”。几乎世界上所有的人都会自我防护,所有的国家当然也就如此防卫。除非每个人从自己开始改变,否则不能期望这个世界会有所改变。因此我们必须从自己内心做起,为世界和平尽一分心力。只要我们将自我去除,和平才可能实现,而自我的去除,必须要一丝不苟地审断我们内心的世界。

  解脱不是知识,而是感受

  给念头一个称呼,也是达成此目标的方法之一。借此人们终会发现,自己将心思浪费在何种废物上。如此,则对于有关个人本身,以及理想才华的宏伟抱负就会减少。这是从另一种观点来看待禅坐。

  坦然面对自己的另一面,就是承认自己无法处理负面的情绪。承认自己总是在追寻满足感官的欲乐,才有可能稍微地去除少许的自我。唯有如此,悲心才有可能生起——真实的悲心,不只是字面上而已。嘴巴说说是轻而易举的事,每个人都可以朗朗上口,连六岁以上的小朋友都能够背诵〈慈悲经〉。这些话听起来都很美好,但如果只是说说而已,能有什么作用呢?就算一直重复读诵,这些文字也不可能带给我们一丝感觉。因为,感觉就在我们生活的周遭,这就是了解自己的感觉为何如此重要的原因了。我们相信自己依着思想而活,事实却不然。虽然先有感觉,不过反应随后就到;接着思考的过程为反应辩护。

  因此,了解我们的感觉,是极度重要、也是最基本的。如果我们不去感受,又如何能知道慈爱或悲心的真义呢?如果我们不去感受,或许我们能够大致上知道一点点,但是如何能够化为实际行动呢?“解脱”不是“知识”,而是“感觉”。每个人都感觉到有“我”,部知道自己的名字,而且,每个人更是感觉到,名字是专属于这特别的“我”。人能感觉到有“我”,因此,为了要成就“无我”,也必须要感受“无我”。

  悲心是内心的一种感觉,他不需要特别的理由或条件,悲心可以是完全无条件的。悲心的生起,不必等待特别场合的出现,譬如有人心情陷入悲剧般的情节,或者是身体病痛带来剧苦。如果我们必须等待某些场合才能唤醒内心的悲心,那么悲心就如同是一个开关,而且可能关的时候远比开的时候多,这样就不算是拥有悲心。真正的悲心——如同慈爱的心——因为体会出众生都在受苦,所以无时无刻都感受到悲心。悲心隐含于佛陀所教导四圣谛的苦谛之中。无人能够幸免于苦,因为生活——存在——本身就是苦。这并非意味着悲剧,而是表示世间上所有发生的事情,都包含着冲突、刺激和无止境的欲求更多、欲求保有或欲求转变。除了阿罗汉之外,绝大多数人都放不下一切贪欲。因此,悲心是要随时保持,而不是只有当悲剧降临在人们身上的时候才唤醒的。

  这种为求利益众生的感觉,是达成去除“自我”的唯一可能。人们普遍存有的自私,是所有问题的根源。因为每个人都一样地自私,没有人能够真正地为他人着想。如果真有能够为他人着想的人,必定会成为了不起的人物而受到拥戴。因为由内心流露出的慈爱和悲心,能够为众生与乐拔苦,化解人世间的忧愁和荒谬。然而,绝大多数人们都缺乏慈爱和悲心,因此在他们心中,真正的快乐也就几乎不存在。心中的慈爱和悲心,是所有真实快乐的根源,因为二者能够去除“自我”。任何人只要还有一点点自私就无法拥有快乐,因为自我的贪欲是永远得不到满足的。我们永远无法了结所有的问题,总是会有新的问题出现。但是,当我们抱持着随缘的心态,就能引导着自己的心念,去战胜所有的欲望。此时,每位众生都是主角,不但能够认清普遍性的苦,也能了解属于自己的苦楚并没有特别之处,此二者只是全体存在的一部分。因此,就会生起为自己也为众生的无量悲心,而决定得到度脱一切苦厄的力量。

  随喜

  这四位善知识中,接下来的一位是与人同乐,或称为“随喜”。随喜的远敌,是很容易辨识的嫉妒,而近敌则是虚情假意,也就是常常话中有话。举例来说,如果某人拥有一些贵重的财宝,而让人不得不赞美一下。但是,虽然说些祝贺的话,却没有什么感情;或者更坏的是口头上祝贺,暗地里却完全相反。譬如说:“为什么我总是遇不到这种好事?为什么别人总是那么幸运?”

  随喜是沮丧的解毒剂。凡是因沮丧而受苦的人,他的苦楚其实是来自于缺少与人同乐的涵养,也就是缺少随喜。人生在世总是无法事事称心如意,但是如果抱持着随喜的态度,快乐就俯拾皆得。

  随喜其实是每个人都可以办到的。大多数人都会觉得要称赞别人是一件困难的事。人们总是不情愿地说:“没错,他是能力很强,只不过……”所以对于能力强过自己的人,我们常常赞美不到几句,就立刻数落一番。但是,世界上能力比我们强的人非常多,有人很会唱歌,有人很会作画、跳舞、翻译、赚钱,而另外有人对于清心寡欲很在行。每个人都有属于自己的能力,因此随喜就能够让自己随时都有喜悦的机会。

  随喜也是一种善业。有一次我到了一个小村庄,这村庄的寺庙挂着一个很特别的钟。每当村庄里的任何人获得了美好的财富,他们就会去敲响这个钟;如果农作物丰收、或有人嫁女儿、或是从医院痊愈回来、或谈成了一笔好生意、或屋顶重新整修等等,无论什么事都经由钟声将喜悦带给众人。当钟响的时候,每个人都走出来朝着那敲钟人的方向说:“敲得好,敲得好。”敲钟的这位村民将喜悦分享给村民,是造就一种善业。而听闻钟声生随喜心的村民,也是造就一种善业。

  大多数的村庄、乡镇和城市,都没有为了这种目的而设置特别的钟,我们必须敲响自己的钟。无论我们身处何种境地,都必须罕记佛陀的教诲,并且如实地信受奉行,这是极为重要的。不只是在特殊场合或发生悲剧的时候才必须牢记佛陀的教诲,正因为佛法带领我们拥有快乐和平的生活,因此必须随时牢记。佛陀曾说:“苦及苦的解脱是我的唯一教法。”佛陀许下了重大的承诺,而且他也达成这个承诺,就是他所教导的——苦的解脱。除非我们记得所有问题的根源就在自我,并且努力克服自我,否则我们很容易遗忘佛陀的教导。必须将佛陀的教诲深入内心、永志不忘,才能获得佛法的真实利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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