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月洲:三传圣教求法记 八、我们一起去朝圣 (一)曼谷的空行
日月洲:三传圣教求法记 八、我们一起去朝圣 (一)曼谷的空行
“从今天起,我们要依此神圣的誓言,一起度过今生如幻的旅程。”
“愿我们时刻珍惜彼此的相遇,珍惜这共同成就的因缘,永远不要放弃对方。”
“从今天起,我所有的福德、智慧,要与你一同分享。”
“从今天起,你所有的烦恼、忧伤,我们一同看它消亡。”
“从今天起,我们之间无论做什么事,都是为了真正的利益对方。”
“从今天起,我们之间永远不要互相逼迫、互相伤害,心中永远不要盼着对方受苦。心中永远原谅对方。”
“从今天起,每一天,我信任你,无论你显现为愤怒还是调柔,无论你所做是否如我所愿,我都看作是度母的化现。”
“从今天起,每一天,我信任你,无论你做出我理解或不理解的事,说出我理解或不理解的话,我都看作是护法的加持。”
“所有法界的诸佛,所有发大菩提心的菩萨摩诃萨,生生世世不舍弃我的传承上师,请证知我;我愿把我的生命奉献于服务众生、利益众生、究竟成就众生的事业。”
“我愿一直跟随你,做你世出世间事业贤良的助手,同你一同成长,一同成就。”
“所有的天神、龙神、三界之中具大威势者,我们生生世世的父母和眷属,所有恶道中受苦的生命,四生九有、种种轮回中的有情。从今天起,我们所有的善根、幸福、成就愿与你们分享。”
“愿我们,愿我们和你们早日相逢在那永远的安乐国土,法性的家园。”
“顺佛愿故,一切皆得成就!”
“南无阿弥陀佛!”
“萨图萨图”
我和阿卓牵着手,赤足绕了佛塔三圈。又回到了前面,跪在佛像前。
“下面请师父为你们祝福吧。”Cherry在一旁笑着说,她是我们婚礼的主持人。
我们虔诚的向善觉师三顶礼,感恩师父这些年对我们的爱护。时光太快了,我从一个对佛法自以为是的毛头小伙子一步步走到今天,能遇到和我有如此殊胜因缘的伴侣,这一切莫不是善觉师的恩德啊。
“大家站好了,我们和新人合个影。”我的朋友老臧对大家说。
时光在那一瞬间定格,西山的天空格外晴朗。
“快把东西放下来,过来吃饭”,于大姐招呼我们。
我们背着两个大大的登山包,还拉着一个拉杆箱,走进于大姐家。我们定了去曼谷的机票,要在广州转机,为了省钱,我买的亚航的票要两天后才能起飞。广州的朋友老忠把我们安排在居士于大姐家住下。
“你们这大包小包的是要干啥啊,我看着都累得慌。出门可别带这么多东西。”
“都是一些供养品,我们先飞泰国,再去印度。”阿卓对于大姐说。
于大姐把嘴里唆着的鱼头吐出来,擦了擦嘴,“要我说你们别到处瞎走啦,去哪儿朝圣啊,都是折腾。”
看到这场景,我脑海里浮现出东印度的某个山洞,里面一个衣衫褴褛的老空行正在边嚼着鱼头,边为我开示。
“年轻人不折腾折腾哪知道天高地厚啊。”我笑呵呵的回答她。
“嗯,折腾没钱了,你们就老实了。小吴(指我的朋友老忠)我看也折腾不了多久了。”
“折腾完了也就踏实了。”我和阿卓洗完手坐了下来。
“嘿,这种我见得多啦。什么佛法啊,都是小资生活,过日子哪能那样。”大姐给我和阿卓一人夹了一个鱼头放在碗里,“这个可香咧。比肉好吃。”
我和阿卓直邹眉头。这东西觉得它臭就臭,你要是吃上几口,某些记忆恢复了,也就香了。
于大姐年纪比我父母还大些,过去是广州市里的领导,老伴儿走得早,她身体又不太好,这些年进入佛门,也四处参访了很多大德和道场。
“我到哪儿给的红包都不少,自己的业还得自己了。”于大姐老家是唐山人,普通话和广东话都很好,不过平时还是喜欢带点老家的腔儿,这种神奇的方言有让人心态放松的效果。
大姐又跟我们闲扯了一些佛教界的事儿,告诉我们法师可不能随便供养,一定得看清楚了。
“有的什么大师,他小老婆在美国住别墅,过的比你们可好多啦。”
大姐把我们安排在楼上住下,这是一座二十多层公寓的顶层,站在露台上,视野非常好。高高低低的楼宇错落的在周围布满,典型的都市形象,只不过因为这个城市最先发达,这些楼看起来比北京和上海更老旧一些。
“想什么呢?”我走过去,站在阿卓的身旁,她正靠在栏杆上看着夕阳。
“没想什么,这么快就结婚了。”
“是啊,我也没想到,以前对世俗生活还是有些畏惧的。”
“我也在想,再回到世俗会不会有什么不一样?”
“我这两天一直在想善觉师那天对我们的祝福,要想处理好世出世间的关系,是个大的挑战。”
“你有什么想法?”阿卓问我。
“我想这也是我们此行参访的主题吧,像刚才于大姐说的,有的人拼命用神圣的东西来包装世俗的欲望,我们却要在世俗中发现神圣呢。”
“那会是什么呢?”阿卓看着我,“如果是那样,再回到世俗就真的不一样了。”
“我现在也不知道,也许表面看起来没什么差别吧。我想祜巴阿洛迦会告诉我们的。”
我们一起看着远方,夕阳已经泛起柔和的橙色,无论怎样的场景,只要有足够的空间来让夕阳的金辉挥洒,这场景就会显得不凡,就会勾起你心底的温暖,连这拥挤而老旧的城区也不会例外。
光孝寺是广州市内最著名的寺院,和其他都市的寺院一样,这里每天也是香火鼎盛,一位姓廖的师兄带着我们来到这里参访。
在大殿礼拜之后,我们四处转了一圈,坐在一株大树下休息。
“六祖大师当年在这里出家受戒,这些典故你们肯定都知道了,”廖师兄对我说,“听娃哥说,你对佛教的历史比较了解,禅宗的这些故事你肯定知道的比我还多,就不用我班门弄斧啦。”
“您太客气了,娃哥喜欢到处赞叹同修,他把您说的更了不起呢。”我对他说,“我只是有时翻翻闲书,不求甚解,也不成什么系统。”
“当年六祖大师得了五祖的衣法之后,混迹猎人和市井之中十几年,想必对于我们参访的主题有透彻的体会吧。”我对阿卓说。
“你们参访的主题是什么?”廖师兄很好奇。
“也没有啥,就是想搞清楚一个佛教徒在世间怎么过日子。”我回答他。
“佛法在世间,不离世间觉,离世觅菩提,恰如求兔角。”他引用了六祖大师的偈子,“禅宗在这方面是最圆融无碍了。”
“‘正见名出世,邪见名世间,邪正尽打却,菩提性宛然。’如果有出世的宗教生活作为基础,对六祖大师的教言感触会很深。如果对出世全然没有概念,那六祖的话也可能被空泛的理解,混同于世俗就没有力量了。”
廖师兄点了点头:“禅宗到现在一千多年了,误解和流弊确实也很多,尤其是现在,我听到别人说禅我就头大,简直泛滥了,和禅宗根本扯不上半点关系。”
“我们多祈祷祈祷,希望更多具手眼的善知识来振兴禅宗吧。”我对他说。
“以现在这种状态,恐怕无论如何是不可能回复到过去的盛况了。”廖师兄摇摇头,“根基不够,耐心不够,善知识又少,除了参参话头,也没啥办法了。”
“其实参话头是个很好用的方法,大慧禅师等祖师正是根据汉地众生根器来设置和提倡的,主要是大家没有深入实践的决心和信心吧。”
“现在人心本来就散乱,老参都可能多年没有消息,一般人如何有这样的耐心呢?”
“说到根本还是缺少成就者的耳提面命,这些方法如果没有过来人的引导和印证,是无法成就的。不过也不是没有其他思路。”
“怎么讲?”
“如果缺少横向的比较,我们往往会认为禅宗是个很特别的宗派,尤其被民族情感一附会就更麻烦了。但如果考察印藏两地那些殊胜而究竟的传承,其实和禅宗是有很多共性的,这里面有很多东西可以互相参考。
“这些传承的早期往往是几代祖师的密修,每代摄受极少的弟子,而其中一个弟子会成为心印和衣钵的传人。后来因缘渐开,摄众渐多,在因缘成熟时也可能会有一个大的爆发。这种现象从根本上来说是因为甚深因缘在世间应现需要有一个逐渐成熟的过程。禅宗并不例外,菩提达摩大师来华到三祖,基本上都是以头陀行的方式密修于山林之中,到了四祖和五祖的时候开始有了几百乃至千人的摄众规模。
“值得注意的是,四祖和五祖时代接引众生是见修并重的,在见地上依达摩大师所传的《楞伽经》印心,也会参照《金刚经》等般若经典;在修持上他们是以一行三昧来摄众的。”
“一行三昧是指什么?”廖师兄问道。
“是一种称名念佛的方法。四祖和五祖主要是依《文殊说般若经》(页注)来行持的,这也就是念佛禅的来源。直到后来武则天问神秀大师东山家风时,他还是以‘一行三昧’来回答(页注)。”
“这倒是没有注意过。”
“其实这种见修并重的做法也是各个传承所共通的。如果依资粮、加行、见道、修证、息用的次第来说,这种做法对各类学人都会有一个接引的方便。念佛修法实在是大乘佛教的一个根本修法,实际上是三根普被,同归究竟的。”
“六祖之下禅宗鼎盛时期,这种做法就渐渐不被重视了。人才辈出的时候,倒也没有什么,但人才不济时问题就慢慢浮现出来。现在来看六祖时代确实是非常稀有的时代,一些做法如果作为常态来延续,可能就会和现缘有很多不相应之处。”
“你的意思是四祖五祖的做法更有普遍意义?后来禅净合流是不是和这个念佛禅有关呢?”
“任何对自己负责的人面对生死都需要有个抉择,对开悟没有绝对把握,兼修净土是必然选择,更何况有很多开悟后念佛往生的善知识呢。只不过对于念佛禅的真正内涵宗下善知识尚未有足够的重视。实际上这里念佛并非是求定的方法,也不是参“念佛是谁”的方便,而是依佛果德回施,迅速与佛相应的大乘修法的极致,密宗的祖师注疏中这方面讲的比较多。如果禅宗行人能像四祖大师所说的依《观无量寿经》念佛时‘是心作佛,是心是佛’(页注)的见地来行持一行三昧就更殊胜了。当然这也需要善知识的教授,有的时候,若非过来人,看起来见解相似,并不解决问题。”
“那般舟三昧又是怎样一回事儿呢?”廖师兄问我。
“般舟三昧也叫常行三昧,行持方法上和一行三昧有所不同,但称名念佛是一样的”
这个时候阿卓说,“你行一次就知道啦,说也说不清楚的。”
廖师兄笑了:“我有机会一定要试试”
我接着说:“大智度论里面说,诸佛以般若为母,以般舟为父。密宗的祖师也说般若和般舟就是智慧和方便,而便智双运实是大乘的根本。实际上刚才说的四祖五祖见宗般若,行在一行三昧,也是便智双运的路子。”
“如果真正想实践,善知识的摄护和传承特别重要。”阿卓对他强调。
“是啊,我自己摸索这些年吃了不少亏,也有很多危险,这方面我的体会很深。”廖师兄扶了扶眼镜,讲了一些他经历过的事情。
我们这样聊了一会儿,廖师兄有事先走了,我们两个前往离此不远的华林寺,那里是达摩祖师来中国时登岸的地方。
到了华林寺的门口,阿卓用胳膊拦住了我:“先不要进去,我先问你一个问题。”
“考我啊?好吧。”
“如何是祖师西来意?”
这我倒没想到,这么熟悉的问题抛了过来,虽然脑海里闪过很多答案,可我知道那已经不是了。平时没有用过功夫,用思维来修补也没有意思。
“你从哪里看来的?”我印象中她好像从来不看书的。
“昨天我在于大姐家佛堂的书里看的。”阿卓回答我,忽然又意识到什么似的,“你别岔开话题,如何是祖师西来意?”
“我不能回答你,”我笑着说,“不过,想想达摩大师一生坎坷,大老远跑到中国,还要面对那么多误解和陷害,不是为了别的,而是这个西来意太重要了。如果我们能生起慧可大师那样的殷重之心,这西来意可能也并不神秘,如果当作一般的概念来理解,这西来意就太远了。”
“你这说的也太不禅宗了,不过放过你吧。”
这个寺院并不大,看介绍的材料说,文革时候破坏比较大,正在逐渐恢复之中。我们拜过祖师,就从里面出来了。一直以来作为的对外交流的前沿,广州不仅是达摩的西来初地,也是那时其他从海路来华的印度和东南亚僧人的登陆之地,四大译师中的真谛三藏就是从广州一带登陆的,他在侯景之乱和梁陈之交的战乱年代里能翻译那么多经典着实不易。后来他想从海路回国,不过在海上漂了三个月,竟然又被风给吹回来了,算是和广州因缘很深了。从两晋、南北朝到隋唐,可以不夸张的说,对于佛教进入中国来说,广州是一个十分重要的地方。
走过那些卖廉价玉器的摊贩,转过街角,顺着文昌路走下去,路边的小楼因为有些年代而显得亲切,在这冬日的午后颇为沉静,这片街区在高楼之中已经算是难得,而那些历史往事的千年记忆,对这个日新月异的都市来说,似乎太遥远了。
“就在这儿吧。”我对阿卓说。
我们把衬布铺在地上,开始摆上我们的商品——首饰和一些有特色的小玩意儿。
“今天来得早啊。”“易拉罐叔叔”朝我笑了笑。
“嗯。”我一屁股坐在马路牙子上,视线里满是那些游客的拖鞋和小腿。
这是曼谷查那宋堪寺(Wat Chana Songkhram)墙外的一条街道,对面是一些旅店和餐馆,我们住的“兰普之家”客栈也在其中。邦兰普一带是曼谷外国游客住宿比较集中的地方,这条街也不例外。
这已经是我们第二天出来摆摊了,我们从网上和批发市场进了一些小东西,准备沿途一路卖下去,虽然即使卖光了也挣不了多少钱,可是能让我们进入做生意的状态,如果能贴补一点路费就更好了。或许是福报欠缺的缘故,我对越底层、越小的生意,越有兴趣,看看在这里面佛陀能告诉我们什么吧,这不正是我们参访的主题吗?
过了一会儿,女画家Linda也出摊儿了,她给易拉罐叔叔递了一支烟,自己也点燃了一支吸了起来。Linda的商品是她现场手绘的卡片,画的主角永远都是一个鸭蛋脸的东方女子,脂粉满面,目光茫然,隐秘于春光深处喃喃梦呓,说实话,比很多画廊里的艺术品更能打动人。她今天的生意很好,一下子就卖了好几张。
易拉罐叔叔则运气不佳,那些用易拉罐编成的栩栩如生的蜻蜓和恐龙孤独的站在地上,半天都无人问津。他到并不失落,又买了一份炒面来犒劳自己。
木村从马路对面走过来,坐在我旁边。他是巴西裔的日本人,他在大理也住过很长时间,昨天听说我们现在在大理,和我们聊得很开心。
“925的银钩子你还有吗?”他问我
“有很多。”我回答他,我们进的耳环不是银钩的,如果顾客需要换,我们就给她换成银的,所以准备了不少。
“卖给我吧。”他对我说。他的商品是他自己用绳子编的的吊坠和饰品,中间包着一些廉价好看的宝石,做功非常精巧,一开始我真没想到,他有一只手只剩下两个手指。
“好的。”我把大部分银钩都按成本价卖给他了,他很高兴。
“中国的石头真便宜,后悔当初没多带点过来。”他朝我笑着说。
“下次再去中国吧,在大理等着你。”我对他说。
我们今天的生意也不太好,到现在只卖了100铢,比昨天还少很多。
“我要回家啦。”易拉罐叔叔对我说。
“我们也要回去了。”我对他说。
“你们应该去靠山路,那里人多。”易拉罐叔叔对我说。他还告诉我们几点去才能蹭到地儿。我们很感激他。
“干脆我们也收摊,到靠山路转转。”我对阿卓说。
“是啊,昨天就想去呢。”阿卓很高兴。
查那宋堪寺已经一片寂静,只有门口的流浪汉不知哼着什么歌谣。而马路对面则热闹非凡,身材瘦小的泰国女子骑在肥大的西方人身上做着泰式按摩,看起来有些滑稽,没多远就是靠山路了。
这里是西方游客聚集的酒吧街,人潮汹涌,音乐震天,调酒师在露天变戏法似的调出鸡尾酒,那些西方游客则密密麻麻的坐在那里慢慢享用。这里也有一些有趣的小店和流动的摊贩,泰国的手工艺品无论创意还是做工都相当不错,我们的商品拿到这里有点小巫见大巫了。
虽然这里有很多东西让阿卓流连,不过实在太吵,让她的购物兴致大减,我们匆匆走了一圈就回去了。
第二天是周末,我们前往乍都节(Chatuchak)市场,想看看有没有什么东西可以弄到中国卖的。
这个市场的规模确实超过了我的想象。开始的时候,我还能和阿卓以欣赏的眼光来看那些传统的柚木和藤编家具,还有很多现代感十足的创意家居用品。等看到饰品的部分,仿佛无量无边的东西一下子涌到面前,我就有些眼花缭乱了,再往后走我的头开始发晕,休息了一会儿,吃点东西,勉强走完了一条道,我已经支持不住了,脸上直冒冷汗。看得阿卓干着急,不知该怎么办。
“我们先回去吧,我实在坚持不住了。”我对阿卓说,我们走过的地方不到整个市场的十分之一,我有点抱歉。
“你呀,还真不是做生意的材料。逛街都会逛晕掉。”阿卓笑着对我说。
“老子说,五色让人眼盲,我今天算体会到了。我现在只想闭上眼睛。”
阿卓拦下了一辆出租车,我们回到了客栈。
“我们这样卖,得卖到啥时候啊,还不够交房费的呢。”阿卓对我说。
我和她躺在黑色的木床上,风扇呼呼的响,睡了一觉,我的感觉好多了。
“我们得变一变思路。”
“什么思路?”
“把地图拿过来。”我一下子坐了起来。
暹罗广场大概相当于曼谷的西单吧,晚上也是霓虹闪烁,摩肩接踵,我们四处转了转,边逛街边寻找可以摆摊的地方。
我的想法是,我们不能再在外国游客的聚集地卖了,因为对西方人来说,我们的东西和泰国的东西相比差别不大,价格也没有优势,何况对于背包客来说,买小饰品的毕竟是少数。不如我们卖给本地人,便宜一点,尽快出手。
转了半天,我们发现过街的滚梯下面有很多人在摆摊,那里人流量超大。在这群摆摊的人边上有一块空地,正在路灯下面,亮如白昼,还有一个不知哪里施工留下的胶皮槽子,倒扣过来正好摆摊。可是,这么好的位置为什么没有人呢?
我有些犹豫,这里的气氛不同于邦兰普那么轻松,不知有什么门道儿。
“你决定吧,我听你的。”阿卓看着我说。
我点点头,一不做,二不休,我们铺上衬布,开始摆摊。不远处另一个路灯下,有几个像是趴活儿的出租车司机,跟我们说话,他们贫乏的英语,我也听不大懂,好像是说要钱。
果然,没多久,一个穿白衬衫的老兄晃了过来,要收我们钱。他脖子上的金链子在路灯下闪闪发光。
“Mon-Mon-Money,two-two-two hundred。”还是个结巴。
他的语速极缓慢,但是态度很坚决。从那些趴活司机的反应看,这人是个小头目,在这片儿说话具有效力。我试图和他讨价还价,还向他推荐利润分成的合作方式,他不为所动。
“Mon-Mon-Money,two-two-two hundred。”他开始威胁我们,要赶我们走“go-go-go”。他吃力的喊出来,有点像那首世界杯的主题歌。
阿卓看着我,不知该怎么办,我权衡了一下利弊,虽然要的多了点,可人地生疏一时也没有好办法,索性拿出200铢交给他,和他握了握手。他很高兴,他手下的那些喽罗——趴活儿的司机们,还热情的帮我们宣传,估计那个意思大概是,快过来这边看看,多好的东西啊。
一开始光顾的人还是不多,慢慢的就越来越多了,东西卖的很快,不仅200铢的附加成本很快收回,还赚了一些钱。尤其是一位唐人街的老板娘看上了我们的景泰蓝手镯,几乎全都买下了,我们一下子轻松了很多。那一刻,才真的有一点做生意的感觉。
到了九点半,那个结巴的黑社会又晃了出来,给我看他手上的表。
莫非这还有时间限制?他和一个喽罗把我们的胶皮槽子往后一挪,不知从哪里又窜出来几家摊贩,把那块宝地给占上了。我和阿卓看了看我们的东西,今天卖的很不错,差不多三分之一的东西都出手了,算是把这几天的房费解决了,时间已晚,干脆就打车回客栈吧。
穷极繁复的贴片和纹样,屋顶布满了绚烂的花朵样装饰,就连神猴哈努曼的脸上也如此丰富多彩,拉塔那可辛(Ratanakosin)风格的建筑着实令人眩目,我们在曼谷的大皇宫闲逛。这个皇宫并不像中国的故宫那么威严,布局也没那么严谨,实际上这里的建筑融合了不同的时代和不同的风格,使得整体看上去庄重优雅而不失活力。
拜过了著名的玉佛之后,快到中午了,我和阿卓慢慢绕了出来,到湄南河一处码头边的小摊上吃饭。
“我们什么时候去见怙巴呢?”阿卓问我。
“不知道,走一步看一步吧,先把曼谷的寺院转一转。”我对她说。
“那我们先去清迈还是直接去清莱呢?”
“不知道,看情况吧。”
“你总是这样。”阿卓对我缺乏计划有些不满。
“今晚还去摆摊吗?”阿卓问我。
“到时候再说。”我有些犹豫,昨天完成了心理的突破,今天再去反而有点缺少动力。
曼谷人的食量不大,对我们来说一份饭往往不够,我们又要了一份,才填饱肚子,溜达着往回走。
离这不远是一个卖佛牌和护身符的市场,在泰国这不仅意味着好运和平安,同时因为限量和复杂的特点,也形成了一个收藏品市场,国内也有人乐此不疲。我对此缺少研究,只是各种形状的有机玻璃制成的佛塔我很喜欢,我们请了一些准备带回去。看见对面有一个寺院,我们就顺路进去参访。
进去才知道,这座寺院就是马哈泰寺(Mahathat),这里有著名的国际禅修中心,每天都有人用英语上课。我们四处转了转,寺院里到处都是穿着白衣的居士,绝大部分是女性,僧侣倒是不多,半天只见到几个。
我们转到一处殿堂,里面空旷阴凉,刚才在外面的热恼一下子消散了,我和阿卓就在里面坐了一会儿,然后到佛前念诵了南传的赞三宝偈、三皈依和忏悔文。
刚刚念完,一位胖胖的白衣大姐笑眯眯的拉我们到旁边,问我们从哪里来,到哪里去。听说我们要去清莱见怙巴阿洛迦,她很高兴,她老家就是清莱。她是一名儿科医生,现在在曼谷工作。无论我们说什么,她都觉得非常完美,
“Good Good” 她笑得非常开心,让我们的心情放松而又愉快。
“你们打算什么时候去清莱?”她的英语清晰流利,声音也很好听。
“我们想先在曼谷的佛寺转一转。”
“曼谷的佛寺?好,把地图给我。”
我把地图交给了大姐,她拿出一支笔:“喏,去这里,这个好,这个、这个、还有这个。”她果断的画了六个圈,“我看看现在几点了。”
“快到三点了。”我对她说。
“嗯,这个太远了。”她又去掉了一个,“你们现在出发,五点之前就转完了。”
“什么?”两个小时转五个寺院,我感到不可思议。
“对,今天转完了去买票,明天就可以去清莱。”大姐又告诉我们怎样去长途汽车站买票。
“那么,我们今天怎么去这些寺院呢?”我还有些迷糊。
“突突,”大姐模拟了三轮摩托车的样子,“50铢”。
“什么?”我更加不敢相信,2个小时转5个寺院,车费不到人民币十块钱,我翻译给阿卓听,她也大吃一惊。
“好啦,我们现在该出发啦。”大姐又笑了起来。
我和阿卓稀里糊涂的跟在大姐后面走着,到了寺院的另外一个门口。
大姐刚一招手,一个三轮车好像被她从空中变出来似的停在我们面前。她用泰语和司机讲要去哪些地方,司机点点头,又和她说了几句。
“50铢是少了点。”大姐有点抱歉对我说。
“哦”我点点头,这还用说嘛。
“他最后会顺路带你们去一个旅游者珠宝店,你们进去看一眼就出来,不用买东西,这样他能拿到油票。”大姐又高兴的笑了起来,“现在,出发吧!”
迷失
在欲望的幻城
眼花缭乱
姑娘的大腿和笑脸
每一个,每一个地方
都拼命拉你进场
用一百二十万个理由
让你在徘徊中耗丧所有的时光
谁来告诉我
为什么这样
好吧
我已想好如何面对这世界
在每一个早上
可晚上回来时却那么沮丧
谁来告诉我
到底要怎样
曼谷的空行
带我去我们熟悉的地方
鲜花铺满大地
鸟儿自在飞翔
曼谷的空行
带我去梦中的家乡
山川有九种颜色
风儿有十种芬芳
曼谷有500座佛寺
曼谷有一百万辆突突车
曼谷也有好多空行
你却傻乎乎的永远都不知情
就算你等上一百年
碰到一次都不太可能
因为她们都沉睡在你的法界里
你早就忘了吧
那一天轻轨上
你和身边的美女搭讪
一旁打鼾的大婶如此让人心烦
她就是素坤逸最美丽的空行
只是你看不到她真实的容貌
因为你还没学会用眉间的眼睛
我和阿卓坐在三轮车上还不敢相信这个价格,问题是还要送我们回旅店啊。已经坐上了,就走吧。奇怪的是,这么短的时间,我和阿卓并不觉得很赶,还有时间念诵和供花。这是我目前转寺院最快的纪录,平时我到一个地方先要念诵,然后打打坐,观察一下因缘,没有半天也差不多。后来我们听了一些怙巴阿洛迦的故事才明白,在复杂的因缘下能迅速清晰的抉择,这种快有的时候是必须的。
第二天因为是夜班车,我们得空去TCDC(Thainland Creative and Design Center泰国创意设计中心)看看,我们看到LP上说这里有很多时尚的创意,说不定会对我们的客栈有帮助。博物馆在一家商厦的六层,下面几层都是有钱人购物的场所,从食品到家居应有尽有,价格比大众的商场要贵很多。
到了上面才知道这里现在有两个展览,一个叫 “什么是设计(What is design)”,是过去几十年设计大师经典作品的回顾,里面有很多我们熟悉的东西。另一个是令我惊讶的展览——“易逝的美丽(Perishable Beauty)”。
穿过一个过道,两边都是在密闭的玻璃箱里干枯腐败的植物,前面的密闭玻璃箱里则是一个大大的餐桌,上面的食物都已腐烂发霉。这到不算是令人震撼的,真正打动我的是设计以独特的视角让很多熟悉的事件自然呈现出展览的主题,从埃及法老试图长久保存肉体的努力,到现代社会规模庞大的美容产业,人类在无常面前试图抓住什么的挣扎和纠结一览无余。现代传媒用特定化妆术、拍摄技巧和电脑处理共通包装出肤质和身材完美的美人,让我们这个社会的大众为了想象中的完美模型趋之若鹜,而这一切的驱动则是美容美体产业背后巨大的商业利益。
有趣的东西还不止于此。樱花易逝的意象表达着日本人对生命的感伤,可有点反讽的是为了满足民众看樱花的需求,日本气象厅每到花期就严阵以待,需要精确的预测出当年开花的时间,以免国民错过这易逝而感伤的盛会。从食品和鲜花的物流和防腐技术到古镇的美化维护,人类在同无常的抗争中找寻经济机会。“我们该怎么办?”设计者问道,在扩张性全球经济的背景下,泰国也别无选择,只能投入这场游戏。实际上泰国的整容行业对这个国家的经济贡献很大,很多外国人专门来此手术。
展览的最后是被榨干得只剩一滴的柠檬。世界经济体系的运作建构在与无常的抗争之上,我们能改变这种经济模式吗?
古老的佛教哲学,透视着习以为常的社会现象背后的疯狂逻辑,作为力量微弱的小国,在全球化的背景下身不由己,展览中处处流露着无力改变现状的忧伤。
我和阿卓从头到尾看了两遍,直到走出展厅还在回味无穷。我想起阿姜查尊者最喜欢说的一个词就是“不定”,人们因为不敢面对这个现实,不断的来维系和营造虚幻的“永恒”,甚至,我们这个世界的经济体系就是这样建立起来的。身在其中的人们,要完成这样的思维转换,看到无常的法印,是需要智慧和勇气的。
长途车站人声嘈杂,我们在找我们车票上写的站台。
“你们去哪里?”一个三十多岁的大哥站在我们旁边。
“清莱”
“我帮你们看看。对了,就是这里了。”这位大哥帮我把背包卸下来,又用泰语向值班人员询问了一下,“还有半小时才到。”他对我们说。
我们和大哥聊了起来,原来他是台湾中部的农民,在泰国北部打工,探亲刚刚回来,他的车还要更晚才到。我对台湾人并无偏见,不过之前接触到大多是商人,有些人仗着经济思维比大陆超前一点,好像总想在大陆占点便宜似的,让人不免心怀戒备。这位朴实的大哥彻底改变了我的看法,虽然我们靠英语也能成行。大哥却生怕我们人地生疏耽误行程,用他并不算流利的泰语不时的询问值班人员和身旁的旅客。让我们心里很感动。
就在我们就要上车的时候,他给我们买了两瓶饮料,送我们上车,还用泰语向司机和服务员交待什么,大概是说我们不会泰语,请多关照之类的话吧。
车子慢慢起动,我们和大哥挥手告别,路边的灯火越来越稀疏,我们已经驶离曼谷了。车上的电视放着泰语配音的好莱坞影片,金发碧眼的面孔说着软语柔音,看起来别有一番风味。全世界的年青人不知不觉的都在接收着同样的价值观,却并不一定知道这背后的局限。
“从昨天寺院碰到的大姐,还有今天的台湾大哥,你说是不是怙巴在护念着我们呢。”阿卓靠在我肩膀上对我说。
“当然,去见这样的圣者,只要学会随顺就好了。”我笑着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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