柔弱的尊严

“我们所做的一切都是要让人民生活得更加幸福、更有尊严。”2010年初春，国家总理温家宝在做政府工作报告时指出。“尊严”一出，举国热议。

说起尊严，我想起最近在网络上大热的两个人物。

其一，是犀利哥。本名程国荣，本是流浪于宁波街头的一个乞丐。一日，被网友抓拍，并经有心人挖掘后，成为年度“潮丐”。有人称他是乞丐王子，也有人感叹他的经典造型，“那忧郁的眼神，让人唏嘘的胡茬子，那帅到无敌的风衣，还有那杂乱的头发，迅速秒杀了观众“；有人将他的形象PS后，恶搞成时尚杂志的封面；也有人愿意重金包装他，请他当广告代言人......

其二，是罗玉凤。这个身高为1.46的女子，因惊世骇俗的征婚言论爆红。她要求的伴侣：一、必须为清华北大硕士毕业生，必须本科硕士连读；二、必须为经济学专业毕业；三、必须具备国际视野；四、身高1.76~1.83，长得越帅越好......而她本人，自称“9岁博览群书，20岁达到顶峰，智商前300年后300年无人能及”。研读的书籍，包括《知音》《故事会》等。因“宇宙超级无敌的自信”，罗玉凤被网友戏称为“凤姐”。信凤姐，得自信；信曾哥，得永生。

犀利哥和凤姐的存在，都不奇怪。让人奇怪并悲凉的，是中国人相袭已久，即使进入网络时代，号称拥有网络文明仍不思改的“围观文化”。

那篇使犀利哥成名的文章，是这样开头的，“秒杀宇内究极华丽第一极品路人帅哥！帅到刺瞎你的狗眼！求亲们人肉详资料。”他可知道，这“帅丐”，是为偿还结婚欠款、交清孩子抚养费，不得不流落异乡的可怜人；那些狂热的转载凤姐雷人语录，并居高临下者，是否分析过，过度的自我陶醉背后，是否有潜在的心理疾患？还是有无形之手推波助澜，以一个人的滑稽剧满足空虚时代的狂欢？

这些情景，让我想起鲁迅的《示众》，“霎那间，也就围满了大半圈的看客……待到增加了秃头的老头子之后，空缺已经不多，而立刻又被一个赤膊的红鼻子大汉填满了……”真正悲凉的意义也在于此。虽然我们不是在大革命的时代。但对他人的尊严的漠视，让我想起一句话：“中国人常常经历死亡，但始终未能真正的关注过死亡。”

讲中国式的尊严，很多人觉得其义深长，其道悠远：那是权力强大者要去关注的事。但真的遥远？

敬人者，人恒敬之。所以，弱者与弱者的相互倾轧，是世界是最不忍目睹的事情。你会看到，在高档小区门口，呵斥拾荒者的保安；看到用粗暴之手，掐死少女的售票员；看到帮这个商、那个商出头的强悍者。但越看，不是愤怒，而是悲凉，因为换一个角度，换一个立场，那些践踏别人的人，何尝不是被欺凌被侮辱的人群？

可是，身居高位者、亿万财富的拥有者，也一定尊严感充沛吗？

未见得。其一，他们或许正面临这样那样的“反击”。“富二代”就感受到了，委屈的抱怨，为什么父亲有钱，我享受生活，就要承担更多的骂名？一样的错误，于别人，是过失，于我，就是洪水滔天？其二，他们有时，也得猫下腰，低下头颅，不确定是为了谁，为了什么，但无形的规则，叫人笑得言不由衷。

生物学告诉我们，大家都是食物链上的一环。倡导中国式尊严，实际上，是倡导一种人的尊严，一种品性上的独立不迁，一种以尊严反馈尊严的良性循环机制，一种自上而下，也是自下而上的双重保障。

如果姐姐告诉妹妹，出卖青春，可以让你暂时获得香车华服和门童的笑脸，但那不是发自内心的尊敬。那或许，女孩子会学会用自己的能力，即使是有血汗的，去争取干净而纯粹的生活。

如果人民坚持告诉他们的官吏，不是所有的尊严，都可以予取予夺。那权力，终会有一天，接近敬畏之心。

那总是抱怨土壤，却忘了自己就是土壤。

我们的子弟，未来的官员、未来的科学家、作家、普通劳动者......都应在高贵的轨道上运行，虽然有贫富之分，却无贵贱之别。

托尔斯泰的《复活》里，贵族聂留朵夫这样的复活：辞退仆役，搬出庄园，并申请与曾被他欺凌过的玛丝洛娃同去西伯利亚服役。精神上与灵魂上的复活是最痛苦的涅槃，但也是让人生抵达豁亮的唯一途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