邪不侵正

　　　　　　　　　　　　　　　　　　　　　　　　　　
　　清初景州（现今河北景县），有一位申谦居先生，是先父姚安公在癸巳年的科举同窗。
　　申先生天性和蔼，平易近人，很少对人生气，也少有忤逆之色，而且个性孤傲清高，作
风特立独行，不贪一介之物，颇有古代狷者「有所不为」的风范。他身上穿的，都是乱丝织
成的鄙陋暾袍，所吃的食物也是粗粮粝食。偶尔有学生馈赠祭肉，他就将这些肉拿到市场与
别人交换豆腐，他说：「并不是喜欢与人交易，实在是吃不惯肉。」
　　有一次参加河北省河间县的年度考试，回家途中，聘请一位童子牵控驴子。童子走累了
，就让驴子随意走，接近黄昏时遇到天雨，走到附近破废的神庙中投宿。这座庙空荡荡的只
剩一根楹柱，地上则长满了杂草，申先生将一片木门摘下来，横放在门前当卧床。半夜醒来
，听到神祠中有微弱的声音说：
　　「我想要出去，以避开申先生您，但是您挡在门口，害我不得出门。」
　　申先生说：「您本来就在屋内，我本来就在屋外，两不相妨害，为何要避走？」
　　过一阵子後，又听闻微弱声音说：「男女有所区别，您应该放我出去。」
　　申先生说：「您在屋内，我在屋外，就是有所区别，如果让您出来，反而变成男女无别
。」
　　申先生转身熟睡，直到清晨睡醒才离去。村民见申先生，惊骇说：「此庙有狐仙，曾出
来媚惑年少男子，若受诱惑进入神祠内，常被瓦砾攻击，您为何能安然无恙？」
　　这件事後来告知先父，先父抚须长笑说：「若有鬼魅想要媚惑申谦居，也算是奇怪的事
了。」先父开玩笑说：「尽管狐仙能媚惑全天下人，但也断然无法迷惑到您，像先生您如此
诡异怪状的人，狐仙前所未见，不知是何怪物，所以惊恐害怕想逃窜。由此可想见先生您平
常的为人。」（见纪晓岚《阅微草堂笔记．槐西杂志》）
　　鬼怪之说，现在人不谈，说了不仅人不信，反而遭人嗤之以鼻。回忆小时候乡下地方，
偶会听长辈谈及遇鬼怪之说，众人最後会归结於「八字轻者，容易遇鬼。」由此故事看来，
其实是心术不正的人，容易受鬼怪迷惑。试想，在黑夜投身於破旧古庙中，已经要有相当的
勇气了，除非疲累不堪，倒头大睡，否则一夜惊悚，如何能安眠？夜半再有任何风吹草动，
必然夺门而出，像申先生这般安然自在者，真是世间少有！
　　　　　　　　　　　　　　　　　　　　第396期 公元2009年7丶8月发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