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华白塔地宫挖掘纪实

　　金华白塔地宫挖掘纪实

　　邹志方

　　1954年春，我所在的志愿军12军0922部队在经历了朝鲜战场的生死考验后，奉命回到阔别多年的祖国，驻防在浙赣铁路金华－江山－上饶沿线。我当时担任军司令部作战训练处参谋兼全军营建指挥部委员。军司令部设在金华城内，当地政府将白塔寺路的人民大会堂和旧塔院（即现在将军路部队医院所在位置）拨给部队建营房。在民情风俗调查中，我们了解到这里原先有一座巍峨高耸的白塔，又名金华万佛塔，据说是当时住在金华的孙权母亲亲自督造的。塔共15级，从塔顶到底层外壁各面均塑有形象不同的佛像万尊，故名“万佛塔”。抗战时期，由于日寇空军以此作为轰炸金华的识别标志，当局便拆毁了该塔，只剩下一片荒草丛生的废墟。

　　当我们在司令部办公楼规划区内清基放样时，作业的工兵营战友发现一处岩石有异样。我们这批战士久经训练和实战考验，对挖坑道、爆破、架桥、修建地下长城等土木工程，都有着丰富的实践经验和娴熟的技术。正在巡察工地的我就和工兵营营长梁国华一起过去查看。我俩发现这一小片岩面用镐敲击后，发出“嗡嗡”的响声，显然下面是空的，估计不是地下室就是防空洞的隐蔽出口。于是我们叫来两个班长，把岩面凿了个碗口大的洞，用长柄手电筒往里照射。这不照不要紧，一照之下让人大惊失色，原来这是个满是文物的地窑。莫非这就是当地人口中所传的“镇塔地宫”？我和梁营长双目对视、心跳加剧、不敢声张，经悄悄商议后找来木板盖住洞口，并铺上一层泥土。梁营长又召集相关人员召开现场会议，决定暂停清基作业，在周围架设铁丝网，并派遣岗哨严密警戒，严禁闲人接近。我赶回军部向军首长报告详情，并通报了金华市委市政府。

　　很快，当时的省文管会派工作队赶到现场，并拟定了发掘实施方案，在部队提供辅助材料并协助架设照明灯具后，连夜开始发掘。地宫是个边长3米的立方体空间，四周上下都是镌刻着佛教经典的石碑。地宫中间有一座高1米、边长2米的台面，上面摆放着经书和大小不等的10多尊铜像，铜像旁边还有座小塔。这些铜像高10至15厘米，玲珑剔透、形态各异、栩栩如生，有盘膝端坐莲花台的菩萨，有坐在太师椅或正堂上的官员，有手持长矛的卫士———这些大概就是市民们常常说起的“金娃娃”、“金菩萨”吧———经书为16开本线装木版印刷，共32本，分4叠摆放在平台四角，每个角8本。方台正中安放着一面直径约20厘米的古铜镜。经专家鉴定，这是件距今1500多年的稀世珍宝，存世的只有两面：北京故宫博物院保存有一面，印度一寺院里有一面，这是第三面。因年代久远。这些文物局部有铜青斑痕锈蚀。工作队员们给佛像、碑文等拍照、编号，在图板上详细标明排列位置、朝向和相邻间距后，将文物按类别装箱上锁（经书装进专用袋），贴上封条。临行前工作队领队给军部写了张收条，将物品装上省里派来的专用车，匆匆运往杭州。

　　不久，街头巷尾开始遍传谣言：解放军在白塔地宫里挖到了“金娃娃”，发大财了，一时间满城风雨。战士们有口难辩，人人都憋着一肚子委屈，影响了军民团结。军党委与市委领导联席会议商议后，决定要求省委将这批出土文物运回金华举办一次展览，一来进行辟谣，消除军民隔阂；二来借机宣传文物保护政策。这一要求很快得到批准。展览地点就设在后街工人文化宫。但由于筹备处领导经验不足，展览险些闹出大乱子。由于展览是免费参观的，所以四面八方的观众都前来争睹“金娃娃”。结果馆内的人滞留不出，外面的人又不断往里挤，秩序顿时混乱起来。部分闲散人员更是趁机混水摸鱼，想要哄抢展品。治安民警和保安民兵控制不住局面，筹备处成员一时也没有良策。我作为军方代表，被筹备处邀请作为顾问，负责安全、警卫及应对紧急事件。见此情况，我立即打电话给城防司令部值班室，找到警卫营营长王建中请求支援。片刻之后，警笛轰鸣，全副武装的警卫战士将展馆包围起来，放哨警戒，并劝说群众快速离开。巡逻队进馆疏导人群，工作人员将展品收集起来装箱入库，民警也抓住了几个带头闹事分子，紧张气氛渐趋缓和，避免了事态的恶化。

　　经过这一次教训，筹备处出台新招，延长展出时间，并在周边空地搭建起展棚增加展品，把以往金华地区出土、收集到的文物一并展出；同时增加工作人员，加强治安保卫工作，拟定紧急应对措施。展览依然免费，但观众需凭入场券按照规定时间入场，并要遵守参观守则。这次展出相当成功，市民与官兵都感到满意，增强了军民团结和相互信任，那些流言蜚语也就自然而然烟消云散了。

　　（注：作者系黄埔军校18期学员、武义县黄埔军校同学会会长）

　　附：

　　金华市万佛塔塔基清理简报

　　浙江省文物管理委员会

　　万佛塔位于金华市塔下寺山坡上，因每块塔砖上都雕有佛像，故名万佛塔。据当地群众说，1942年反动军队借口军事关系，毁去此塔。又据说日寇侵占金华时，曾挖掘残塔基，窃取文物。去年（注：1956年）因某工程取用塔基石块，发现盖在塔基中心的石板上有洞。工人从洞口窥见洞内有物，即报告市人民委员会。市委会于去年12月30日通知我会，即派王士伦同志前往调查。

　　万佛塔塔基发现文物的消息轰动了全金华市，群众大批拥入现场要求参观。金华市人民委员会对此次发现也十分重视，市长、副市长和各有关局、科长研究了处理办法，决定由副市长、办公室主任、公安局长、文教科副科长、工程技术人员和本会王士伦同志负责清理。清理工作从元月1日下午开始，至晚12时结束。几年来在文物清理工作中，我们没有遇到过像金华市人民委员会那样重视的事例。主持现场清理的负责干部不仅放弃了元旦休假，工作到深夜，而且亲自参加掘土、搬石子、拉车等体力劳动，其精神确实感人......（下略）

　　（《文物参考资料》，1957年5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