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祖弟子及其再传弟子的开示方法
马祖弟子及其再传弟子的开示方法
江西南昌大学 苏树华
马祖弟子及其再传,常常利用的方法,大致可以分为四类,第一,见色明心,譬如,禅师竖拂子、举拳头、翘起一只脚等等,皆属于“见色明心”的范畴。第二,闻声悟道,譬如敲碗、敲鼎、弹指、打地,等等,皆属于“闻声悟道”的范畴。第三,棒喝断妄,譬如人问:如何是佛法大义?师便打,等等,皆属于“棒喝断妄”的范畴。第四,无理路话,譬如禅师问学人:父母未生时,试道一句看,等等,皆属于“无理路话”的范畴。马祖弟子常常利用各种手段,开示学人领悟自家本真。借助于所见之色,领悟能见之心,禅宗谓之见色明心;借助于所闻之声,领悟能闻之心,禅宗谓之闻声悟道,亦谓之观音人理;借助于棒喝断妄,使学人于“前念已过、后念未起”的当下,领悟不落断灭的无相真心,禅宗谓之棒喝知归;借助于“无理可讲、无路可思”的问题,摄住学人的意识攀援,使学人于无思可思的当下,领悟恒常寂照的无相真心,禅宗谓之参禅悟道。本章试图从禅宗手段与禅宗目的的具体统一上,揭示出洪州禅法的内在规律。
一、见色明心与闻声悟道
声色属于外缘,人借声色之外缘,可以实现明心见性。释迦睹明星而悟道,亦见色明心之范例;香严击竹而明心,亦闻声悟道之范例。在多数情况下,禅师还人为地创造出声色之缘,以启发学人领悟“见色闻声的人”。譬如释迦拈花、禅师竖拂子、举拳头、马祖拈胡饼,等等,皆属于利用色缘,开示学人“明心见性”;呼唤学人的名字、敲碗、敲瓶,等等,皆属于利用声缘,开示学人“明心见性”。借助于色缘而明心者,禅宗谓之见色明心。借助于声缘而明心者,禅宗谓之闻声悟道。可见,假借的外缘不同,归宗的义趣不别。今试结合具体范例,说明洪州禅“见色明心、闻声悟道”的禅学原理。
(一)见色明心与触目菩提
释迦拈花,马祖拈饼,禅师竖拂子,乃至翘起一足,法相有差别,禅意无二,意在“见色明心”。竖拂子、举拳头、拈胡饼,乃禅机时代之奇特手段。
1.灵云睹花与见色明心
释迦睹明星而悟道,迦叶见拈花而会心,灵云见桃花而不疑,学人见拂子而有省,所假之缘有别,归元至本无二。唯此一心,是历历孤明见色的人。此心人人皆有,然而,却未曾如是识得,故曰:“百姓日用而不知。”“只为有而不知”,所以,祖师西来,特来说破此事。
灵云和尚嗣沩山,在福州。师讳志勤,福州人也。
一造大沩,闻其示教,昼夜亡疲,如丧考妣,莫能为喻。偶睹春时花蕊繁花,忽然发悟,喜不自胜。乃作一偈曰:
三十年来寻剑客,几逢花发几抽枝。
自从一见桃花后,直至如今更不疑。
因白沩山和尚,说其悟旨。沩山云:从缘悟达,永无退失。汝今既尔,善自护持。
遂而返锡瓯闽,举似玄沙。玄沙云:谛当甚谛当,敢保未彻在。僧进问:正是也,和尚还彻也无?玄沙云:须与么始得?师(灵云)云:亘古亘今。玄沙云:甚好甚好。师云:喏,喏。玄沙送师颂曰:
三十年来只如常,几回落叶放毫光。
从此一去云霄外,圆音体性应法王。
中塔颂曰:
谛当恒然亘古今,未彻见闻实甚深。
现现运转三十载,春尽萎花示君心。
在灵云禅师的悟道因缘中,常被人忽略者,乃灵云禅师“一造大沩,闻其示教,昼夜亡疲,如丧考妣,莫能为喻”之一句,此是灵云“睹花而悟”的内因。若无“昼夜亡疲,如丧考妣”之状,则百睹千睹,乃至于做个园丁,二六时中尽在花丛中,亦难至“见色明心”之境。他人亦见桃花,何以不悟?答曰:前缘积蕴成熟,方有触机即发,须至“百尺竿头”,方有“豁然失手”。可见,见色明心,须具“百尺竿头住”的基础,方可因缘契合、发明心地。灵云所悟,只悟得个:几逢花发几抽枝,睹色见相只如常,花开花落心中相,诸相变迁示君心。
灵云悟后,呈偈沩山,通报自己所悟。沩山闻后,与之符契,嘱曰:从缘悟达,永无退失。善自护持。玄沙闻后,乃曰:谛当甚谛当,敢保老兄未彻在。沩山与之符契,玄沙与之否定,两公意旨如何?答曰:沩山诘其所悟,与之符契。玄沙亦许其悟,但恐其未彻,恐其著于桃花,未到末后句。志勤禅师后住灵云,僧问:如何得出离生老病死?志勤曰:青山原不动,浮云任飞来。又问曰:如何是真常流注?志勤曰:如镜常明。曰:向上更有事也无?志勤曰:有。如何是向上事?志勤曰:打破镜来相见。志勤悟境至此,故能道出“直至如今更不疑”的话。
2.相有生灭与心无来去
从禅宗心学的立场上来看,种种法相,生灭变迁,本源真心,恒常当前,然而,本源真心却不会随着某一法相的生灭而生灭。假若本源真心,随光明相而生灭,那么,明灭暗生时,何以更见暗相?假若本源真心,随暗相而生灭,那么,暗灭明生时,何以更见明相?由此可见,分明有个“明来见明,暗来见暗”的常明真心。所以禅宗说:胡来现胡,汉来现汉。法相种种,生生不息,皆依本源真心而得以呈现。此本源真心,禅宗有多种名字称谓它,称它为“佛”,称它为“心”,称它为“听法的人”等等。其实,此心此佛,本无名字,为方便称谓故,亦假名为“心”,亦假名为“佛”,故曰:即心即佛。此心此佛,不与万法为侣,不随万法生灭。大珠慧海问答云:
问:对一切色相时,即名为见,不对色相时,亦名为见否?
(大珠)答:见。
问:对物时从有见,不对物时,云何有见?
(大珠)答:今言见者,不论对物与不对物。何以故?为见性常故,有物之时即见,无物之时亦见也,故知物自有来去,见性无来去也,诸根亦尔。
问:正见物时,见中有物否?
答:见中不立物。(按:正见物时不立物,正言说时不立言,即是“应无所住”的义。)
问:正见无物时,见中有无物否?
答:见中不立无物。(按:不立有物,不立无物。若立有无,皆属边见,而非正见。)
问:有声时即有闻,无声时还得闻否?
答:亦闻。
问:有声时从有闻,无声时云何得闻?
答:今言闻者,不论有声无声,何以故?为闻性常故,有声时即闻,无声时亦闻。(按:有声,声之动相;无声,声之静相;有声无声,皆声也。动来闻动,静来闻静,何有不闻之时?故大珠曰:有声时即闻,无声时亦闻。)
问:如是闻者是谁?
答:是自性闻,亦名知者闻。
俗情以为,光明现前时,谓之见;黑暗现前时,谓之不见。然而,若以禅观则不然。站在禅宗的立场上来看,心性之“见”是个“常见”。举目见天之深远;俯身察地之深厚;睁眼见光明,闭目见黑暗,若有不见,无有是处,故曰:心性之见,是个“常见”。大珠慧海亦说:“今言见者,不论对物与不对物。何以故?为见性常故。有物之时即见,无物之时亦见也。故知物自有来去,见性无来去也。诸根亦尔。”一处得还原,六根皆解脱。方便有多门,归元无二样。
庞居士亦说“种种法相,不出一心”的道理:
庞居士辞药山,山命十人禅客相送,至门首,居士指空中雪云:好雪片片,不落别处。(按:试问:落在何处?答曰:唯在当事人心中飞飞扬扬。)时有全禅客云:落在什么处?士打一掌。全云:居士也不得草草。士云:汝恁么称禅客,阎罗老子未放你在。(按:试看:谁在管着这禅客,令其不得自在?)全云:居士作么生?(按:受人恶水。)士又打一掌,云:眼见如盲,口说如哑。
在禅宗看来,法界全体即是一心,一心即是法界全体。由此看来,日求升合、吃饭穿衣,皆“心”之妙用,皆一乘中事。妙用如幻,随生即灭,觅其踪迹,了不可得,还更著得个什么?庞居士又说:“但自无心于万物,何妨万物常围绕。”德山宣鉴亦说:“汝但无事于心,无心于事,则虚而灵,空而妙。”牛头法融说:“恰恰用心时,恰恰无心用。曲谈名相劳,直说无繁重。无心恰恰用,常用恰恰无。今说无心处,不与有心殊。”心应万事无所住,即是般若智慧行。若不然者,幻相上攀援,妄自辛苦。
居士指空中雪,谓禅客曰:“好雪片片,不落别处”,唯在见者心中飞飞扬扬。禅客却问:“落在甚处?”居士不许,与之一掌。一掌之下,还更有什么“疑情”?——好雪片片,皆当事人之佛土庄严。禅客不识,更生出是是非非,自作缠绕,故居士曰:“恁么称禅客,阎罗老子未放你在”。试问:何以如此?答曰:不是“阎罗老子不放1过”,而是自己“画地为牢、自我囚禁”。禅客更问:“居士作么生?”居士说:“眼见如盲,口说如哑。”眼见口说不能及,教我如何向你道?好雪片片有生灭,本真心体恒常在。若不然者,何以汉来现汉,胡来现胡?
3.以色相呈与隐晦险峻
禅宗史上,以色相呈的公案,亦到处可见,竖拂子、举拳头,正是以色相呈。竖拂子、举拳头的意旨如何?拂子拳头皆不是,见色明心西来意。马祖弟子在具体运用“见色明心”之方法时,尽显“隐晦险峻”之禅风。譬如盐官齐安禅师之禅机问答:
有讲僧来参。
师(盐官齐安)问座主:蕴何事业?
对曰:讲《华严经》。
师曰:有几种法界?(按:明知故问,只为设教。)
曰:广说则重重无尽,略说有四种。(按:依文解义,不是真见。)
师(盐官齐安)竖起拂子曰:这个是第几种法界?(按:因人而定。)
主沉吟。(按:这座主,当下变现出个鬼界,自人其中,难得出离。)
师曰:思而知,虑而解,是鬼家活计。日下孤灯,果然失照。
以禅宗的立场而观之,重重无尽法界相,全在诸人一心中。一心是重重无尽法界相之本源。这个讲僧,执著在望文生义而成的法界相上,却不曾识得重重无尽法界相之本源,故盐官齐安竖起拂子问:这个是第几种法界?若从法相上而论,目前拂子之法界等级,因人而异,譬如金钱之法相,在贪婪的人的心中,属于饿鬼界之法相。若有清净人,福德具足,以平常心态而用之,金钱之相,亦清净之相。盐官竖起拂子问讲僧:这个是第几种法界?讲僧著于其上,左思右想,作茧自缚,此正是“鬼家活计”。若是有智慧的人,见拂子而明心。清净之心现诸相,当下娑婆即极乐。
(二)闻声悟道与观音妙智
观音悟道之法,大乘经典有所表述。佛教用宗教隐喻的方式表述“观音悟道”的道理,其形式是宗教的,其内涵却是心学的。佛教文化是宗教形式与心学内涵的统一。禅宗便是一个不假宗教形式、直说心学内涵的佛教宗派。
1.观音妙智与能救世苦
“弥勒弹指,善财悟心”,亦“闻声悟道”之范例。借助于声缘而悟道者,在洪州禅中,亦比比皆是。香严击竹,归宗敲鼎,禅师呼唤,等等,与弥勒弹指,具同等意义。归宗智常有以下禅机问答。
僧问:初心如何得个入处?
师(归宗智常)敲鼎盖三下,云:还闻否?
僧云:闻。
师云:我何不闻?
僧无语。
师又敲三下,问:还闻否?
僧云:不闻。
师云:我何以闻?
僧无语。
师云:观音妙智力,能求世间苦。
假借声缘而明心,禅宗常用之方法,亦返本还源之捷径。学人问“入门之处”归宗敲鼎三下,问:子还得闻否?此僧云:闻。有心有耳,谁人不闻?若说自己听到了敲鼎盖的声音,禅宗不是这个意旨。故归宗不许,曰:我何不闻?以夺其闻境。归宗又敲鼎盖三下,依然问云:还闻否?此僧云:不闻。有心有耳,谁人不闻?若说自己没有听到敲鼎的声音,禅宗亦不是这个意旨。故归宗不许,曰:我何以闻?以治其妄说。此僧总是在声音相上着意,而却不知“闻声观音的人”,“历历孤明听法的人”。
2.香严击竹与闻声悟道
香严击竹,闻声悟道,亦“观音人理”之范例。研究禅宗文化者,人人皆知“香严击竹”这段公案,然而,香严智闲所悟何事?诸人还知么?
山问:我闻汝在百丈先师处,问一答十,问十答百。此是汝聪明灵利,意识识想,生死根本。父母未生时,试道一句看。
师(智严)被一问,直得茫然。归寮,将平日看过的文字,从头要寻一句酬对,竟不能得,乃自叹曰:画饼不可充饥。(按:知之为知之,不知为不知,理路上想出来的皆不是。香严智闲面对沩山的问话——“父母未生前,试道一句看”。香严智闲“道又道不出,放又放不下”,推思共想,全无作用。香严如此状态,自然具有参禅之功效。)
屡乞沩山说破,山曰:我若说似汝,汝以后骂我去。我说的是我的,终不干汝事。
师遂将平昔所看文字烧却,曰:此生不学佛法也,且作个长行粥饭僧,免役心神。
乃泣辞沩山,直过南阳,睹忠国师遗迹,遂憩止焉。
一日,芟除草木,偶抛瓦砾,击竹作声,忽然省悟。(按:击竹之声,犹如空中闪电,一闪而过,恰恰衬托出“观音妙智”之常在。击竹之声划破心性虚空,然而,觅其划痕又了不可得。此“应声有响、了无痕迹”者,正是诸人之“自家观音”。)
遽归,沐浴焚香,遥礼沩山。赞曰:和尚大慈,恩逾父母。当时若为我说破,何有今日之事?
乃有颂曰:一击忘所知,更不假修持。
动容扬古路,不堕悄然机。
处处无踪迹,声色外威仪。
诸方达道者,咸言上上机。
沩山闻得,谓仰山曰:此子彻也。
仰曰:此是心机意识,著述得咸,待某甲亲自勘过。
仰后见师,曰:和尚赞叹师弟发明大事,你试说看。
师举前颂。
仰曰:此是夙习记持而咸,若有正悟,别更说看。
师又咸颂曰:去年贫未是贫,今年贫始是贫。去年贫,犹有卓锥之地,今年贫,锥也无。(按:去年贫,犹有卓锥之地——沩山给予的一则话头:父母未生时,试道一句看。今年贫,锥也无——疑情顿释,话头消融。一法不拘,随缘应用,此“贫”非“俗贫”,乃“极贫”之“大有”也。)
仰曰:如来禅许师弟会,祖师禅未梦见在。(按:仰山依然不放过,进一步勘辨。仰山说:“如来禅许师弟会,祖师禅未梦见在。”试问:除了香严智闲即今悟的禅,还更有别禅也无?答曰:如来祖师一心印,展转相传不相异。那么,仰山却说:“如来禅许师弟会,祖师禅未梦见在。”此意又如何?答曰:进一步堪辨,看香严是否“脚下有根”。仰山此话一出,便冷眼旁观,看香严如何转动这“如来禅与祖师禅”。假若香严未得悟真,便会更求祖师禅。可是,香严不属此类,他得真知灼见,不受其惑。)
师复有颂曰:
我有一机,瞬目视伊。
若人不会,别唤沙弥。
仰乃报沩山,曰:且喜闲师弟会祖师禅也。
“我有一机,瞬目视伊。若人不会,别唤沙弥。”这“瞬目视伊”的“一机”,不正是恒常寂照的一真心体吗?如来禅,祖师禅,心心不异莫颟顸,若欲心外更求禅,当下失却本来面。
香严悟境透彻,不受仰山困惑,然而,禅学研究者,却大受其惑,以为如来禅外更有祖师禅。且喜没交涉。圭峰宗密说:
若顿悟自心本来清净,元无烦恼,无漏智性本自具足,此心即佛,毕竟无异,依此而修者,是最上乘禅,亦名如来清净禅,亦名一行三昧,亦名真如三昧,此是一切三昧根本。若能念念修习,自然渐得百千三昧,达摩门下展转相传者,是此禅也。
“达摩门下展转相传者”是什么“禅”?是最上乘禅,亦名如来清净禅,亦名一行三昧,亦名真如三昧。宗密说:“达摩门下展转相传者,是此禅也。”达摩门下展转相传者,即是如来清净禅也,亦祖师禅也。
针对仰山慧寂与香山智闲之间的这段“如来禅与祖师禅”公案,忽滑谷快天说:“此如来禅、祖师禅并用之权舆。然而仰山之语,本是为了与夺而已,非以如来禅为浅,祖师禅为深。后世执言句者,徒鼓其两片皮耳。”忽滑谷快天有真知灼见,亦深入禅门精髓之学者。
(三)禅师呼唤与闻声悟道
禅师呼唤学人,学人闻声应诺。禅师或者予以印可,或者予以否定。如此一呼一诺,或许或否,此意如何?答曰:频呼小玉原无事,只要檀郎认得声。
1.盐官召法空,法空不了事
禅宗的种种方法,只为学人悟得本真实相,学人遗弃本真实相,只在“文字理路”上妄求知解,结果是“吐妄念之丝,作无绳白缚”,愈解而缚愈坚,愈辩而迷愈深。
有法空禅师到,请问经中诸义。师(盐官)一一答了,却问:自禅师到来,贫道总未得作主人。(按:总被迷人骚扰。此是对法空禅师“弄影劳形”的否定。)
法空曰:请和尚便作主人。(按:法空不识盐官“主人”的意。)
师(盐官)曰:今日夜也,且归本位安置,明日却来。(按:一问一答已至夜,依然不会“主人公”,故令“归本位安置”。“归本位安置”,又安置在什么处?本位者,自己当下。安住当下,好好体察,待有消息,明日再来呈报。)
法空下去。(按:法空禅师不识“归本位安置”的意,却以寮房为本位,故归寮房休息去。)
至明旦,师令沙弥屈法空禅师。
法空至。
师顾沙弥曰:咄!这沙弥不了事,教屈法空
禅师,却屈得个守堂家人来。
法空无语。
至翌日晨,盐官令沙弥唤法空。法空被唤,依然不会“当下事”,试图前来续昨日的葛藤。法空不悟诸法本空,著相逐境,故谓之“守堂家人”。守堂者,守“四大色身”。盐官曰:“咄!这沙弥不了事,教屈法空禅师,却屈得个守堂家人来。”如此否定,如同棒喝。棒喝断妄想,妄断心常在。此心是何物,诸人须亲证。法空依然不会,只落得个无语相酬。
2.长沙呼唤与尚书应诺
有客来谒,师(长沙景岑)召曰:尚书。
其人应诺。(按:闻声者谁?非“四大色身”也,你肝胆脾胃,不解说法听法。临济曰:听法的人,目前勿一个形段的历历孤明。历历孤明者,了了常知之心是。)
师(长沙景岑)曰:不是尚书本命。(按:尚书只闻此声,迷却心体,故长沙曰:不是尚书本命。禅宗所说的“本命”,正是诸人本有的一真心体。)
对曰:不可离却即今只对别有第二主人?(按:言说是虚,亲证是实。)
师曰:唤尚书作至尊得吗?(按:“天上天下,唯我独尊”,此“我”是谁?试道一句看。思而知,虑而解,是鬼家活计。切莫落在“思而知,虑而解”的窠臼里哟。此“我”是谁?识得么?)
彼云:恁么总不只对时,莫是弟子主人否?(按:总在“只对”与“不只对”两边作活计。佛法非两边,不离两边事。立处即是真,在处无不是。只是学人未曾识得而已。)
师曰:非但只对与不只对时,无始劫来是个生死根本。有偈曰:
学道之人不识真,只为从来认识神,
无始劫来生死本,痴人唤作本来身。长沙呼唤尚书,尚书却往声音相上著意,却不知“闻声即响的观音的人”,即是“本位至尊”。根尘缘起音声相,音起声落在何处?识得么?若亦不会,佛是众生。会得此意,众生是佛。
3.麻谷呼唤与良遂省悟
假所闻(声)而悟能闻(心),乃禅宗史屡见公案。麻谷呼唤良遂的名字,良遂闻声便悟。
寿州良遂禅师,初参麻谷。
麻谷召曰:良遂。
师(良遂)应诺。
如是三召三应。(按:召有“三召”,岂有“三心”?唯此一心,是这“三召”的人。应有“三应”,且无“三心”,唯此一心,是这“三应”的人。)
麻谷曰:这钝根阿师。
师方省悟。乃曰:和尚莫谩良遂。若不来礼拜和尚,几空过一生。(按:良遂已领得这“一心三应,三应一心”的旨。)
麻谷可之。(按:绕路有三藏,归元只一心。若有第二事,不谓“不二法”。)
麻谷三次呼唤,良遂三次应诺。麻谷意旨,意在这“闻声即响的心”,佛佛皆同,唯此一心,更无第二佛。释迦佛说:“天上天下,唯我独尊”,亦只是说,此“心”在万相丛中的独尊地位,而不是说“释迦独尊,众生皆贱。”
二、棒喝话头与洪州意旨
棒喝的用意在于“断”,话头的用意在于“堵”,或断或堵,都是针对着学人的意识攀援。对于实现禅宗的目的来说,意识攀援,不但无益于禅宗目的的实现,反而是禅宗目的得以实现的障碍。因此,禅师们才想出种种办法,堵断人们的意识攀援,使人们在意识攀援顿断的一刹那,领悟自己的“了了常明的一真心体”。棒喝顿断之下,万念俱空;话头拶逼之下,难起一念。棒喝顿断、话头拶逼,使得学人妄念顿断。妄念断时,此心不断;妄念无时,此心不无,它依然是“见色闻声,了了常明”,正与么时,哪个是“灵明觉知的本来人”?若能豁然契会,则三藏十二部经不出其外。棒喝话头之意,如此而已。
(一)棒打声喝与洪州禅旨
禅门学人常常问:如何是祖师西来意?学人话音未落,禅师便打,或是蓦地一喝,或是棒喝交加。只打得学人,万念俱空。只喝得学人,一念不生。僧问马祖:如何是西来意?师便打。乃云:我若不打汝,诸方笑我也。祖师西来意,到底是什么?答曰:祖师西来,意在说破诸人本有。学人不识自家本有,以为祖师西来,是为了一个“可以口耳相传的秘密”,所以,探出头来,向禅师口里讨消息,向纸墨文字里求答案。所以,禅师予以棒喝,以断学人的颠倒妄想,令学人于颠倒妄想断时,真真切切地识得这个“恒常不断的”。
1.棒喝顿断与彻困证真
若在理路上解会禅意,那么,愈解而缚愈坚,愈辩而义愈远。因此,禅宗用棒喝之法,顿脱学人的意解缠缚。试想,一个学佛多年,理论素养亦颇高的人,冷不防,被禅师棒喝,于此棒喝之下,更是个什么光景?只是个头脑一片空白——切理论见解,当下冰消瓦解。
归宗智常,乃马祖之亲承,其棒喝之法,得黄檗之赞叹。
僧辞。
师(归宗智常)问:什么处去?
曰:诸方学五味禅去。
师曰:诸方有五味禅,我这里只有一味禅。(按:一味具足百千味,何止五味?一味属本,五味属末,执本统末,则一切全收。若不解一味,却往眼花缭乱的末端法相上著意,则虚营自绕,不得解脱。)
曰:如何是一味禅?
师便打。(按:一棒之下,已呈一味。见即当下见,千圣所不传。)
僧曰:会也,会也。
师曰:道!道!
僧拟开口。
师又打。(按:只逼得此僧起念不得、开口不得,所谓“言语道断,心行处灭”。“言语道断,心行处灭”是道体否?答曰:道体能语默动静,语默动静却不是道体。若语是道,那么,默时道在何处?若默是道,那么,语时道在何处?若动是道,那么,静时道在何处?若静是道,那么,动时道在何处?学人须于“言语道断,心行处灭”时,于自己的当下识得这个“不落断灭”的,方为禅门之究竟了义。)
僧后到黄檗,举前话。
檗上堂曰:马大师出八十四人善知识,问著个个屙漉漉地,只有归宗较些子。
在归宗智常的棒打逼问之下,学人的一切佛法,一切见解,皆被打得荡然无存,唯此“历历孤明的一真心体”朗然独照。正与此时,若能豁然省得这个“朗然独照”的,便大事了毕。可惜此僧,只认得个“前后际断、心行处灭”,却不曾识得“不落断灭”的一真心体。后来,学人更到黄檗之处举前话。黄檗闻已,赞扬归宗智常云:“马大师出八十四人善知识,问著个个屙漉漉地,只有归宗较些子。”黄檗此语,并非诋毁马祖诸大弟子,而是令学人对归宗智常升起信心。
2.棒喝断妄与棒喝形式
棒喝的方式很多,广义地说,凡是以威猛之势顿断学人理路的方法,皆可谓之棒喝。马祖语大珠:自家宝藏不顾,抛家散走作什么?我这里一物也无,求什么佛法?如此威德赫赫之反问,广义地来讲,亦具棒喝之功用。
临济禅师上堂云:
赤肉团上有一无位真人,常从汝等诸人面门出入,未证据者看看。(按:试看这“出入面门的”是什么?这“领略色声香味触法的”又是谁?)
时有僧出问:如何是无位真人?
师(临济)下禅床,把住云:道,道。
其僧拟议。
师托开云:无位真人是什么干屎橛?便归方丈。
学人拟议“无位真人”,刚想开口道,突然被临济把住道:“五位真人是什么干屎橛?”如此“断然否定”,如同“棒喝顿断”。刚想开口道,突然被堵断,此时,更是个何光景?那是一个刹那之间的心灵空白。或棒或喝,或突然否定,等等,从广义上来讲,都具有顿断学人理路的功能,都属于棒喝的范畴。
纯禅时代,禅师多用反问;,使学人体证自家真心。禅机时代,禅师多用棒喝,使学人于妄念顿断的当下,识得自家本真。可是,随着棒喝之滥用,棒喝之法亦渐失其威风,不但悟者棒喝迷者,迷者亦棒喝悟者,棒来喝去,如同儿戏。如同儿戏之棒喝,岂能更具金刚王宝剑、踞地金毛狮子之威猛?棒喝之堕,亦是禅宗自身造成的。
3.禅师棒打与顿断妄想
学人不识祖师西来之意,意在诸人当下的这无始自然风光,所以,探出头来向禅师口里讨消息。自家宝藏而不顾,抛家散走作穷子,岂不违背了祖师西来之意?学人问:如何是祖师西来意?话音未落,禅师非棒即喝,亦是“西来意”之直面相呈。一棒之下,妄念全消,一念亦无,历历孤明。——分明一片闲田地,过来过去问主人。学人何不就地拣起?
(1)龙蛇勘辨,一目了然
宝积禅师即将顺世时,令学人写“宝积真相”,以勘辨诸弟子。
师(宝积)将顺世,告众曰:有人貌得吾真否?
众皆将写得真呈师。
师皆打之。(按:著相写真不是真,真相无相现诸相。若以色相见,即同谤如来。宝积不许,所以,接得便打。)
弟子普化出曰:某甲貌得。
师曰:何不呈似老僧。
普化乃打筋斗而出。
师曰:这汉向后如疯狂接人去在。
宝积禅师考问弟子曰:哪位能写得我“老和尚真相”?弟子纷纷呈上所写的“老和尚真相”,可是,和尚接得便打,每每如此。为什么?众人不识“老和尚真相”,尽已之能,画“老和尚色相”。纸墨色相,死板不动,岂能是任运自在之真相?故宝积接得便打,破其著相。弟子普化出曰:某甲能写得“和尚真相”。宝积说:何不把你写的“和尚真相”呈现出来看看?自在逍遥无系缚,处处彰显皆是真。普化乃打筋斗而出。宝积禅师予以印可曰:这汉向后如疯狂接人去在。只个“接人”便是“许”。
(2)以色相呈,拟议便打
呈示“祖师西来意”的方式很多,马祖弟子麻谷宝彻,有独特手段。
有僧问云:十二分教,某甲不疑。·如何是祖师西来意?
师(麻谷)乃起立,以杖绕身一转,翘一足云:会么?(按:以色相呈,见者是谁?祖师西来,意在此心。)
僧无对。
师打之。(按:突然一棒,顿夺拟议。)
若不会祖师西来意,即使解得十二分教,亦只是“依文解义、自欺欺人”的知解僧徒。僧问:如何是祖师西来意?麻谷禅师更无多言:起立,以杖绕身一匝,然后翘起一脚,问云:会么?若往脚上会,不是西来意。祖师西来意,意在见的人,不在“以杖绕身一转,翘一足”的色相上。麻谷“以杖绕身一转,翘一足”,见者是谁?达摩西来,只为说破此事。此僧不会,更往脚上著意,所以麻谷便打。一棒之下,刹那之间,此僧的心中,更是个何光景?妄念顿空莫认空,含空纳有它是谁?空无一念仍不是,遍含空有说是它。诸人还会么?若亦不会,还是“安禅静虑”的好。莫东寻西觅,向“虚声幻形”里讨消息。
(二)无理路话与洪州禅旨
禅宗话头与棒喝,皆具阻断妄想的功能。棒喝是强行顿断。话头是抛给学人一个“无理路话”,令其既透不过,亦离不开,如此把学人困缚在“无理路话”上,使其思虑攀援不得。学人面对这个“无理路话”,“透又透不过,离又离不开”,如此之状,即是参禅。如参“父母未生前本来面目”。这个问题,哪有什么理路可寻?若有理路可寻,那就不是“话头”了。
1.狗子无佛性与柏树子有佛性
大地众生皆有佛性,此是人人皆知之事。人问赵州:狗子还有佛性也无?州云:无。赵州的这一“无”,疑煞天下人。
问:狗予还有佛性也无?
师(赵州)云:无。(按:经云:有。州云:无。谁是谁非,何去何从,岂不令人困惑顿起。困惑顿起解不开,正是参禅好消息。)
学云:上至诸佛,下至蚁子,皆有佛性,狗子为什么无?
为伊有业识性在。
或说狗子有佛性,或说狗子无佛性,如同“即心即佛”与“非心非佛”,并非截然相反的两种理论见解,而是对根应机一时之谈。来机不同,禅话有别,实无定法可说。
大地众生,皆有佛性,口耳相传,已至极熟。然而,赵州却偏偏说狗子无佛性。学人闻此,便生困惑——佛教说众生皆有佛性,而赵州却说狗子无佛性。到底狗子是有佛性?还是无佛性?困惑顿起,思索不得,欲罢不能。如此“思索不得,欲罢不能”之状,正是参禅。所谓参禅,亦即用一个“无理可讲的问题”,牢牢地制住学人的颠倒妄想,使其颠倒妄想不得,又离此问题不得,透又透不过,绕又绕不过,如此制心于这“无理路话”上,正是参禅。
人问赵州:狗子还有佛性也无?赵州云:无。大违常情,大疑常情。同样,人问赵州:柏树子还有佛性也无?赵州云:有。亦是大违常情,大疑常情。
问:柏树子还有佛性也无?
师(赵州)云:有。
云:几时成佛?
师云:待虚空落地。
云:虚空几时落地?
师云:待柏树子咸佛。
“柏树子还有佛性也无?”赵州云:有。面对赵州的回答,学人不但不生疑情,反而更问:柏树子几时成佛?赵州顺水推舟,答他道:待虚空落地。何谓“虚空落地”?答曰:打破空相,勿住空忍,便是虚空落地,便是柏树子成佛。
赵州所说的柏树子成佛,寓意深刻。按照禅宗的见地,若人悟本,万法尽归他自己。柏树子之法相,岂能例外?柏树子之法相,亦是见者之化现,属于化身佛的范畴——各人意义上的那个“柏树子”,是各人那个意义上的自性法身的化现。某甲的柏树子之法相,依着某甲的自性法身而有;某乙的柏树子之法相,依着某乙的自性法身而有,乃至于丙丁,以至于多人,各自意义上的那个柏树子之法相,皆依着各自的自性法身而有,皆是各自的自性法身的化现。自性法身的化现,即是化身佛(心的现象)。青青翠竹尽是法身之相,郁郁黄花无非般若之形。层层波浪尽是水之现象,种种法相无非心(佛)之化现。
2.无理话头与堵断妄想
禅宗的话头,本来没有理路可循,若有理路可循,便无有隔断妄想的功能,便不可谓之话头。
宣州刺史陆亘大夫,初问南泉曰:古人瓶中养一鹅,鹅渐长大,出瓶不得。如今不得毁瓶,不得损鹅,和尚作 么生出得?(按:陆亘参禅,还未破参。)
南泉召曰:大夫。
陆应诺。(按:南泉普愿一声唤,拨动陆亘无弦琴。)
南泉曰:出也。(按:悟此无弦琴,方名出离人。)
陆从此开解。
古人瓶中养一鹅,鹅渐长大,出瓶不得。如今不得毁瓶,不得损鹅,如何出得此鹅?莫说陈亘出不得,即使释迦在世,亦是出不得的。然而,“救鹅出瓶”公案,意不在鹅,而在于人。所以南泉召陆亘一声,陆亘应诺。南泉曰:出也。陆亘闻声而破参。
3.话头设防与谨防妄想
学人参禅既久,便能学得许多口头禅,面对无理路话,亦能说出许多似是而非的话。当学人面对无理路话,能够说出许多似是而非的话的时候,无理路话便失去了它的方便摄妄的功能。为防范学人在无理路话上颠倒妄想,禅师们在无理路话上作了许多防范,以堵断学人的颠倒妄想。
司马头陀自湖南来。
百丈谓之曰:老僧欲往沩山可乎?(司马头陀参禅外,蕴人伦之鉴,兼穷地理。诸方创院多取决焉。)
对云:沩山奇绝,可聚千五百众,然非和尚所住。
百丈云:何也?
对云:和尚是骨人,彼是肉山,设居之,徒不盈千。
百丈云:吾众中莫有人住得否?
对云:待历观之。
百丈乃令侍者唤第一坐来(即华林和尚也)。问云:此人如何?
头陀令謦叙一声、行数步。对云:此人不可。
又令唤典坐来(即佑师也)头陀云:此正是沩山主也。
百丈是夜召师(灵佑)入室。嘱云:吾化缘在此,沩山胜境,汝当居之,嗣续吾宗,广度后学。
时华林闻之曰:某甲忝居上首,佑公何得住持?(按:是与不是,不以首座与非首座而论之。当年,慧能只是个打柴樵夫,却承得此根本大事,神秀上座所不能及。)
百丈云:若能对众下得一语出格,当与住持。即指净瓶问云:不得唤作净瓶。汝唤作什么?(按:出格语,并非奇特言说也。出格者,不受他困,不受己缚,出一切格,不受一切缚,乃至于不受“一切不受”缚,乃真正出格人。百丈指一净瓶,问华林道:不得唤作净瓶,汝唤作什么?当下便把华林和尚缚住。本来是净瓶,却不得唤作净瓶,又不得不唤,到底应该唤作什么?)
华林云:不可唤作木探子也。(按:出语有试探,不知如何唤。)
百丈不肯。乃问师(灵佑)。
师蹋倒净瓶。(按:灵祐不为自己踏倒,而为救首座出离。)
百丈笑云:第一坐输却山子也。遂遣师往沩山。华林首座无参禅之慧,于“左思右想皆不得”时,却唤净瓶“木探子”。如此称谓,既违常情,亦不合禅意。灵佑则不然,他见首座被困于净瓶而不得自由,便踏倒净瓶。
禅宗之禅,是灵动活泼之禅,禅师们的触机而悟,几乎全是在日常动用中实现的,而不是在静坐死守中实现的。马祖道一之悟,缘于怀让禅师磨砖破定。百丈禅师之悟,缘于马祖道一扭鼻。沩山禅师之悟,缘于百丈禅师以火相呈。黄檗禅师之悟,缘于百丈禅师举示公案。临济禅师之悟,缘于大愚禅师又打又骂。香严禅师之悟,缘于除草时抛瓦击竹。禅师们顿悟心源的这些禅门公案,说明了一个基本事实,禅门之悟,不是隔绝尘境世缘而悟,不是息念守静而悟,而是不离“见闻觉知之缘”,不著“见闻觉知之缘”。佛门之楷模,释迦成佛道,也不是在四禅八定的定境中而悟的,而是在放开心灵的无意之间,睹明星而悟的。这就告诉了我们一个道理:对于有为定境的执著越深,悟达本源的障碍也越大。因此,马祖道一的弟子们,在随缘开示学人的教法中,尽是与人打破执著,打破执著的方法,也不墨守成规,而是各展手段,尽显风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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