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机锋峻烈·五逆闻雷

       

发布时间:2009年12月07日
来源:不详   作者:王志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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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机锋峻烈·五逆闻雷

  ◎王志跃

  洪州禅系在河北发展形成了临济宗。临济宗因它的创始人义玄在镇州临济院举扬一家宗风而得名。它是沩仰宗后禅宗五家分灯禅中成立的另一个禅宗宗派。与沩仰宗的传承仅数世不同,临济宗在中国禅宗史上的传承经久而不衰,两宋时期并发展出了杨歧与黄龙两派。在中国佛教史上,曾有“临天下”之称,可见它的流传之久,影响之大。这是禅宗其他的宗派所无法比拟的。

  禅宗史上,自古有“临济喝”、“德山棒”并称,杨歧五祖法演曾说临济宗的禅风如“五逆闻雷”,可谓是“临济喝”的最好的说明。在临济宗,凡有僧问,不会得到明确的解答,而是被喝破,棒雨喝雷。一喝之下,头脑破裂,如犯了五逆的罪人,为响雷之声所裂。 《五家宗旨纂要》说:“临济家风,全机大用,棒喝齐施,虎骤龙奔,星驰电掣。负冲天意气,用格外提持。卷舒纵擒,杀活全在。扫除情见,迥脱廉纤。以无位真人为宗,或棒或喝:或竖拂明之。”《人天眼目)卷二则说:“临济宗者,大机大用,脱罗宠,出窠臼。虎骤龙奔,星驰电激。转天关,斡地轴,负冲天意气,用格外提持。卷舒纵擒,杀活自在。……大约临济宗风不过如此,要识临济么?青天轰霹雳,陆地起波涛。”惟则禅师在说到五家宗风各异时指出,临济痛快,也就是说,临济宗教禅学禅、接引学人时,人处十分痛快,悟后参禅撇脱。临济宗风如铁锤之击石,现火光闪闪之机用,似五雷之相惊,震碎心肝,犹若指挥千军万马之将军,所以有“曹洞士民,临济将军”之说。这种种说法,都指的是临济宗风机锋峻烈,五逆闻雷。

  1.棒喝齐施

  《祖堂集》卷十九指出,临济义玄“虽承黄檗,常赞大愚,至于化门,多行喝棒”。棒喝无疑是临济宗教禅学禅、接引学人时一种最常用的方便设施。这种方式贯穿于临济宗的一切禅行之中,这是临济宗区别于其他各宗及前辈禅师的一个基本点。

  在临济义玄同时代及前辈禅师中,棒喝就已是一种普遍的参禅模式了。如禅宗史上把“临济喝”与“德山棒”并称,可见德山棒是出了名的,德山接人必以棒;(景德传灯录》卷十五有如下记载:

  小参示众曰:“今夜不答话,闻话者三十捧。”时有僧出礼拜,师便打。僧曰:“某甲话也未问,和尚因甚么打某甲?”师曰:“汝是甚么处人?”曰:“新罗人。”师曰: “未跨船舷,好与三十棒。”

  又如:“上堂:问即有过,不问又乖。有僧出礼拜,师便打。僧曰:‘某甲始礼拜,为甚么便打?’师曰:‘汝开口,堪作什么?’”德山宣鉴接引人,大抵如此。这种参禅形式,在当时其实是相当普遍的了,如临济义玄所从出的洪州禅系,马祖道一也常用棒打参禅之人,在禅宗有一个经常参的话头,即如何是祖师西来意。有一个僧人问马祖道一如何是祖师西来意,他便打那僧人,还说:“我如果不打你,大家都要笑话我了。”马祖的弟子洪州泐潭法会禅师也问马祖:“如何是祖师西来意?”祖曰:“低声!近前来,向汝道!”师便近前,祖打一掴。 (《五灯会元》卷三)

  像马祖道一、德山宣鉴这样一些禅宗大师也是棒喝齐施的。如有一则材料称,马祖道一的衣钵传人百丈怀海来参马祖,马祖看到他来,从禅床上取拂子竖起。百丈说:“即此用,离此用。”马祖就把拂子放归原来的地方。百丈良久不开口,马祖就说:“你往后要开口传道,如何才能为人师?”百丈就把拂子竖起,马祖说:“即此用,离此用。”百丈于是把拂子放归原处,马祖便大喝一声。后来百丈怀海说:“马祖的那一声大喝,像山呼海啸一般,震得我三天里耳朵似聋了一般。”德山以棒著名,但德山其实也曾用喝来接引学人,有僧人问凡圣之间的差距到底有多少,德山便大喝一声。

  总之,当时棒喝作为接引学人的一种方便设施已是一个比较普遍的现象,像马祖道一、德山宣鉴等禅宗大师经常用到它们。但这种棒喝应机只有到临济宗那里才得到了全面的发挥,成为临济宗形成自己门庭宗风的一个最具特色的方面。

  我们先来看临济的棒。义玄到处宣传他在黄壁处三度发问,三度挨打的事,以说明棒打是一种重要的参禅形式。据各种资料记载,义玄起初在黄檗希运禅师处随众参侍,当时睦州道明已是僧众的首座,深感临济义玄的性行纯一,就对他另眼看待,说义玄虽是后生,与众有异,于是就问他到黄檗处有多少时间了,义玄回答说三年。又问是否参问过方丈,义玄回答说还没有,也不知道要问些什么。睦州道明说,你为何不去问问什么是佛法的大意。义玄便去问黄檗,当他还没有问完,黄壁老禅师拿棒就打,义玄只好退了出来,并把经过告诉道明,说自己无法了解黄檗这种莫名其妙的举动。睦州道明劝他再去问。如是者三度发问,三度挨打。义玄自恨障缘深重,不领深旨,还是离开为妙,硬着头皮向黄檗告辞。黄檗叫他到高安滩头,去参大愚禅师。来到大愚处后,大愚问他从哪里来,又问他黄檗告诉了你一些什么。义玄于是把三度发问,三度挨打的事对大愚说了,并说不知道自己做错了什么。大愚说:“黄檗是老婆心切,为你这样彻底地解除困惑,你居然说不知道自己错在哪里?”听了这个话,义玄恍然大悟,便说:“黄檗的佛法原来就只有这一点点。”大愚一把抓住义玄,说:“你这个尿床的小鬼,刚才还说不知自己有无过错,现在却说黄檗的佛法只有这么一点点。快快说你究竟看到了什么?”义玄便在大愚的胁下祝了三拳。义玄后来回到黄檗处,告诉黄檗在大愚处的经过。黄檗说:“大愚多嘴,等他来时打他一顿。”义玄说:“不用等了,现在就打。”(《五灯会元)卷十一)于是伸手便给黄檗一掌,义玄便是这样得到了黄檗的真传。后来回到镇州,创立了临济宗。

  临济宗惯用的便是棒打。有一次义玄曾无限感慨地说:“大众,夫为法者,不避丧身失命。我于黄檗先师处,三度问佛法的大意,三度被打,如蒿枝佛相似。如今更思一顿,谁为下手?” (同上)当时便有一个僧人说他可下手,义玄将拄杖递给他。这个僧又犹豫起来,义玄举起拄杖便打他。在有关临济义玄的资料中,常常可以读到僧众被义玄所打的记录。“师见僧来,举起拂子。僧礼拜,师便打。”“又有僧来,师亦举拂子,僧不顾,师亦打。”“又有僧来,师举拂子。僧曰:‘谢和尚指示。’师亦打。” (同上)反正有僧来,义玄不管三七二十一,举棒即打。

  临济义玄的喝比棒更出名,临济宗的喝是精彩纷呈,有时是师喝,有时是僧众喝,有时是师徒对喝,有时僧喝师打。《天圣广灯录》卷十载:

  又僧问:“如何是佛法大意?”师便喝。僧礼拜,师云:“你道好喝也无?”僧云:“草贼大败。”师云:“过在什么处?”僧云:“再犯不容。”师便喝。

  上堂,有僧出礼拜,师便喝。僧云:“老和尚莫探头好。”师云:“你道落在什么处?”僧便喝。

  又僧问:“如何是佛法大意?”师亦竖拂子,僧便喝,师亦喝。

  上堂,僧问:“如何是佛法大意?”师竖起拂子,僧便喝,师便打。

  临济应机多用喝,他的弟子们也同样学会了用喝,但事实上弟子的用喝只知模仿,并不真正知道喝的意义和作用,因而喝便流于形式。义玄对此有一个尖锐的批评,甚至要僧众们不能再学他喝了。他说:“汝等总学我喝,我今问汝:有一人从东堂出,一人从西堂出,两人齐喝一声,这里分得宾主吗?汝且作么生分?若分不得,已后不得学老僧喝。” ((五灯会元)卷十一)重要的不是喝的形式,而是分清宾主,充分认识到主宾的一体。

  不仅如此,临济义玄还对喝的方法有深刻的研究,把它分为四类,他说:“有时一喝,如金钢宝剑;有时一喝,如踞地狮子;有时一喝,如探竿影草;有时一喝,不作一喝用。” (同上)所以在义玄那里,喝在不同的场合便有不同的意义和作用。

  总之,临济义玄棒喝并行有虎骤龙奔之体,在禅宗史上,像临济的棒雨喝雷,实属少见。

  2、呵祖骂佛

  临济宗的方便设施不仅仅表现在棒雨喝雷上,还表现在呵祖骂佛、非经毁教上,表现出临济宗禅师们反对偶像崇拜,轻视教条戒规,主张自证自悟。他们把佛祖经教都看成是对人的束缚,必须加以清除,认为只有如此,才能达到佛我合一,佛即是我,我即是佛,其间无任何的间隔。

  这种呵祖骂佛,非经毁教的事,在当时的掸宗中可以说是相当普遍的现象,如前面我们谈到沩仰宗时,仰山慧寂就认为四十卷的《经槃经》就是魔说(《景德传灯录》卷九)。天然禅师的一段故事很出名,流传得相当广泛。他在遇到天气寒冷时,就把佛像搬来劈了当作柴烧,用来取暖。“人或讥之,师曰:‘吾烧取舍利。’人曰:‘木头何有?’师曰:‘若尔者,何责我乎?’”(《景德传灯录》卷十四)他甚至说:“佛之一字,永不喜闻。”(同上)诸如此类的言行,在当时的禅宗中,不胜枚举。再如德山宣鉴禅师,他的棒是出了名的,他的呵佛骂祖也不示弱,甚至什么脏话都往佛祖身上泼。有一天他到沩山访灵祐禅师,到了晚上,灵枯问首座:“德山在什么地方?”首座回答说:“当时离开法堂,穿着草鞋出去了。”沩山就感叹道:“这个人今后会做呵佛骂祖的事。”(《五灯会元》卷七)沩山的预言是很准的,德山宣鉴的确如此。请听德山对于佛祖的一通臭骂:“我先祖见处即不然,这里无祖无佛,达摩是老臊胡,释迦老子是干屎橛,文殊、普贤是担屎汉,等觉、妙觉是破执凡夫,菩提、涅槃是系驴橛,十二分教是鬼神簿、拭疮疣纸。四果三贤、初心十地是守古冢鬼,自救不了。” (同上)。骂得真是痛快淋漓。

  禅宗的这种呵佛骂祖,实质上是慧能南宗发展的必然结果。南宗不假文字,强调顿心自悟,扫除了一切外在的经教和权威。如此一来,佛祖经教岂不就成了无用之物?正如棒喝齐施一样,呵佛骂祖、非经毁教的根本目的,在于不要任何外在的束缚,停止一切向外的追求,以自证自悟。

  在禅宗的各个宗派中,临济义玄在呵祖骂佛、非经毁教上表现得最为激烈,他认为作为一个禅师,就要敢于呵佛骂祖、非经毁教。他说:“大善知识,始敢毁佛毁祖,是非天下,排斥三藏经教,辱骂诸小儿,向逆顺中觅人。”((古尊宿语录》卷四)。临济义玄自己就是这样一个具备了大善知识的禅师。临济不礼祖拜佛,有一天他到达摩塔去,“塔主问:‘先礼佛,先礼祖?’师曰:‘祖佛俱不礼。’主曰:‘佛祖与长老有甚冤家?’师拂袖便出”(《五灯会元)卷十一)他对于菩萨、禅师、罗汉等等,无不拿来痛骂一番,他说:“十地满心犹如客作儿,等、妙二觉担伽锁汉,罗汉、辟支犹如厕秽,菩提、涅槃如系驴橛。”(《古尊宿语录》卷四)他骂禅师的坐禅观行“是吃饱了饭没事做的老奴”,呼无位真人是什么“干屎橛”,座主讲家被临济义玄称为“野狐精魅” (同上)。总之,佛祖无不在他的痛骂之列。

  临济这种对待佛祖经教的态度,并不是一种意气用事,而是基于内心所获得的一种无比坚定的信念。他认为只有一个真正的自由,它不受外界任何的束缚,把挡在前面的一切障碍通通抛弃,扫除情识,真正做到心不附物,了悟自性,证人无极。正基于这样的一种信念,为了破除人的任何执著与追求,临济甚至教人“莫受人惑,向里向外,逢着便杀,逢佛杀佛,逢祖杀祖,逢罗汉杀罗汉,逢父母杀父母,逢亲眷杀亲眷”,认为只有做到了这一点,才能“始得解脱,不与物拘,透脱自在”。 (同上)所以我们不要惊悸于临济义玄的一片震天杀声,关键是不要有任何执著之心,不要有任何的束缚,只要了悟自性即可。

  事实上,临济义玄这种棒喝齐施,呵祖骂佛,其目的是摆脱束缚,剿灭情识,对于传统佛教来说具有极大的破坏作用,正像一个指挥千军万马的将军,摧城陷廓,以摧枯拉朽之势廓清寰宇。然而,临济宗之所以成为一个大宗,并且绵延不绝,获得“临天下”评价,绝不仅仅是对于传统佛教的破坏性上。临济宗对于中国禅宗乃至整个中国佛教的发展,起到了重要的建设性的作用。临济宗在毁教非经,呵佛骂祖,棒喝齐施,以剿除情识,摆脱束缚的同时,提出了一整套教禅学禅、接引学人的应机设施,这就是著名的临济法要。

  摘自《分灯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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