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日本汤次了荣著:大乘起信论新释(四)

       

发布时间:2010年09月05日
来源:不详   作者:日本汤次了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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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要义】先标明一切邪执皆由我见而起。此我见有人我见、法我见二种。此二种并非通常所言外道凡夫的人我或法我,乃言执真如之法者。其中所谓人我见者,乃言我执不断的初学大乘之徒所起的妄执。所谓法我见者,乃言不断法执的二乘之徒的妄执一切法中有体性。

  人我见者,依诸凡夫说有五种。云何为五?一者,门修多罗说,如来法身,毕竟寂寞,犹如虚空。以不知如为破著故,即谓虚空是如来性。云何对治?明虚空相是其妄法,体无不实。以对色,故有。是可见相,令心生灭。以一切色法,本来是心,实无外色。若无外色者,则无虚空相。所谓一切境界,惟心妄起,故有。若心离于妄动,则一切境界灭。唯一真心,无所不遍。此谓如来广大性智究竟之义,非如虚空相故。

  【要义】人我见有五种。此所谓凡夫,乃指前述的初学大乘的法徒。第一人我见,破斥邪执法身为人我见。经文中说如来的法譬如虚空。这是为了要破斥众生以色身为实有的执著。但因众生不知此义,以致认为虚空本身就是如来法身的体性。今破斥之,虚空者,乃是妄法,非是实体。只是对有形的色法物质假定为有而已。此时乃凡夫可见之相,和色法同样地能在妄心上生灭显现。但是一切色法,原来尽是真心的显现,故心外无色法存在之理。色法既无,则对它亦无考虑虚空的存在之理。盖一切虚界,乃惟一绝对的真心。由于真心妄动,因而出现境界。若离妄动,则无一切境界,只有一个真心。法界实乃惟一真心,故无所不周遍。此即如来本觉的性觉究竟之义,决非世间所谓太虚的虚妄法。

  二者,闻修多罗说,世间诸法毕竟体空;乃至涅槃真如之法,亦毕竟空。从本已来自空,离一切相。以不知为破著故,即谓真如涅槃之性,惟是其空。云何对治?明真如法身自体不空,具足无量性功德故。

  【要义】第二,破人我见。即执著真如为空的,应当破斥。般若经等中,谈一切皆空。谓世间诸法自不必说,涅槃真如也毕竟是空之说。听信了此说,而不知这是为了破除从妄情执著的实有,于是发生把真如涅槃的体性亦认为空无的邪执。今破除此邪执,以真如不空之理,指示大智慧光明等无量的功德具足。

  三者,闻修多罗说,如来之藏无有增减,体备一切功德之法。以不解故,即谓如来之藏有色心法自相差别。云何对治?以惟依真如义说故,因生灭染义示现说差别故。

  【要义】第三,破人我见,即破斥执著真如中有色心等差别之法。听见经文中有如来藏即真如中有大智慧光明等无量功德之说,便发生谬解,以为如来藏中有如吾人所思的差别。今破斥之。依据真如门无差别绝对之义,差别本身表示无差别之义;依据生灭门差别相对之义,反显于生灭的染法中,说无量差别的功德。因此显示无差别中的差别。应扫除妄情差别的见解。

  四者,闻修多罗说,一切世间生死染法,皆依如来藏而有;一切诸法不离真如。以不解故,谓如来藏自往具有一切世间生死等法。云何对治?以如来藏从本已来,惟有过恒河沙等诸净功德,不离不断,不异真如义故。以过恒沙等烦恼染法,惟是妄有,性自本无。从无始世来,未曾与如来藏相应故。若如来藏体有妄法,而使证会永息妄者,则无是处故。

  【要义】第四,破人我见,即破斥执著真如之体中有恶法。听见经文中说世间生死的妄染诸法皆因如来藏而有,一切诸法不离真如。便误解真如随缘之义,执著为如来藏自体中直接具有一切世间妄染恶法。今破斥之。如来藏真如的本体,虽是本来染净不二的绝对界,但在其相大中,有过恒沙等的净功德,乃不离(用即)不断(用常)不异(体一)之物。烦恼恶法,只在妄情之前显现,本来无有其体性。因为从无始已来,未曾随顺相应于如来藏真如故也。若如来藏真如中有妄法,则积修养之功,妄法即当愈益显现。而修显证会真如的结果,可永远断灭妄法。由此观之,妄法无可有之理。如此斥破此人我见。(关于此义,华严缘起论和天台实相论有异见。参肴立义分中说义之下的详义之条。又参照教理钞十七(二十丁)、四明教行四(十六丁)等)。

  五者,闻修多罗说,依如来藏,故有生死;依如来藏,故得涅槃。以不解故,谓众生有始。以见始故,复谓如来所得涅槃,有其终尽,还作众生。云何对治?以如来藏无前际故,无明之相亦无有始。若说三界外更有众生始起者,即是外道经说。又如来藏无有后际。诸佛所得涅槃,与之相应,则无后际故。

  【要义】破斥第五种人我见,即破斥众生有始及还作众生的执著。经文(胜鬘经等)中有布如来藏而有生死之迷;依如来藏而有涅槃之悟之说。听到了此说,由于不了解无明无始之义,遂发生真前妄后之执,认为有众生出生之始。因已起真前妄后之执,故随之而起悟后却迷之执。一旦获得如来涅槃之悟者,又还执著于作迷的众生。今破斥之:如来藏真如乃无始的存在,故顶明亦是无始的存在。因无明无始故,众生之生亦复无始。倘说三界内众生之外更有众生始生,则是外道经的说法。(仁王经中说三界之外别有一众生界藏,乃外道大有经中的说法,非七佛说)。又,如来藏真如是无始的,同时又是无终的。因此与如来藏真如相应契当的佛陀涅乐的悟,也是无终的。岂有还迷而作众生之理?如此加以辩驳。

  以上人我五执中,前二者是关于空的执著,后三者是关于有的执著。又,最初一者限于果后四者是其通因果的迷执。

  法我见者,依二乘钝根故。如来但为说人无我。心说不究竟,见有五阴生灭之法。怖畏生死,妄取涅槃。云何对治?以五阴法自性不生,则无有灭,本来涅槃故。

  【要义】以上破斥了五种人我见,今说法我见。所谓法我见,由于二乘钝根,故如来只说人空法有之理,未说法空之理,但二乘的劣机,执著了法的实有,畏怖生死,妄取灰身灭智的小果。今斥破之,须知五蕴身心之法,其本身是不生不灭的真如,故无有灭,本来是常住涅槃。用此大乘法义加以辩驳。

  复次,究竟离妄执者,当知染法净法皆悉相待,无有自相可说。是故一切法从本已来,非色非心,非智非识,非有非无,毕竟不可说相。而有言说者,当知如来善巧方便,假以言说,引导众生。其旨趣者,皆为离念,归于真如。以念一切法令心生灭,不入实智故。

  【要义】以上的人法二见,是说明对治离。今陈述究竟离。上述的对治离,乃为了破除各种邪执,而用与之相应的法义,使能治与所治相对而扫除邪执。犹如对于各种疾病,使用一一相对的药。今此究竟离,则为欲扫除一切邪执,一切言语泯亡,达于无念之境,悟入真如,即所谓言语道断,心行处灭者也。好比欲使药石奏效,病患根除,而药也没有,病也没有。然则其究竟脱离妄执者如?原来所谓染法所谓净法,全都是相对的假名,其真如不可得也。盖一切诸法的真如觉体,非色非心,非果位的智,亦非因位的识,又非有,又非无,毕竟是离言不可说的。所以用言语来说明者,乃佛陀如来的善巧方便,于无言说中起言说,以引导众生,使达于真如离言之境。但倘思念染净一切之法,则滞于相对生灭,不能进入悟通真如的实智。因此泯亡相对言说的差别,悟入绝对离言的妙境界,是必要的。

  二二、分别发趣道相

  解释分三段之,已将显示正义及对治邪执的二段说毕。今说分别道相发趣。上两段相当于大乘的大,乃理论的哲学的说明。今此段相当于大乘的乘,乃实践的宗教的说明。

  分别发趣道相者,谓一切诸佛所证之道,一切菩萨发心修行趣向义故。略说发心有三种。云何为三?一者,信成就发心。三者,解行发心。三者,证发心。

  【要义】所谓分别发趣道相,意思是说,分别发趣于道的相。即在诸佛所证的佛果菩提的道上,一切菩萨发菩提心而修行,说明趣向的义相。换言之,乃论述立志进趣于无上道的路径过程。此路径过程大别为三种,一者,信成就发心,乃言在十信位上修习信心,其信成就,进入十住不退位。二者,解行发心,乃言在十行十回向位上了解法空之理,随顺于真如,修养六度的妙行。三者,证发心,乃言在十地位上证真如。即前二者为地前的相似比观,后一者为地上的真实正观。

  信成就发心者,依何等人,修何等行,得信成就,堪能发心?所谓依不定聚众生,有焦习善根力故。信业果报,能起十善,厌生死苦。欲求无上菩提,得值诸佛,亲承供养,修行信心。经一万劫,信心成就故,诸佛菩萨,教令发心。或以大悲故,能自发心。或因正法欲灭,以护法因缘,能自发心。如是信心成就得发心者,入正定聚,毕竟不退。名住如来种中,正因相应。若有众生善根微少,久远已来,烦恼深厚。虽值于佛,亦得供养,然起人天种子,或起二乘种子。设有求大乘者,根则不定,若进若退。或有供养诸佛,未经一万劫。于中遇缘,亦有发心。所谓见佛色相而发其心。或因供养众僧而发其心。或因二乘之人教令发心。或学他发心。如是等发心,悉皆不定,遇恶因缘,或便退失堕二乘地。

  【要义】第一信成就发心中,先述信心成就之相。所谓信成就发心,是何等样人所作的呢?作何等的修行呢?如何信心成就而得发心呢?答曰:先举能修的人,乃不定聚(十信位)的人。其次,表示其修行,则是由于具有宿世以来内外两熏的善根故能信善恶二业的果报,起十善,厌生死苦,愿求无上菩提,值诸佛,亲为供养,以此修信心,经一万劫,获得信心成就。讲到其发心的成就,则因如此信心成,佛菩萨教使发心,或以众生救济的大悲而自己发心,或慨叹正法的衰灭,从护法的精神上自己发心。能如是信心成就而发心的人,进于正定聚不退位(十住位),得到当来必可成佛的金刚种子,与本觉内熏的正因相应,不再堕入二乘地。

  以上乃不定聚的胜根,但若是不定聚中的劣机,则如?答曰:此乃善根微少,而久远劫以来烦恼深厚之人,故虽值佛供养,只修行五戒十善,起人天的种子;修行四谛十二因缘,而起二乘的种子而止。设有求大乘佛果之人,但其根机不定,一进一退无常,或供养诸佛未经一万劫,则或见佛的色相,或供养众僧,或因下劣的二乘的教令,或学习其他的教,遇此种缘而发心。此等发心悉皆不定,遇到像舍利佛那样的恶因缘时,便堕入二乘地。

  复次,信成就发心者,发何等心?略说有三种。云何为三?一者,直心。正念真如法故。二者,深心。乐集一切诸善行故。三者,大悲心。欲拔一切众生苦故。

  【要义】第一信成就发心中,今指示发心中的三心。发心有三种,一为直心,即别无歧途,正直地念及真如,乃二行之根本。二为深心,为欲归向心源,乐集一切善行,乃自利行。三为大悲心,即众生救济的大悲心,乃利他行。此三种心,在横的方面说,从初悉皆具足,但若在竖的方面说,则顺次相当于十住十行十回向。“义记”中将此三心配合于三聚戒、三德、三回向,即如左:

  直心──摄律仪戒──断──实际回向──止恶──根本

  深心──摄善法戒──智──菩提回向──修善──自利

  大悲心─摄众生戒──恩──众生回向──救济──利他

  问曰:上说法界一相,佛体无二,何故不惟念真如,复假求学诸善之行?答曰:譬如大磨尼宝,体性明净,而有矿秽之垢。若人虽念宝性,不以方便种种磨治,终无得净。如是众生真如之法体性空净,而有无量烦恼染垢。若人虽念真如,不以方便种种熏修,亦无得净。以垢无量,遍一切法故。修一切善行,以为对治。若人修行一切善法,自然归顺真如法故。时说方便有四种。云何为四?

  【要义】发心中除直心之外,更有深心和大悲心,以问答说明其理。问曰:上文说同相之下,

  法界一相,佛凡同体,乃唯一真如。然则只要注念真如,便已足够,何必更发深心与大悲心而修善行?答曰:譬如大摩尼(如意)宝珠的性体虽然明净,但因有矿秽的垢。倘使人不念其为宝,不用方法来磨治它,则终不能发散明净的光辉。今此亦然:众生所有的真如,其体性也本来是空净的,只因有无量无边的烦恼,便不念真如,或不修善行,故毕竟不能明净。修善行有如此的必要。盖善行违背烦恼妄法,随顺于真如本觉。故倘能发深心大悲心而修习善行,则自然可以归顺真如。随顺于真如,虽方便无量,略说之亦有四种,即如下:

  一者,行根本方便。谓观一切法自性无生,离于妄见,不住生死。观一切法,因缘和合,业果不失,起于大悲,修诸福德,摄化众生,不住涅槃。以随顺法性无住故。二者,能止方便。谓惭愧悔过,能止一切恶法不令增长。以随顺法性离诸过故。三者,发起善根增长方便。谓勤供养礼拜三宝,赞叹随喜,劝请诸佛。以敬爱三宝淳厚心故,信得增长。乃能志求无上之道。又因佛法僧力所护故,能销业障,善根不退。以随顺法性离痴障故。四者,大愿平等方便。所谓发愿尽于未来,化度一切众生,使无有余。皆令究竟无余涅槃。以随顺法无断绝故。法性广大,遍一切众生,平等无二,不念彼此,究竟寂灭故。

  【要义】第一,行根本方便者,乃言两种二利行的根本,即因有智慧而不住生死;因有慈悲而不住涅槃。即法性真如的不变随缘有此二义,不住著于一方。第二,能止方便者,乃消极的自利,即止恶,所谓止持门是也。即符合于脱离法性真如的诸过。第三,发起善根增长方便者,乃积极的自利,即修善,所谓作持门是也。即符合于脱离法性真如的痴障。第四,大愿平等方便者,乃摄化众生的利他。在时间上尽未来际,在空间上不漏一切众生,使悉皆平等,悟入究竟涅槃。

  菩萨发是心故,则得少分见于法身以见法身故,随其愿力,能现八种,利益众生。所谓从兜率天退入胎,住胎出胎,出家,成道,转法轮,入于涅槃。然是菩萨未名法身。以其过去无量世来有漏之业,未能决断。随其所生与微苦相应。亦非业系,以有大愿自在力故。如修多罗中,或说有退堕恶趣者,非其实退。但为初学菩萨未入正位而懈怠者恐怖,令彼勇猛故。又,是菩萨一发心后,远离怯弱,毕竟不畏堕二乘地。若闻无量无边阿僧祇劫,勤苦难行,乃得涅槃,亦不怯弱。以信知一切法从本已来自涅槃故。

  【要义】说明发心的利益,有四段。第一,显胜德;第二,明微过;第三,通权教;第四,叹实行。

  第一,所谓胜德者,乃言初住位的菩萨,由于发以上三种心,故能以相似比观的智慧去理解少分真如的法身。因见真如,故能随自己的愿力,自由地示现八相成道。第二,所谓微过者,初住位的菩萨由于未曾全断有漏之业,故有变易生死的微苦。又,在故留润生的情况之下,有分段生死之苦,但不似吾人凡夫的业系,乃从度生的大颇发起,故其寿命也有申缩自在之力。第三,所谓通权教者,经文中曾说十住的菩萨有退堕到三恶趣者,并非真实的退堕,乃欲激励末入定的十信位者。第四,所谓叹实行者,乃言十住位的菩萨一度发心,信知一切法本来涅槃之理,故不怕退堕到二乘地,听到欲得涅槃必须永劫修行的话,也不畏惧,毕竟勇猛精进。

  解行发心者,当知转胜。以是菩萨从初正信已来,于第一阿僧祇劫将欲满故,于真如法中,深解现前,所修离相。以知法性体无悭贪故,随顺修行檀波罗蜜。以知法性无染、离五欲过故,随顺修行尸罗波罗蜜。以知法性无苦、离嗔恼故,随顺修行羼提波罗蜜。以知法性无身心相、离懈怠故,随顺修行毗黎耶波罗密。以知法性常定、体无乱故,随顺修行禅波罗蜜。以知法性体明、离无明故,随顺修行般若波罗蜜。

  【要义】今述第二解行发心。所谓解行发心者,从前文的正信(初住)进展,今已入十行,又将行满十回向,将结束三大柯僧祇劫的中初阿僧祇,故对真如发生深解。所谓深,乃对前位的浅而言;所谓解,乃言不及后位的证。因如此深解现前,故其修相能符合真如的无相。虽终日能行,而不认识其相,全离修相,即随顺真如,修六波罗蜜。波罗蜜,译语是到彼岸,略称度。真如之中,没有从差别而来的悭贪,故随顺之而修檀(布施)波罗蜜。又,真如之中,无有染污,脱离色声香味触的五欲之过,宇宙自然的规律无所过失,故随顺之而修尸罗(持戒)波罗蜜。又,真如之中,无有尘垢,因而脱离嗔恼,顺之而修羼提(忍辱)波罗蜜。又,因真如远离身心之相,故无懈怠,随顺之而修毗黎耶(精进)波罗蜜。又,真如常住,无有散乱,随顺之而修禅(禅那,即言静虑)。又,真如之体明净,无有无明,随顺之而修般若(智慧)。此即解行发心的真如随顺。

  ┌檀那──布施──慈悲──无贪

  ├尸罗──持戒──规律──无过

  六波罗蜜┼羼提──忍辱──忍耐──无嗔

  ├毗黎耶─精进──勉强──无怠

  ├禅那──禅定──静思──无乱

  └般若──智慧──智识──无痴

  证发心者,从净心地,乃至菩萨究竟地,证何境界?所谓真如。以依转识,说为境界。而此诸者,无有境界惟真如智,名为法身。是菩萨于一念顷,能至十方无余世界,供养诸佛,请转法轮。惟为开导利益众生,不依文字。或示超地速成正觉,以为怯弱众生故。或说我于无量阿僧祇劫当成佛道,以为懈怠众生故。能示如是无数方便,不可思议。而实菩萨种性根等,发心则等,所证亦等,无有超过之法。以一切菩萨皆经三阿僧祇劫故。但随众生世界不同所见所闻根欲性异,故示所行亦有差别。

  【要义】述第三证发心,初说发心之体。所谓证发心者,其地位如何?答曰:乃在从初地的净心位至第十地究竟位而证。证如何境界?真如是也。所谓证,乃言用根本无分别智去照见真如无差别的理体,故离去能所,超越主观客观,乃绝对一相一枚,故别无所谓境界。而现在特地提出境界,乃因十地菩萨未达果位,故后得有分别智之中业识不尽,随之而转现的二识犹存。因此指由于转识而来的现识中映现的真如为境界。须知根本智中,本来无有境界。因此直指此真如根本智为法身。

  其次,此菩萨根本无分别智之上所显现的后得有分别智的胜用如何?由于用此智照见差别界,故一切差别无不照见,苦恼的众生一一出现,于是发起救济的大悲。即无有用微妙的文字言语来称赞的私意,而一意专心摄化众生,因此能在一念之顷到达十方无边的世界,而供养诸佛,请其说法。又,为了对长时的修行心怀怯弱的众生,经雏劫数,超越地带,成就正觉。又,为了认为佛道易修而懈慢的众生,说需要无量劫。度生摄化的方便是无量不可思议的。

  但在实际上,此菩萨之种性,根与发心与所证皆相等,决无超过之法。地前一阿僧祇,地上二阿僧祇,合起来,都需要三阿僧祇劫的修行。只是随众生之感见,而其示现有种种之差别耳。

  又,是菩萨发心相者,有三种心微细之相。云何为三?一者,真心,无分别故。二者,方便心,自然遍行利益众生故。三者,业识心,微细起灭故。

  【要义】次陈述发心之相。十地菩萨发心之相有三种。第一,所谓真心,乃证真如的理体的根本智。第二,所谓方便心,乃众生摄化的后得智。第三,所谓业识,异于佛果圆满之德,表示有微细起灭之累。可知在实理上,此菩萨尚有业转现的阿黎耶识。

  又,是菩萨功德成满,于色究竟处示一切世间最高大身,谓以一念相应慧,无明顿尽,名一切种智。自然而有不思议业,能现十方利益众生。问曰:虚空无边故,世界无边。世界无边故,众生无边。众生无边故,心行差别亦复无边。如是境界,不可分齐,难知难解。若无明断,无有心想。云何能了,名一切种智?答曰:一切境界,本来一心,离于想念。以众生妄见境界,故心有分齐。以妄起想念,不称法性,故不能决了。诸佛如来,离于见想,无所不遍。心真实故,即见诸法之性,自体显照一切妄法,有大智用无量方便。随诸众生所应得解,皆能开示种种法义。是故得名一切种智。

  【要义】最后说明功德成满,更就一切种智,设问答以解疑。菩萨十地位正确地究竟之时,功德成满,达于佛果位。此时在色界的顶上的摩醯首罗天,示现一切世间色身中最高大的身体,只用一念契合全分真如的始觉的智慧,顿断根本无明。因顿断无明,故显现一切种智。所谓一切种智,名为根本后得无碍之智,或称为真俗无碍之智。乃一切无不遍照之智也。此智上自然有不可思议的业用,能现于十方,摄化众生,给与利益。“义记”中以一切种智配合智净相,以不思议业配合不思议业相,因皆是本觉随染之所成故也。

  关于一切种智的疑问是:宇宙广大无边,人生无量无边,其间差别亦复无边,难知难解。虽是一切种智,亦不能一一了解,如此,不但在客观对象上疑问,在主观上,若说无明顿断、无有心想,则与一切种智一一了解也相矛盾。于此甚是怀疑。答曰:客观对象的境界,本来不出一心之外。此一心绝对平等,脱离心想。是以一切无所不照。众生因有妄分别的心想,故在心外认境,甚不自由,又有不能照之处。然诸佛如来,离主客的见相,全无心想,故无所不遍,无所不照。因此而起摄化众生的大悲,开示种种法义,尚有何疑?

  又问曰:若诸佛有自然业,能现一切处,利益众生者,一切众生,若见其身,若睹神变,若闻其说,无不得利。云何世间多不能见?答曰:诸佛如来法身平等,遍一切处,无有作意故,而说自然。但依众生心现。众生心者,犹如于镜。镜若有垢,色像不现。如是众生心若有垢,法身不现故。

  【要义】前文解答关于一切种智的疑问,今解释关于自然业智的疑问。前文言诸佛如来自然有不思议之业,能示现一切处,利益众生。然则众生何以不见闻佛身?答曰:诸佛如来的法身,乃真如平等无差别者,遍满于宇宙中。但断绝作意分别之想,是自然的。只是适应著众生的感见。故众生有尘垢,犹如镜面有垢,不能映现万像。法身上无由显现报化二身。

  第八章 修行信心分

  起信论分为五分,现在是说第四的修行信心分。第二立义分略说大乘。第三解释分广说大乘。都是教人知道大乘为何物。现在陈述的是须向此大乘起信心而修行。所谓四信五行,即在大乘起信的题号中相当于起信二字。

  一、四信

  已说解释分,次说修行信心分。是中依未入正定聚众生故说修行信心。何等信心?云何修行?略说信心有四种。云何为四?

  【要义】承前起后,先举能修之人,后标信心与修行。所谓能信之人者,乃言未入正定聚者,即不定聚者。前述的分别发起道相,虽然也是不定聚之机,但是使已经信心成就之人,表示三种发心,使入正定聚,主要是说三贤十地的修行。现在的修行信心分,虽然也是对不定聚而言,但因信心尚未成就,故特地说述四信五行之法,主眼在于使信心成就。故前者是为胜机的菩萨而说,今者是为劣机的行者而说。因此前者是理想的实践论,今者可说是实际的实践论。此分别发趣相是从修行信心分的能信能行,著眼于所信所行的对象,以说明大乘。

  一者,信根本。所谓乐念真如法故。二者,信佛有无量功德。常念,亲近,供养,恭敬,发起善根,愿求一切智故。三者,信法有大利益。常念修行诸波罗蜜故。四者,信僧能正修行自利利他,常乐亲近诸菩萨众,求学如实行故。

  【要义】今陈述一心二门三大四信五行中的四信。所谓四信者,乃言信真如,信佛,信法,信僧。第一,所谓信真如,因真如乃宇宙万有的根本,故乐念之。第二,所谓信佛者,即相信佛有大智慧光明等无量的功德,经常恭敬供养。第三,所谓信法者,乃言教法中有大利益,经常作六度的修行。第四,所谓信僧者,即相信僧能随顺真如,行二利,常亲近菩萨众,受教,修行。要之,真如是根本,佛法僧三宝,不外乎真如的显现。即真如的人格的、理想的表现,是佛;真如的哲学的、理论的表现,是法;真你的伦理的、实际的表现,是僧。又可把真如体相用的三大顺次配合佛法僧三宝。终极则惟一地归结于真如。但今因以穷行实践为主眼,故信仰对象有四,为欲鼓吹不坏的信念也。

  二、五行

  修行有五门,能成此信。云何为五?一者,施门。二者,戒门。三者,忍门。四者,进门。五者,止观门。

  【要义】今陈述一心二门三大四信五行中的五行。布施、持戒、忍辱、精进、禅定、智慧的六波罗蜜中,禅定(止)、智慧(观)合为止观。为五行。此止观之二,乃不离一对之法。但必须均等,故合为一门。加之一心二门三大四信五行,依照增数之法,巧妙地组织本论,有深意焉。

  云何修行施门?若见一切来求索者,所有财物,随力施与,以自舍悭贪,令彼欢喜。若见厄难、恐怖、危逼,随己堪任,施与无畏。若有众生来求法者,随己能解,方便为说,不应贪求名利恭敬。惟念自利利他,回向菩提故。

  【要义】所谓行布施,施我财物,叫做财施。解除人的危险,叫做无畏施。教导人,叫做法施。世人有把此三施配合智仁勇三德者。即财施为仁,无畏施为勇,法施为智。而此三施,都要不执著能施、所施、施物,才是布施行之上乘。

  云何修行戒门?所谓不杀、不盗、不淫、不两舌、不恶口、不妄言。不绮语。远离贪嫉、欺诈、谄曲、嗔恚、邪见。若出家者,为折伏烦恼故,亦应远离愤闹,常处寂静,修习少欲知足头陀等行。乃至小罪,心生怖畏,惭愧改悔。不得轻于如来所制禁戒。当护讥嫌,不令众生妄起过罪故。

  【要义】佛陀的戒法,人体分为三门,即摄律仪戒(止恶)、摄善法戒(作善)、摄众生戒(度生)。若以配合现在的经文,则出家以上相当于摄律仪戒,以下相当于摄善法戒,当护讥嫌以下相当于摄众生戒。摄律仪戒,通常禁止身三(杀生、偷盗、邪行)、口四(两舌、恶口、妄语、绮语)意三(贪、嗔、痴邪见)。今于此外又加贪嫉、欺诈、谄曲三项。又,相当于摄善法戒的文,中,在出家人,特别注意应守如来所制禁条,避开愦闹的都会而卜居于闲寂之处,少欲,知足,修头陀行,微少的罪过亦应惭愧而改悔。所谓头陀,译作抖擞,乃言为欲抖擞烦恼而托钵。最后,在相当于摄众生戒的文中,须注意勿使由于出家不谨慎而招致世人嫌恶讥评,发生狂妄地诽谤正法的罪过。

  云何修行忍门?所谓应忍他人之恼,心不怀报。亦当忍于利衰、毁誉、称讥、苦乐等法故。

  【要义】所谓忍辱者,即是忍耐,被别人恼,亦不起复仇之心,名为他不饶益忍,即忍受他人的不饶益之意。又,不为利害、毁誉、褒贬等而动心,名为安受忍,即不动的精神也。

  云何修行进门?所谓于诸善事,心不懈退。立志坚强,远离怯弱。当念过去久远已来,虚受一切身心大苦,无有利益。是故应勤修诸功德,自利利他,速离众苦。

  【要义】所谓精进,即用功。首先对诸善事不怠,又立志坚固,全无卑怯。又,为了解脱自身轮回生死之大苦,而行二利。

  复次,若人虽修行信心,以从先世已来,多有重罪恶业障故,为邪魔诸鬼之所恼乱。或为世间事务种种牵缠。或为病苦所恼。有如是等众多障碍,是故应当勇猛精勤。昼夜六时礼拜诸佛。诚心忏悔,劝请随喜。回向菩提,常不休废。得免诸障,善根增长故。

  【要义】举示精进中的障碍,说除障的方法。欲修行信心,亦因无始旷劫以来迷上加迷,为了邪魔诸鬼,为了世间的俗务,为了疾病,而不能如愿地修行,是常有的事。所以必须在昼夜六时中礼拜诸佛,至心忏悔,劝请大德,随喜善事,迥向菩提,以增长善根,除去诸种障碍。

  云何修行止观门?所言止者,谓止一切境界相,随顺奢磨他观义故。所言观者,谓分别因缘生灭相,随顺毗钵舍那观义故。云何随顺?以此二义渐渐修习,不相舍离,双现前故。

  【字义】单说止,说观,乃方便之法。奢摩他,译言止。此处是对止说明止的成就的正止。又,加一观字,说奢摩他观,因为观有通别,通叫做禅定智慧,别叫做智惠。毗钵舍那,译言观,即正观也。

  【要义】陈述第五止观门,先略说止观之相。所谓止者,乃言吾人用妄分别来认识六尘的境界,因此必须止此等一切境界,使与正止一致而修行。所谓观者,乃言观察一切诸法的因缘生灭之相,使与正观相一致。不依据止,则心散乱;非观,则心沉滞。因此必须渐渐修习此二方便,不便离舍,才能止观双现前,达于妙境。质言之,止是真如门方面,由此可得根本智;观是生灭门方面,由此可得后得智。然二门二智,皆是惟一真如的两面观,故能双现。

  若修止者,住于静处,端坐正意,不依气息,不依形色,不依于空,不依地水火风,乃至不依见闻觉知。一切诸想,随念皆除。亦遣除想,以一切法本来无想,念念不生,念念不灭。亦不得随心外念境界。后以心除心。心若驰散,即当摄来,住于正念。是正念者,当知唯心,无外境界。即复此心亦无自相,念念不可得。若从坐起、去来、进止,有所施作,于一切时,常念方便,随顺观察。久习淳熟,其心得住。以心住故,渐渐猛利,随顺得入页如三昧。深伏烦恼,信心增长,速成不退。惟除疑惑、不信、诽谤、重罪业障、我慢、懈怠,如是等人所不能入。

  【要义】其次分别说止。陈述止是修的方法,终于获得真如三昧。欲修正,必先住在静处,清净持戒,食具具足,得善知识,屏除一切俗务。此五缘必须具备。今只举静处,其他从略。依照禅的座法,结跏趺坐,使身体端正。其次,不求世间名利,藉以正心。如此,可以依据真如门,观见唯心无境,因此不用按照气息的数息观,不须修习按照形色的骨蕴观,不须依空、地水风火乃至见闻知觉之境而修习,所想能想,尽皆除去。因为一切法的真如,即宇宙的真相,本来是不生不灭的。既已随顺法性真如,则心外无境。先在心外认识实境者,此认识实境的心是妄的。此种迂愚之法,必须除去。又若在修止期间,心情散乱,则应住于心外无境的正念中。心外无境,则此心亦无自相,空寂而念念不可得。不仅在端坐修行时如此,在去来、进止、起居动作之时,亦应经常随顺法性不动之理而观察修行。久习纯熟之后,遂入真如三昧,一切境相皆止,成就初住不退位。惟疑惑不信之人不能人。

  复次,依是三昧故,则知法界一相。谓一切诸佛法身,与众生身平等无二。即名一行三昧。当知真如是三昧根本。若人修行,渐渐能生无量三昧。

  【要义】陈述真如三昧的异名和胜德。入真如三昧时,法界一相而无差别。佛凡平等无二。因此名为一行三昧。此真如一行三昧是诸三昧的根本,若能修习之可生无量三昧。

  或有众生,无善根力,则为诸魔外道鬼神之所惑乱。若于坐中现形恐怖,或现端正男女等相。当念唯心,境界则灭,终不为恼。或现天像、菩萨像,亦作如来像,相好具足。或说陀罗尼。或说布施、持戎、忍辱、精进、禅定、智慧。或说平等空无相、无愿、无怨、无亲、无因、无果,毕竟空寂,是真涅槃。或令人知宿命过去之事,亦知未来之事得他心智,辩才无碍,能令众生贪著世间名利之事又令使人数嗔数喜,性无常准或多慈爱多睡多病,其心懈怠或率起精进,后便休废,生于不信,多疑多虑。或舍本胜行,更修杂业若著世事种种牵缠。亦能使人得诸三昧少分相似。店是外道所得,非真三昧。或复令人,若一日,若二日,若三日,乃至七日,住于定中。得自然香美饮食,身心施适悦,不饥不渴,使人爱著。或亦令人食无分齐,乍多乍少,颜色变异以是义故,行者常应智慧观察,勿令此心堕于邪网。当勤正念,不取不著,则能远离是诸业障。应知外道所有三昧,皆不离见爱我慢之心,贪著世间名利恭敬故。真如三昧者,不住见相,不住得相,乃至出定,亦无懈慢。所有烦恼渐渐微薄。若诸凡夫不习此三昧法,得入如来种性,无有是处以修世间诸禅三昧,多起味著,依于我见,系属三界,与外道共。若离善知识所护,则起外道见故。

  【要义】魔障有种种。即出现恐怖的相貌,出现男女端丽之像,出现佛菩萨之相,说六度等之法,使人得到宿命通、天眼通等有漏的五通而被惑,使人发生烦恼,心情错乱,给与外道的三昧,使溺惑于禅悦食,使人食欲紊乱,身体衰弱等等,不胜枚举。对治此等魔障的方法,行者必须常行智慧观察,住于正念,不取不著,则魔障自然退散。所谓外道三昧,内则不离见爱、我慢之心,外则贪著名闻利誉,因此绝对不能退治烦恼。又次,所谓真如一行三昧的真相,因无能缘之心,故不住见相;因无所缘之境,故不住得相。能所主客尽皆泯亡,故可渐渐断绝烦恼,入于如来种性的初住不退位。但倘四禅四无色等世间禅不能离我执,则仍堕于外道的三昧。

  复次,精勤专心修学此三昧者,现世当得十种利益。云何为十?一者,常为十方诸佛菩萨之所护念。二者,不为诸魔恶鬼所能恐怖。三者,不为九十五种外道鬼神之所惑乱。四者,远离诽谤甚深之法,重罪业障渐渐微蒪。五者,灭一切疑诸恶觉观。六者,于如来境界信得增长。七者,远离忧悔,于生死中勇猛不怯。八者,其心柔和,舍于憍慢,不为他人所恼。九者,虽未得定,于一切时一切境界处,则能减损烦恼,不乐世间。十者,若得三昧,不为外缘一切音声之所惊动。

  【要义】修止不但于后生有利益,又有现世十种利益。一为佛菩萨护念之益,二为诸魔畏怖之益,三为远离外道之益,四为重障微薄之益,五为疑惑灭除之益,六为信仰增长之益,七为勇猛不怯之益,八篇心身柔和之益,九为世间不乐之益,十为外缘不动之益。

  复次,若人惟修于止,则心沉没,或起懈怠,不乐众善,远确大悲。是故修观。修习观者,当观一切世间有为之法,无得久停,须臾变坏。一切心行,念念生灭,以是故苦。应观过去所念诸法,恍忽如梦。应观现在所念诸法,犹如电光。应观未来所念诸法,犹如于云忽尔而起。应观世间一切有身,悉皆不净,种种驻秽污,无一可乐。

  【要义】先略说观。只修止,则如止水湛然,心沉没而缺少活动。因而不乐众善,缺乏度生大悲,自利利他并失。故应修活动的观。修观有四阶级,即法相观、大悲观、大愿观、精进观。今说第一的法相观。法相观可治以前的失自利之过,乃四非常观:一为无常观,二为苦观,三为无我观,四为不净观。

  如是当念一切众生,从无始世来,皆因无明所熏习故,令心生灭,已受一切身心大苦。现在即有无量逼迫。未来世苦,亦无分齐,难舍难离,而不觉知。众生如是,甚为可愍。

  【要义】述大悲观。一切众生,无始以来,因被无明熏习,而受生死苦报,现在、未来,皆蒙无量苦痛。而不知解脱之道,甚为可愍。

  作此思惟,即应勇猛立大誓愿。愿令我心离分别故,遍于十方修行一切诸善功德,尽其未来,以无量方便救拔一切苦恼众生,令得涅槃第一义乐。

  【要义】为欲救济如此苦恼的众生,使得涅槃,故立大誓愿。

  以起如是愿故,于一切时,一切处,所有众善,随己堪能,不舍修学,心无懈怠。惟除坐时专念于止。若余一切,悉当观察应作不应作。

  【要义】述精进观。既立度生的大愿,除了端坐时专念止以外,必须常用毕生的努力,奉行修善。倘是应作,则随顺真如而作,倘是不应作,则不可违背真如而作。当如此观察。

  若行、若住、若卧、若起,皆应止观俱行。所订虽念诸法自性不生,而征即念因缘和合、善恶之业、苦乐等报,不失不坏。虽念因缘善恶业报,而亦即念性不可得。若修止者,对治凡夫住著世间,能舍二乘怯弱之见。若修观者,对治二乘不起大悲狭劣心过,远离凡夫不修善根。以此义故,是止观二门,共相助成,不相舍离。若止观不具,则无能入菩提之道。

  【要义】前已分别解释止和观。今述止和观双运。行住坐卧,皆当止和观俱行。即一切诸法的自性是不生不灭的(止);同时,因缘和合的善恶业报是不失不坏的(观)。又,因缘和合的善恶业报不失不坏(观),同时,一切诸法的自性不生不灭(观)。止即观,观即止,平争即差别,差别即平等,止观不二,真生不二,故能退治凡夫二乘的心过,得入佛果菩提之道。

  三、弥陀易行

  复次,众生初学是法,欲求正信,其心怯弱。以住于娑婆世界,自畏不能常值诸佛,亲承供养。惧谓信心难可成就,意欲退者。当知如来有胜方便,摄护信心。谓以专意念佛因绿,随顺得生他方佛土,常见于佛,永离恶道。如修多罗说,若人专念西方极乐世界阿弥陀佛,所修善根迥向愿求生彼世界,即得往生。常见佛故,终无有退。若亲彼佛真如法身,常勤修习,毕竟得生住正定故。

  【要义】开示易行念佛的一门,作为防退的方法。众生(十信位兼十信以前的人)学大乘之法,作四信五行,欲得正信的初住不退位,但此娑婆世界多退缘,现时不能实地策修之,于此何能有如来胜方便而摄护信心?但可用专意念佛的因缘,随愿而生于他方佛土(虽是诸佛的净土,但引经看来,实为弥陀的净土),永离三恶道。所以经(净土三部经及瑞相经等)中说,若人专念西方极乐世界的阿弥陀佛,将所修善根回向,愿求生于彼阿弥陀佛国,则即得往生。故往生之人,常能在彼国土见佛,因此终无退转。若更有胜机(三贤十地),观见弥陀的真如法身,即理体,经常勤修,则可住于正定聚(初住已上),故毕竟能得往生。

  【详义】专意念佛,乃观念口称两事。“孔目章”四(七丁左)以净土论赞叹门的念佛为口称的念佛。“禅源诠”上(六丁左)则以为观念的念佛。长水等为口称的念佛。但就真宗一家的结论看来,可说正是口称兼观念相通。修多罗说之下,有念佛,有善根。虽然十八、十九、二十真假未分,但对照上述的专意念佛之文,结论应是十八弘愿。常见佛等的八字,海东认为是经说之文;若观以下则为马鸣的解释。此时若观以下也与前者相同,只是劣机的解释。然“义记”中视为常见佛等以下乃马鸣的解释。此时若观以下就成为胜机的解释。应是显示胜劣二机。虽二说皆可通,但从佛的理体方面看来,大可分为劣机和胜机。若观彼佛的“若”字,新译中无有。无有若之一字时,往生常见佛。故观见理体,成为局限于劣机。旧译有若之一字,是显现胜机。指示初住以上的胜机也河愿求往生极乐之意。然作为起信论的主旨,胜机有四信五行之法,有分别发趣道相中所说的三种发心。极乐往生当属于傍意,当著眼于若之一字。则基本意,契合于凡夫兼为圣人的旨趣。

  若将本论与观经相比较,则观经的正宗分中广说定散二善。但从流通文倒看时,乃鼓吹念佛,而仿解释之例。本论亦与此,同虽说一心二门三大四信五行,但从此文倒看时,可说全论都是鼓吹念佛。然虚心平气观察今文时,有真假未分,旗帜不鲜明之处。故九祖法然圣人的“选择集”中,判定为傍明往生净土论,实属有理。

  第九章 劝修利益分

  本论共有五分,今述第五的劝修利益分。信奉上述之理而实行时,其利益广大无垠。过去一切诸佛,亦皆乘此法而得无上涅槃。现在未来一切诸菩萨,亦可乘此法而成。是故一切众生亦复可乘此法,今举其利益以劝修。

  本论以卷头的归敬颂为序分,卷末的流通颂为流通分,中间的五分为正宗分。若在五正.宗分中求序、正、流通,则因缘分为序分,立义分、解释分、修行信心分为正宗分,今之劝修利益分为流通分。

  已说修行信心分,次说劝修利益分。如是摩诃衍诸佛秘藏,我已总说。若有众生欲于如来甚深境界得生正信,远离诽谤,入大乘道,当持此论,思量修习,究竟能至无上之道。

  【要义】总说利益。似上所说大乘之法,乃诸佛的秘藏实论。若有众生信此法,欲入大乘菩萨所修之道(即因道之义。因通佛果,故曰道),须持此论(闻慧),思量(思慧),修习(修慧),究竟可至佛果涅槃之无上道(即果道之义)。

  若人闻是法已,不生怯弱,当知此人定绍佛种,必为诸佛之所授记。假使有人能化三千大千世界满中众生,令行十善,不如有人于一食顷正思此法,过前功德,不可为喻。复次,若人受持此论,观察修行,若一日一夜,所有功德,无量无边,不可得说。假令十方一切诸佛,各于无量无边阿僧祇劫,叹其功德,亦不能尽。何以故?谓法性功德无有尽故。此人功德亦复如是无有边际。

  【要义】以下约闻思修三慧,分别说其利益。“若人闻是法”以下,说明闻慧的益相。“假使有人”以下,说明思慧的益相。“复次若人”以下,陈述修慧的益相。其中所谓授记,乃言当来必成佛的记别,即授与保证。

  其有众生,于此论中,毁谤不信,所获罪报,经无曼劫,受大苦恼。是故众生但应信仰,不应诽谤,以深自害,亦害他人,断绝一切三宝之种以一切如来,皆依此法得涅槃故一切菩萨,因之修行,入佛智故。

  【要义】次陈述诽谤此论之重罪。若人诽谤此论,当于无量劫间受大苦恼。何以故?因自害、害他,断绝三宝之种故也。言断绝三宝之种,乃因一切如来及菩萨皆乘此法以至菩提涅槃故也。

  当知过去菩萨,已依此法得成净信。现在菩萨,今依此法得成净信。未来菩萨,当依此法,得成净信。是故众生应勤修学。

  【要义】最后结劝。三世菩萨,皆行此法,更无异路。故应劝修学。

  第十章 流通颂

  诸佛甚深广大义 我今随分总持说

  回此功德如法性 普利一切众生界

  【要义】对于卷头的归敬颂,此四句为流通颂。将诸佛所证甚深广大的大乘法义,我马鸣随分总括而说述。此造论的功德,如法性真如一样广大无边。今愿回向此功德,以普利遐代一切众生。

  本论以偈颂始,以偈颂终。于此即可想见马鸣菩萨以何等虔敬的信念开端,以何等雄大的抱负结局。此流通颂仅四句,拜诵之时,不可轻轻看过。因此特设一章,以赞仰大士之抱负,钦仰度生之切望。

  第十一章 余论

  一、真如缘起的三大难

  【发端】所谓真如缘起,乃言本体的真如由于无明的缘而起动,成为阿黎耶识,由此显现宇宙万有。然关于这说明,存有疑问。即:真如与无明的关系如何?无明的起原如何?无明的终局如何?古来讲布起信论的人,都讨究这些问题,名之为三大难。即一,真妄别体之难;二,真前妄后之难;三,悟后却迷之难是也。

  然此等问题,不是到了后世才发生的,远在佛在世时早已发端。即“圆觉经”第四金刚藏章中说:金刚藏菩萨合掌恭敬向世尊发问:(一)众生既本来成佛,何故复有一切无明(相当于真前妄后)?(二)若是诸无明众生所本有,则有何因缘而如来复说众生本来成佛(相当于真妄别体)?(三)十方众生本来成佛而后起无明,则一切如来何时复生一切烦恼(相当于悟后却迷)?如来对于此种恳诘,列举譬喻,谆谆说法。其要旨是说:用生死轮回的相对分别心,并不能知道真如圆觉的绝对,此实乃证知无分别的境界。末了说偈,陈述修行之不可忽。问的是理论的哲学的,反之,答的是伦理的宗教的。宽容不迫,令人渴仰,问者心服即在于此。然此惟有世尊始能为之。

  【史实】中国唐朝则天武后时,复然法师(与贤首大师共同帮助实叉难陀翻译华严经,乃高德之人)。曾造一偈,以问天下的学士,即所谓真妄偈是也。偈曰:

  真法性本净 妄念何由起 从真有妄生 此妄安可止 无始即无末

  有终应有始 无始而有终 长怀竗此理 愿为开玄妙 析之出生死

  此偈之中,要之,含蓄看三大难。对于此偈,安国寺利涉、章敬寺怀晖、安国寺洪滔、云华寺法海师等,竞造答偈。然如果子、清凉澄观、圭峰宗密三师的答辩,大有可观,为余者所不及。奉禅法师向四明知礼所发的疑问,亦不外乎此。

  对于真妄偈中的“真法性本净,妄念何由起”,可以说:迷于真,故无明生。然并非真如先在,无明后起:就同真如无始一样,无明也是无始的。又,无明既然是迷于真如而起的一种幻想,则无体即空,真如以外并无别体。对于“从真有妄生,此妄安可止”的问,可答言:无明并非从真如而生,乃迷于真如而生,因此悟了真如,无明自止。真如是所迷,无明是能迷,肯迷与所迷并不全同,故真如不可除,而无明可除。“无始即无末,有终应有始。无始而有终”,以无明为无始,则不可不无终。对于此问,可答言:说无明为无始,乃从来未曾悟得,故言无始。既失无明乃无体,即空,则无明完全终尽,惟一真如存在。欲知关于真妄偈的史实及其解答如何,可参看“佛祖统记”第十一卷、“圆觉经略疏钞”第七卷、“宗镜录”第五卷、“十不二门详解”下末,“林问录”卷上等。

  【真妄别体之难】真如乃无始的存在。无明与真如同,也是无始的存在。然真如之外有无明存在,真妄完全别体,起信论应是真妄二元论──此种非难,乃常向真如缘起论发放的强弩。但其实决不如此。先就真如门看,“论文”中说明真如门,说“心真如者,是一法界的大总相,乃法门之体”。“义记”中说:“真如门是染净的通相,故通相之外别无染净”。或说非染非净或说非真非妄,或说不守自性,说无住,说无相,说约体绝相,说万法通和。然则真如乃染净未分惟一绝对的本体,非真,非妄,超绝真妄同异论,岂有容纳真妄别体真妄二元论的余地?此乃明显之理。其次,就生灭门看来,真如与无明,有非一非异的关系。在非一的方面,以真如为觉,以无明为不觉。觉与不觉,明与不明,真实与伪妄,互相差别,宛如别体二元。但如此真妄差别,不过是说明上的假定。故就非异方面说,无明虽为无始的存在,但常依真如而存在,决非自立自存之物。如果无明也同真如一样自立自存,则变成别体二元论。但在起信论中,是极度主张无明依真如而存在的。故就生灭门而言,也不是二元论,其理自明。后面,就无明的性质看来,“义记”中提出无体即空及有用成事二义。此二义也颇可说明无明的性质了。即无明是无体即空,乃无理之物。详言之,从真理之上说来,无明元来是虚空之法,并非另有实体。妄法无体,乃真如缘起上不可动摇的真实义。然从我等迷者看来,乃有用成事,乃有情之物。详言之,从迷情上说,迷界差别的现象森然存在,山川草木禽兽虫鱼展开在吾人眼前。在这迷情上开发万有,称为有用成事。因此无明虽然元来是无体即空,但在我辈迷界之人看来,是有用成事。妄认无明仿佛有一种作用。故世尊对金刚藏菩萨提示真妄关系论,乃是枝末。所以必须令人脱却生死轮回的迷心。可知世尊的解答,实乃彻底的明言。如此主张妄法无体,故就性质而言,也显然不是二元论。说明真妄的关系,可用水譬喻真如,用风譬喻无明。真如的水被无明的风所动,卷起千波万浪。水与风完全是别体。真如与无明也完全是别体也。

  【真前妄后之难】倘是因真如而有无明,则发生疑虑,以为真如在前、无明在后。此即所谓真前妄后之难。今欲说明此事,应如何方可知呢?知道无明无始的存在与真妄同时的存在,此疑问即可冰释。即真妄皆无始,因而视之为同时存在。便发生真如在前、无明在后的疑问了。所谓无明无始的存在,乃真如缘起论中的根本主义。“论文”中说:“名为一切众生,而不称为觉,原是由于念念相续,未曾离念,故曰无始的无明”。又说:“此心本来自性清净,而有无明”。又说:“因如来藏无前际,故无明之相亦无始”。这些话充分表白了无明无始之义。论者说缘起,说生起,是时间的说明。故回到过去数千万年的太古原始时代而根究起来,则认为真如在前、无明后来生起的一种谬见,乃由于未能明确彻底了解佛教缘起论的立场而来。盖佛教缘起论,不用世间所谓进化论的笔法。缘起论的说明,虽是时间的,也常不离实相论的空间的说明。缘起即实相,竖即横,捕捉宇宙的实相,给与缘起的时间的说明,无论过去现在,真妄都常是无始之物。“义记”中说破此理:“闻依真而有妄,便谓真先妄后。故发生无明有始之见。犹如从外道(数论)的冥初发生觉等”。在数论学派中,说由于用神我谛而起动自性冥谛,成为大,成为我执,展开觉乐等诸现象。故可说神我与自性二者在前、觉乐等在后。这显然是反对佛教缘起论中的真妄无前后的定论的。故欲领会缘起论的意义,只要知道“论文”中“忽然念起,名为无明”。只是人们似觉宛如无明后生,表明了妄法无体无根据而已。其次,所谓真妄同时的存在,乃确实地表明真如缘起论以实相为根据,足以冰释真前妄后的误解了。若要毫无遗憾地说明此真妄同时存在之理,则非讨究真如和无明和黎耶的关系不可。盖此三法的关系,既已说明生灭因缘之义,举示了梗概。真如是本体,是不起的。并不能说述依真如而起的原因。故“义记”中说明真如,谓“非自性动,但随他动”。可说充分地说破了真如为宇宙之本体之理。反之,无明和黎耶,乃现象,是说起动之点。关于无明,“论文”中说“依觉故迷”(即由真如起无明)。又说“由于阿黎耶识,故有无明”。(依黎耶起无明)。又,关于阿黎耶识,“论文”中说“依阿黎耶识,故有无明”。(即依黎耶而起无明)。“义记”中则谓“依不觉,故生三种相”(即依无明而起黎耶)。由此观之,真如是本体,故在无论何种场合都不起。无明与黎耶,乃说起动之点。可见此无明与黎耶二者,实有互为同时的因果关系。更简短明了地说明此关系的,即“义记”中所谓“依似(黎耶)起迷(无明);依迷(无明)起似(黎耶)。此义一时,只是说时有前后耳”。可知在此二义的情况之下,无明与黎耶互为因果,真如则常为缘,三法同时存在。这一燕与法相宗中的玉法展转同时之说多少有相似之处,故比较的了解真妄同畔存在之理,能脱却真前妄后的谬见。倘主张无明依真如而存在,则可说真如也依无明而存在;若不能如此说,则真前妄后之疑无由排斥。此种论难,可谓不曾充分会得以上所说的真如为本体门、无明为现象起动门之理的近视者流的妄评。

  【悟后却迷之难】所谓悟后却迷之难,意思是说,一度修显真如而成,但又迷而入众生。或称为还作众生之难。先举其难意,既说真如因无明而起动,发生众生妄法;又说一度修显而成佛,又会因无明而起动,发生众生妄法。此难乃由不能深解真如缘起的根本义之所致。夫真如缘起,又名如来藏缘起,乃以在红有指的真如为根底者。所谓“迷从真如之都出”,]乃言以真如的自性清净为都,决不是指出缠无垢的真如。故说“真如因无明而起动,发生众生妄法”,乃在缠有垢的立场上的话,即所谓真如缘起的通论也。其次,说“一度修显真如而成佛”,乃出缠无垢的场合上的话,佛陀如来决没有更迷之理。何则?因为真如是无始无终的,如来随顺真如修显真如适应真如故当然是无终的。则岂能再迷?其次提出的难意是:说真如无始无,说无明有,然照真如的例,无明不可不说有始,既曰有始,则再迷之事不可否定。然如论者所说,无终者无始;因此速断为有终者有始。这种说法,可谓非论理的妄断之尤者。关于此点,宗密禅师设二种的四句分别如左:

   ┌有始无终──始觉

  一┼有终无始──无明

   ├无终无始──真如

   └有始有终──一期生死

   ┌无始无终──真如

  二┼无始有终──无明

   ├有始无终──真智

   └有始有终──妄念(前六识)

  若以无明为有始,则如论者所说,虽又能入迷,但无真前妄后之理,无明是无始的存在。因为是无始,故一度断绝,不会生起而再迷。何则?因为真如的起动,是他动的,非自动的。即须待无明之缘,方始起动也。然无明乃无始的存在,故为迷的第一原因,除此以外无可根据之物。今断灭此第一原因的无明而得佛果,则可达于出缠无垢真如,已无可起动之缘,故无再度迷入生死轮回之理。最后附记的一难是:若以无明为无始,则无明亦像真如那样无终;无明无终,则无成佛之期。答曰:若靠近真如绝对(非异门)的一边,则不见真妄的区别,故当然是无终的。并非特地作为妄法而论始终。若靠近生灭相对(非一门)的一边,则真妄全然有区别,真如为本体界,无明为现象界;真如是真实,无明是虚妄。故无体即空的虚妄法得以断灭,成为无始有终,于是成佛之义成立矣。

  二、无明厚薄有无论

  【发端】论到宇宙人生的根本,则皆一味平等,不能有差别。然而何以或者为山,或者为川,或者为非情,或者为有情,或者为动物,或者为植物,或者为禽兽,或者为人类呢?尤其是在人生中间,有迷,有悟,有凡,有圣呢?答曰:一味平等的本体即真如,本来具有恒沙的功德力量,可使人人皆同样地发起宗教心,同样地增长信念,同样地修养,同样地突入涅槃之域。其所以不然者,理由何在呢?这便要说到无明了。有一种无明的妄法,在﹁味清净的真如法性的本体界起作用,因此显现森罗万象。这好比同一碱味的水,由于风之缘而发生狂澜怒涛,男波女波,一起一伏,出现千态万状的风光。如此,便轮回于六道,傍徨于生死之巷,极难到达真如的都门,而发生前后迟速。关于此,起信论中说:

  “真如本一,而有无量无边无明,从本已来自性差别厚薄不同”。可知无明中有无量无边的差别,在一味平等的真如界起波澜,因而有千差万别的迷者、悟者、善人、恶人。所以不能无疑问者,因根本的无明中也本来有无量无边的差别和厚薄故也。枝末无明中有差别厚薄,本来是谁也可以首肯的。但元初迷真的一念中,即无始的无明中,是否有厚薄的问题,是不能轻易地解决的。马鸣说“从本已来,自性差别,厚薄不同”。此言是否可以直接用于根本无明,实乃一个疑问。因此欲问无始根本的无明有无厚薄。

  【惠远】净影寺的惠远在起信论疏下之士(十四丁左)中,说述关于此事的见解。问曰:若初真一何故起染厚薄不同?答,无始无明等同品,无有粗细。知识以后染著不同心虑异故。续识以后起成深浅故。果报优劣上下不等利钝差别。然此义者,非凡所能知。

  惠远说无始的无明“等同品,无有粗细”,根据何种理由呢?在疏之上中,虽不分明,但看大乘义章五本(二十七丁)中所说“无明迷理暗惑,不缘事生,所迷之理,平等一理,故从所迷,说以为一”便可约略察知其意。所以说无始的无明乃等同,无有厚薄者,因为真如既已一味平等,与此相对的是迷理之惑的无始无明,所以依照现在所迷的平等之理,而说无有厚薄也。但倘不依照所迷之理,单就无始无明本身而论厚薄如何,则对此如何作答呢?从这点看时,惠远所说无有厚薄,未能为彻底的释义。

  【贤首】起信论注释的大名家贤首,关于此点作如何说明呢?义记中说:“根本无明住地本来自性差别,随人厚薄。厚者不信,薄者有信。前后亦然”。这显然是确认根本无明有厚薄,可知与惠远之说相反。

  以上所述,我们不加何等注意,将根本和无始作为同一意义使用,并非私下硬作主张。贤首的义记中已经说过:根本无明者,与樱珞本业经中的无始无明无异;只是因为没有始,故言无始。嘉祥也在胜鬘经宝窟中末(五十五丁)中说:“作难而起名刹那心,久来性成非作念起,故曰无始无明住地”。完全景把根本和无始作为同一意义而使用。此虽不待说明,谁也知悉之事,但为只重典据的佛教徒在此附记一言而已。

  贤首是十足的无始无明有厚薄的肯定论者,故其所著起信论别记(八丁)中有云:“问无明动,真如成染心,何故染无明缘约位辨粗细,真心是其因而不论优劣?答以染法有差别,真心惟一味故也]”。此处所谓无明,所谓染法,究竟是根本,还是枝末,末见判然。但此文之下特记著:“细惑更无所依,故云忽然起,同经中无始无明”。这显然是为根本无明说的。贤首说根本无始的无明中本来有厚薄差别,究竟是根据甚么理的呢?别无说明,故不能立即洞见。然长水的子璇在笔削记十四(初丁)中解释义记之文说:“根本等者,既是生灭妄法,法尔不得平等,众生具此,各各不同,不同真如一体平等,故云厚薄”。此所谓根本等既是生灭妄法,文虽简约,多少可伺其意向。凤潭的幻虎录卷五(初丁)中,也解释此义记中文,但是照样袭取子璇之文,作为自己解释。由此看来,凤潭也首肯子璇之说为贤首的正意。

  【言家和台家】惠远和贤首,意见虽有相异之处,但以后不见有充分注意及此的人。在日本,则对于无始无明厚薄云何的题目,真言家和天台家热烈地讨论。

  言家的典据释摩诃衍论中,有“无明烦恼厚薄别,故如是差别”之语。言家如何解决这问题呢?最简单的是释论启蒙。在其第七卷中,有无明厚薄的论目,纷纷议论。主要研究的是:无明因有烦恼厚薄,故无明烦恼之句,究竟是枝末乎,是无始乎,或者无明是无始而烦恼是枝末乎?又从旁会通净影的无始无明的等同品,最后决定无明烦恼之句局限于无始。此即肯定无始无明有厚薄之意。

  然天台家,尤其是比睿的山门家有何论见呢?其中甲论乙驳,有不能决定之势。其二百题中,也有此论目,主要是就五百品的记、以及方便品的疏而作论战。五百品记中说:“以由结缘厚薄不同,遂名无明,以为轻重等”。方便品疏中说:“今明根有利钝者,皆大乘根性惑有厚薄者约别惑为言耳等”。主张有厚薄的论者说:虽是元初微细之念,法尔自性之差别何言无之?那五百品记,只是就近结缘,未曾明示元初也。又,方便品疏,说过去熏习之不同,完全是无始无明法尔自性的差别。又如净影,则仅就粗细论而律起信论,主张不连微细之点也研究。

  主张无厚薄的论者说:无始的无明乃迷真无初的一念,行相极为微细,何得论其厚薄?如五首品记,只限于结缘的厚薄。又如方便品疏,则只限于过去的熏习。又,起信论之文,从净影看时,决不是说无始的无明,都是局限于智识续识而论述的。故作为此门之义,决定无始的无明中没有厚薄。

  【大宝】三井的大宝,以为在起信论讲义中,山门和言家两说难于并用,故提出自家的意见。其意见中说:“谛迷真流转的元始及其行相,起于最细微处,更无细于此者。因此只在论中判定,初一念之心无异于木石无心,众生虽然无量,但同等一品厚薄无异。故寻求经论解释,尚就行相的粗细而论多人相望,因此不见无始无明的厚薄之说。若勉强立论,嘱望元初的一念后,则虽无细微的行相,但作为法尔,应有微细的厚薄。如此说来,何能作为法尔而超越业识,直接发生转识等耶?或者无能超三细,而直接发生事识呢?况无证诚,谁敢信受?然论其性分,岂无厚薄之不同?故今在论文中判定:无量无边无明,从本自性厚薄不同。法藏的释中说:根本无明住地本来自性差别,随人厚薄。古来不辨菽麦,不解自性差别而说行相差别。嗟乎!误谬何其久也!净影的疏中说‘无始无明同等一品,无有粗细。智识续识以后深浅差别’。则限于行相厚薄,故言智识续识以后方成粗细,非言性分之厚薄。因此并不妨碍前义。盖论文本来多含,故法藏之意,说自性差别厚薄不同二句都是说无始无明的性分的强弱。净影之意,以为上句是说智识以后的利钝的根性差别,下句是说行相的粗细。可知两疏之意,说义虽然不同,但其旨无别。藏师行相的粗细中,不妨碍智识续识已后。净影的性分强弱,亦不妨碍无始以来。如是和会,文理俱成,解释无阻塞矣”。

  以上全是大宝的意见。要之,贤首就性分而言无始的无明中有厚薄。净影则就行相而言无始无明无厚薄。无非是试作和会折衷耳。

  【概评】净影说无始无明无厚薄,乃依据所迷之理而言无厚薄。此意前已说明。理本来是平等一味,不能有差别的。然无始无明,是由于迷于此平等一味之理发生的,故暂从所迷的平等一味之理而言无始无明无厚薄。若不从理,而直接就无始无明本身而论究其厚薄如何,则净影亦主张有厚薄。此在论理的法则上是非如此不可的。只是如果仅就一面所迷之理而论,不再进步,则须酿成后来的物议。关于此点,净影的说明尚未彻底,实为遗憾。

  然如三井大宝,犹不能详言此种消息,只主张净影的无始无明无厚薄是只限于行相的微细而说的。这是只看见净影的起信论疏,未能依据大乘义章所说的所迷之理,故有说明不详之缺憾欤。若见此说明,便可在明显的一面首肯无始无明有厚薄之意,何必采用行相微细的救说呢?加之,说由于行相微细而有厚薄。乃一往之说,至于终极,岂可不说无厚薄耶。

  无始一语,乃没有始之意。其言下已意味看缘起。无视缘起,未可以说无始。故长水的疏中说,所谓根本,是生灭之妄法,不得当作法尔而平等。这当然是从缘起的立场而说明根本即无始。故以无始为缘起,则虽然无始,不能无厚薄。著言根本无始无厚薄,安得看到差别缘起?贤首家说无始无明有厚薄,诚有以也。

  再看天台家所论,则主张有厚薄者,乃法尔自性所不可无。无厚薄者主张并非行相微细故论薄。然则如三井大宝,乃就贤首与净影而立论,并非强作新发挥的说明。今台家所论的两说中,说是行相微细,故不可论厚薄,也如上述的不彻底的说明,不可非难。法尔说自性有差别,故有厚薄,当然是站在实相论的立场上,故可作如此主张。然山门的结论说无始无明无厚薄,岂是行相微细故不可论厚薄的浅薄意味耶!窃思台家在实相立的法门,论元来自性的差别,谈无始无明而言无厚薄,岂非回溯所谓性善性恶说而说无厚薄耶!若果如此,则性善性恶者,简言之应是有为善为恶的可能性之意。故与华严家的自性清净无自性无异。华严家于自性无自性之外,又说无明的妄法,故言清净。台家不见此点,故不说清净而只说性善性恶。然则性善性恶即无自性,其宜一味平等,故决不可论厚薄。而台家所谓无厚薄,乃回溯性善性恶,始得彻底说明。此无他,性善性恶乃从实相的当面讨究其元初,可说带有缘起的意味。此处所揭的问题的无始,当然是缘起的,故欲深究,势必回溯带有缘起意味的性善性恶而讨究,于是主张无始无明即性恶无厚薄。盖在缘起论的立场上,仅用自性清净无自性,不能说明诸法缘起。必依无明妄法之缘,方得完全说明。故无呀妄法虽无始,法尔自然有差别。然则缘起的法门,虽可视为一往的说明,但在无始无明厚薄论中,此说可谓彻底。又,在实相论的立场上,乃论究现象的当相,故可为轴心骨髓,不借妄法之缘不能说明。虽非如此不能作究竟的说明,但倘欲论究带有缘起意味的性善性恶,则性善性恶并非修善修恶,又必须等待某种缘分,仍还是陷于缘起论者如的一往的说明。所以台家的性善性恶说,实可谓自己法门的自杀的主张。故在讨论无始无明时,也说无明妄法是法尔,应有差别。此乃与真相论相契合的解释,何苦而论无始无明无厚薄耶!甚苦于解释也。

  【附记】关于马鸣的出世年代,古来异说颇多。又,起信论疏中有真伪未决之处。第一章序论中多少已有说述。然关于此等的最近的研究,有京都文科大学教授松本文三郎著的“佛典的研究”(大正三年刊)。其中:一、关于起信论;二、起信论后语;三、起信论的译者及其注疏。三章研究的结果是:(一)马鸣与筚比丘及富那奢=, 并无何等直接关系。(二)马鸣与迦腻色迦王之间亦无关系,故马鸣无与于第四结集。(三)马鸣与摩咥哩制多,乃各别两人。(四)起信论乃作者不明之书。(五)起信论乃龙树以后之作。(六)以起信论为马鸣所作,不须远溯贤首义记制作(西历纪元约六百年代末)。(七)起信论乃真通译之说,有可疑之余地。(八)智顗的起信论疏、昙延疏、慧远疏,是否真撰,甚为可疑,恐是后人所作。此外详情,请参看该书。

  大乘起信论新释(终)

  “影印本”跋语

  马鸣菩萨造大乘起信论,自梁武帝时,真谛及实叉难陀二尊者译成华文,流传东土,各家注疏极为繁赜。因其广被群机,摄归正信,具生起还灭两大要义,剖析入微,实学佛之津逮,法门之宝钥也。

  晚近日本汤次了荣教授,复有大乘起信论新释行世,内容分为和译、字义、要义、详义四段,运用浅显流利之现代语词,沟通渊文奥旨,使学者易于揣摩领悟。谓可作为通俗讲话及参考研究,或供教科书之范本。吾友丰子恺居士于数年前,更由日文译为华文,苦心孤诣,慧思不竭,积月累功,以竟于成。而自署译者为:“无名氏”,意乃体佛无我大悲之心,原空四相者也。

  今年春适有星洲友人观光故国,赴沪访晤,丰居士遂将其全部译稿托其转赠于余,告之曰:‘藉此欲以纪念是年师与我二人合得一百五十岁之世寿矣’!居士长余两岁,精神矫健

  ,如松鹤之清姿,以书画自娱晚景。余展诵译卷,都二百五十七页,字字珍重,句句珠玑,纯出于自性真如性海澹净无波之表露,其深心普利众生之愿望,老而弥笃。余乃与广净法师商榷,请其襄助付印流通,得其欣然承诺,遂决定以影印、保留译者之手迹,且免校荧舛误之虞。初版计印贰千部,共费坡币壹万元有奇。亦大部由广净师慨然倾其钵资,又广诚师壹千元及龙山寺常住相助,衲仅以微尘足岳耳。

  余知子恺居士自幼受弘一大师之熏陶最深,高超志行,诚挚度人,不为时空之所限。其选译斯论,以为今后纩席群生共趋真正永久安乐之境界,盖有深远之理想存焉。

  佛历二五一七(公元一九七三)年岁次癸丑中秋节日沙门广洽敬跋于星洲卜院

  “排印本”后记

  丰子恺居士所译“大乘起信论新释”,星洲广洽老法师与广净老法师,将其稿本影印结缘。法施功德无量无边。惜系行草,不便研读。今易以植字版,庶几豁醒心目。“论”文用日本大正藏与金陵刻经处纂注本,对勘二过。译文则据文义正其衍、夺、讹误。校记从略。又,原稿目次与内文标题,互有脱漏,今略事整理,未及尽怡。限于学力,容有遗误。缁素耆德,慈悲教正。

  佛历二五二二(公元一九七八)年戊午孟夏 佛诞日齐东学人和南敬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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