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底几个家

　　　　　　　　　　　　　　　　　　　　　　　　　
　　这次做客大哥家，是几次以来最饶趣味的。
　　大哥的家在西温，过了狮门桥往山坡上走，俯瞰沿岸的海景，煞是美丽；夜里温哥华市
中心的灯景，闪烁亮眼，都收在一方一方的窗画里；也曾有十五的明月照临，平添雅趣。可
是，这不是趣味的主体。
　　有一回在後院中望向屋顶的小圆柱，柱上停伫着一只洁白的鸥鸟，正斜着头望向我，它
口中发出了嘎嘎的叫声，我也调皮地学着它的嘎嘎声叫回去，互相呼应，颇为新鲜。侄媳妇
闻声而来，告诉我，屋顶筑有它的巢，夫妻两个正哺育着一窝小鸥鸟，这也是它的家，它可
顾家得很，曾有邻居带着狗来，遭它俯冲攻击，我戏称他们家竟有一只「看家鸥」，这看家
鸥还会分辨我是客人，才没有严加防范，真是险哉！
　　看家鸥的小雏渐渐长大了，侄媳妇说听脚步声，似乎它们正在习飞。有趣的是，脚步由
松而紧，然後无声，或者偶而又咚的一声。可以想见的是：从小跑步到加速度，然後飞翔，
啊！这岂不像我们搭乘的飞机正在起飞，那咚的一响，就是试飞没有成功罗！
　　除了看家鸥，又有一只鸦，也许住在後院的小树林中。几年前，听说有三只浣熊，连袂
来到餐厅的落地窗前乞食。这回却一直没能看到，相询之下，原来是乌鸦管制太紧。曾经有
浣熊到院子的水洼中喝水，被乌鸦吓止了去，从此不见踪影。没想到临走前一天，楼下大呼
：「来看浣熊！」可惜当时有事，之後下了楼也没能有缘一见，据说它还大摇大摆地从小径
上走入树丛，想来是乌鸦不在家，它才这麽优哉吧！
　　而乌鸦也警示过「熊来了」（不是浣熊，是Bear黑熊），那只熊刚淘过了邻居的垃圾桶
，不知听闻到什麽声响，急急向我家走来。它有缩骨术，可以穿过围墙的缝隙，可垃圾桶没
这个本事，横倒的垃圾筒在熊的硬扯之下，把个薄木墙给撞坏了。垃圾桶没过来，熊倒是过
来了。这时，小侄孙在後院，就是靠乌鸦的示警，才躲进家里的。
　　我们把这「有门丶有窗丶有墙」的屋宇叫「我的家」，温暖甜蜜地住在里面。殊不知，
屋宇上的鸥也叫它「我的家」，正将养鞠育着它的子女们。小树林中的鸦也叫它「我的家」
，不知它有家人同住否？这几个家看来是相安无事，甚至守望相助——其实没有「相」，反
而只是单向的守护。
　　佛经上说，众生无尽，世界无尽。也许在超方的人眼里，有更多的家同处一处，各以不
同的方式，在各自守护着。只有那无心的云，忽然飘过窗前，它，大概是不需要家吧！
　　　　　　　　　　　　　　　　　　　　　　第397期 公元2009年9月发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