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鹭洲,不仅是遗址
文天祥大道和阳明东路连接着吉安大桥的两头。
大桥和阳明东路接合的刹那,北转,立时树木葱茏了起来。刚想抱怨这座城市有点乏味,有了沿江的路,一切都灵动了。
吉安本不喧闹,到此更显雅静。我正独自呼吸两边的绿意,前座的说道:“这里对面就是白鹭洲。”白鹭洲?那个书院白鹭洲?前座诺。
游历之事,做足准备的造访好比一次恭敬的相亲,不经意的邂逅便是羡煞人的艳遇了。这大大超出我此行的原意,心中暗喜老天的造化。带着悬念匆匆驶离,次日晨又兴冲冲再来探寻芳踪。
3月中的吉安,茶花花事已近末,江边的晚梅却还在枝头闲闹。江是赣江,不同黄浦,不比西子湖,倒和嘉陵江畔的气质有些契许,不过此处是灿烂光天,没有那一色雾蒙蒙的水气氤氲。我徜徉着这有些令人慵懒的天色水色,耳畔忽然传来嘈切、稚嫩的“咿呀”,是路对面的保育园里牵出来两支童子军呢。
江畔的景物,至桥下最为有趣。水里是野渡无人舟自横,水边是仿古的玉台如要塞一般。你还来不及与这古意深情相拥,桥墩下,流浪人的铺盖凌乱地展开;抬起头,桥墩的半圆拱壁上已涂了几幅鲜艳的街头绘画,和莫干山路苏河仓库的沿路风格同一师门。
沿着石阶爬回高处的沿江路,桥的这一边栏杆,赫然上书“白鹭洲书院”,落款周谷城。低头看水中,初春水浅,水中的小洲尽数露了出来。原来春水盈江固不可少,谦虚见底的水景也是别有风味。此时脚底下踩着白鹭洲桥,左望,是一线贯江的井冈山大桥,右望,是三道彩虹般的吉安大桥。桥,水,洲,陆,环环相应。我对着周师手书又瞻仰了一番,心道这处遗址算是参拜过了,直把平静的心努力压过一丝失望。
转过身,路对面竟有另一处惊喜在候着我:垂柳簇拥间,可不是一座高台。底部红白相间的台座,座上方三重飞檐相递。细分辨:紧关的两扇铜环红漆大门上方,横匾书“古青原台”,右侧竖挂的白色牌子,分明写着“吉安市庐陵钟鼓楼京剧社”。又不由心旌摇荡,这里如今,还会打开两扇大门,出将入相么?推开二层的窗子,能听到西皮流水么?且先收起念想,围着青原台走到侧面,是白鹭洲公园。游兴正浓,便在公园里也流连一番。诗文、对联的雕刻随处可见,随喜浏览着,一幅画映入了眼帘——不,不是画,是摄影,拍的就是此地,江,桥,桥对岸的丛林掩映,掩映着……两座黄瓦飞檐!
原来书院不只是遗址!
这次几乎是跑过去的,白鹭洲桥其实没有看起来那么长,两三分钟可过,我以为七百年就在前方等着我。
我想对了一半。桥在大铁门处结束,这边是另一种安静,罗马式立柱,红旗招展的校门,“江西吉安白鹭洲中学”。一侧墙上,挂着这所学校的历史,从1241年的白鹭洲书院,到1955年后的吉安高级中学。
学校的地形很简单,中间大道,两侧六七座教学楼,从外观看,建筑年代不一,似乎从上世纪50年代到新世纪都有,左手最里面那座,简直是一栋漂亮的小洋楼。南宋宝祐四年,吉安生童文天祥高中状元,这位从白鹭洲书院走出来的大忠臣,自然是吉安人最念兹在兹的先贤。白鹭洲中学的校园雕刻,自然少不了《过零丁洋》,少不了《正气歌》。这还不够,江边的一条仿古长廊,名正气;廊旁翼然的亭子,曰浩然。我此时的眼睛几乎不够用,这里在怀念文丞相,校园大道尽头的正中,一座中西合璧、上世纪二三十年代风格的灰色大楼张开双翼,傲然望着面前两侧的所有建筑,那一刹那,我想到了南京的总统府。
这里还真的就叫“中山院”。另有一副招牌是,“白鹭洲中学校史馆”。站在大门外,可以清楚望见里面的院子正中,逸仙先生的全身坐像。中山院是一座很大的西式元素四合院,庄重肃穆,院中尽植松树,我益发不敢高声语了。
我仿佛掉进了一处多个年代堆积的考古层。中山先生的正背后约
白鹭洲书院,安静得连一根针掉地上都听得到,我们是今天唯一的客人。
穿过照壁,后面是小花园。没有想象中的宏伟,云章阁的建筑含蓄得简朴,书院,这样应该便不错。云章阁里,设山长厅,正中祀孔子,两旁是周张邵二程朱。这个规矩,是书院创始人江万里定下的。崇祀先贤本是儒家的最基本要义,也是书院之本,至圣、六君子外,还有欧阳修、杨万里等“庐陵四忠一节”。江万里时任吉州知军,日间为政,夜间便到此为学授徒——和今日官员之业余读博士恰好相反——到王阳明任吉安县令,一样也出讲书院。六百年的吉州学脉,从此几无中断。宝祐四年,和文天祥同榜的吉州进士39人,理宗皇帝亲书匾额褒扬。明建文二年、永乐二年,吉州生童囊括三元,声震朝野。“制科飚举,名硕云蒸,几当宇内之半。”
但“风光”远非白鹭洲的全部。当年江万里见此二水中分,青翠雅静,是读书、论理的好所在,却不料水能载之,亦能覆之。建院41年后,书院圮于水,吉安路总管李珏修复。明嘉靖十四年,书院毁于洪水。尽管万历年间山长汪可受筑了吉台,修了水堤,清康熙五十二年,书院又尽圮于水。清道光八年,久雨,书院墙垣大半倾倒。然而天灾不是最可怕的:元至正十一年,抗元的汝颖起义军水路攻入白鹭洲,战乱中火烧书院,仅夫子庙存。到了反清的石达开率领太平天国的部队浩浩荡荡开进吉安,又是一把火,书院荡为荒洲。每一次书院或焚或圮,就有随后的修葺。水灾、兵燹之外,还有政令:万历七年,张居正不满士子妄议朝政,下令全毁天下书院。不过当时的吉安官吏只将书院颜额改为湖西公署了事,其内依旧无变。光绪三十一年(1905),清政府维新改制,书院就此更名中学。
白鹭洲送走了它最好的时光,谈不上遗憾,本是历史的必然。井冈山那边,另一种力量就要开始蓄势了。
只是当我走到云章阁后的风月楼,仰头望着这座三层的高楼,我仿佛还是看到少年文天祥读累了经史策表,下了楼来,登上洲边的小舟,渡到江对岸的酒肆去。看着老板将琼浆玉液缓缓斟下,杯中珠玉碰撞,忍不住叫道:“好酒,层层堆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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