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论师的圣果观(上)

       

发布时间:2009年08月31日
来源:不详   作者:悟殷法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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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论师的圣果观(上)

  读《大毗婆沙论》劄记

  l 释悟殷

  壹、前言

  依着佛陀的教法,佛弟子如法修行,断烦恼,契证解脱。由断八十八使(或说“断三结”),证得预流果,而后随着烦恼分分减少,称为二果、三果,乃至烦恼究竟断除,称为阿罗汉果。从预流果至阿罗汉果,一般称为“四沙门果”。行者从断三结证初果,即超凡入圣,进入圣者之流。所以四沙门果,都是圣者之果位。

  部派佛教中,有关“圣果”的论题,如预流者有退、无退?阿罗汉有退、无退?沙门果有为、无为?住五识退或意识退?等等,有种种异说,且诤论得非常激烈。本文〈论师的圣果观〉,即采取《异部宗轮论》、《大毗婆沙论》之资料,探究有关“圣果”的内容,以及相关论题之学派诤议,藉以窥见部派佛教时代,论师们心目中的圣者风貌,以及背后的思想内涵。

  本文大分为七节。

  第一节,论“大天五事”。西元前三世纪中,孔雀王朝的阿育王时代,大众系的大天,提出了“余所诱、无知,犹豫、他令入,道因声故起,是名真佛教”(大正27.511下)的学说,一时掀起了惊涛骇浪,震惊了整个教界。大天赢得了掌声,也被披上了异样的色彩。尤其是以阿罗汉为究竟的上座系——说一切有部,更是对他深恶痛绝——大天被形容为坏事作尽,理应摈出僧团,乃至入无间地狱受苦的恶魔。作为一位受到阿育王崇敬,被派往摩醯沙曼陀罗(今南印卖索尔)弘化一方的的一代大师,何以竟是如此德行?既然大天是犯了三无间罪,而应摈出僧团的恶魔,何以亦有诸多部派,奉行大天的五事学说?尚幸印公导师从经论的记载、历来大德的描述,淘炼澄净,还给大天应有的清白与肯定!笔者以为:大天五事的风波,其实正呈现了部派间不同的圣果观。

  第二节,预流果有退、无退?行者断三结——身见、戒禁取、疑,证得初果,预入圣流。像这样已断三界见所断烦恼(见惑),晋升圣者之流的学人,是否还会因现起烦恼而退失圣果?是否会造作无间罪以外之恶事?部派佛教中仍有诤议。大众部主张“预流者有退义”(大正49.15下),有部是“预流者无退义”(16中)。大众部说“入正性离生时,可说断一切结”(15下);以“正性离生”为离烦恼,证得圣性义,一般说是见道位(初果——预流果)。既然证初果可断一切结(烦恼),已得四证净,“亦得静虑”(16上),何以它还要主张“预流者有退义”、“诸预流者造一切恶,唯除无间”(15下)呢?

  有部说“世第一法定不可退”(16中),因世第一法心心所无间,马上引入正性离生,进证初果;而初果圣者,则已断尽三界见所断烦恼。所以世第一法、初果都不可退。如此,有部和大众部的说法,大相迳庭。然而,有部说预流者无退,是否真正不退?也还是值得讨论的!

  第三节,阿罗汉有退、无退?大众部认为前三果有退,而“阿罗汉无退义”(大正49.15下)。有部则认为初果无退,二、三果乃至“阿罗汉有退义”(16中)。行者断尽三界见道、修道烦恼,证得阿罗汉果。阿罗汉果,是应断已断,应证已证,是声闻的究极果位。有部认为初果圣者已不再退堕了,何以二、三果有退,乃至阿罗汉亦有退呢?论者的解说是:时解脱阿罗汉由于五种因缘,引起烦恼现前,故还会退堕。已断尽烦恼的阿罗汉,犹可现起烦恼退,那么,佛也是阿罗汉,佛陀是否也会退?又大众部承袭大天“有阿罗汉为余所诱,犹有无知,亦有犹豫”(15下)等学说,可见它是承认阿罗汉的功德不够圆满,犹有缺失的。既然如此,何以它却说阿罗汉无退呢?这些,都是值得深究的问题。

  第四节,经部师之“预流者无退、阿罗汉亦无退”。西元二、三世纪间,有部内之持经譬喻师,脱离了有部,独立为经部譬喻师学派。经部同于有部,说预流者无退,这是站在“位”不退,转根有退的角度说。至于阿罗汉,经部师说:时解脱阿罗汉有退,不时解脱阿罗汉无退。如此,则大同于有部说。不过,若详细分别,有部认为时解脱尚会起烦恼退,经部师认为只是退失“现法乐住”,故实质上还是不同。有部、经部,同样说预流者位不退,转根有退,何以一主会起烦恼退,一说只是退失现法乐住,其主要症结何在?这也是值得探讨的。

  第五节,阿罗汉与业。阿罗汉是“我生已尽,梵行已立,所作已作,自知不受后有”的圣者,何以“犹受故业”?何以“亦有缘起支随阿罗汉转”?还要“增长福业”(大正49.16中)?本节将一一讨论。

  第六节,齐顶阿罗汉。齐顶阿罗汉,是化地部的主张。他以为生在非非想处天的三果圣者,彼处无圣道现前,但是将要命终时,能断尽烦恼,证阿罗汉果,然后入灭。有部反对这种主张,认为生在非非想处天的三果圣者,是依无所有处之无漏圣道,断烦恼得解脱的,因烦恼必依定力灭除故。

  第七节,辑录《大毗婆沙论》中,有关阿罗汉的论题。以阿罗汉为中心,为究极圣果的有部,于《婆沙论》中,常出现与阿罗汉有关的话题。本节辑录:一、阿罗汉行五法,令他相续烦恼不起。二、不时解脱阿罗汉具足愿智。三、阿罗汉的随心转戒。四、阿罗汉住无记心入涅槃。五、无有在家阿罗汉等。本节辑录这五个特殊议题,藉以辅释论师之圣果观。

  贰、大天五事

  阿育王时代,大众部的大天,唱道“余所诱、无知,犹豫、他令入,道因声故起,是名真佛教”(大正27.511下)的学说,为自己带来毁誉参半,甚至毁多于誉的负面评价。在《大毗婆沙论》里,说他未出家前犯三无间罪,是应该下无间地狱的恶魔(大正27.510下--512上);而在《分德功德论》里,却说“唯大天一人是大士,其余皆是小节”(大正25.32下)。然而,不管是“恶魔”,抑是“大士”,大天的创说,总为当时沉寂的思想界,注入了一股新生命,带来无限的生机,影响深远。

  据《异部宗轮论》记载:部派佛教中的大众部、多闻、制多山、西山住、北山住,以及雪山部等,都承续“大天五事”学说,而主张“有阿罗汉为余所诱、犹有无知、亦有犹豫、他令悟入、道因声故起”(大正49.15下--16下,南传57.pp.221--268,东山住部亦同此说)。据《大毗婆沙论》记载:当大天提出:“余所诱、无知,犹豫、他令入,道因声故起,是名真佛教”(大正27.511下)的学说时,有部学者反制大天,提出了:“余所诱、无知,犹豫、他令入,道因声故起,汝言非佛教”(大正27.511下),来否定大天的教说。他们彼此诤论什么?以下试分别解说之。

  一、余所诱

  “余所诱”,是指阿罗汉仍会漏失不净。据《大毗婆沙论》说:大天不正思惟,梦失不净,弟子为师浣洗衣物时,发现了不净,因而起疑:和尚是阿罗汉,阿罗汉诸漏已净,如何犹有斯事?大天答说:这是天魔所扰,汝不应惊怪!何况漏失有两种:一者烦恼漏,二者不净漏。烦恼漏,阿罗汉已无,但犹未能免除不净漏失。如诸罗汉虽然断了烦恼,岂无便利、涕唾等事!且诸天魔常于佛法而生憎嫉,见修善者便往坏之,即使是阿罗汉亦被其娆乱。我漏失是天魔所为,汝等不应有所疑怪(大正27.511上)。

  大天意说阿罗汉已经断尽了烦恼,不会再因内心烦恼的搅动而漏失不净,但阿罗汉生长在世间,还是人数,由生理的反应,自然地会流出不净。这就像阿罗汉一样要穿衣、吃饭,一样要大小便、涕唾等,是很自然的现象。又,天魔常扰乱行者修行,把不净秽污行者,我衣服上的不净,就是天魔所为,不是烦恼漏失。

  而有部则认为:大天漏失不净,这不净是内心烦恼的反应。大天尚未证得阿罗汉,由于内心烦恼搅动,因而漏失不净,为了遮掩过失,遂推说是天魔娆乱。这是非因计因,戒禁取所摄的恶见(大正27.510中)。

  二、无知

  “无知”,这关系到证果的圣者有否有“自证智”的问题。传说大天一一记别弟子证得圣果(四沙门果)。弟子觉得奇怪,问和尚:阿罗汉等应该有自证智,如何我等都不自知?大天说:无知有两种:一者染污,二者不染污。染污无知,阿罗汉已无;不染污无知,阿罗汉犹有。由于汝等尚有不染污无知,所以汝辈不能自知是否证果,汝等实不应怀疑,不信自己已证得果分(大正27.511中)。

  有部则认为:阿罗汉于自解脱,由无漏智见故,已离无知。大天说阿罗汉犹有无知,是拨阿罗汉无有无漏智的邪见(大正27.510中)。

  三、犹豫

  “犹豫”,这是阿罗汉是否有“证信”的问题。弟子问大天和尚:曾听闻圣者有证信,已度诸疑惑,如何我等于谛实中犹怀疑惑?大天说:诸阿罗汉也有疑惑,疑惑有两种:一者随眠性疑,阿罗汉已断。二者处非处疑,阿罗汉未断,独觉于此而犹成就,况汝声闻于诸谛实,不能无所疑惑,遂乃自轻(大正27.511中)!

  有部认为:阿罗汉于自解脱,由无漏道,已断除犹豫,具足证信。大天说仍有疑惑,这是谤阿罗汉无无漏智道之邪见(大正27.510下)。

  四、他令入

  “他令入”,这是阿罗汉是否有“圣慧眼”的问题。大天弟子披读经典,得知阿罗汉有圣慧眼,于自解脱能自证觉知。因而问:我等若是阿罗汉者,应自证知。如何但由师之令入,我等都无现智能自证知?大天说:有阿罗汉是但由他人记别,自己不能自知的。如舍利子智慧第一,大目犍连神通第一,佛若未记,彼等亦不能自知。舍利子、目犍连是世尊上首弟子,尚须佛记,汝等于此实不应穷诘”(大正27.511中)。

  有部说:阿罗汉实自证得无障无背现量慧眼,身证自在,非但由他而得度脱。若说但由他故得度,则是谤圣道的邪见(大正27.510下)。

  五、道因声故起

  “道因声故起”,是可否由音声得道的问题。传言大天在夜里数唱“苦哉苦哉”,弟子听到,疑惑惊怪。因而问和尚:起居安否?何故夜里呼唱“苦哉苦哉”?大天说:我称呼圣道,汝不应怪。有诸圣道,若不至诚称苦召唤,命终都不现起,所以我夜里数唱“苦哉苦哉”,是为了召唤圣道现前(大正27.511中)!

  有部说:诸圣道要修方得,若说唱言苦哉能唤起圣道,是非因计因,戒禁取所摄的恶见(大正27.510下)。

  以上,依据《大毗婆沙论》的记载,说明大天五事,以及有部对他的批判。《婆沙论》说:大天不仅犯三逆罪,又因创说五事,造成部派分裂(大正27.510中--512上),可说是一个罪大恶极的佛教败类。由于《大毗婆沙论》是有部论师的著作,其他的资料又缺乏,所以,大天教说的学理根据,弘扬情形,对教界的影响……等等实际情况,不得而知;我们从《大毗婆沙论》得到的讯息,可说是一面倒的负面评价。不过,从五事的内容来看,余所诱、犹豫、无知,乃至他令入等,都是阿罗汉是否究竟的相关问题;道因声故起,是修道方面的问题。所以,五事的创说者大天,应是有见于当时传统佛教墨守成规,坚持以阿罗汉为中心,为究竟解脱,上不能体会世尊因机设教的方便,下而未能适应时代需求,于是创说五事,藉以跳脱传统窠臼,发扬世尊出世本怀。大天五事的唱说,虽然遭受横逆与非议,然在大心人士的推波助澜下,风起云涌,遂形成一股革新思潮。

  从《异部宗轮论》的记载,有大众、一说、说出世、鸡胤、多闻部、制多山、西山住、北山住、雪山部等九个部派(若加上东山住,共十个),奉行阿罗汉为余所诱等五事。前八个(及东山住),都是大众部之姐妹学派;雪山部,是说一切有部分裂出来之后的根本上座,转名为雪山部。如此,可见大天学说相当盛行,对教界一定有某种程度的影响。印顺导师在《唯识学探源》一书中,对大天五事有独到的见解。如说:

  真谛怪他的弟子不是罗汉,这也不致引起教理上的纠纷。《婆沙》说他毁谤罗汉没有自证智,还有疑惑。圣者证果而没有自觉与证信,在后代佛教思想上,没有这种痕迹。居于大众系领导地位的大天,也不致那样荒唐。事实上,这是“不染无知”、“处非处疑”,阿罗汉有没有断的诤论。(《唯识学探源》,p.139)

  罗汉有无知、有疑惑,这是指出了罗汉功德上的缺点。在以罗汉为究竟的上座面前,简直等于诬辱,这才引起了严重的纠纷,促成部派的分裂;大天也被反对者描写成恶魔。大天的呼声,震醒了全体佛教界,获得了新的认识,从狭隘的罗汉中心论里解放出来。罗汉的无知未断,还有它要做的事,才回小向大。大乘不共境、行、果的新天地,都在罗汉不断余习的光明下发现。(《唯识学探源》,p.139)

  导师又说:大天的罗汉“为余所诱”,“犹有无知”,“亦有犹豫”,都是习气之一。而这习气与不染污无知,对后来唯识学的种子思想,有莫大的关系(《唯识学探源》,pp.141--142)。而且,大众部主张罗汉有无知、有犹豫,在有部论者中,亦有歧异。有的认为罗汉“虽断而犹现行”,只有佛陀才毕竟断。如说:

  邪智有二种:一、染污,二、不染污。染污者,无明相应;不染污者,无明不相应,如于杌起人想等。染污者,声闻、独觉俱能断尽,亦不现行。不染污者,声闻、独觉虽能断尽,而犹现行;唯有如来毕竟不起,烦恼、习气俱永断故。(大正27.42中--下)

  声闻、独觉慧不猛利,虽断烦恼而有余习。如世常火,虽有所烧而余灰烬。佛慧猛利,断诸烦恼令无余习。如劫尽火,随所烧物,无余灰烬。(大正27.77下)

  有的则认为阿罗汉是不断不染无知的,如说:

  有余师说:阿罗汉等亦现行痴,不染无知犹未断故。(大正27.78中)

  由此可见:当时教界,不只大天主张罗汉功德不尽圆满,有部论者中,亦有相同的声音,与之相互辉映。所以,印公导师说:

  大抵佛灭以后,成为上座中心的佛教,阿罗汉是无学圣者,受到非常的尊敬。到那时,比对佛的究竟圆满,发现解脱生死的阿罗汉,还有习气“无知”,还有种种不圆满。综合为五事而举扬出来,与传统无保留的赞叹恭敬,不免引起了诤论。由于阿罗汉不究竟,不圆满的宣扬,使人更仰慕佛陀,归向于佛陀。五事的宣扬者——大天,是引导佛教向大乘法演进的大师,所以《分别功德论》隐约的说:“唯大天一人是大士,其余皆是小节”(大正25.32下)(《初期大乘佛教之起源与开展》,pp.372--373)。

  至于大天之“道因声故起”,也影响后代佛教的修行方法。如大众部认为“苦能引道,苦言能助”,“眼等五识身有染有离染”(大正49.15下)。所以导师说:

  内心精诚的口唱“苦哉”,因耳听“苦哉”的声音,能够引起圣道。这是音声佛事,与口到、耳到、心到的念佛一样。大天的“道因声故起”,只是应用这一原则。五识有离染,也就可在见色、闻声、嗅香、尝味、觉触时修道。所以五识有离染,是修行方法上的理论原则。“苦能引道”,是五识修道的实施方法。这一方法,在大乘佛法中,多方面予以应用。连中国禅宗的修行特色,也可从这原则而理会出来。(《初期大乘佛教之起源与开展》,p.367)

  以上,导师从思想史的角度切入问题中心,厘清诤论的焦点,说明了大天五事对未来教界之影响。他认为:五事的创说,促使佛教界从狭隘的罗汉中心论里解放出来;大天不仅是大众部弘化一方的传教师,更是引导佛教向大乘演进的大师!他非但不是造成部派分裂的罪魁祸首,实是当时佛教思想界之先驱者。由导师别具只眼的解说,使我们了解到大乘佛教思想萌芽阶段,先驱者担负著「千夫所指”之舆论压力,以“虽千万人吾往矣”之无畏,敲响警钟,企图唤醒沉睡的教界,为正法久住世间而努力。大天真是一位值得吾人致上崇高敬意的长者!

  参、预流者有退、无退

  接下来要探讨的是:证果的圣者既已断除的烦恼杂染,是否仍会现起而退失道果?部派佛教中,有三种说法:一、大众部、化地部主张“预流者有退义,阿罗汉无退义”(大正49.15下,17上);二、有部主张:“预流者无退义,阿罗汉有退义”(16中);三、经部师认为:预流果无退,阿罗汉亦无退(大正29.129下--130上)。三说不同,症结在那里?以下依序论究。首先探讨预流者有退、无退的问题。

  一、预流者有退或无退

  大众部、化地部不但主张“预流者有退义,阿罗汉无退义”,而且认为:前三果的圣者都会退失,只有证得阿罗汉果的圣者,才不会再退堕。为什么前三果有退?这是因为前三果圣者尚有修道上的烦恼未究竟断除的缘故。他们把烦恼分为见道所断的烦恼(见惑)和修道所断的烦恼(修惑)。行者断八十八使(或说“断三结”、“断三界见所断惑”)证得初果,尚有八十一使思惑未断。所以,初果是但以一见无漏断见惑,身中犹有修惑未得尽除,所修圣法尚未圆满,所得圣道亦未坚牢,因此预流者会退堕[注1]。至于二果断欲界修道五、六品结,三果断欲界修道九品结,亦同初果,修惑未尽断除(上二界未断),所以一样的也会退堕。

  有部的“预流者无退义,阿罗汉有退义”,则是指初果圣者不会退堕,二、三、四果圣者才会退失圣果。为什么初果无退,上三果有退?论主说:

  修所断结依有事起[注2],谓有净相,有不净相。彼由非理作意,观净相时,便于不净想退。见所断结依无事起[注3],无有一法是我我所,可令彼观于无我见退。(大正27.933下)

  有部论师认为:初果圣者已断见惑,已通达无我我所,更无有一法是我、我所可执者——因“见所断结依无事起”,所以必无再退的道理。后三果圣者,是断修惑,因“修所断结依有事起”,故即便断已,仍会再现起烦恼而退。这是说:一切见所断结,圣慧断已,皆永不退;修所断结则不然,有时由于触动外境,系着外境而再起烦恼,于是退堕。如有情的头发、手、脚、牙齿、眼睛、嘴、鼻……等,形色、显色中,有净相,有不净相。如观不净相,由如理作意故,先离烦恼;后若观彼净相(如唇红齿白、明眸皓齿),由非理作意(爱着)故,就起烦恼而退堕了。又论主说:

  永断三界见所断结,立预流果,不退三界见所断结永断者故。复次,永断非想非非想处见所断结,立预流果,无有退非想非非想处见所断结永断者故。问:云何不断彼永断者?答:以彼非想非非想处见所断结,难断难破,难可越度,是故断已不可复续。复次,以忍对治无事烦恼,立预流果,必无退忍起无事结,故彼不退。复次,由见道力得预流果,定无退失见道者。(大正27.316中--下)

  论主再三强调:见所断结,断已不会复起烦恼,修所断结,则可能在触对境界时,由非理作意而再生起烦恼。此中,又有一个相关问题:论主说“由见道力得预流果,定无退失见道者”。何以见道必定无退?论中有六个解答[注4],论主除了说已断见所断结,不复再起烦恼,并说:见道是刹那的一瞬间,在一刹那间,不可能有第二念起,所以不会退失见道。又“诸瑜伽师入见道已,名堕法河,堕大法流,堕法彼浪,堕法洄澓,尚无暇能起有漏善、无覆无记心,况有能起染污心退!”若人跌落在山谷激流里,随浪漂溺打转,连靠岸都困难,何况能出(大正27.316下--317上,22下)!所以,见道譬如跌落激流,是不可能退失的。不过,要留意的是:论主说预流者无退,是就初果的“位”不退而言,“根性”则有退,因预流者“转根”亦有退者故(大正27.317上--中)。

  所谓果“位”不退,是指预流已是最下圣位,再退即成为凡夫异生了,所以不会退失圣初果位。所谓“根性”退,是就种性说。阿罗汉依根性建立,有退法、思法、护法、安住法、堪达法、不动法等六种性(大正27.319下,大正29.129上,[注5]);有学、异生,一样有此六种性(大正29.130下)。在六种性中,不动法种性是利根者,不会再退了;前五法种性(退法乃至堪达法)是钝根者,仍会退失。如《俱舍论》说:

  四从种性退,五从果非先。(大正29.129下)

  “四从种性退”,是说思法、护法、安住法、堪达法四种种性,有从种性退,也有从果位退;而退法种性者,只有果位退,种性不退,因退法是最下种性故。“五从果非先”有二义:一、是说五种性皆有退圣果义;虽俱有退失圣果位的可能,但是未修练根时所住的种性不退。这怎么说呢?如无学圣者(阿罗汉)在学位(初、二、三果)时所住的种性,有学圣者在凡夫位所住的种性,都不会退。会退的是“转根”所得的种性。如退法种性者,若修“练根”[注6],得思法,或渐升进得护法、安住法,乃至堪达法,这四种种性会退。有学、无学未修练根前,即是思法、护法、安住法、堪达法种性者,所证得的圣果位是不会退失的[注7]。二、“无退先所得果,后所得果容有退义”(大正29.129下),这是说行者最先证得的圣果位——预流果无退,后来渐次断三界修道烦恼所证之二、三果乃至四果,方会退堕[注8]。

  如此,论主意中,似乎只有“退法”种性者,修“练根”(转根)所得的种性(思法、护法、安住法、堪达法)有退果及退性的可能了。因此,说“思法、护法、安住法、堪达法有退果及退性”,是就“退法”种性者,“转根”所得之思法、护法、安住法、堪达法而言。这即是《婆沙论》说:“无退预流果者,此说位退,不说根性,预流果转根亦有退者”(大正27.317中)的缘故。同理,《婆沙论》中问到:思法阿罗汉退住学根时,为得退法种性学根?为得思法种性学根?论主答:得退法种性学根。因为先前在学位时未得思法故,今若退得思法学根,是进而非退故(大正27.320中)。由论主的回答,可见有部是源于“只有退法种性者转根有退”的主张而来。换句话说,“退法”种性者转根成为思法种性者,若退堕时,则退回退法种性。然如果本性即是思法种性者,证得无学位后,决定无有退住有学义(320中)。

  以上,是初果圣者有退、无退的问题。大众部因初果只断见惑,尚有修惑未断,故以初果身中烦恼未能断尽,来说“预流者有退”。有部则认为初果已断见所断烦恼,已通达无我我所,所以说“预流者无退”;而修道所断的烦恼,可能在触对境界时,由非理作意而再现起烦恼故退。不过,说预流者无退者,是说果位不退,但根性有退,因预流者转根亦有退者故(大正27.317上--中,大正29.129下)。这是他们彼此最大之不同。

  二、入正性离生时,可说断一切结

  此中,大众部有个难解的问题。大众部说“入正性离生时,可说断一切结”(大正49.15下)。既然如此,何以“预流者有退”,甚至是“诸预流者造一切恶,唯除无间”(大正49.15下)呢?证初果的圣者尚会造恶,如此和凡夫有何差别?以下即探索这个问题。

  首先说明“正性离生”。行者由“世第一法”无间引入见道,离异生性,得入圣性,故说“入正性离生”[注9]。如此,正性离生,即是见道位。大众部说:行者由断三结——我见、戒禁取、疑,得证初果,只是断尽见道所断烦恼,修惑尚未断除,所以主张“预流者有退”。那么,何以又说“入正性离生时,可说断一切结”呢?原来生死的根源是我见,初果圣者断了我见,生死就解脱了。可以这样说,大众部把见惑称为“结”,因为结是“系缚义”(大正27.237下)。证得初果——见道,只剩七番生死,不再长期系缚在生死中了。所以,初果可说已断了一切结。虽然尚有修惑未断,但是已不会长期系缚有情,轮回于生死大海了。故大众部的“入正性离生时,可说断一切结”,是就初果圣者已断生死根本的我见而言,并非指初果圣者已断尽一切结缚烦恼了。

  大众部认为:“预流者亦得静虑。”(大正49.16上)得“静虑”,必须要有智慧,因为“慧阙无静虑,静虑阙无慧,是二具足故,去涅槃不远”(大正27.693中);又行者以无漏智如实觉知四圣谛理,因而正信三宝,并对戒产生坚固不坏之净信,亦即初果圣者已得四证净,净信三宝及妙尸罗,远离“不信垢、破戒垢”(大正29.133中--下),既然如此,又何以“诸预流者造一切恶,唯除无间”呢?窥基法师的解释是:

  十恶业道,预流犹造,唯除五无间,以极重故。以此凡圣难可分别。问:如何初果得不坏信,造十恶业,犹有坏戒?答:入观证净,出观行恶,亦不相违。问:若尔,应入观不疑,出观便疑?答:疑但迷理,初果总无,十恶业道,其事微细,初果犹有。(窥基《异部宗轮论述记》,卍续83.449下)

  窥基法师以预流者“入观证净,出观行恶”来会通,说明初果圣者入现观时,已得四证净,不会造恶,但出观后仍会造作五无间罪外之恶业,如杀、盗、淫、妄、两舌、恶口、绮语、贪、瞋、邪见等十恶业。按理说,初果圣者还会造恶,是可能的。如初果圣者断了见道所断烦恼,尚有八十一品修惑未断,至三果圣者方断尽欲界九品修惑;断欲界修惑,方得离欲,才能远离男女情欲。初、二果圣者未离欲贪,有可能犯淫。

  根据南传《论事》记载:东山住部认为“见具足”的补特伽罗尚未舍离瞋恚,若与瞋心相应,会故意掠夺生物之命(南传58.211--213)。此见具足者,应指初、二果圣者,因瞋恚是专属于欲界的烦恼,三果圣者才断尽欲界烦恼故(断五下分结——身见、戒禁取、疑、欲贪、瞋)。又如《增一阿含》说:“已得阿罗汉,终不犯戒。……若住学地之人,由本缘故而犯禁戒”(大正2.796下)。不过,因为初果圣者已断了生死根源之我见,剩下的烦恼——修所断惑,无论作恶、行善、修定,只会滋润故业,使有情往来人间天上,顶多维持七番生死。

  大众部说预流者尚会造作恶业,唯除五无间业。有部亦说未离欲染的初、二果学者,有“学谋害”事(大正27.654上)。所谓“学谋害”,简单的说,就是“意愤”(655中)。如未离欲染的有学圣者,若遇他人加害,或有人害法破僧,心生不忍,便作是念:“当令衰坏,母失爱子”(654中)。由此,便构成学谋害事。因此,谋害是以“瞋相应思为体”(655中)的。

  有学圣者已得不作律仪,何以初、二果圣者尚心念作谋害事呢?论主说:

  答:彼由苦逼,便于自身起如是念:宁当令我衰坏失爱,勿令我为斯苦所逼。不于他身,是以无过。有说:于他亦起斯念,然但欲诃责,不欲加害。所以者何?若彼了知由此谋害,下至能杀一蚁卵者,设救自命,亦不起此心。故此所念,但为诃责。(大正27.654中)

  有学圣者之谋害,止于“诃责”,而非真欲加害,然亦有由此“谋害”之动念,而招致护法金刚为护法护教而动怒,致整个城市被雨土堙灭、王都全毁之情形(大正27.654下--655中),可见起心动念之可畏。不过,有部论者是声闻佛教之奉行者,重视的是表业,及由表业引发之潜在功能(无表业),认为“意业非戒”,“恶戒非意业”。因为“未离欲者,皆成就不善意业,彼岂悉名犯戒或不律仪?”(大正27.723下)所以不像后代重视意业,说“意罚为大罪”(大正31.77上)。

  有部主张未离欲染的预流、一来果,尚会起谋害之心念,造成损害,但这心念,出发于“诃责”,不算犯戒;并不同于大众部主张之“预流者造一切恶,唯除无间”,亦不同于东山住部之主张见具足者会故意损伤物命。

  三、世第一法定不可退

  有部不仅认为“预流者无退”,即使是登入顺决择分善根之“忍”位,也已认定其“毕竟不退,不作无间业,不堕恶趣”(大正27.30下),乃至“世第一法定不可退”(大正49.16中)。何以故?因为“世第一法”之一刹那心心所法为等无间缘,引入正性离生,即刹那见道,见道即不会退堕故。亦即“世第一法无间刹那,苦法智忍必现在前”,“世第一法与苦法智忍为等无间缘,无有一法速极回转过于心者,可于尔时能作障碍,令不得入圣谛现观”(大正27.22上--中),所以“世第一法定不可退”[注10]。

  相对于有部的“世第一法定不可退”,大众部说则“第八地中亦得久住,乃至性地法皆可说有退”(大正49.15下)。此中“第八地”,指四向四果之初果向。大众部认为:如经上说初果向者能接受布施[注11],故知见道前之初果向,并未立即证初果。而有部认为:“十五心顷说名行向,第十六心说名住果”(大正49.16中)——第十五心道类智忍,无间入于道类智而证初果。亦即从初果向速疾无间证入初果,所以无有住初果向(第八地)者。不过,有部论师为会通大众部所引(初果向者接受布施)契经,说预流向有二种:一者、世俗预流向,二者、胜义预流向。世俗预流向,是已得顺决择分者;胜义预流向,是已入见道者。有部认为:经上说初果向者能接受布施,是指得顺决择分之世俗预流向者(大正27.679上--中)而言。

  大众部和有部的歧异,在于有部是以见道分凡圣,见道以前是凡夫,从初果向刹那证入见道,他的初果向局限在第十五心(道类智忍)。而大众部则以为:见道后得初果固然已是圣者,见道以前的初果向者,也已经不是凡夫了;证得初果向时,并未马上证初果,其初果向时间较长,所以说“第八地中亦得久住”。

  至于“乃至性地法皆可说有退”,这“性地”,隶属于那个阶位?有不同意见。有说是“种性地法”(大正27.6上);有说是“暖、顶、忍、世第一法”(大正25.383中,721上,[注12])。而印公导师说:“世第一法为性地”;大众部的“性地”,不是有部的“正性离生”——见道位。他与“三乘共十地的性地意义相近,有似于四加行中的顶位”[注13]。又据导师的研究,从部派佛教以来,就有“种性”一词,或略译为“性”:

  如《舍利弗阿毗昙论》,〈人品〉中立“性人”(大正28.584下--585上)。《增一阿含经》立九种人。四向、四果以前,有“种性人”(大正2.767上)。大乘十地说先后成立的共十地,第二为“性地”(大正8.346中)。从修行的阶位,立“性人”、“性地”,虽还没有证入圣位,但已成出世法器,能入圣位。到了性地,一般以为决定不退了。但《异部宗轮论》说:大众部等以为“性地法皆可说有退”(大正49.15下)。如以世俗的种性来说,在入胎、诞生后,可能有夭折的;大乘所说的生在佛家,也有退与不退二类。所以发心趣求佛道的,都是佛种性所摄,不过起初还可能退失。(印顺导师《如来藏之研究》,pp.64--65)

  归纳以上众说,“性地”之阶位,可说相当于声闻四顺决择分善根位——暖、顶、忍、世第一法,或者是大乘十地之第二地——性地。以声闻而言,行者进入“性地”,虽然未进入圣位,但已成就出世法器,将来必能进入圣位了。不过,大众部认为他们仍会退堕(性地法皆可说有退);而有部则说“世第一法定不可退”。

  又大众部说“预流者亦得静虑”,但有部则认为“初二果未得静虑”(大正27.693下)。行者由断八十八使见惑,入见道位(预流果),尚有八十一品修惑,在修道位慢慢断除。一来向者,断欲界修惑之前三品乃至四品,称为家家;断前五、六品者,成一来(大正27.276中)。如此,初二果者,倘若“未离欲贪”,则不能起初善静虑(大正27.693下),亦即未得根本静虑。有部认为初二果圣者可能未得根本静虑,与其学说“不依静虑,得入正性离生,亦得阿罗汉果”(大正49.16中)有关。即行者依未至定、静虑中间、四静虑、三无色定,可得入正性离生,及证得阿罗汉果。但笔者以为:说“不依静虑”,应是就行者依未至定、静虑中间、三无色定,也能断烦恼尽漏而言,并非必依四静虑,亦非指四静虑不能断烦恼尽漏。

  以上,是关于预流者有退、无退,及与预流果有关的论题。大众部主张:行者在相当于四抉择分善根之“性地”时,虽然将来能入圣者之流,但仍会退堕(性地法皆可说有退),乃至“入正性离生时,可说断一切结”,但是预流者仍“有退义”。又虽然“诸预流者亦得静虑”,“诸预流者心心所法能了自性”[注14],但是诸预流者仍能“造一切恶,唯除无间”。有部认为世第一法心心所无间进入正性离生——见道,所以“世第一法定不可退”,乃至“预流者无退义”;因为“不依静虑,得入正性离生,亦得阿罗汉果”,故“初二果未得静虑”,亦会浮起“谋害”(大正27.654上)之心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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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注1:窥基《异部宗轮论述记》,卍续83.449上。

  注2:修所断结依有事起:谓所执取发毛爪等,非无世间少分净相,若非理作意思惟,此时便于所修不净想退,起先所断修所断结。(大正27.933下--934上)

  注3:见所断结依无事起:所执起我我所相,毕竟无有。故契经说:法无作用、亦无有情、命者、养者、补特伽罗、作者、受者,唯集,诸行中无有我。如以空拳,诳诸童稚,智者了达,如见舒指。(大正27.934上)

  注4:问:何故定无退见道者?答:1.见道是极速,疾道不起期心道,无容退失如是道故。2.诸瑜伽师入见道已,名堕法河,堕大法流,堕法彼浪,堕法洄澓,尚无暇能起有漏善、无覆无记心,况有能起染污心退!如人堕在山谷瀑流,随浪漂溺,尚不能据此彼两岸,何况能出!3.见道能治三界所有见所断结,无退三界见所断结对治道故。4.见道能治所有非想非非想处见所断结,无退非想非非想处见所断结对治道故。5.见道能治忍所对治无事烦恼,无有退彼对治道故。6.见道创见四圣谛理,决了明白,无于此理重迷谬故。(大正27.316下--317上,22下)

  注5:阿罗汉有六种:一、退法,二、思法,三、护法,四、安住法,五、堪达法,六、不动法。此中,退法者,谓彼应退。思法者,谓彼思已,持刀自害。护法者,谓彼殷重守护解脱。安住法者,谓彼不退,亦不升进。堪达法者,谓彼堪能达至不动。不动法者,谓彼本得不动种性,或由练根而得不动。(大正27.319下)

  注6:练根:在加行位中之修行者,调练其根性,使成胜根。与转根、增进根同义。《顺正理论》云:“我所承禀诸大论师,咸言:‘练根皆为遮遣见、修断惑力所引发无覆无记无知现行。’故学位中修练根者,正为遮遣见惑所发;无学位中修练根者,正为遮遣修惑所发。”(《顺正理论》,大正29.723上)

  注7:诸无学先学位中所住种性,彼从此性必无退理,学、无学道所成坚故。若诸有学先凡位中所住种性,彼从此性亦无退理,世、出世道所成坚故。若住此位,后修练根,所得思等四种种性,彼从此性容有退理。二先位中住思等性,必亦无退此所得果,唯先退法有退果义。又亦无退先所得果,后所得果容有退义,是故定无退预流果。(《俱舍论》,大正29.129下)

  注8:“无退先所得果,后所得果容有退义”。何缘定无退先果者?以见所断依无事故。谓有身见依我处转,见所断惑此见为根,我体既无,名依无事;以无事故,必无退理。……故圣见断定无退义。(《俱舍论》,大正29.129下--130上)

  注9:正性离生,见大正27.12上--13中。

  注10:问:何故世第一法定不退?答:1.世第一法随顺谛,趣向谛,临入谛,此彼中间,无容得起不相似心,令不得入圣谛现观。问:云何名为随顺谛、趣向谛、临入谛?答:a.现观为谛:世第一法随顺现观,趣向现观,临入现观。b.道谛为谛:世第一法随顺道谛,趣向道谛,临入道谛。c.见道为谛:世第一法随顺见道,趣向见道,临入见道。d.苦谛为谛:世第一法随顺苦谛,趣向苦谛,临入苦谛。e.苦法智忍为谛,谓世第一法,随顺苦法智忍,趣向苦法智忍,临入苦法智忍。然于此中随顺有二:趣向随顺、临入随顺。世第一法于苦法智忍具二随顺,为等无间缘引生彼故。此彼中间无容得起不相似心:世第一法和苦法智忍中间,无容得起有漏堕有不相似心。令不得入圣谛现观:令苦法智忍不得现前(大正27.21上--22中)。2.世第一法与苦法智忍,作等无间缘,无有一法速疾回转过于心者,可于尔时能作障碍,令不得入圣谛现观,是故此法决定不退。世第一法无间刹那,苦法智忍必现在前(大正27.22上--中)。3.世第一法加行广大,安足坚牢故不退。a.加行广大:彼所习施、戒、闻、思、修所成善,悉以回向解脱涅槃,心无所著。b.安足坚牢:增上忍。4.以此法后总证三界见所断断,非于三界见所断断有还退者,故不退。5.以此法后总证非想非非想地见所断断,非于非想非非想见所断断有还退者,故不退。6.以此法后必起忍智,非于忍智有还退者,故不退。以此法后必起见道以为重镇,决定无有退见道者,故不退(大正27.22中)。7.有作是说:以此善根唯一刹那,无有能退半刹那者,是故不退。8.或有说者:以此善根似无间道,非住无间道可有退者,是故不退。9.复有说者:以此善根是顺胜分,非住顺胜分可有退者,是故不退(大正27.22下)。

  注11:初果向圣者能接受布施,如契经说:邬揭罗长者白佛言:“世尊!我于一时,自手执杓,施僧饮食。时有天神空中语我:‘长者当知,此阿罗汉果、此阿罗汉向;此不还果、此不还向;此一来果、此一来向;此预流果、此预流向;此持、此犯。’我于尔时,虽闻彼语,自省无有不平等心,于僧众中等心而施。”(大正27.679上;《增一阿含》,大正2.791下)

  注12:1.所谓性地人,是圣人性中生,故名为性。如小儿在贵家生,虽小未有所能,后必望成大事。是地从暖法,乃至世间第一法。(《大智度论》,大正25.383中)

  2.性地者,所谓菩萨法位,如声闻法中暖法、顶法、忍法、世间第一法,名为性地。是法随顺无漏道,故名为性,是中住必望得道,菩萨亦如是,安住是性地中,必望作佛。”(《大智度论》,大正25.721上)

  注13:1.“世第一法为性地”(《说一切有部为主之论书与论师之研究》,p.243)。

  2.大众部的“性地”,不是有部的“正性离生”——见道位。他与“三乘共十地的性地意义相近,有似于四加行中的顶位”(《性空学探源》,p.220)。

  3.十地:干慧地、性地、八人地、见地、薄地、离欲地、已办地、辟支佛地、菩萨地、佛地。(大正25.664中--下)

  注14:关于“诸预流者心心所法能了自性”,笔者于〈论师的佛陀观〉一文,曾加以讨论,今不赘述,详细情形,请检阅该文。

  肆、阿罗汉有退、无退

  一、阿罗汉有退、无退

  关于阿罗汉圣者有退还是无退的问题,《异部宗轮论》说:大众部主张前三果有退,而“阿罗汉无退义”;有部主张初果无退,而二、三果乃至“阿罗汉有退义”(大正49.15下,16中);经部师主张预流果无退,“阿罗汉亦无退义”(大正29.130上),中间二果有退。然《杂阿含经》说:

  若比丘得阿罗汉,尽诸有漏,离诸重担,逮得己力,尽诸有结,心正解脱:如是像类比丘,我不为说不放逸行。……若诸比丘在学地者,未得心意增上安隐向涅槃住,如是像类比丘,我为其说不放逸行。(大正2.53下)

  由《杂阿含》的经文,可知阿罗汉[比丘]已断尽一切烦恼,得无漏心解脱,慧解脱,现法自知作证具足住:我生已尽,梵行已立,所作已办,不受后有。既然如此,何以部派中仍为其有退、无退而诤论不息呢?他们的诤论点在那里?以下分别讨论之。

  大众部“阿罗汉无退义”,《大毗婆沙论》只说分别论者主张阿罗汉无退,未说大众部,然论中所引分别论者之学说,和大众部义大体相同[注15],故今即依据分别论者之说法加以探讨。

  分别论者认为阿罗汉无退,因为“烦恼断已,毕竟不退”(大正27.311下),亦即:

  定无退起诸烦恼义。……如瓶破已,唯有余瓦,不复作瓶;诸阿罗汉亦应如是,金刚喻定破烦恼已,不应复起诸烦恼退。如烧木已,唯有余灰,不还为木;诸阿罗汉亦应如是,无漏智火烧烦恼已,不应复起诸烦恼退。(大正27.312中)

  随眠是缠种子,随眠自性心不相应,诸缠自性与心相应。缠从随眠生,缠现前故退。诸阿罗汉已断随眠,缠既不生,彼云何退?故说无退,是应正理。(大正27.313上)

  既然阿罗汉已断尽一切烦恼,甚至与心不相应之随眠(烦恼种子)都断了,怎么可能再现起烦恼?所以阿罗汉不会再退堕了。有部却认为“阿罗汉有退义”,因为“烦恼断已有退”(大正27.311下),亦即:“有退起诸烦恼义”(312中)。若无退者,便违契经。于是论者举了三个圣教量。第一,经云:阿罗汉有两种:一、退法,二、不退法。第二,经云:由五因缘,令时解脱阿罗汉退[注16],隐没忘失。五种因缘是:一、多营事业;二、乐诸戏论;三、好和斗诤;四、喜涉长途;五、身恒多病(大正27.3下;312中)。第三,经云:有阿罗汉名瞿底迦,是时解脱,六反退已,于第七时,恐复退失,以刀自害而般涅槃[注17]。由此故知:阿罗汉定有起烦恼退(312中)。不过,这起烦恼退的,在二种阿罗汉中,是“时解脱阿罗汉”,至于“不时解脱阿罗汉”是不会退的。

  分别论者说阿罗汉无退,有部却说阿罗汉有退,那么,有部如何通释分别论者所引瓶破无瓶、火烧木成灰之现喻呢?论主说:不必须通。譬喻非三藏,但是世间粗浅现喻,不应引世间法,难贤圣法。而且:

  如瓶破已,必有余瓦,得阿罗汉已,有余烦恼不?若有烦恼者,应非阿罗汉;若无烦恼者,即义与喻别,不应为证。如烧木已,定有余灰,得阿罗汉已,有余烦恼不?若有烦恼者,应非阿罗汉;若无烦恼者,则义与喻别,不应为证。然世间木无被烧义,但木极微与火极微为因已灭,此火极微与灰极微为因已灭。

  [婆沙论者]应作是说:木是火因,火是灰因,而世间想,谓火烧木,令木成灰。木既灭已,犹有余灰,非全无物,故喻与法义不相似。又阿罗汉断诸烦恼,非令全无,过去、未来烦恼性相犹实有故。若相续中违烦恼道未现在前,尔时是烦恼未断;若相续中违烦恼道已现在前,断诸系得,证离系得[注18],不成就烦恼,名烦恼已断。应作是说:修习圣道是希有事,今阿罗汉虽断烦恼而不令无,是故尊者妙音说曰:“烦恼不在自身中行,说名为断,非令全无。如说天授舍宅中无,非谓天授余处亦无。”烦恼断时,应知亦尔,过去有故,若遇退缘为因,引生未来烦恼,故必有起烦恼退义。(大正27.312中--下)

  有部论师以为:“譬喻”不是经律论三藏,不能类比圣教。并将分别论者“瓶破无瓶、火烧木成灰”等譬喻之错误加以分析;譬喻既有错失,如何能类比于阿罗汉之断除烦恼?分别论者和有部,都承认阿罗汉已断尽烦恼了,而彼此的诤论点是:分别论者是主张过未体无、现在实有的,又主张“心性本净,客随烦恼之所杂染,说为不净。……随眠异缠,缠异随眠。应说随眠与心不相应,缠与心相应”(大正49.15下--16上)。众生既然“心性本净”,何以还是凡夫,不是圣人?原因在于“客随烦恼之所杂染”。这“客随烦恼”,就是“与心不相应”的“随眠”。因为缠是现行烦恼,随眠是烦恼之种子,所以说“随眠与心不相应,缠与心相应”。阿罗汉不仅断除了现行缠,连随眠种子都断尽了,怎么可能再现起烦恼退!而有部是三世实有论者,以三世实有的立场说,阿罗汉已断尽烦恼,但“过去、未来烦恼性相犹实有”(大正27.312下),并未消失,遇到退缘,还可能现前。所以当问:阿罗汉退,是烦恼现前故退?还是退已烦恼现在前?论者说是“烦恼现前故退”(大正27.313下,注19)。不过,烦恼现前故退,是指退阿罗汉果位之“位退”,不说“根性”,因为烦恼现前时,退失的是胜功德果位;若是退种性,不用烦恼现前,不退失胜功德的阿罗汉果位,即有退种性者(大正27.314中)。

  有部指出分别论者之喻过,证成断尽烦恼的阿罗汉有现起烦恼退。而分别论者如何解释会通有部论师所引瞿底迦自杀之事呢?

  答:退时退道非果,以沙门果是无为故。(大正27.312下)

  分别论者说瞿底迦阿罗汉退时,是退无学圣道,而非退失圣果,因沙门果是无为法,无为法无有造作,不可能退。但这仍遭受有部论师的质疑,这又关系着两家思想之歧异。因为分别论者主张:四沙门果唯是无为;婆沙论师却认为:沙门果亦有为,亦无为[注20]。所以论主接着质疑分别论者:

  问:既许有退,退道、退果有何差别而说无退?又彼许退无学道时,为得学道?为全不得?若得学道,果亦应退,非无学果成学道故。若全不得,便有大过,退无学道不得学道,若尔,应住异生位故。若非异生、及学、无学,应离凡圣,有别有情;许即便非世尊弟子。故应许有起烦恼退。(大正27.312下)

  论主以两难手法质问:既然你认为阿罗汉有退,那么,退道和退(沙门)果有什么差别?又阿罗汉从无学道退时,是得(初、二、三果之)学道?还是全不得?若得学道,则沙门果亦应退,因为阿罗汉的沙门果不是由学道所成就的。若全不得,便有大过。因为退无学道时,若不得学道,则是异生(凡夫)。若不是异生,也不是学、无学,那岂不是离于凡夫圣人,还有别类有情了?又如果是异生,便非世尊弟子;因为异生不是世尊弟子故(大正27.275上,694上)。

  以上,是分别论者和有部论师在有关阿罗汉有退、无退问题方面的诤论。他们各自发挥自宗的思想,所以彼此无有交集。最后有部论师甚至批评分别论者是“无知果,是黑闇果,是无明果,是不勤方便果”(大正27.313上),才肯罢休。

  然而有部自宗异师在“阿罗汉有退”之共识下,仍有“异见”,兹表述如下:

  二、退有自性或无自性

  有部认为阿罗汉有退,那么,“退”以何法为自性?《婆沙论》中有四说:

  有作是说:若起如是烦恼,诸缠现前故退,即以此法为退自性。

  [论主:]若作是说,退以不善、有覆无记为其自性。

  有余师说:若退堕时,随顺退者,是退自性。

  [论主:]若作是说,以一切法为退自性,由退堕时,诸法皆有随顺退义。

  譬喻尊者:退无自性,唯假施设。所以者何?身中先有诸善功德,今遇退缘退失此法,有何自性?如人有财,为贼所夺。有人问曰:“汝今失财,以何为体?”财主答曰:“我本有财,今为贼夺,但无财物,知有何体!”如人有衣,为他夺去,露形而住。有人问曰:“汝今无衣,以何为体?”衣主答曰:“我先有衣,今被夺去,知有何体!”如人衣破,有人问曰:“汝今衣破,用何为性?”衣破者曰:“我衣先完,今衣破已,知有何性!”如是身中先有胜德,今唯退失,有何自性!

  [论主]评曰:退自性者,是不成就,无覆无记,即是非得,心不相应行蕴所摄,即在复有所余如是类法,心不相应中摄。应知退与顺退法异,退以不成就、非得为自性,无覆无记,心不相应行蕴所摄;顺退法以一切不善、有覆无记为其自性。如僧破与破僧罪异,僧破以不和合为自性,无覆无记,心不相应行蕴所摄;破僧罪以虚诳语为自性。僧成就破,破僧人成就罪。如是退与顺退法异,故退自性决定实有,是不相应行蕴所摄,即是非得,其理应成。(大正27.313上--中)

  以上四种说法中,第四说是婆沙论正义。论主认为“退”有实在自性,并把“退”分为二:退法、顺退法。退法,以“不成就、非得为自性,无覆无记,心不相应行蕴所摄”;顺退法,以“一切不善、有覆无记为其自性”。所以,前三说都遭致论主批评。此中,较值得留意的是:第三说,譬喻尊者的“退无自性,唯假施设”。譬喻尊者,是有部中的持经譬喻师,和有部论师在思想上有某种程度的差异。此处诤议点主要是“不相应行法”有无自性的问题。

  非色非心之“不相应行法”,有得、非得、众同分、命根、无想果、无想定、灭尽定、生、住、异、灭、名身、句身、文身等(数量多少,部派所说不尽相同)。有部认为不相应行是实有的,而譬喻师却主张其无实体性[注21]。退,是非得、不成就。所以,譬喻者之“退无自性”,也是“无实成就、不成就性”(大正27.479上--中),这是“不相应行非实有”的一贯主张。而有部“退有自性”,是“成就、不成就实有”,这是“不相应行实有”的一贯立场。

  三、退时住意识或五识身

  阿罗汉退时,是意识的作用,还是前五识的作用?有部论师中有异论。毗婆沙师认为阿罗汉是:“住意地退,非五识身”(大正27.314中)。《婆沙论》中,有人举“邬陀衍那事”、“猛喜子事”、“天帝释事”[注22]等,以证明亦有住眼、耳、鼻、舌、身识而退者,质疑论主何以说是“住意地退”?论主答以:“应知此等住意地退,由眼等识引令起,故作是说,于理无违”(315中)。但尊者僧伽筏苏(众世)就有不同主张:

  尊者僧伽筏苏说曰:住五识退,于理何违?五识取境时,亦生烦恼故。谓对治力极羸劣者,眼见色等,亦容退故。

  [婆沙论主]评曰:应作是说:住意地退,非五识身,对违顺境要有分起烦恼故。由此故说:若住意地,有六胜事不共五识:一、退,二、离

  染,三、死,四、生,五、断善根,六、续善根。(大正27.315中)

  僧伽筏苏说“五识取境时,亦生烦恼”,那是认为“五识亦能发身语业,作因等起及刹那等起”(大正27.610上)。所以,阿罗汉可以由五识之分别,引发作用而退。他的见解,相似于大众部、化地部“眼等五识身,有染有离染”(大正49.15下,17上)的思想。而有部则主张“眼等五识身,有染无离染,但取自相,唯无分别”(大正49.16中),自然会认为:退是意识的作用,五识没有分别力(唯自相分别,无计度、随念分别),所以不同意僧伽筏苏的看法。

  四、佛陀有退或无退

  以上是关于“阿罗汉有退”,有部自宗内之异师异见。最后再来讨论大众部和有部在“阿罗汉有退、无退”意见上的难题。一、大众部若认同大天五事,主张“有阿罗汉为余所诱,犹有无知,亦有犹豫”,何以又说“阿罗汉无退义”呢?二、有部主张“阿罗汉有退义”,佛亦是阿罗汉,那么,佛陀是否也会退呢?

  关于第一个问题,大天五事,本文前曾加以探讨,印顺导师亦说:大天的罗汉“为余所诱”,“犹有无知”,“亦有犹豫”,都是习气之一。阿罗汉断除了烦恼,而习气未尽。这习气,是阿罗汉功德上的不究竟,然并不会影响他,再系缚他于生死流中。至于“阿罗汉无退义”,是就阿罗汉由金刚道断除的烦恼不会再现起而说。阿罗汉断除了的烦恼,如果还会现起,那么,众生便永无解脱之日了!

  第二个问题,有部“阿罗汉有退义”,是“时解脱阿罗汉”,由五种因缘故,再起烦恼而退。至于佛陀是否有退?有部论师说佛陀有退。因为:

  退有三种:一、已得退:谓先已得诸胜功德,遇缘而退。二、未得退,如伽他云:“我观天、世间,退于圣慧眼,由耽著名色,不见四真谛。”此颂意说:一切有情,若勤方便,皆应获得诸圣慧眼,但由耽著名与色故,不能精勤修正方便,于四真谛未得现观,于圣慧眼有未得退。又如颂言:“愚夫众所敬,是则为衰损,于顶而退堕,断灭诸善根。”此颂佛依天授(提婆达多)而说,谓彼已起暖善根,不久当起顶善根,中间贪着胜名利,故于顶善根有未得退,从此展转断灭善根。诸如是等,名未得退。三、受用退:谓于已得诸胜功德,不现在前,如佛于已得诸佛功德,不现在前(独觉、声闻等,亦尔)。(大正27.315中)

  在三种退中,佛有“受用退”。如佛“已得诸胜功德,不现在前”,即是受用退。有部中亦有说佛“全无退”者,然婆沙正义是主张佛有“受用退”[注23]的。那么,如何知佛有受用退呢?论主说:

  答:契经说故。如契经佛告阿难:“如来所得四增上心现法乐住,我说于彼展转有退。如与弟子共集会时,若不动心解脱,身作证具足住,我说于彼都无有退。”由此知佛有受用退。(大正27.316上)

  论主引契经说“如来所得四增上心现法乐住,我说于彼展转有退”,证明佛有“受用退”。而所谓“四增上心现法乐住”,是指四根本静虑[注24]。佛陀于四增上心现法乐住有退,意谓佛陀所得四根本静虑,并非恒时现前。这也符合于论主的“诸阿罗汉皆得静虑,非皆能起静虑现前”(大正49.16中)之主张。

  五、结语

  最后,把阿罗汉有退或无退,作个总结:

  有部“阿罗汉有退义”,是指时解脱阿罗汉而言。因有部是三世实有论者,阿罗汉已断尽烦恼,但“过去、未来烦恼性相犹实有”,并未消失,遇到退缘,还可能现前而退失果位;若是退种性,则烦恼不现前亦有退。阿罗汉退时,是住意识退,非五识身之作用,因为“眼等五识身,有染无离染,但取自相,唯无分别”故。又时解脱阿罗汉,在金刚喻定唯一刹那,尽智流注,长时相续。从尽智出,或起无学正见,或起世俗心,而未起无生智。不动心解脱阿罗汉,金刚喻定及尽智,唯一刹那,无生智流注,长时相续。从无生智出,或起无学正见,或起世俗心(大正27.527上--下)。所以,“非诸阿罗汉皆得无生智”(大正49.16中),是指还会退堕的时解脱阿罗汉而言。

  佛陀是阿罗汉,所以佛陀也有退。不过,佛陀的退,不同于时解脱阿罗汉的退。佛陀的退是“已得诸胜功德,不现在前”的“受用退”。亦即佛陀所得四根本静虑,有时并未现前,所以说“诸阿罗汉皆得静虑,非皆能起静虑现前”。杀阿罗汉是五无间罪之一,若杀退失阿罗汉者,不得无间罪,因为退失阿罗汉果者,已成为有学圣者故。虽然退失阿罗汉者,最后命将终时,必住无学,但是杀害者于“无学身无恶心故。杀害者但于有学身中起杀意及加行,非于无学;由无无间因,故不得无间罪”(大正27.620上)。

  大众部的“阿罗汉无退义”,是就金刚道所断的烦恼不会再现起而言。他是现在实有论者,“过去、未来非实有体”(大正49.16上),不似有部三世实有论,虽断而犹可现行。甚且“随眠异缠,缠异随眠”(大正49.15下),“随眠是缠种子……缠从随眠生,缠现前故退。诸阿罗汉已断随眠,缠既不生,彼云何退?”(大正27.313上)虽然“余所诱、无知、犹豫”等习气,使得所得的功德不够圆满,但是“所作已办,无容受法”(大正49.15下,[注25]),已通达甚深缘起,不再执着我、我所为实有,系缚生死的结已永尽无余了,所以不会再退堕了。不过,若根据南传《论事》,东山住部、正量部认为:不管何种阿罗汉(时解脱、不时解脱),若前生诽谤阿罗汉,由此业因牵绊,今世虽证得阿罗汉,亦会从阿罗汉果退转下来(南传58.110--111)。这是非常特殊的说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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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注15:此处分别论者说:“随眠是缠种子,随眠自性心不相应,诸缠自性与心相应”(大正27.313上),据《异部宗轮论》,大众部亦说:“随眠异缠,缠异随眠。应说随眠与心不相应,缠与心相应”(大正49.15下--16上)。二者说法相同,故此处分别论者之说法,可类比为大众部。

  注16:阿罗汉有二种:

  一、时解脱阿罗汉:1.待时方解脱:a.得好衣时:要得细软鲜净胜妙衣服时,乃得解脱。b.得好食时:要得美妙饮食,酥蜜等时。c.得好卧具时:得厚软卧具床褥等时。d.得好处所时:得寂静处所胜妙房舍时。e.得好说法时:得如理应机教诫教授时。f.得好补特伽罗时:得具胜德行,秉性柔和,易共住者,与共住时。2.依狭小道而得解脱:若极速第一生中种善根,第二生中令成熟,第三生中得解脱,余不定。3.依羸劣道而得解脱:于解脱善品加行,不能恒常殷重修故,若于日初分修,于中后分则不能修;若于夜初分修,于中后分则不能修;虽暂能修而不殷重。4.依止增道而得解脱。5.依可引夺道而得解脱:所修道可为适意不适意,饶益不饶益,乐苦资具之所引夺而得解脱。6.依五种种性道而得解脱:退法、思法、护法、安住法、堪达法。

  二、不时解脱:不待时得解脱。(大正27.525上--下)

  注17:《杂阿含经》有数则阿罗汉自杀的例子:

  1.瞿底迦(Godhika),六反退转,担心再退,举刀自杀。(《杂阿含》,大正2.286上--中)

  2.求(德),是时解脱阿罗汉,六反退失,惧再退而自杀。(大正2.382下--383上)

  3.跋迦梨(Vakkali),疾病困苦而自杀。(大正2.346中--347中)

  4.阐陀(Channa),疾病困苦而自杀。(大正2.347--中348中)

  注18:1.离系果:即解脱果、择灭无为。“由慧尽法,名离系果。灭故名尽,择故名慧,即说离系果。”(《俱舍论》,大正29.35中)

  2.离系得:即得离系果。择灭无为以无漏慧简择四谛之理,而得涅槃法,称离系得。

  注19:问:阿罗汉退,为烦恼现前故退?为退已烦恼现在前?答:1.应作是说:烦恼现前故退(大正27.313下)。2.有余师:退已烦恼现在前(314上)。3.婆沙论者:前说为善,要起烦恼现在前时乃成退,失胜功德故,此说退位。若退性者,不必要起烦恼现前,不退无学位,有退性者故。(详见大正27.313中--314中)

  注20:分别论者主张:沙门果唯是无为。此依契经。佛告比丘:“吾当为汝说沙门性及沙门果。云何沙门性?谓八支圣道。……云何阿罗汉果?谓永断贪瞋痴,及一切烦恼。”故说沙门果唯是无为(大正27.336下--337上)。而论主却认为:沙门果亦有为亦无为。若沙门果唯无为者,便违契经。如契经说:“有行四向,有住四果。”此中住者,住有为果,非无为果,以无为果不可住故(大正27.337上)。他们彼此的诤议,请检阅《婆沙论》,大正27.336下--中。

  注21:譬喻者主张“不相应行非实有”,如非得(退,大正27.27下,182下,313上--中);名、句、文身(70上);异生性(231中--下);命根(730中);有为相——生、住、

  异、灭(977中)等,都无有实体。有部则认为都有实在自体。

  注22:1.邬陀衍那事,大正27.314中--下。2.猛喜子事,大正27.314中--315上。3.天帝释事,大正27.315上--中。

  注23:问:已得、未得、受用等三退,佛、独觉、声闻,各有几种?答:1.佛有受用退;独觉有未得、受用退;声闻乘中,不时解脱阿罗汉有未得、受用退,时解脱具三种退。2.有说:佛全无退;独觉唯有受用退;声闻乘中,不时解脱唯有受用退,时解脱有已得、受用退。3.[论主]评曰:此二说中,初说为善。诸佛定有受用退故,独觉、声闻于胜根性,有钦慕故,时解脱者有可转作不时解脱,如何说彼无未得退。(详细情形,请检阅大正27.315中--316上)

  注24:增上心所现法乐住,即四根本静虑,见《婆沙论》,大正27.417上--418中。

  注25:“所作已办,无容受法”,窥基法师释云:“所作已办”,谓诸无学。“无容受法”,不取于境差别相故。若缘境时,但知因缘所生之法,不执不取境差别相。“无容受”者,不执取义。萨婆多等,无学亦取境差别相。旧解[指真谛]云:无二处所:一、所著处,二、受生处;前因后果。其义未详。(卍续83.448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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